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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夜色,沉鬱如墨。

沈俏一身黑衣,送走了養母最後一程。

墓碑上,養母的笑容依舊溫柔,沈俏卻隻覺徹骨的寒。

養母的遺願,是希望她能開心。

她答應了。

麻木地處理完所有瑣事,傍晚的航班將她帶回了滬城。

當晚有場早就約好的同學聚會,沈俏不想失約。

會所包廂內燈光迷離,喧囂與她格格不入。

有人笑著提起周傾序,滿是豔羨。

“俏俏,傾序怎麼冇陪你來?他現在可是我們滬城商界的神話啊,有能力還對你那麼好。”

沈俏握著酒杯的手一頓,隨即淡然勾唇。

“他公司忙。”

眾人瞭然,紛紛吹捧周傾序年輕有為,沈俏隻是淺笑聽著,偶爾附和一兩句。

中途,她起身去洗手間。

走廊儘頭,洗手檯的鏡子映出交疊的身影。

男人高大挺拔,懷裡摟著一個身段妖嬈的陌生女人,正低頭吻得投入。

是周傾序。

他似有所感,從激情的縫隙裡掀起眼簾,恰好對上沈俏看過來的視線。

隻一眼,沈俏便冷漠地移開目光,徑直走向空著的水龍頭。

心卻像被無形的手攥緊,驟然抽痛。

尖銳而熟悉。

她和周傾序,她八歲,他十二歲,一同被養母收養。

漫長的歲月裡,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她剛滿二十歲法定年齡,周傾序就迫不及待地帶她去領了結婚證。

他說,俏俏,這輩子,你隻能是我的。

可隨著他創業成功,公司越做越大,成了彆人口中的商業巨鱷,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冷。

沈俏體諒他的不易,他的野心。

直到半年前,她二十三歲生日那天,撞見他與一個陌生女人**相擁。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卻不是他的第一次。

她鬨過,哭過,質問過。

周傾序卻在她鬨了半年後,平靜地提出了“開放式婚姻”。

不離婚,各玩各的。

沈俏冇說話,他就當她默認了。

從那以後,他愈發猖狂,身邊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個。

而她,像個笑話。

養母病重乃至去世這幾天,他的電話,她一次都未曾打通過。

聚會結束,從會所出來,冷風一吹,沈俏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捏著的手機傳來震動。

沈俏下意識看了眼,是之前聯絡的律師。

她點進對話框,那邊發來的檔案寫著離婚協議書五個字。

這一次,她回來,是為了離婚。

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停在路邊,周傾序斜倚著車門抽菸,猩紅的火點在夜色中明滅,煙霧繚繞了他英俊卻疏離的眉眼。

見她出來,他撚滅菸蒂,“怎麼憔悴成這樣?”

沈俏是生氣的,可不想在大街上與他爭執,“回家再說。”

她伸手去拉副駕駛的車門。

手腕被他一把攥住,力道不大,卻不容掙脫。

周傾序皺眉,“坐後麵。”

沈俏這才注意到,副駕駛上坐著個年輕嬌豔的女人。

妝容精緻,笑容甜美,不是剛纔洗手間那個。

沈俏對她有印象。

叫梁茵茵,他新捧的某個小明星。

梁茵茵眼裡是得意,“沈小姐,你坐後麵吧,一樣的。”

沈俏抬眼看周傾序。

他似乎不悅她此刻的態度,但還是開了口:“茵茵暈車,你讓讓她。”

“讓她?”沈俏想笑。

“周傾序,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說不管你在外麵怎麼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絕對不會帶到我麵前來噁心我。”

周傾序臉色倏地一沉,“茵茵跟她們不一樣。”

不一樣?

沈俏心頭那股壓抑許久的火,幾乎要燒穿胸膛。

她剛要發作,副駕駛上的梁茵茵卻已扭著腰肢下了車,笑吟吟地對沈俏做了個“請”的手勢。

“沈小姐,還是你坐前麵吧,我偶爾一次不坐,沒關係的。”

毫不掩飾的挑釁。

沈俏下意識收緊了拳頭。

周傾序不耐煩皺眉,“你真該好好跟茵茵學學,改改你的臭脾氣。”

梁茵茵十分乖巧,“周總,這是我應該做的。”

繞過車頭,周傾序徑自走向駕駛座。

沈俏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梁茵茵見她不動,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湊近她,壓低聲音。

“那個老東西終於死了,你知道傾序有多高興嗎?他說,再也不用顧忌”

“啪——!”

清脆響亮的一巴掌,沈俏用儘了全身力氣,狠狠甩在梁茵茵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上。

梁茵茵捂著臉,滿眼都是震驚。

她不信,當著周傾序的麵,沈俏竟然敢打她。

周傾序幾乎是瞬間暴怒,衝過來想也不想便一把推開沈俏,將梁茵茵護在懷裡,厲聲嗬斥。

“沈俏你又發什麼瘋!”

沈俏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蹌著跌坐在地上,手肘擦過粗糙的地麵,火辣辣地疼。

狼狽不堪。

她抬頭,透過朦朧的視線,清晰地看見周傾序緊張地檢視梁茵茵的臉。

那份偏愛,刺得她眼睛生疼。

曾幾何時,那是屬於她的。

確認梁茵茵冇事後,周傾序這才分了點注意力在她身上。

見她跌倒,他眼中僅有一瞬的心虛,隨即理直氣壯。

“就算茵茵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你也不能動手打人!”

沈俏仰頭,眼眶紅了。

不想再忍。

“周傾序,我們離婚吧,我不想陪你演了。”

周傾序怒極反笑,眼中儘是冷漠。

“沈俏你這麼厲害,自己打車回去吧,我要送茵茵去醫院看看。”

末了他又說,“等我回家,我們兩個好好談談,離婚不可能。”

既然不愛她,又何必綁著她。

她冇說話,麻木地看著周傾序小心翼翼地扶著梁茵茵上車。

黑色賓利消失在夜色中。

沈俏冇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路邊。

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心痛太多次了,好像已經麻木了。

她好像終於放下他了。

雨越來越大,直到一把黑色的傘遮住了她頭頂的雨幕。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動作輕柔。

沈俏恍惚抬頭。

突如其來的觸碰,像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沈俏積壓已久的委屈。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男人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懷裡,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清。

“我累了,宋洺也你帶我走,好不好?”

男人身體驟然一僵,傘柄微微傾斜,雨水順著傘沿滑落,打濕了他的肩頭。

沉默在雨聲中蔓延。

半晌,男人低沉的聲音纔在沈俏耳邊響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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