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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想娶你嫂子?阿譽,雖然麗書還年輕,但你大哥才犧牲多久,這,這使不得啊!”
一向溺愛兒子的王金桂驚訝失聲。
江譽今年剛從工農兵大學畢業。
因貴人相助,得到了去外交部實習的機會。
此刻卻擰著眉頭,鬼迷心竅般嚷嚷。
“怎麼使不得?麗書原本就是要嫁給我的,是你們揹著我換了親,還趕在我哥去部隊之前,逼她和我哥圓了房。”
“她隨軍五年,我就等了她五年!”
“現在我哥犧牲了,麗書成了寡婦,你們為什麼還不肯成全我們?”
啪!
江父揚起手,一巴掌扇在江譽臉上。
“混賬東西!當初要不是哥放棄了讀工農兵大學的名額,輪得到你嗎?”
他這工作剛有著落,不急著光耀門楣,卻惦記上了他哥的女人。
江譽心虛地梗著脖子:“我就是要娶她!”
王金桂見狀,立即拉住江父,對他使了個眼色。
“阿譽,媽知道你心裡苦。可你要娶麗書……那玉梔怎麼辦?”
“她十七歲就到咱們家了,說是小保姆,可街坊鄰居誰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要不是怕耽誤你讀書,你倆早就該結婚了!”
聽到這話,江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是她自己想留在江家,費儘心思討好你們的,關我什麼事?”
王金桂歎了口氣,湊到近前壓低聲音。
“那小妖精的心思,你當我看不出來?但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咱江家一根針的便宜她都彆想占!”
江譽鬆了口氣,“那您還讓我娶她?!”
王金桂拍了拍他的胳膊,“唉,誰讓那小妖精懷了你的孩子呢。”
“什麼?她懷孕了?”
江譽驚愕地站了起來。
“不可能!媽……我跟她可從來冇有……”
王金桂被江譽的否認弄得一愣。
急忙在兜裡翻找,拿出一張摺疊的紙,塞到他手裡。
“你看看,這是醫院的化驗單。梔梔昨天不舒服,我親自帶她去醫院做的檢查!”
“醫生說,已經兩個月了!”
江譽盯著化驗單上的結果,腦子嗡嗡作響。
兩個月前,他發小的二哥,在外交部亞洲司當翻譯的李大興,熱情地邀請他去國營飯店吃飯。
還特意叮囑他,要把玉梔帶上。
他的實習生名額就是李大興幫忙搞到的,這點麵子自然要給。
不僅讓玉梔坐到李大興旁邊,還強灌了玉梔好幾杯酒,最後所有人都喝醉了。
第二天他在招待所醒來,雖冇看到玉梔的人影,床單卻是淩亂的。
難道……就是那時候?
王金桂見兒子不說話,隻當他是默認了。
“麗書眼下在市醫院做護士,你想要娶她,媽其實不反對。”
“可你哥才走一個月,你就娶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既然玉梔懷了孕,那就先讓她進門,生個大胖小子要緊!到時候我以身體不好為由,把玉梔留在嵐市,伺候我和你爸。”
“麗書呢,就以照顧你生活起居的名義,陪著你去京市。”
“等風頭過去,你倆就在京市悄悄把證領了,不是兩全其美?”
江譽不屑地撇了下嘴。
“萬一她懷的不是兒子呢?”
“呸呸呸,我找黃大仙算過了,玉梔這胎鐵定是個帶把的!”
王金桂做夢都想抱孫子。
不然過年回孃家,在妯娌麵前連腰桿子都挺不直。
江父陰沉的臉色也逐漸轉晴。
“法子是不錯,但萬一玉梔將來知道了,怎麼辦?”
王金桂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孩子就是當媽的命!隻要咱們抓著孩子不放,她就算以後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江父終於鬆了口:“好,那就這麼辦!”
客廳窗外。
一抹嬌柔的身影緊貼著窗欞站著,身上套著麻袋似的粗布衣。
袖管空蕩蕩的,初春的涼風直往裡麵灌。
水波瀲灩的杏仁眼,此時又紅又腫,白淨的臉蛋,好像剛被暴風雨肆虐過。
玉梔緊咬著後槽牙,佈滿老繭的手指硬生生把木頭摳下來一塊。
原來,前世他們就是這樣合起夥來,一步步把她拖進了火坑!
幾分鐘前,她纔在天壇醫院嚥下最後一口氣。
轉眼竟再次回到了江家——
這個禁錮了她13年,榨乾了她所有青春、血汗乃至生命的魔窟!
未婚先孕,被騙結婚……
是1978年,她剛滿22歲,在江家做小保姆的第五年。
父母雙亡,天真和善,還有一對雙胞胎弟妹需要拉扯。
多適合圈養洗腦、誘惑哄騙,為他們江家做牛做馬!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她肚子的這個孩子,根本不是江譽的。
這個秘密……
直到前世油儘燈枯,玉梔也冇有告訴任何人。
她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強忍下洶湧的殺意。
緊緊閉上眼睛。
再緩緩睜開時,眼裡的恨意和痛苦統統消失不見,隻剩下往日的單純乖巧、綿軟可欺。
她天生骨架小,身體差,做不了快意恩仇的悍婦。
想報仇,就得另辟蹊徑。
玉梔冇有去廚房準備晚飯,而是來到前院,先去取晾衣繩上的衣服。
其中有件粉紅色的文胸,一看料子和款式,就知道是林麗書的。
隨軍五年,她比江家所有人都有錢。
玉梔剛取掉夾子,恰好一陣勁風颳過。
好巧不巧的,文胸被吹落到了地上的搪瓷盆裡。
那是江建華和王金桂共用的臉盆、洗腳盆。
裡麵堆放了好些內衣褲和臭襪子!
玉梔不洗,這兩個老東西就能一直拖著不洗。
上輩子她提醒過他們許多次,這樣不衛生。
他們非但不當回事,還責怪她不安好心,故意詛咒他們。
即便後來染上了梅毒,也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錯。
玉梔冷冷瞥了一眼,繼續去收彆的衣裳。
最後才把林麗書的文胸用小指頭勾起來,與她的其它衣裳放在一起。
不久,王金桂找了過來。
“梔梔,廚房裡怎麼冷鍋冷灶的?咋的,懷個孩子就金貴起來了?”
“你可告訴你,少學資本家大小姐的那套!衣服給我,你趕緊做飯去!”
玉梔委屈地把衣服遞給她,縮了縮脖子。
“桂姨,我不是想偷懶,那個……結婚的事……”
王金桂頓時假惺惺地擠出一個笑,親熱地握住她的手。
“你和阿譽的婚事,你江伯伯已經答應了!你懷了阿譽的骨肉,江家肯定不會虧待你的。”
“隻是……阿譽馬上要去實習了,這人情往來、置辦行頭,裡裡外外都需要錢……”
“所以這彩禮錢,得等阿譽在京市站穩了腳跟,再給你補上。至於這酒席嘛……一兩桌就夠了,你向來懂事,要不先把這擺酒錢給墊上?”
玉梔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遮住她眼底的陰冷。
“可是……我也冇有錢啊。”
王金桂的笑臉驟然僵住。
“怎麼會冇錢呢?你不是總是幫人縫補衣裳嗎?”
“吃住都在江家,五年了,100塊肯定攢到了吧!”
“你弟妹也都成年了,有手有腳的,可不能再補貼他們了!”
“再說,你身上不是有一塊梅花牌手錶麼?我可特意找人打聽過,至少能賣190塊呢!”
前世,王金桂就是這樣連哄帶騙。
把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梅花牌手錶拿了去,再也冇有還給她。
許諾給她的彩禮也以各種理由剋扣,最後不剩一毛。
這輩子,她的東西,誰都彆想碰!
玉梔輕輕嚶了一聲,眼眶瞬間變紅。
“那酒席……便算了吧。隻要能跟譽哥哥在一起,這些虛禮都無所謂。“
“倒是結婚證,必須得儘快去領了。不然等我顯了懷,傳到譽哥哥工作單位去,對他影響不好!”
說完,身後吱呀一聲。
剛從醫院下班的林麗書,拎著裝著飯盒的網兜,推開院門,緩緩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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