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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天井漏下的月光慘白如霜,混著電子鐘幽綠的23:59,在地麵刻下一道冰冷的界河。我,林晚,指節發白地攥著那盞祖傳的陰陽燈。青瓷蓮花底座觸手生涼,燈油渾濁粘稠,沉澱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灰白絮狀物——曾祖母的骨灰,據說混著百年前某位祭品的血。潮汕林氏綿延百年的規矩,中元子時,放燈順流,渡魂安息。

屋外雨聲如瀑,敲打著翻修過的百年圍屋瓦頂。這座改造成林家彆苑民宿的老宅,此刻空曠得隻剩下我的心跳。指針無情地跳過零點。手一抖,那盞沉重的燈脫手滑落,並非墜地,而是詭異地逆著天井彙入的雨水細流,打著旋兒,固執地漂向祠堂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逆流…錯燈引煞…太婆臨終前含糊的警告猛地炸響在腦海。

燈芯噗地爆出一朵幽藍火花,一股陰寒徹骨的力道猛地攫住我,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摜入冰窟!視野瞬間被撕扯、扭曲,2024年民宿柔和的暖黃壁燈、光潔的瓷磚、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所有屬於現代的痕跡被蠻橫地抽離、粉碎。刺骨的陰冷包裹全身,腐朽的木頭、潮濕的泥土、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粗暴地灌入鼻腔。

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撕心裂肺。

眩暈稍退,我發現自己蜷縮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不再是民宿舒適的木地板,而是凹凸不平、糊滿泥濘的夯土地。頭頂是粗陋的木梁和覆著厚厚灰塵的瓦片。一盞昏黃的、僅靠一根燈芯草燃燒的油燈在角落苟延殘喘,燈油散發著劣質的、嗆人的氣味。牆壁是斑駁的土坯,糊著早已褪色破爛的年畫,角落裡堆著蒙塵的農具。

窗外,是1943年沉沉的夜。冇有霓虹,冇有車流,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此起彼伏、彷彿要將肺都咳出來的痛苦呻吟切割得支離破碎。林家村。瘟疫。這兩個詞像冰錐刺進心臟。

吱呀——破舊的木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張蠟黃枯槁的臉探了進來,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間閃過一絲驚疑。阿娣你…你怎地在這裡快回去!這病氣沾不得!是隔壁的阿貴嬸,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阿娣那個傳說中被獻祭的童女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低頭,身上不知何時竟套著一件粗糙的靛藍土布衫裙,寬大不合身,散發著陳年的黴味。慌亂中,我摸向口袋——空的!手機、鑰匙、民宿房卡…一切能證明我屬於2024年的東西,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左手腕內側,一點針尖大小的紅痣灼灼發熱,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當——當——當——祠堂方向傳來沉悶而急促的鐘聲,撕裂死寂的夜。

時辰到了!打五鬼!驅瘟神!嘶啞的呼喊在村中迴盪。

我跌跌撞撞衝出小屋。雨不知何時停了,濕冷的霧氣瀰漫。祠堂前的曬穀場上,影影綽綽聚集著村民。火光跳躍,映照著一群動作僵硬、戴著猙獰儺麵的舞者。潮汕英歌舞,驅邪逐疫。本該是充滿原始力量與野性的儀式,此刻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咚!咚!咚!沉重的鼓點敲在人心上。舞者們手持短棒,步伐沉重地踏地、旋轉、跳躍。麵具上的獠牙在火光下反射著森然冷光:黑麪鬼、白麪鬼、紅麵鬼……動作整齊劃一,卻毫無生氣,每一次踏步都揚起地麵沉積的灰燼。他們圍繞著場地中心一堆燃燒的、散發著刺鼻怪味的草藥堆。

嗬…嗬…一個舞者動作稍慢,沉重的喘息聲從麵具下漏出。他旁邊一個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舞者猛地一棒敲在他背上!啪的一聲脆響,動作遲緩的舞者一個趔趄,麵具歪斜滑落。

火光清晰地照亮了麵具下的臉——不,那已不能稱之為臉。皮膚灰敗乾癟,緊緊包裹著顱骨,眼窩深陷,嘴唇萎縮,露出焦黃的牙齒。空洞的眼窩裡,冇有眼球,隻有兩點微弱的、幽綠的光在跳動。一具穿著破爛舞衣的骷髏!

啊——!我死死捂住嘴,把尖叫堵在喉嚨裡,胃裡翻江倒海。

周圍的村民卻彷彿視而不見,隻是麻木地、恐懼地注視著這場由亡者或瀕死者演繹的驅邪舞。他們的眼神空洞,隻有對瘟疫深入骨髓的恐懼在燃燒。空氣中那股甜腥味更濃了,混合著草藥燃燒的焦糊氣和屍體腐爛般的惡臭。

阿娣!你怎麼跑出來了!一隻枯瘦如柴、佈滿老人斑的手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是林九公,族裡輩分最高的族老之一。他穿著漿洗得發硬的黑色長衫,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我,裡麵翻湧著一種我看不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複雜情緒——恐懼、貪婪,還有一絲…狂熱

快回屋去!這不是你該看的地方!他不由分說,拽著我往祠堂側麵的小耳房拖。他的手冰冷得像鐵鉗,指甲縫裡嵌著黑泥。

放開我!我不是阿娣!我奮力掙紮,聲音因恐懼而變調。

林九公猛地停下腳步,回頭死死盯著我,那張佈滿溝壑的老臉在祠堂門廊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陰森。是不是阿娣…你說了不算。他壓低了聲音,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燈…錯了。河神怒了。隻有你的血…才能平息祂的怒火。七日…你隻有七日…

他猛地將我推進狹小陰冷的耳房,砰地關上門,落鎖的聲音清晰刺耳。黑暗中,隻有我粗重的喘息。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越收越緊。七日輪迴祭品我的血這一切荒謬得像一場噩夢,但手腕紅痣的灼熱和門外那非人的驅邪舞鼓點,都在殘酷地宣告著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門鎖哢噠一聲輕響。一個瘦小的身影像泥鰍一樣溜了進來,帶著一股汗味和塵土氣。是個小乞丐,約莫七八歲,頭髮亂得像雞窩,臉上臟得看不清五官,隻剩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機警和一絲惶恐。他穿著破爛的短褂,赤著腳,手裡緊緊攥著半個黑乎乎、看不出原貌的餅子。

給…給你…他把那半個餅子不由分說地塞到我手裡,聲音又細又啞,帶著濃重的潮汕鄉音,他們…他們在祠堂分粿…阿貴嬸說…說吃了能…能不得病…他嚥了口唾沫,眼睛不安地瞟向門外,那粿…紅的…餡兒味道怪…阿貴嬸吃了…咳得更厲害了…

紅桃粿祭品一股寒意再次竄上脊背。我低頭看著手裡這半個冷硬的餅,胃裡一陣翻騰。

你…你叫什麼我儘量放柔聲音。

狗…狗仔…他小聲說,又警惕地補充,他們…他們都這麼叫我。

狗仔,你…認識林阿娣嗎

小乞丐的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眼中瞬間湧上巨大的恐懼,猛地搖頭:不…不認識!阿娣姐…阿娣姐被河神帶走了…祠堂…祠堂不讓說…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轉身就要跑。

等等!我一把拉住他冰涼的小手,觸感粗糙得像砂紙,這個…給你。我從貼身口袋裡摸出僅剩的一樣東西——一小板用鋁箔密封的、現代包裝的退燒藥。這是我穿越前隨手塞在褲兜裡的布洛芬。鋁箔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奇異的金屬光澤。

狗仔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像看到了稀世珍寶。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指顫抖著撫摸那光滑的鋁箔,又湊到鼻子下聞了聞,一臉茫然又驚奇。這…這是仙丹嗎

算是吧…如果發燒很燙,很痛,就吃一顆,用水吞下去。我艱難地解釋著,不確定他能否聽懂。

他如獲至寶,緊緊攥著那板藥,塞進懷裡最深處,臟兮兮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一個純粹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謝謝…謝謝阿姐!他轉身,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縫外的黑暗裡。

他叫我阿姐。一股酸澀的暖流混著更深的寒意湧上心頭。在這個絕望的時空裡,這點微弱的善意竟顯得如此珍貴,又如此脆弱。

祠堂的喧囂似乎告一段落,死寂重新籠罩。疲憊和寒意侵蝕著我,意識漸漸模糊。就在即將沉入黑暗的刹那,左手腕的紅痣驟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灼痛!彷彿被燒紅的針狠狠刺入!

啊!我痛得蜷縮起來。

眼前猛地一花!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冰冷腐朽的氣息瞬間被消毒水和淡淡香薰的味道取代。身下是柔軟的被褥,眼前是民宿房間熟悉的米色天花板,一盞造型別緻的吸頂燈散發著柔和的光。

我猛地坐起,心臟狂跳,渾身冷汗涔涔。回來了2024年

窗外,中元節後的清晨,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帶著雨後清新的草木氣息。一切都寧靜祥和得如同昨日之前的每一個早晨。如果不是身上還殘留著1943年泥屋的土腥味,如果不是左手腕內側那點紅痣依舊隱隱發燙,我幾乎要以為那隻是一場過於逼真的噩夢。

我顫抖著伸出手,摸向床頭櫃——手機!冰冷的玻璃觸感讓我幾乎落下淚來。螢幕亮起,清晰的日期和時間跳入眼簾:2024年8月11日,上午7:03。距離我昨晚放燈,隻過去了…七個小時

不,不對!我明明在1943年至少待了大半夜!

一股冰冷的預感攫住了我。我連滾爬下床,撲到梳妝檯前。鏡子清晰地映出我蒼白失血的臉,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嚇人。更讓我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是——我身上那件屬於2024年的純棉睡裙,在左側肩頭的位置,赫然沾著一小塊暗紅色的、已經乾涸的汙漬!

那不是顏料,也不是果汁。那粘稠的質感,那暗沉的顏色…是血!是1943年祠堂外,那場詭異英歌舞中瀰漫的、帶著甜腥味的血汙氣息!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指尖觸碰到那點汙漬。冰冷,粘膩。胃裡一陣劇烈的翻攪,我衝進衛生間,對著馬桶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隻有恐懼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禮貌而剋製。

我猛地一驚,胡亂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民宿的管家,一位姓陳的中年女人,穿著得體的製服,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林小姐,早上好。看您臉色不太好,昨晚冇休息好嗎她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我肩頭那塊汙漬,又迅速移開,笑容不變,另外,祠堂那邊的林九公托人傳話,請您務必在上午去一趟祠堂,說是…關於昨晚放燈的事宜,族老們有些祖訓要交代。

林九公!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腦海!1943年那個枯瘦冰冷、眼神狂熱的族老!他…他在現代也活著並且知道昨晚的事

寒意瞬間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凍僵了。那個輪迴…不是夢!它真實存在,並且…兩個時空之間,存在著某種我無法理解、卻足以致命的聯絡!族老們…他們知道什麼他們想乾什麼

好…我知道了。我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幾乎不像自己的,謝謝陳姐,我…收拾一下就去。

祠堂。又是祠堂。無論1943還是2024,它都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怪獸,盤踞在林家村的中心,吞吐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一次,我必須去。為了弄清楚這該死的七日輪迴,為了擺脫這祭品的命運!

上午的陽光很好,灑在修繕一新的林家祠堂上。青磚黛瓦,飛簷鬥拱,新刷的朱漆大門在陽光下紅得刺眼。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與1943年那破敗陰森的模樣判若兩人。然而,當我踏過高高的門檻,走進那深邃的廳堂時,一股熟悉的、混合著香燭、陳舊木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瞬間衝散了外界的陽光與暖意。

光線在這裡似乎被吞噬了大半。高高的屋頂下,巨大的梁柱投下濃重的陰影。密密麻麻的牌位從地麵一直延伸到接近屋頂的黑暗處,層層疊疊,如同沉默的森林,無聲地注視著每一個闖入者。香爐裡青煙嫋嫋,散發出濃鬱的檀香味,卻無法掩蓋那股沉澱了百年的、深入木髓的陰冷。

林九公,還有另外兩位同樣穿著深色唐裝、麵容嚴肅古板的族老,已經端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他們像三尊泥塑木雕,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有林九公那雙渾濁的眼睛,在我踏入祠堂的瞬間,銳利地釘在了我的左手腕上,彷彿能穿透皮肉,看到那點灼熱的紅痣。

林晚來了。林九公的聲音低沉沙啞,在空曠的祠堂裡激起輕微的迴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坐。

我強作鎮定,在離他們幾步遠的一張硬木方凳上坐下,脊背挺得筆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昨晚,林九公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地上,你放錯了燈。

不是詢問,是陳述。冰冷的陳述。

陰陽燈,順流渡魂,逆流…引煞。旁邊一位麪皮焦黃、留著山羊鬍的族老介麵,聲音尖細,燈一逆,煞氣衝了河神,河神震怒,降下懲罰。這七日輪迴,便是神罰。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們果然知道!不僅知道,而且似乎…瞭如指掌!

神罰…什麼神罰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顫。

你便是那引煞之人,亦是平息神怒之祭!林九公渾濁的眼中驟然爆發出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我,你腕上那點硃砂印,便是河神烙下的祭品之記!百年一輪迴,那林阿娣的債,終究要你來償!

林阿娣!祭品!1943年瘟疫!所有的碎片瞬間被強行拚湊在一起,指向一個殘酷的真相!

荒謬!我猛地站起身,憤怒壓過了恐懼,什麼河神!什麼祭品!都什麼年代了!那1943年的瘟疫,明明是…

住口!林九公厲聲打斷,渾濁的眼珠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枯瘦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不可妄言!不可褻瀆!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是保全我林氏血脈的根本!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旁邊一位始終沉默、臉色青灰的族老立刻遞上一杯水。林九公喝了幾口,喘息稍平,眼神卻更加陰鷙,死死盯著我:七日!你隻有七日!每過一日,燈油便少一分,煞氣便重一分!若不能在第七日燈油燃儘前,以你心頭之血混入燈油,重新順流放燈,平息河神之怒…則輪迴永錮,煞氣倒灌!不僅1943年那村的人要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便是這現世…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頭頂密密麻麻的牌位,我林氏滿門,皆要遭滅頂之災!祖宗基業,毀於一旦!

他最後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我的心臟。滅頂之災毀於一旦為了這所謂的祖宗基業,就要我獻上性命一股冰冷的怒火在我胸腔裡燃燒起來。

憑什麼我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在祠堂裡迴盪,憑什麼要我來償這百年前的債你們所謂的祖宗基業,難道就是靠犧牲無辜者的性命換來的

憑你姓林!山羊鬍族老尖聲喝道,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冷酷,憑你身上流著林家的血!為宗族獻身,是你的命數!也是你的榮耀!

榮耀用我的血換來的榮耀我幾乎要冷笑出聲。看著眼前這三張道貌岸然、寫滿了宗族大義卻對個體生命視如草芥的臉,1943年祠堂外那場由亡者演繹的驅邪舞、小乞丐狗仔眼中巨大的恐懼、還有阿貴嬸咳出的血塊…所有的畫麵在腦海中瘋狂翻湧。

那林阿娣呢我盯著林九公,一字一句地問,她當年,也是被這樣‘榮耀’地獻祭的嗎

林九公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像被戳中了痛處,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山羊鬍族老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祠堂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香燭燃燒的細微劈啪聲和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事…就這麼定了。林九公最終避開了我的目光,聲音帶著疲憊的強硬,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你的父母親人!想想你身上揹負的林氏血脈!莫要…自誤!他揮了揮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驅趕意味。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層層疊疊、如同枷鎖般的牌位,轉身大步離開了祠堂。陽光重新灑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憤怒、恐懼、荒謬感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撕裂。祭品心頭血絕不!

我衝回民宿房間,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我需要資訊!需要瞭解1943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網絡!對,網絡!

我撲到電腦前,手指顫抖著在搜尋框輸入:1943年

嶺南

瘟疫

林家村。

海量的資訊湧出,大多語焉不詳。戰爭、饑荒、動盪…關於具體的地方性瘟疫記載極少。我煩躁地翻動著頁麵,目光掠過一條條新聞標題,心一點點往下沉。難道真的無跡可尋

就在幾乎要放棄時,一個冷門的地方曆史論壇角落裡,一個標題吸引了我的注意:《塵封的罪惡:1943年潮汕林家村水源投毒疑案》。我心臟猛地一跳,立刻點開。

發帖人ID是掘塵者,自稱是地方誌愛好者。帖子內容並不長,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

…多方走訪鄉野遺老及查閱殘存檔案,疑點指向當年林氏宗族為獨占村中唯一清潔水源——‘甘泉井’,竟在鄰村‘下寮村’賴以生存的溪流上遊投放病死牲畜!此舉引發大規模惡性時疫(症狀為高燒、咳血、皮膚潰爛),下寮村死亡逾百人,其中多為婦孺…林家村雖也受波及,但傷亡遠低於鄰村…有傳言,林家村當時曾舉行秘密儀式,疑似獻祭童女以‘鎖住病氣’…後因時局動盪,此事被刻意掩蓋…

投毒!獻祭!鎖住病氣!

帖子下方附了一張極其模糊的黑白照片翻拍,似乎是當年某份地方小報的殘片。標題字跡漫漶,但幾個關鍵詞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林氏投毒鄰村,百童枉死!**

水源…病畜…慘劇…

疑有邪法…童女獻祭…

轟——!

彷彿有驚雷在腦中炸響!所有的線索瞬間串聯成一條猙獰的毒蛇!什麼河神震怒!什麼瘟疫天災!全是謊言!是徹頭徹尾的、為了掩蓋一樁百年前血腥罪惡而精心編織的彌天大謊!所謂的獻祭,根本不是為了平息根本不存在的河神之怒,而是為了用無辜者的生命和靈魂作為鎖,將這場人為製造的瘟疫慘劇、將林氏宗族滔天的罪孽,死死地封存在1943年的時空裡!

一股難以言喻的噁心感直衝喉頭,我衝到洗手池邊劇烈地乾嘔起來,眼前陣陣發黑。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慘白如鬼,眼中佈滿血絲,充滿了震驚、憤怒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滔天恨意。

就在這時,左手腕的紅痣毫無征兆地再次爆發出劇烈的灼痛!比前兩次更甚!彷彿有滾燙的岩漿注入血管!

呃啊!我痛得彎下腰,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洗手池檯麵上。

天旋地轉的眩暈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這一次,時空轉換的撕裂感中,似乎還夾雜著無數淒厲的、充滿怨毒的哭嚎和詛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冇!

腐朽的氣息、濃重的血腥味、絕望的咳嗽聲…1943年的陰冷瞬間包裹了我。

這一次,我直接出現在祠堂內部!不是耳房,而是供奉著林家祖宗牌位的正廳!

光線極其昏暗,隻有神龕前幾盞長明燈豆大的火苗在跳躍,將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映照得如同幢幢鬼影。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瀰漫著濃鬱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是那種劣質燈油燃燒的味道,混合著…濃烈的血腥!

神龕前的巨大供桌上,景象讓我魂飛魄散!

那盞青瓷蓮花底的祖傳陰陽燈,此刻正被供奉在中央。渾濁的燈油在幽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的色澤,彷彿裡麵混入了大量的鮮血!更恐怖的是,在粘稠的血色燈油表麵,赫然漂浮著一張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屬於2024年的彩色照片——那是我入職時拍的證件照!照片上的我,穿著現代的襯衫,帶著職業化的微笑,此刻卻浸泡在血油之中,笑容在搖曳的燈火下顯得無比詭異!

而供桌周圍,圍坐著十幾個身影。正是白天在祠堂裡對我曉以大義的林九公、山羊鬍族老、青灰臉族老,還有其他一些穿著體麵長衫、顯然是族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此刻哪裡還有半分白日的道貌岸然

他們每個人都神情呆滯,眼神空洞,臉上卻帶著一種病態的、近乎狂熱的滿足。他們手裡都捧著一個粗糙的陶碗,碗裡盛著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正是那盞陰陽燈裡的血油!

他們如同舉行某種邪惡的秘儀,動作僵硬而整齊地將陶碗湊到嘴邊,貪婪地、大口地啜飲著碗中的血油!暗紅的液體順著他們枯槁的下巴流淌,滴落在他們漿洗得發硬的長衫前襟,染出大片大片的汙漬。吞嚥聲、滿足的歎息聲、還有喉嚨裡發出的嗬嗬怪響,在死寂的祠堂裡交織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樂章!

嗬…林氏血脈…長盛不衰…

阿娣的血…好…鎖住…鎖住…

喝…多喝點…燈油…命…

他們囈語著,眼神渙散,卻帶著一種扭曲的虔誠。他們不是在喝燈油,他們是在啜飲我的生命!啜飲著用謊言和罪惡構築的宗族根基!

極致的恐懼和滔天的憤怒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胃裡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扶著冰冷的柱子劇烈地嘔吐起來,卻隻吐出苦澀的膽汁。

誰!林九公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瞬間鎖定了我!那眼神裡冇有驚訝,隻有一種被冒犯的、野獸般的凶光!他嘴角還殘留著暗紅的油漬,臉上那病態的滿足瞬間被猙獰取代!

抓住她!祭品…祭品要跑!他嘶啞地尖叫起來,聲音如同夜梟啼哭!

周圍的族老們像是被按下了開關,猛地從那種迷醉的狀態中驚醒,空洞的眼神瞬間聚焦,齊刷刷地射向我,充滿了同樣的凶戾和貪婪!他們丟下陶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踉蹌著、嘶吼著,從四麵八方朝我撲來!

抓住她!

彆讓她跑了!

血!她的心頭血!

腐朽的氣息和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我頭皮炸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轉身,用儘全身力氣朝著祠堂那扇沉重的、緊閉的大門撞去!

砰!肩膀傳來劇痛,大門紋絲不動!

鎖住了!從裡麵鎖住了!絕望瞬間攫住心臟。

身後,枯爪般的手已經快要抓住我的頭髮!那令人作嘔的甜腥氣近在咫尺!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祠堂側麵牆上掛著的一麵蒙塵的、模糊不清的舊式玻璃鏡——

鏡子裡,映出的不是我驚恐的臉,也不是那些撲來的、如同惡鬼般的族老!

鏡子裡,赫然是2024年我民宿房間的景象!梳妝檯、柔軟的床鋪、還有…梳妝檯上那麵清晰的現代鏡子!

而就在那麵2024年的鏡子裡,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正發瘋般地捶打著鏡麵!是狗仔!1943年的小乞丐狗仔!他臉上沾滿了淚水和汙跡,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和絕望,小小的拳頭不顧一切地砸在2024年的鏡麵上,嘴巴大張著,似乎在用儘全身力氣嘶喊著什麼!

他的另一隻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東西——那個印著現代藥廠標誌的、小小的、鋁箔包裝的藥板!布洛芬!

他在找我!他在2024年的鏡子裡,看到了1943年身陷絕境的我!

阿姐——!跑——!快跑——!!!

一個無聲的、卻彷彿直接在我靈魂深處炸開的嘶喊,穿透了時空的壁壘!與此同時,他猛地舉起手中那個小小的藥板,狠狠地、用儘全身力氣砸向2024年的鏡麵!

嘩啦——!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聲,彷彿同時在1943年和2024年的兩個時空響起!

我麵前這麵1943年祠堂的舊鏡子,鏡麵中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地爆開一片蛛網般的裂紋!裂紋的中心點,赫然對應著2024年鏡子裡,狗仔用布洛芬藥板砸中的位置!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帶著現代消毒水氣味的涼風,瞬間從鏡麵的裂縫中吹了進來!像絕望深淵裡透進的一線天光!

跑!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般貫穿全身!身後族老枯爪的陰風已經觸到我的後頸!來不及思考!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側身,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那片佈滿裂紋的鏡麵撞了過去!

冇有預想中的堅硬撞擊和粉碎的劇痛。

隻有一種奇異的、彷彿穿透一層冰冷粘稠水膜的觸感。阻力巨大,帶著時空亂流般的撕扯力,幾乎要將我的靈魂從**中剝離!眼前是光怪陸離、急速旋轉的碎片——1943年祠堂猙獰的牌位、族老們扭曲的臉、2024年民宿柔和的燈光、狗仔那雙充滿恐懼和希冀的亮眼睛…無數光影和聲音碎片般呼嘯而過。

噗通!

我重重地摔在了2024年民宿房間柔軟的地毯上。渾身劇痛,骨頭像是散了架,肺葉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窗戶上,外麵是2024年沉沉的夜。

回來了!從那個地獄般的祠堂!

我掙紮著抬起頭,第一眼就看向梳妝檯——那麵清晰的現代鏡子。鏡麵中心,一個清晰的、被硬物砸出的凹陷裂痕赫然在目!凹陷的中心點,還嵌著一小片薄薄的、銀色的鋁箔碎片——正是布洛芬藥板的包裝邊角!

狗仔!他真的做到了!他用那板來自未來的藥,砸穿了時空的壁壘!

巨大的震撼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讓我癱倒在地,大口喘息,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然而,左手腕那點紅痣的灼痛並未消失,反而如同警鈴般瘋狂跳動,清晰地提醒著我——時間!所剩無幾了!燈油…祠堂裡那盞浸泡著我照片的血油燈!

我掙紮著爬起,踉蹌地撲到窗邊。暴雨如注,天地間一片混沌。祠堂的方向,在密集的雨幕中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被水汽籠罩的輪廓。但在那輪廓之上,祠堂天井的位置,一點幽暗的、不祥的藍綠色光芒在暴雨中若隱若現,如同鬼火——那是陰陽燈的光芒!它在燃燒!它在消耗!

順著那點幽光,我的目光猛地釘在祠堂與民宿之間,那片在暴雨中翻騰著渾濁泥水的窪地——那裡,正是1943年林家村甘泉井的位置!在現代,它早已被填平,隻剩下一片低窪。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的腦海!所有的線索、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凝聚成一個清晰無比的行動!

祠堂裡那碗混著謊言、罪惡和我生命印記的血油燈,必須毀掉!而毀掉它的地方,不是河流,不是祭壇,正是這口罪惡的源頭——甘泉井!那被填平的、象征著林氏宗族百年肮臟根基的所在!

冇有時間猶豫了!我衝出房間,不顧管家陳姐在身後的呼喊,一頭紮進傾盆的暴雨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間將我澆透,卻澆不滅心中那團燃燒的火焰。泥濘濕滑的地麵讓我幾次摔倒,又掙紮著爬起,目標隻有一個——祠堂天井!

祠堂大門緊閉。我繞到側麵,找到記憶中那個堆放雜物的矮牆缺口,奮力翻了過去,重重摔在天井冰冷的石板地上。雨水瘋狂地砸落,在天井裡彙成湍急的水流。

幽暗的藍綠色光芒來自天井角落一個臨時搭起的簡陋雨棚下。那盞青瓷蓮花底的陰陽燈就放在那裡!燈油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底,顏色暗紅得發黑,像凝固的血塊。我的照片在僅存的燈油裡載沉載浮,邊緣已經開始捲曲焦黑。燈芯的火苗微弱地跳動著,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燈油肉眼可見地減少一絲!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惡臭從燈盞裡散發出來。

七日輪迴,燈滅人亡!此刻,那微弱的火苗,就是我和1943年無數冤魂最後的生命倒計時!

給我!我低吼一聲,撲過去,不顧那燈盞滾燙的觸感,一把將它死死攥在手裡!青瓷的冰冷和燈油的灼熱同時灼燒著手心。

就在這時,祠堂正廳通往天井的門被猛地撞開!林九公、山羊鬍族老、青灰臉族老,還有其他幾個族老,如同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渾身濕透,臉色在閃電的映照下慘白猙獰!他們眼中燃燒著瘋狂和貪婪,死死盯著我手中的燈盞!

放下!孽障!林九公嘶聲咆哮,聲音在雷雨中顯得格外淒厲,那是林家的命根子!

那是用我的血、用林阿娣的血、用下寮村百條人命換來的肮臟根基!我舉著燈盞,對著他們,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它該被毀滅的地方,就是那口被你們玷汙的井!

我猛地轉身,抱著那盞如同烙鐵般滾燙的燈,朝著天井另一側,那片被暴雨淹冇的、象征著甘泉井原址的窪地衝去!

攔住她!身後是族老們絕望的嚎叫和踉蹌追趕的腳步聲。

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視線,泥濘幾乎讓我再次滑倒。窪地就在眼前!渾濁的泥水翻滾著,像一個等待吞噬的巨口。

就在我衝到窪地邊緣,準備將手中這承載著百年罪惡的燈盞狠狠砸入泥水中的刹那——

轟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彷彿要將天地劈開的慘白閃電撕裂了漆黑的雨幕!緊隨其後的炸雷震得整個地麵都在顫抖!

在這極致的亮光中,我眼角的餘光猛地瞥見——窪地翻滾的泥水倒影裡,在那片渾濁的深處,赫然映出了1943年的景象!

枯井!那口真正的、乾涸的、佈滿苔蘚的甘泉井!井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踮著腳,用儘全身力氣將一個沉重的、佈滿泥土的木箱子往井裡推!是狗仔!1943年的狗仔!他臉上帶著淚水和泥土,眼神卻無比決絕!

而在井口上方,1943年的林九公和其他幾個族老,正麵目猙獰地撲向他!枯爪般的手幾乎要抓住他的衣領!

兩個時空的景象,在這片被詛咒的窪地上方,在這道連接天地的閃電中,詭異地、短暫地重疊了!

狗仔——!我失聲尖叫。

與此同時,手中的燈盞彷彿感應到了什麼,猛地變得滾燙無比!那微弱的藍綠色火苗噗地一聲,熄滅了!

燈滅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不——!!!身後傳來林九公等人撕心裂肺、充滿絕望的嚎叫。

然而,預想中的時空崩潰、煞氣倒灌並未發生。

就在燈芯熄滅、最後一縷青煙散入雨中的瞬間,我手中那滾燙的青瓷燈盞,連同裡麵粘稠惡臭的血油和我的照片,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瓦解,瞬間化作無數細碎的、閃爍著幽光的塵埃,被狂暴的雨點擊打,消散在空氣中!

與此同時,窪地泥水倒影裡,1943年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波動起來!狗仔奮力推出的木箱子終於落入了枯井!箱子砸在井底,發出沉悶的巨響!緊接著,一股清澈的、帶著涼意的水流,如同壓抑了百年的眼淚,猛地從井底的石縫中噴湧而出!瞬間灌滿了枯井,甚至漫溢位來!

1943年撲向狗仔的林九公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井噴衝得東倒西歪!渾濁的泥水混合著新湧出的清泉,將他們澆成了落湯雞!

井…井活了!水!是清水!1943年村民驚恐又狂喜的呼喊穿透時空的屏障,隱約傳來。

而在我身處的2024年,腳下這片被填平的窪地,也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那翻滾的渾濁泥水中心,猛地塌陷下去,形成一個急速旋轉的漩渦!漩渦中心,一股同樣清澈、帶著沁人涼意的水流噴湧而出!水流迅速擴大,衝散了周圍的泥濘,如同大地睜開了清亮的眼睛!

兩股清泉,相隔八十年的時光,在這片被罪惡玷汙的土地上,同時噴湧!

轟隆隆——!

祠堂的方向,傳來沉悶而巨大的、如同大廈傾頹般的斷裂聲!在2024年暴雨的沖刷下,那座翻修一新、象征著林氏宗族榮耀根基的祠堂,朱漆大門崩裂,飛簷鬥拱坍塌,青磚黛瓦如同腐朽的積木般紛紛剝落、垮塌!煙塵混合著雨水沖天而起!

而在1943年的時空倒影裡,那座陰森破敗的舊祠堂,同樣在無形的力量下分崩離析!腐朽的梁柱折斷,瓦片如雨點般墜落!

兩座祠堂,在兩個時空,同時走向了毀滅!

祖宗…基業…毀了…全毀了…2024年的林九公癱倒在泥水裡,麵如死灰,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隻是機械地重複著這幾個字。其他族老也如同泥塑木雕,呆滯地看著祠堂的廢墟。

暴雨更加瘋狂地傾瀉著,彷彿要沖刷儘這沉積百年的汙穢。

我站在窪地邊緣,站在那噴湧的清泉旁,渾身濕透,冰冷刺骨,心卻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手腕上,那點灼熱的紅痣,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隻留下一個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粉色印記。

結束了。這場跨越八十年的血腥輪迴,這場由謊言和犧牲構築的宗族迷夢,終於在這兩股清泉的噴湧和祠堂的崩塌中,徹底終結。

透過漸漸平息的雨幕,在那片窪地新湧出的清澈泉水中,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倒影——1943年的狗仔,站在重新湧出清泉的井邊,臟兮兮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真正屬於孩子的、如釋重負的笑容。他抬起手,朝著天空,朝著我這個方向,用力地揮了揮。

清泉汩汩,沖刷著曆史的泥濘,也漫過腳下2024年的土地。雨勢漸歇,天光刺破厚重的雲層,一道微弱的彩虹,悄然橫跨在廢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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