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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度的天在上海郊區旅行的時候,突然要處理緊急工作。
於是我進了一家小眾咖啡店。
剛一推門,老闆和她談笑風生的朋友就突然停止了說話,開始用目光打量我。
我打破了沉默:「服務員,把桌子收一下吧。」
老闆白了我一眼:「這裡冇有服務員,隻有咖啡主理人,我是從澳洲留學回來的。」
「還有我們這裡隻招待朋友,不服務上帝。」
因為客戶催得急,我隻能匆匆點了一杯冰美式,結果她來了一句:「您好,我們店需要先聽豆子故事再點單哦,這個是巴拿馬瑰夏……」
我打斷她,指了指電腦:
「冰美式,謝謝,我趕時間。」
她身後的朋友突然大笑:「哪裡來的土包子,也配喝你親手調的咖啡。」
1、
38
度的烈日炙烤著上海郊區,柏油馬路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我在心裡後悔,以後再也不在大熱天出來旅行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突然震動,客戶發來緊急修改需求,而且要求我必須兩個小時之內處理好。
雖然在心裡罵了無數遍客戶,但好在自己有隨身帶電腦的習慣,所以當下就開始找有冇有合適的咖啡店。
環顧四周,荒涼的郊區連家便利店都冇有。
就在絕望之際,轉角處出現一家掛著咖啡招牌的小店。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衝了進去,推門時銅鈴發出刺耳的聲響。
冷氣撲麵而來的同時,吧檯邊的談笑聲戛然而止。
三個穿著亞麻服飾的年輕人齊刷刷轉過頭,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
空氣中瀰漫著某種香料混合咖啡豆的古怪氣味。
當時我就感覺很不舒服,想要走,但想著附近冇什麼店,就還是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打算坐下。
「服務員,麻煩收下桌子。」我指了指桌子,那裡堆著幾本翻開的雜誌和半杯冇喝完的咖啡。
坐在中間的女人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虹吸壺。
她紮著淩亂的臟辮,白了我一眼:「這裡冇有服務員,」
「隻有咖啡主理人。我是從澳洲留學回來的。」
她身邊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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侘寂風襯衫的朋友突然笑出聲:「芮芮,你的客人都這麼不懂禮貌的嗎?」
客戶的訊息還在不斷彈出。「冰美式,謝謝,我趕時間。」
我強壓著火氣說。
主理人芮芮卻像冇聽見似的,從吧檯下取出一個木盒:
「我們店的規矩是,」她打開盒子,裡麵整齊排列著幾顆咖啡豆,「每位顧客都要先瞭解豆子的生命敘事。比如這款巴拿馬瑰夏……」
「我隻要一杯最普通的冰美式!」
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
芮芮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我們這裡隻招待朋友,不服務上帝。」她冷冷地說,「如果您想要普通的咖啡,出門右轉兩公裡有家便利店。」
襯衫女突然大笑起來:「哪裡來的土包子,也配喝你親手調的咖啡?」
我的手指緊緊攥住電腦包的帶子,汗水順著太陽穴往下淌。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芮芮突然露出一個假笑:「既然您這麼著急,也不是不能通融,不如試試我們的套餐吧,裡麵就有你要的?」
說著她遞給我一張菜單。
上麵寫著套餐裡包含一杯挪威森林和一塊提拉米蘇。
我盯著菜單上那杯挪威森林和提拉米蘇,價格赫然標著198
元。
窗外的熱浪和電腦上不斷彈出的訊息提醒著我冇時間了。
「行,就這個吧。」我咬著牙說。
芮芮滿意地收回菜單,轉身時和她的朋友交換了一個眼神。襯衫女壓低聲音,卻故意讓我聽見:「你看,我就說嘛,最後還不是乖乖掏錢?」
芮芮假惺惺地責備:「你們乾嘛那麼凶?嚇到人小姑娘乾嘛?」
她的朋友們立刻配合地笑起來,笑聲裡帶著不懷好意的揶揄。
2、
我盯著電腦螢幕,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幾乎冒煙。
而客戶訊息幾乎是每隔三分鐘就會跳出來一次。
「對了,小姚,除了剛剛說的問題,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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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色也不行啊,太土了,你換一下。」
「數據要最新的,你給的是上個月的。」
我看著客戶訊息,心裡越來越煩,這才
2
號,我哪裡給他弄這個月的新數據。
「人呢?怎麼不回覆?」
「老闆在催了,半小時內必須給我。」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換人了。」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隻能快速安撫了一下客戶的情緒,接著改方案。
但我口渴得不行,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一樣難受,可能是剛剛在室外待太久。
但從進店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小時,而我的咖啡還冇上。
我抬頭看向吧檯,芮芮正慢悠悠地擺弄著她的虹吸壺,時不時和她的朋友低聲說笑,完全冇在意我這邊。
「那個……」我忍不住開口,「我的咖啡……」
芮芮頭也不抬:「咖啡需要時間,急不得。」
她那個穿侘寂風襯衫的朋友,嗤笑一聲:「有些人啊,連等一杯好咖啡的耐心都冇有,這麼急喝什麼咖啡,蜜雪冰城不好嗎?真能裝。」
我攥緊拳頭,強忍著冇說話。
3、
又過了十分鐘,芮芮終於端著咖啡和甜點走過來。
但她並冇有直接放下,而是站在我桌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們店有個規矩,」她慢悠悠地說,「咖啡上桌後,客人要先聞香,再品味,最後才能喝。」
我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得更快了,眼睛甚至冇從螢幕上移開:「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她冇動。
我抬頭:「……還有事?」
芮芮微笑:「您現在應該聞香。」
我的喉嚨乾得發疼,咖啡的香氣飄過來,確實挺誘人。
我深吸一口氣,敷衍地湊近杯子聞了一下:「嗯,很香。」
芮芮皺眉:「太敷衍了,要閉上眼睛,用心感受。」
與此同時客戶訊息又不斷跳出來:
「你到底在乾什麼?為什麼還冇改完?」
「再給你五分鐘,否則彆要尾款了。」
我的手指幾乎要把鍵盤敲碎,但芮芮仍然站在我麵前,一動不動。
我咬牙,閉上眼睛,假裝認真地聞了一下:「……現在可以喝了嗎?」
芮芮勉強點頭:「然後品味。」
「……」
我端起杯子,幾乎是灌了一大口,結果立刻皺眉。
這杯所謂的「挪威森林」,苦得像是濃縮咖啡兌了中藥,還帶著一股詭異的焦糊味。
芮芮卻滿意地點點頭:「這纔對嘛。」
4、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芮芮微微俯身,指尖輕輕敲了敲我的桌麵,「你手機的訊息提示音實在太破壞氛圍了。
我們這裡講究的是感官沉浸式體驗,每一個細節都要完美。」
她優雅地撩了下耳邊的碎髮,露出一個略帶憐憫的微笑:「可能你在連鎖咖啡店待慣了,不太理解這種追求。但在我們這裡,連冰塊融化的聲音都是精心設計過的音景。」
她的朋友適時地插話:「芮芮上個月特意從日本定製了消音墊,就為了讓客人能更好地聆聽咖啡萃取時的呼吸聲。」
芮芮讚許地點點頭,繼續用那種教導主任般的口吻說道:「你看那邊角落的客人,正在做咖啡冥想。你這些叮叮咚咚的訊息提示音,已經打斷他三次頓悟了。」
「畢竟,」她最後補充道,聲音輕得像在說一個神聖的秘密,「真正的咖啡品鑒,是要用靈魂去感受的。你說是嗎?」」
她的朋友們立刻發出做作的輕笑聲,其中一個還故意把手中的骨瓷杯轉了個方向,讓杯身「sevenseeds」的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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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對著我的視線。
我不想花時間跟她糾纏,關掉了手機和電腦的聲音。
她終於走了,但我的電腦螢幕已經暗了下去:電量
5。
5、
我手忙腳亂地儲存文檔,看著電量僅剩
5
的紅色警告,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客戶的訊息還在不斷彈出,每一次震動都像催命符一樣。
「請問可以借一下電腦充電器嗎……」我小跑到吧檯,我剛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吧檯有一台和我一樣型號的電腦,他們肯定是有充電器的。
此時芮芮的朋友正用那台電腦刷著社交媒體,看到我過來,立刻誇張地把電腦合上。
「想借充電器?」芮芮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咖啡杯,眼皮都冇抬一下,「我們這裡不提供這項服務呢。」
「我知道……」我指著那台正在充電的電腦,聲音因為著急而有些發抖,「但我確實是有點急,可以通融一下嗎……」
穿侘寂風襯衫的女生突然打斷我,「私人用品概不外借,這是規矩。」
她故意把規矩兩個字咬得特彆重,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手機又震動起來,客戶發來最後通牒:「還行不行啊,再給你十分鐘,要是弄不好,我們就換人了!」
我的手指死死掐著吧檯邊緣,指節都泛白了:「我可以付費,真的很急……」
芮芮這才抬起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露出一個商業化的微笑:「既然你這麼誠懇……300
塊,可以用半小時。」
「300
塊?!」我幾乎喊出聲,「這都夠買一個新的了!」
「那你去買啊。」她朋友輕飄飄地接話,順手拿起我的手機看了眼,「喲,客戶催這麼緊啊?看來是很重要的項目呢~」
芮芮故作體貼地歎了口氣:「這樣吧,看在你這麼著急的份上……280,不能再少了。」
我的視線在充電器和手機之間來回切換。
「……好。」這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顫抖著掃碼付款時,聽見芮芮對她朋友小聲說:「看吧,我就說她會付的。」對方回以一聲輕蔑的嗤笑:「社畜的錢最好賺了。」
充電器插上的那一刻,我死死盯著螢幕上跳出來的「正在充電」提示,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
280
塊錢,就為了給電腦續命半小時,這比我剛纔那杯難喝到死的挪威森林還要貴。
但更讓我難受的是,我居然真的付了這筆錢,就為了能按時交稿,就為了那筆尾款……
芮芮把充電器遞給我時,還故作好心地提醒:「記得哦,隻能充半小時~超時要再加錢呢。」
她朋友在旁邊補刀:「對了,充電期間不能使用電腦哦,對電腦不好,白瞎了那麼好的電腦~」
我攥著充電線回到座位,看著電腦電量從
5
緩慢地跳到
6,眼淚突然就湧了上來。
但下一秒,我就用力抹了把臉,強迫自己繼續修改方案,畢竟,這
180
塊不能白花。
6、
我集中精神快速修改方案,我再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分鐘了。
很快我就按客戶的需求修改了一版方案。
發出去的瞬間,我也鬆了口氣,立馬去吧檯還了充電器。
我怕晚幾分鐘,她們又不知道出什麼幺蛾子。
我還充電器的時候,她倒是冇說什麼,但眼睛裡的打量讓我極度不舒服,我急忙轉身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但冇想到客戶又發來了訊息:
「還有最後一個細節,而且隻有
10
分鐘,老闆就要下班了,得趕在他下班之前稽覈啊,要不然這項目上線就要往後拖了,你這尾款。」
我急忙又拿出電腦,幾乎是咬著牙在鍵盤上敲出火星子,手指快得像是在彈鋼琴。
「這個標題還是不夠抓眼球,再改一下。」
「10
分鐘內給我,否則今天冇法上線了。」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螢幕右下角的電量顯示
28,至少夠用了。
可就在我全神貫注調整文案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刻意的咳嗽。
「這位客人。」
我手指一頓,但冇抬頭。
「您的鍵盤聲已經嚴重影響到其他顧客了。」
是芮芮的聲音,帶著那種居高臨下的腔調。
我飛快地瞥了一眼時間,還剩
7
分鐘。
「我馬上就好,」我頭也不抬地說,「就最後一點修改。」
芮芮冇動。
我抬頭,發現她正抱著手臂站在我桌邊,身後還跟著她的兩個朋友,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我們這裡是精品咖啡館,不是共享辦公空間。」她慢條斯理地說,「您已經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卻隻點了一杯咖啡,這不太合適吧?」
她的朋友立刻幫腔:「就是啊,花點臭錢充個電就覺得自己是
了?」
我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僵住了。
客戶訊息又傳來了:
「改好了嗎?領導馬上要走了。」
我盯著螢幕,喉嚨發緊。
「我付了錢,」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且我點的是
198
的套餐。」
芮芮挑眉:「是啊,一杯咖啡,坐兩小時,還不停地敲鍵盤。」她指了指角落裡一個正在冥想的客人,「您已經打擾到其他顧客的體驗了。」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那個所謂的冥想顧客,正戴著降噪耳機刷短視頻,壓根冇在冥想。
還剩
5
分鐘。
「這樣吧,」芮芮突然露出一個假笑,「如果您實在要工作,我可以再通融一下。」
7、
我知道她冇憋著好事,但時間緊迫,還是聽她說完了後麵的話。
「可以去我們的靜音區。」
「靜音區?」
她指了指廁所旁邊的角落,那裡放著一張小凳子,旁邊就是垃圾桶。
「那裡允許工作,但每小時要額外支付
100
元的環境維護費。」
我盯著她,突然覺得荒謬至極。
好死不死這個時候客戶又發訊息來催:
「行了嗎,我一直拖著老闆,就等你最後這一趴了。」
我的手指攥緊了鼠標,指節發白。
「行,我走。」我猛地合上電腦,開始收拾東西。
芮芮滿意地笑了:「這纔對嘛。」
她的朋友在旁邊小聲嘀咕:「終於走了,真礙眼。」
我拎起電腦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推開門時,熱浪撲麵而來,但我卻覺得比店裡的冷氣更讓人清醒。
我在路邊蹲下,打開電腦,飛快地敲完最後幾個字,點擊發送。
發送成功。
手機震動,客戶回覆:「可以了,馬上提交。」
我長舒一口氣,抬頭看了眼那家咖啡館,燈光柔和,裝修精緻,卻讓人渾身發冷。
8、
客戶很快回覆表示滿意,尾款也很快順利到賬。
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這才發現後背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38
度的熱浪撲麵而來,卻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回到酒店,我洗了個熱水澡,換上舒適的睡衣,這纔有心思好好回想今天這場荒誕的咖啡店遭遇。
那些被刻意刁難的細節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回:198
元的速溶咖啡和提拉米蘇,280
元的充電費,還有那個所謂的靜音區……我越想越覺得可笑,又有些氣憤。
打開手機相冊,翻看剛纔偷拍的照片。
最諷刺的是那張巴拿馬瑰夏的豆袋,背麵還貼著冇撕乾淨的雲南拚配豆
99
元/包的標簽。
牆上掛著這個所謂主理人的咖啡證書,放大後連墨爾本的英文都拚錯了。
我甚至拍下了他們貼在牆上的奇葩店規。
「隻招待朋友,不服務上帝。」
「上廁所,隻能上小,禁止上大。」
作為一個經常探店的博主,我決定把今天的經曆如實記錄下來。
打開社交軟件,我開始認真地撰寫評價。
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敲打著,那些憋了一下午的話終於可以一吐為快。
我詳細描述了從進門開始就被區彆對待的遭遇,配上偷拍的實錘照片,最後還不忘提醒其他消費者避雷。
讓我冇想到的是,這篇評價很快就引發了強烈反響。
點讚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評論區更是炸開了鍋。
「這年頭連咖啡店都開始搞
pua
了?」
「280
元充電費?搶劫都不敢這麼明目張膽!」類似的評論不斷刷屏。
更讓我意外的是,幾個本地知名的美食博主也轉發了我的評價,表示會跟進這件事。
的律師函,指控我侵犯名譽權、惡意誹謗、損害商業信譽。
這年頭,連實話實說都犯法了?
芮芮的動作倒是挺快。
她在各大社交平台發了長篇聲明,聲稱我是「競爭對手派來抹黑的專業黑子」,還信誓旦旦地說要「用法律武器維護權益」。
可惜評論區清一色都是「笑死,9
塊
9
的豆子裝巴拿馬瑰夏的時候怎麼不說法律?」「建議彆給留子丟人了。」
看著這些評論,我打開了電腦。
既然要玩,那就玩大點。
我仔細整理了所有證據,在個人主頁開了個專欄,標題就叫《關於某咖啡店起訴我的那些事》。
不僅把律師函全文貼出來,還附上了更詳細的舉證:豆袋特寫、衛生死角照片、消防通道被占用的視頻。
最後還了市場監管、稅務和消防的官方賬號。
「明人不做暗事,」我在文末寫道,「既然要走法律程式,那我們就一起把問題說清楚。」
舉報的效果立竿見影。
三天後,就有網友拍到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進店檢查的照片。
又過了兩天,店鋪門口就貼上了停業整頓的通知。
網友們紛紛在我的專欄下留言:
「大快人心!」
「正道的光!」
就在整頓通知貼出的當天晚上,我的私信突然炸了。
芮芮換了個小號,發來一連串的語音訊息。
點開一聽,全是歇斯底裡的咒罵:「你滿意了?」
「你知道我投入了多少心血嗎?」
「你就是個心理變態的鍵盤俠!」
我平靜地聽完所有語音,回覆道:「如果你把
p
圖證書、以次充好的心思用在正經經營上,現在也不至於這樣。」
芮芮像是破防了,語音一條接一條地轟炸過來,每條都帶著咬牙切齒的狠勁。
我點開最新的一條,她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破耳膜:
「你以為這樣就能搞倒我嗎?做夢!」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他在這個區經營了二十多年餐飲,認識多少領導你知道嗎?」
背景音裡傳來玻璃杯砸碎的聲響,她喘著粗氣繼續道:「我最後警告你一次,24
小時內不刪帖道歉,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又是一條三秒的語音,這次她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令人不適的笑意:「我查過你的
ip
地址了,xx
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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棟是吧?真巧,我表哥就在那片的派出所工作……」
我正聽著,手機突然一震,收到一張照片,是我家樓下的單元門。
照片上還用紅色標記畫了個醒目的圓圈。
接著又是一條文字訊息:「看到冇?我隨時能找到你。現在立刻刪帖,否則……」
我盯著手機螢幕,突然笑出了聲。
錄屏,儲存證據,然後慢條斯理地回覆:「已取證。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你的行為已經構成威脅他人人身安全。順便提醒你,令尊的餐飲店稅務問題,應該經不起查吧?」
訊息發出去不到十秒,所有語音都被撤回了。
但已經晚了,我早就全部錄屏儲存。
想了想,我又補了一句:「對了,你表哥的警號是多少?我正好有朋友在紀委工作。」
手機頓時安靜得像塊磚頭。
我又打開電腦,上趕著送素材的蠢貨我是真第一次見。
我把最新進展整理成文,標題就叫《被威脅後續:法治社會還有人玩這一套?》。照例了相關部門和媒體朋友。
二十分鐘後,我的專欄閱讀量突破十萬。
評論區最熱的一條是:「蹲一個掃黑除惡專項行動的後續!」配了個吃瓜的表情。
9、
事情的發展就像滾雪球一樣,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本來隻是想留個證據,冇想到帖子一發出去,閱讀量就像坐了火箭一樣往上竄。
淩晨兩點的時候,我的手機就開始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先是本地幾個大
v
轉發,配文都是「這也太囂張了」、「必須嚴查」。
到早上七點,帖子已經衝上了同城熱搜第一,後麵還跟著個「爆」字。
評論區徹底炸了鍋。
有網友扒出芮芮的社交賬號,發現她去年還在炫耀父親給她投了
200
萬開這家咖啡店。
更有人曬出聊天記錄,說去她店裡打工被剋扣工資。
最絕的是有人找到了她所謂的咖啡師認證證書的原圖,居然是從一個澳洲代購的朋友圈裡盜的圖。
到了中午,事情已經發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本地電視台的記者直接去咖啡店門口做直播,鏡頭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店門上已經貼了封條。
直播間彈幕刷得飛起:「大快人心!」
「建議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坑爹技藝傳承人」。
微博上網紅咖啡店涉嫌威脅顧客的話題閱讀量突破
5000
萬,討論度高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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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最熱的一條微博是網友整理的整個事件時間線,配圖從最初的差評截圖,到後來的威脅錄音,再到現在的停業整頓通知,簡直像在看一部連續劇。
下午三點,警方釋出正式通報,證實芮芮所謂的派出所表哥純屬虛構,已經涉嫌編造事實威脅他人。
通報一出,評論區立刻被求錘得錘刷屏。
有網友調侃:「這波是自爆卡車,直接送爹上熱搜。」
果然,到了晚上,她父親的餐飲連鎖店也被頂上熱搜。
稅務部門釋出公告,稱已對該連鎖企業展開稅務稽查。
有知情人爆料,這些年他們通過做假賬偷稅漏稅至少上千萬。
10、
芮芮的訊息是在淩晨三點發來的。
我正躺在床上刷手機,突然彈出一條好友申請,備註裡寫著:「對不起,我們談談好嗎?」
我盯著這條訊息看了幾秒,冷笑一聲,點了通過。
剛通過,她就發來一大段話:「我知道錯了,真的對不起……我願意賠償你的損失,我們能不能見麵聊聊?」
我回:「賠償?你打算怎麼賠?」
她立刻回覆:「你想要多少都可以,隻要你能刪掉那些視頻……」
我笑了。果然,她不是真心道歉,隻是被逼到絕路,不得不低頭。
但我還是答應了見麵。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安靜的茶室,裝修古樸,
價格不菲。
我到的時候,
芮芮已經坐在角落的位置等著了。
她穿著簡單的白
t
恤和牛仔褲,
頭髮隨意地紮著,素麵朝天,眼睛紅腫,
像是哭過很久。
和當初那個趾高氣揚的咖啡店主判若兩人。
她見我進來,
立刻站起身,
侷促地搓著手:「你來了……」
我拉開椅子坐下,
冇說話,
隻是看著她。
她咬了咬嘴唇,從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麵前:「這是賠償你的精神損失費,
還有那天充電器的錢……」
我拿起信封,掂了掂,冇拆開,
隻是淡淡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她抬頭,眼裡閃過一絲希望:「隻要你願意刪掉那些視頻,
價錢可以再談……」
我打斷她:「不是為了錢。」
她一愣。
我盯著她:「我隻是想親眼看看,
那個說我們這裡隻招待朋友的人,
現在是怎麼求人的。」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爸的店可能要倒閉了,我……」
「但你還是冇明白。」我把信封放回桌上,
「你以為花錢就能解決一切?就像你以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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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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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豆子能冒充瑰夏?」
她張了張嘴,想反駁,
但最終什麼也冇說出來。
沉默了幾秒,她突然抬起頭,
眼神變得尖銳:「你到底想怎麼樣?錢也賠了,
歉也道了,
你還想怎樣?」
我笑了:「終於裝不下去了?」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你彆太過分!我已經夠低聲下氣了!」
她的朋友,那個當初幫腔的侘寂風襯衫女,
立刻拉住她:「芮芮,
彆衝動!」
我慢悠悠地掏出手機,
點開雲端備份的錄音:「你確定要在這裡發瘋?要不要我現場放一下你的威脅錄音?」
她的表情瞬間僵住。
我晃了晃手機:「現在是法治社會,
彆犯蠢。」
她終於軟了下來,
肩膀垮了下去,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我站起身,
「錢我收下,這是我應得的。但視頻不會刪,就當是給所有欺負顧客的商家提個醒。」
她還想說什麼,但她的朋友死死拽著她的胳膊,
低聲勸她:「彆說了,
冇用的……」
我轉身離開,身後傳來她崩潰的哭聲。
後來,我聽說她父親的餐飲連鎖店因為稅務問題被查封,資金鍊斷裂,
最終破產。
她的那家咖啡店也關門大吉,招牌被拆掉,
店麵轉租給了彆人。
至於芮芮本人,她的社交賬號全部清空,
頭像變成黑色,簽名改成了「對不起」。
有人說她去了彆的城市,
也有人說她徹底退出了咖啡行業,總之,
她再也冇在網上出現過。
而我,繼續做我的探店博主,
偶爾還會去那家茶室喝杯茶。
每次路過那家曾經的咖啡店舊址,
我都會想起那天她崩潰痛哭的樣子。
有些人,隻有摔得夠狠,纔會真正學會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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