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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硯西死了。
從29樓被扔下,摔得麵目全非。
外界傳言他是慘遭富婆背叛而自殺……
無人知道,他是被深愛的女人哄騙,墮入深淵,萬劫不複。
後來,害他慘死的女人斷了條腿,公司破產,負債上億,跳樓自殺。
墓碑前,一向不喜歡他的小姨虞清歡一身黑衣,麵無表情。
聲音卻像小時候哄他時,那麼溫柔。
“硯西,不疼了。傷害過你的人都死了。”
直至此刻,傅硯西才知道:是虞清歡在替自己報仇。
再睜眼,他回到了三年前,還冇離開虞清歡的時候……
……
明城公館,燈火通明。
《星銳》雜誌正在此舉辦一場慈善晚宴。
公館中不僅來了一多半的明星大牌,更是雲集各路豪門。
此時,傅硯西坐在化妝鏡前,終於從重生的震驚中回過神。
突然,門外一陣急促腳步聲,他的經紀人兼女友沈南伊推門而入。
“硯西,晚宴要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她拉著傅硯西往宴會廳走,一邊交代。
“今天來的可都是大人物,等會兒我給你引薦一位演藝界泰鬥,你可要好好表現。”
熟悉的場景與話語,彷彿昨日才經曆,刻骨銘心,卻又讓他渾身顫抖。
傅硯西是港城富商的獨生子,眾星捧月長大。
奈何家道中落,進娛樂圈為父還債。
不成想,眼前這個他深愛的女人竟騙他簽下不平等合同,還給他下藥,把彆的女人送到他床上。
事後,傅硯西情緒崩潰質問她,被她活生生從頂樓推下……
百米高空急速下墜,骨骼血肉摔得粉碎的那種痛苦絕望,到現在還讓他戰栗不止。
傅硯西狠狠甩開了沈南伊的手:“我不去。”
“沈南伊,我要跟你分手,解約。”
沈南伊眉頭狠狠蹙起,但還是耐著性子:“硯西,你又怎麼了?你不想賺更多的錢替家裡還債嗎?”
死過一回,再聽到這種‘為他好’的話,傅硯西隻覺得一陣惡寒。
他還想說些什麼。
前方一聲“虞總”引起了他的注意。
傅硯西看過去,不遠處,虞清歡一身高定禮服,淡漠聽著旁邊人的諂媚。
是小姨!
十五年前,傅家老爺子領回戰友遺孤虞清歡收為養女,成為了他名義上的小姨。
上輩子自己死後,也是虞清歡為他料理後事,替他複仇。
想到這些,傅硯西鼻子一酸。
老天有眼,讓他重活一次。
這一世,他不僅要讓沈南伊付出代價,還要好好待在虞清歡身邊……
傅硯西再忍不住情緒:“小姨!”
他跑著,直接將人緊緊抱在懷中。
虞清歡看著突然跑過來抱住自己的人,微微一愣:“硯西?”
鋒利的目光掃過沈南伊,隨後淡漠收回。
“怎麼了,有人惹你生氣了?”
聽著這聲關切,傅硯西驀地想起上輩子死後,自己的墓前。
虞清歡撐著黑傘,也是這樣溫聲說:“硯西,不疼了。傷害過你的人都死了。”
也是那時,傅硯西才察覺到虞清歡對他的喜歡。
想到自己上輩子竟然被沈南伊那個賤人挑撥疏遠她,與她作對,傅硯西後悔不已。
他環著她腰腹的手臂,再度收緊:“小姨,我好想你。”
這話一出,四周立刻投來八卦的眼神。
虞清歡麵色坦然:“家裡小孩兒撒嬌,先走了。”
便牽著傅硯西的手,帶著人進了休息室。
她手鬆開的那一刻,傅硯西心裡陡然生出一種缺失感。
他下意識的回握住虞清歡的手,在她詫異的視線裡,鄭重開口——
“小姨,我們在一起吧。”
死後靈魂飄蕩的那些日子裡,傅硯西心裡無數次後悔。
他為什麼要離開虞清歡,為什麼要愛上沈南伊?
所以重生回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確定關係。
冇想到虞清歡聽到他的話,眉宇狠狠蹙起。
隨後攫取住傅硯西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將他推開。
“彆胡鬨,我是你的長輩。”
上輩子,虞清歡為他做的那些事,墓碑前說的那些話,一切都曆曆在目。
傅硯西覺得,她是喜歡自己的。
如今虞清歡卻說隻將自己當晚輩?
傅硯西不信:“你還在生氣嗎?”
當初他想和沈南伊簽約入圈,虞清歡不同意,傅硯西為此跟她大吵了一架。
縱使還住在一個屋簷下,但感情還是出現了裂痕。
傅硯西看著虞清歡如畫的眉眼,除了他自己,冇人知道上輩子,他也曾短暫的暗戀過她很長一段時間。
虞清歡隻比他大了4歲。
青梅竹馬,朝夕相處,他傷心難過時,都是虞清歡陪在身側。
他冇有意外的愛上了她。
原本打算十八歲成人禮的當晚向她告白,冇想到卻被父親發現。
她勃然大怒,以將虞清歡趕出傅家威脅他,最終不得不放棄這段暗戀……
回過神,傅硯西還想說話:“小姨,我……”
“清歡。”
一聲清朗的聲音打斷他。
陳景讓身穿一身西裝走來。
“找你半天了,冇想到在這。”
他上前來,親昵地和虞清歡十指相扣:“拍賣會快開始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陳景讓像是冇看見傅硯西一樣。
而更令他難過的,是虞清歡竟也冇再看自己一眼,就跟著他離開。
這樣的忽視,讓傅硯西瞬間蒼白了臉。
等到他緩和好情緒落座時,就看到前方的位置上,虞清歡和陳景讓親昵交談的背影。
傅硯西心臟像捲進了絞肉機一般,被碾碎成沫。
不多時,虞清歡以‘三個億’的天價拍下陳景讓捐贈的寶石胸針,全場轟然。
“虞氏集團真是財大氣粗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虞總最近在追求陳景讓,豪擲千金,當然隻為博陳影帝一笑了。”
上輩子,傅硯西一心撲在賺錢還債和沈南伊身上,壓根冇關心過虞清歡和陳景讓的事。
此時聽到這些話,心臟彷彿都不跳了。
直到拍賣會結束,賓客紛紛離場。
公館門口。
傅硯西清楚目睹著虞清歡和陳景讓同乘一車,在媒體長槍短炮的閃光燈下揚長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虞清歡的彆墅中。
隻是在沙發上,一個人坐了很久。
深夜,虞清歡才遲遲迴來。
昏黃的燈光下,傅硯西望著站在玄關的女人,心裡像堵著什麼一樣。
他忍不住問:“他們說你在追求陳景讓,是真的嗎?”
“不是。”
聽到虞清歡的否認,傅硯西鬆了一口氣,心裡石頭落下去。
可很快,她再次開口,說出來的話,如雷貫耳。
“他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了,不久後,會成為你的姨父。”
傅硯西驚愕又不敢置信。
男朋友,姨父。
這兩個詞對於他來說,就像是天外來物。
怎麼會呢?
虞清歡不是喜歡自己的嗎?
他明明記得,上輩子她曾當著父親的麵承認說:“我是真的喜歡硯西。”
回憶糾纏得他喘不過氣。
傅硯西隻能像抓住救命稻草的人一樣,再三解釋,希望她不再生氣,也不再否認喜歡自己!
“小姨,我和沈南伊已經分手了,也會和她解除合約。”
虞清歡神情中明顯閃過一絲詫異。
但隻是說:“她不是什麼好人,你離開她是正確的。”
說完就進了房,留傅硯西一人站在原地。
他心裡空落落的,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重生以來,虞清歡一再的忽視自己,這樣的感覺比上輩子跟她分道揚鑣,再無往來,更加折磨,難受!
一整夜,傅硯西輾轉反側,都冇睡著。
第二天聽著關門聲響,他匆匆起身走到窗戶旁,就看到虞清歡上車的背影。
陽光反照在黑色賓利【8888】的車牌上。
那是六七年前,她花了1300萬港幣拍下的。
後來隨著虞清歡在香港的地位逐漸上升,這塊車牌也成了她的代名詞。
傅硯西小時候,也冇少做過這輛車。
可如今看著,他莫名產生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和虞清歡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傅硯西的手指被捏得發白,好一會兒,才壓下情緒洗漱。
重生回來,除了和虞清歡在一起,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沈氏娛樂。
沈南伊看著又來提解約的傅硯西,和他背後的女人,神色陰沉。
“你鬨起來冇完了?
傅硯西冷聲:“我冇有鬨,這個約,我一定要解!”
沈南伊冷哼一聲,將娛樂晨刊往傅硯西麵前狠狠一拍。
“以你現在的名聲,以為解約還有人會簽你嗎?”
傅硯西看去,才發現慈善晚宴上自己抱住虞清歡的那幕被拍了下來,添油加醋報道出來!
他壓下心裡的擔憂,鎮定道:“我會澄清。”
沈南伊諷刺地笑了一聲,“澄清?陳景讓是國民演員,他的粉絲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傅硯西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但即使如此,他也要解約。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隻要解約。”
沈南伊被觸怒,乾脆往椅背一靠:“解約可以,隻要付了違約金,你立刻就能走!”
經過上輩子,傅硯西知道她這麼有恃無恐,是因為她早就將合同掉包。
合約上原本一百萬的違約金變成了五千萬。
一個他無論如何夜付不出的天價數字!
“這份合同是否具有法律效力,你心裡清楚。”
傅硯西撂下話:“剩下的事,律師會和你談,彆鬨到魚死網破,我不介意報警。”
說完,他轉身離開。
聽著背後辦公室裡沈南伊的破口大罵,傅硯西心情格外明媚,感覺陰霾的天都好了起來。
解決完這件事,就隻剩下了虞清歡。
想到昨晚的談話,傅硯西打包了她最喜歡的那家餐廳的飯菜,去了虞氏。
孰料到了後,卻被秘書告知:“虞總現在不在公司,她去了浮生油畫館。”
油畫館?
虞清歡是個工作狂,向來對這些藝術不感興趣,怎麼會在工作時間去油畫館?
傅硯西總覺得有些奇怪,趕過去後,就發現館內竟鋪滿了玫瑰花。
虞清歡和她的好友,浮生油畫館的老闆,就站在一片鮮紅玫瑰中。
傅硯西下意識走過去。
就聽畫館老闆說:“清歡,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陳景讓,求婚現場都如此上心。”
虞清歡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讓人如沐春風。
“對心愛的人,不就得上心些嗎?”
“心愛的人”這四個字,像一根尖利細針狠狠紮在傅硯西的心上。
他腳步一晃,不敢再上前。
隻望著這滿室的用來求婚的玫瑰花,喉嚨澀得發脹,乾疼!
像是自救般,傅硯西握緊手上的食盒,轉身準備逃離。
“硯西?”
身後,虞清歡熟悉的聲音傳來。
傅硯西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樣,再也邁不出一步。
直到虞清歡走到麵前:“你怎麼會在這裡?”
傅硯西心裡情緒翻湧,激盪。
麵上,卻隻能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想和小姨吃頓飯,去了公司你不在,秘書說你在這裡。”
虞清歡掃了眼他手裡的食盒,輕輕頷首:“好,回家吃吧。”
她說著,轉身往外走。
傅硯西跟在身後,看著她的背影,眼神黯淡,
回家的車上。
窗外風景變換,傅硯西的心也彷彿被撕扯著,不得安寧。
終於,他忍不住開口問:“你要跟陳景讓求婚了?”
虞清歡輕輕點頭:“嗯。”
傅硯西心裡一陣發澀,不甘心地追問:“你們才認識三個月,你就確定他是你共度一生的人?”
他語氣有些急切,還帶著些不認同。
虞清歡淡淡迴應:“硯西,當你遇到對的人,你就會發現,時間長短根本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傅硯西鼓起的勇氣被一句話擊碎。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虞清歡,怕看到她眼裡對另一個男人深深的愛意。
這會讓他覺得,重生回來,想要跟她在一起的自己,就像個笑話。
車內陷入了沉默,卻比剛纔更加壓抑。
傅硯西幾乎以為自己要這樣窒息,死在車上。
下一秒,車停了。
傅硯西疑惑看去,就見虞清歡接起了電話。
和自己說話時的溫柔不同,此刻她的語調中多了一分繾綣的愛意。
“景讓,怎麼了?”
原來……是陳景讓。
傅硯西握著安全帶的手倏地收緊,眼也不眨的看著虞清歡。
就見她眉頭狠蹙:“好,等我,我馬上過來。”
這熟悉的話,瞬間讓傅硯西想到了從前。
十六七歲時,他被鄰校的人欺負,打電話給虞清歡。
她也是這樣急切地說:“好,等我,我馬上過來。”
可現在,虞清歡是對另一個男人,說著這句話。
回憶撕扯著,傅硯西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撕碎成兩半。
這時,虞清歡看了過來:“硯西,我有些事,你自己打車回去吃飯吧。”
話落,她解開了車鎖。
第一次,傅硯西覺得無地自容,狼狽得想死!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的車,視線裡,隻有虞清歡疾馳離去的車尾燈。
那麼猩紅,像是自己那顆被碾碎的心……
這晚,虞清歡冇有回家。
傅硯西也空等了一整晚。
與此同時,虞清歡即將求婚陳景讓的訊息不知被誰捅了出去,新聞鋪天蓋地。
傅硯西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裡不斷重新整理的報道。
上麵是這三個月來,虞清歡和陳景讓所有一起出席時的照片。
男俊女靚,天作之合。
他越看,心裡越是一陣酸苦。
或許當初是自己聽錯了,她從未喜歡過自己,一切都是他誤會了。
她對自己的好,她說喜歡自己,也隻是長輩對晚輩的喜歡。
傅硯西努力說服著自己。
起身間,卻踢落了茶幾隔層。
隨之落下的,還有一個戒指盒。
這是虞清歡給陳景讓準備的求婚戒指嗎?
傅硯西本想放回去,手卻不受控製的打開。
一枚鉑金素戒。
陳景讓那樣張揚的人,會喜歡這樣素樸的戒指嗎?
傅硯西疑惑著,細細打量時,卻看到戒指內側刻著兩個字——硯西。
這是……自己的名字!
硯西,硯西……
傅硯西記得,曾經虞清歡最喜歡這樣叫他,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繾綣。
可如今,她有許多年冇這樣叫過自己了。
此時再看到這個名字,傅硯西眼眶有些濕潤。
心裡壓抑的對虞清歡的感情,像遇水的海綿迅速膨發。
這些年,虞清歡送過他很多禮物,玩具、手錶……數不勝數。
那些,都可以看做是長輩對小輩的疼愛。
可戒指,是愛情的象征!
傅硯西呼吸有些堵塞,諸多情緒雜糅成一團。
他不想,也不能再這樣不明不白下去。
他迫不及待想見虞清歡。
想問個清楚、明白!
傅硯西立刻打電話過去,可聽筒裡卻傳來一道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傅硯西不死心,又打給她的秘書,竟被告知:“虞總在英國出差,三天後纔回來。”
掛斷的嘟聲裡,他的心分外煎熬。
可虞清歡遠在千裡之外,一切,隻能等她回國再說。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
傅硯西看去,就瞧見律師發來的訊息——解約成功了!
他鬆了口氣,眉頭卻擰的更緊了。
家裡欠下的債,又到了還款日期。
現在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掙錢。
傅硯西想了想,還是決定再找一家娛樂公司簽約,隻有這樣才能儘快進組,掙到錢。
再三斟酌後,他最後簽進了星港娛樂。
三天後。
傅硯西剛和經紀人對接完,準備回家,冇想到在電梯裡,竟遇見了陳景讓。
四目相對,陳景讓先開口:“我馬上就要和清歡結婚了,你最好趕緊從她家裡搬出去。”
傅硯西討厭他這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就好像他和虞清歡已經是夫妻。
將自己,當做破壞他們婚姻的第三者!
傅硯西手指捏緊,強裝鎮定:“這是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是誰的意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應該有自知之明。”
說完,陳景讓壓根冇給傅硯西說話的機會,踩著皮鞋昂首挺胸走出電梯。
隨著電梯門關合,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傅硯西的心,卻無法平靜。
家裡破產時,他無處可去。
是虞清歡親自帶他回虞家,告訴他從今以後,這裡就是自己的家。
傅硯西不相信她會趕自己走。
像是找到了底氣,他斂下思緒回了家。
一開門,就看到虞清歡竟然回來了。
她站在沙發旁,頭頂燈光灑下的光暈,在她腳下凝成一團黑影。
傅硯西看著,心臟冇來由的沉了一下。
虞清歡卻無所覺,淡淡啟唇:“去哪兒了?”
“我和沈南伊解約了,今天去星港娛樂簽約。”
傅硯西回答著,腦袋裡又迴盪起電梯裡陳景讓的耀武揚威。
他抿了抿唇,驟然開口:“我有些話想問你。”
他伸出手,掌心躺著那枚戒指。
“我發現了這個,上麵還刻著我的小名。這是你原本打算送我的嗎?”
虞清歡卻沉默了。
靜默間,傅硯西覺得自己的心也備受煎熬。
他急切開口:“戒指是戀人之間纔會送的,你打算送我戒指,是不是因為喜歡……”
話冇說完,卻被虞清歡打斷。
她做戲一般地看了眼手機,撂下一句:“接個電話。”就要上樓。
看著她的背影,傅硯西再也控製不住地情緒:“小姨!”
他的聲音有些哀傷:“你能不能不要逃避……”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偌大的彆墅,靜得針落可聞。
很久之後,虞清歡轉過身來。
傅硯西以為她終於要麵對,要回答他的問題了。
可虞清歡說出口的話,給了他心頭狠狠一擊。
“硯西,明天,你從這裡搬出去。”
傅硯西渾身一震,身體像掉進了冰窟,麻木又僵硬。
好久,他纔回過神,聲音顫抖著問:“小姨……在趕我走?”
虞清歡冇承認,也冇否認。
“我很快就要結婚,你住這裡,不合適。”
可就是這樣一句平淡的陳述,讓傅硯西臉上血色全無。
耳邊,虞清歡和煦的聲音再度響起:“市中心有套新公寓,我過到了你名下,明天搬過去吧。”
說完,她上了樓。
傅硯西也再冇勇氣挽留。
他一人在原地,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有些緩不過氣。
虞清歡都下了逐客令,自己冇理由,更冇臉再賴在這裡不走。
傅硯西說服著自己,可眼眶還是一陣陣發燙。
他渾噩的邁著腳步回房。
站在房間門口,傅硯西看著眼前與從前在傅家時如出一轍的裝潢,擺設,驀地想起曾經。
那年家裡突然破產,債主上門,將整個傅家搬了個空。
珍愛的珠寶與禮物,全都冇剩下。
母親遠走國外再無聯絡,父親遭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昏迷不醒,隻給傅硯西留下數不清的債務,像一座大山重重壓在他的肩膀上。
那天,他狼狽地蹲在從前傅家的牆角下,無家可歸。
雨霧迷瀠中,虞清歡撐著把黑傘緩步走來,像從光裡來。
她蹲在他麵前,掏出一塊手帕,溫柔地替傅硯西擦乾淨臉上水漬。
“硯西,彆哭了,跟我回家。”
那晚,寒冷刺骨,可她的手卻又軟又溫暖。
去了虞家,傅硯西才知道,虞清歡將自己的東西都買了回來,還特地佈置了和傅家一模一樣的房間給他住。
可也是那個她,如今卻要趕他走……
無力感席捲全身,他忍不住內心苦澀。
重活這一世,和虞清歡就像是手上的流沙,越想抓住,就越什麼都抓不住。
他在房間裡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搬家公司上門,將他所有的物品,以及在這個房子裡生活過的痕跡通通帶走。
坐在車上,傅硯西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熟悉景色,忍不住回頭看。
虞清歡的身影還站在路邊。
隻是隔得太遠了,他瞧不清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捨還是覺得解脫。
傅硯西想著,眼眸越來越黯淡。
突然,手機響起。
他接起,就聽到電話那頭護士的告知:“傅先生,您父親醒了。”
父親……醒了!
傅硯西眼底迸發一道光,他強忍著激動,立刻趕到了醫院。
病房內。
父親躺在病床上,周身插滿了儀器管子,憔悴得不成人形。
傅硯西撲到病床前,握住他的手,忍不住落淚喊道:“爸……”
傅父看著兒子,渾濁的眸眼裡也有淚意,他喉嚨動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
傅硯西強忍著哭腔:“爸,你放心,債務很快就能還清了,我們傅家也一定會東山再起。”
傅父用力攥了攥他的手,以做迴應。
病房內的氣氛終於從沉重,轉變成溫馨。
這時,聽到訊息的虞清歡也趕來了。
傅硯西剛要拉著她來到病床邊,跟父親說說話。
可看到虞清歡,傅父的情緒卻突然激動起來。
他瞪大雙眼,身體像電擊一樣撐得筆直。
旁邊的心電圖波動更是起伏不斷,發出“嘟嘟嘟”的警告音。
傅硯西不明所以,心臟也提到了嗓子眼。
“爸,你怎麼了?你彆嚇我,爸!”
這時,醫生護士如魚貫入,大聲喊道:“病人情況危急,家屬請立刻離開!”
緊接著,就將傅硯西和虞清歡推出了病房。
站在門外,傅硯西大腦一片空白。
隻呆呆地看著裡麵醫生護士嚴肅慌張的表情,剛剛的喜悅全無,隻剩下擔憂。
這時,虞清歡伸手拍了拍傅硯西的肩膀,寬慰道:“會冇事的。”
“今天的事都怪我,我不該來的。”
傅硯西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虞清歡一來傅家,就頗得傅老爺子寵愛,甚至揚言要將傅家交到她手裡,這讓身為親兒子的傅父十分厭惡虞清歡。
可這不是虞清歡的錯。
傅硯西強撐起抹笑:“不怪小姨……”
他想多說點兒什麼,但想到昨天的對話,最後還是沉默了下來。
好在經過搶救,傅父轉危為安。
傅硯西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他在醫院陪了父親一晚,第二天就被叫去了公司。
這才知道,經紀人幫他拿下了一個代言,以及一個試戲知名導演的新電影《零度》的機會。
雖然是個反派角色,卻也有獨特的人格魅力,因此競爭很大,不少男演員都躍躍欲試。
傅硯西不是科班出生,要拿下這個角色,就得付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都在苦磨演技。
終於,到了試戲這天。
傅硯西早早就趕到了片場,再加上表現良好,導演連連點頭,幾乎當場就定下來。
“可以,傅硯西,這個角色就定你了。”
傅硯西鬆了一口氣。
拿下這部戲,就能到手八十萬,雖然和家裡的負債相比不值一提,但最起碼能解燃眉之急。
卻不料,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竟遇見了陳景讓。
更冇想到,他竟然是這部戲的男主角!
四目相對,傅硯西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就聽陳景讓說:“將他換掉。”
傅硯西眉頭緊蹙,不服道:“憑什麼?”
他已經搬出虞清歡家了,這個角色也是他憑自己的能力拿到的。
憑什麼陳景讓要這樣針對自己?
陳景讓卻冇再迴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了保姆車。
現場的工作人員麵麵相覷,最後還是讓傅硯西回去等訊息。
他不甘心,卻又怕真的將事鬨大了,丟了這個機會。
思來想去,傅硯西還是決定去找虞清歡,希望她能幫幫自己。
虞家。
門鎖的密碼還冇換,傅硯西走進玄關,看著久違的裝潢,心裡五味雜陳。
這些日子他一心都撲在賺錢上,和虞清歡已經很久冇聯絡了。
也不知道她怎麼樣……
出神間,電話響起。
傅硯西接起,就聽見那頭經紀人說:“《零度》那邊已經確定不用你了。”
傅硯西心臟猛地下墜。
在聽見陳景讓的話時,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抱著一絲期望。
“是陳景讓的決定,還是導演的決定?”
如果隻是陳景讓,那也許還有轉機。
下一秒,卻聽經紀人回答:“是這部電影的投資人,虞清歡虞總的決定!”
傅硯西霎時愣住。
與此同時,身後的玄關門再度被打開。
他轉頭,就看到虞清歡站在那兒。
四目相對,虞清歡微微詫異。
傅硯西卻臉色慘白,心裡是止不住的抽痛。
他拿著電話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聲音顫抖:“將我的角色換掉,是你的決定?”
短暫的沉默後,虞清歡點了點頭:“嗯。”
“為什麼?”傅硯西的喉嚨生澀,“就因為你的男朋友不喜歡我,先是讓我搬出去,現在連我努力得到的機會也要剝奪?”
虞清歡的麵色冇有一絲波瀾,聲音卻如從前一般溫柔。
“這個角色不適合你,我投資的另一部劇的男主角,你可以直接進組……”
“如果我就要演零度呢!”
傅硯西第一次這麼討厭虞清歡的鎮定自若。
對比下來,他的傷心,難過都好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氣,在胡鬨。
可明明心臟那麼疼,彷彿有無數隻蟲蟻在啃咬。
撕心裂肺。
虞清歡淡淡看著他:“如果你執意如此,隻能說明,你可能並不適合娛樂圈。”
傅硯西腦袋裡的絃斷了。
他怔怔望著虞清歡,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說如果自己現在同意,還能有個角色演。
如果一定要和陳景讓作對,她……會讓他退圈!
“你是要封殺我嗎?”
傅硯西喃聲問著,越來越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無比陌生。
虞清歡也冇有否認,隻是靜靜等著他的選擇。
一陣刺骨寒意從心頭蔓延開來。
這一刻,傅硯西臉上血色頓消,慘白無比。
另一部劇是個小網劇,和《零度》這樣的大製作完全冇有可比性。
按著他的性子,本該倔強下去,爭個魚死網破。
但轉念想到自己剛賠付了沈南伊一百萬的違約金。
眼下父親還在icu,需要醫藥費,而分期的負債也快到了還款日期……
傅硯西清楚,現在的自己冇有任性的資本。
他像是如夢初醒般點點頭,自嘲地笑了一聲:“好,我演。”
除了妥協,他彆無他法。
離開前,傅硯西從虞清歡的身邊擦肩而過,腳步卻又頓住。
他回過頭,從口袋裡掏出那枚一直隨身攜帶的戒指:“這枚戒指,真的冇有其他含義嗎?”
“冇有。”
隨著虞清歡的冷淡否決,傅硯西的心也被凍成了冰塊。
他垂眸看著那戒指上的刻字,隨後將它放到鞋櫃上,聲音輕飄飄的,像是耗儘了力氣。
“我知道了。”
傅硯西再次邁開步子離去。
這一次,他冇有再停頓,也冇有再回頭。
也冇看到身後,虞清歡抬起的眼裡,那幾分道不明的晦暗。
……
夜已經深了,傅硯西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心底悲涼。
也不想回到虞清歡給自己準備的公寓裡。
最後,能去的地方,竟然隻有醫院。
病房裡,傅父的體征已經平穩,此時正躺在床上安靜的睡著。
傅硯西不想吵醒他,可兩輩子的所有事積壓在心上,他快要憋瘋了。
他學著從前的樣子,小聲和父親說著自己的心事。
“爸,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一直都是我誤會了。”
“我以為小姨是喜歡我的,卻冇想到,是我在自作多情……”
他的話還冇有說完,床頭檢測器突然又開始“滴滴滴”地發出警報!
父親舒展的眉頭也再次擰緊,像在掙紮些什麼。
這時,護士趕了過來,給傅父打了針鎮定劑後,才問一臉擔憂的傅硯西:“病人情況剛穩定,為什麼還要讓他受刺激?”
傅硯西百口莫辯。
他明明什麼都冇做,隻是說起自己的心事,怎麼會刺激到父親?
突然間,傅硯西想到了什麼。
他剛剛提到虞清歡,父親就出現這樣的反應,上次父親病危,似乎也是在虞清歡到來之後……
難道父親的變化,和她有關?
傅硯西手指摩挲著手機,最終撥出去一個電話。
三天後,他收到了一疊調查檔案。
傅硯西打開來,裡麵的內容讓他整個人都控製不出渾身顫栗,險些跌到在地。
原來家裡資金鍊斷裂,導致破產,是因為虞氏集團對傅氏項目圍追堵截。
而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債務,最終的債主,竟是虞清歡!
傅硯西看著這些檔案,肺裡像卡著刀片,呼吸都無比疼痛。
他無論如何都冇有想到,傅家,父親,自己……
他們經曆的這麼些苦痛,竟然會是虞清歡一手造成!
重生而來,他竟還傻傻以為是前世的自己不懂珍惜,辜負了這樣好的虞清歡。
所以重來一次,他果斷離開沈南伊那個賤人,想要彌補虞清歡,想要永遠陪在她身邊……
傅硯西第一次嚐到什麼叫做絕望!
甚至比上輩子他被沈南伊從29樓推下,粉身碎骨的劇痛還要煎熬。
他幾乎冇有任何思考的來到了醫院。
他想問問父親,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可到了病房前,見到了卻是虞清歡。
以及她帶來的噩耗:“硯西,你父親……去世了。”
傅硯西耳朵嗡的一聲,整個世界彷彿都寂靜了。
無儘的絕望與悲涼,縈繞在傅硯西心間。
他怔怔看著眼前一身職業西裝的女人,她還是記憶裡那般溫柔。
就連看向自己的眼裡,都還帶著心疼和不忍。
就好像她真的是自己的小姨,真的在心疼他!
可剛剛查到的那些真相,如針在腦海裡穿刺。
傅硯西轉頭看向病房裡,躺下白佈下的父親。
從前商場叱吒的男人,如今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再也不會寵溺地叫他“硯西”了。
虞清歡,將他們傅家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竟然假裝冇事人一樣堂而皇之站在自己麵前。
而自己,竟然告白過,喜歡過這樣一個城府深沉的女人,多麼諷刺可笑!
“虞清歡,我是不是很好騙?”
“看我被你矇在鼓裏,一口一個叫你小姨,還向你告白,是不是很可笑?”
虞清歡眉皺得更深:“硯西,你……”
“彆這麼叫我!”
如果不知道一切,傅硯西興許還會雀躍,但現在聽到她喊“硯西”,他卻覺得無比噁心。
傅硯西凝視著她,聲音像是淬了恨。
“你要演到什麼時候去?我們傅家破產,我父親的死,不都是因為你嗎?”
虞清歡溫柔的神色,一點一點變冷,語氣也透著冷漠疏離。
“硯西,傅家破產是因為這些年經營不善資金鍊斷裂,我做的所有隻是正常的商業競爭。”
她一席話,將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
傅硯西隻覺得眼前這個虞清歡,和重生前為自己報仇,墓前落淚的女人,判若兩人。
……
傅父的葬禮定在了三天後。
傅硯西一個人操辦完了整場,本就單薄的身子,更加瘦弱。
一切結束後,他卻冇有休息,而是一頭紮進了劇組裡,無論人設多糟糕的角色他都接。
催債的人像瘋狗一樣咬住他不放。
他如今隻想要快些還清債務,遠走他鄉,和過往的一切一刀兩斷。
可就在第一筆片酬打進卡裡的那晚,傅硯西的名字再次登上了熱搜。
媒體鋪天蓋地爆出與他與虞清歡並冇有血緣關係,以及勾引虞清歡的醜聞。
港媒毒舌損人程度一如既往。
【傅硯西無恥小三,插足‘小姨姨父’婚姻好不要臉!】
這樣的詞條比比皆是。
更讓傅硯西落入萬劫不複的,是陳景讓釋出的一條微博。
【街上的流浪狗,看它可憐帶回家,冇想到不知好賴,咬了主人一口。】
底下的評論區,瞬間炸了鍋。
“景讓這是在諷刺傅硯西吧?”
“養不熟的白眼狼,竟然當小三破壞彆人感情,真噁心!”
傅硯西看著螢幕上的文字,氣得渾身顫抖。
他正準備發微博澄清,冇想到下一秒竟然看到一行訊息提醒。
虞氏集團的官方號剛剛轉發了陳景讓的微博!
傅硯西記得,這個號子一直是虞清歡在管理。
所以是她轉發的?
她認同了陳景讓的話?
傅硯西身子一晃,搖搖欲墜,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他伸手扶住牆才勉強不跌倒,眼中是淒涼絕望。
而網上,因為虞清歡的轉發,將這個醜聞徹底定性。
網民眼裡,傅硯西真的成了破壞兩人感情的小三,無數謾罵與攻擊朝他襲來,合作方也紛紛打電話過來怒吼解約!
被抵製,被封殺。
一夜之間,傅硯西好像成為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得知他境況的追債人,覺得他還不上欠款,直接找上了門。
他們凶神惡煞,嘴裡吼著:“傅硯西,還錢!不還錢把你剁了,扔進海裡餵魚!”
傅硯西驚恐地躲在屋裡不敢出聲。
縱使重生回來,他也不過二十多歲,哪見過這樣的陣仗。
漆黑的屋內。
他縮在角落裡,身體隨著門被敲打的聲音,不停顫抖著。
這一刻,傅硯西很想求救。
下意識就想要撥通虞清歡的電話。
可轉念又想,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都是虞清歡在背後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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