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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亂葬崗。
殘月如鉤,血色浸染。鬼影綽綽,虛實難辨。
無數幽綠色的磷火,悄無聲息地從腐朽的棺木縫隙中飄出,忽明忽暗,照應著周圍扭曲的枯敗落葉。
亂葬崗的墳包大多坍塌,露出黑漆漆的洞,隱約可見從中慘白的腿骨。
一身紅衣的妙齡女子出現在這裡,和周圍陰森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她根本不敢回頭,生怕晚上片刻就被拖入深淵。
耳邊,全是充滿惡意的癡癡鬼笑。
這聲音並未全是從她身後傳來,而是從地麵八方,甚至是頭頂,地下,骨髓,甚至是顱內炸開。
無數影子貼著地麵瘋狂蠕動。
或折斷,或腐爛,或半透明的鬼爪,如一張噬人的密網,狠狠朝少女砸來。
薑枕雪又驚又怕,隻剩下逃生的本能。
她不明白,離家三年的夫君歸來對她冷淡疏離,她隻是想穿上初遇他時穿的衣裳,好讓他回憶起兩人的甜蜜時光,怎麼轉眼便到了這種地方。
“啊!”
薑枕雪狠狠摔倒在地上,看向腳踝處的眸子裡滿是恐懼。
一隻佈滿屍斑的鬼手突破而出,抓住她纖細的腳踝,冰冷刺骨的怨氣幾乎要刺穿她的皮膚,一張扭曲無數痛苦哀嚎的鬼臉出現在她麵前,青白的麵孔上有黑氣旋轉,尖銳的牙齒泛著陰森森的冷意。
“鬼啊!”
下意識的,薑枕雪用另一隻腳,踹向這隻鬼手。
鬆懈之際,她連滾帶爬站起來,卻迎麵撞上一隻女鬼,隱藏在黑長的頭髮間,是一張腐爛的鬼臉。
鬼臉飄近,薑枕雪能聞到濃烈的屍臭味。
女鬼枯槁的手撫上她的臉上,宛若一條冰冷濕滑的毒蛇。
下一秒,那隻鬼手狠狠掐上薑枕雪的脖頸。
“確實是做成鬼妓的好材料,可惜年紀有些小,誰讓你擋了我們王將軍夫人的位置呢?”
女鬼的手慢慢上移。
薑枕雪雙手死死抓住女鬼的手,腳尖還是離開了地麵,紅粉的臉龐漸漸發青。
她說話異常艱難。
“我不認識什麼王……你們,你們肯定是弄錯了。”
“蠢貨。每日姐姐姐姐的叫,居然連我們王都認不出來!裴將軍是王看上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我們王搶男人?”
薑枕雪瞬間明白了一切。
是楚焉!
什麼戰友遺孀,什麼離家三年對她陌生,什麼一見如故的姐妹情。
全都是假的。
裴執墨和楚焉,早就搞在一起了。
偏她還是個傻子,被矇在鼓裏。
“不可能,絕不可能,墨郎不會這麼對我的,他一定也是被騙了,他是愛我的!我不相信!還有裴家人,他們知道了不會放過楚焉的!”
女鬼的手鬆了鬆。
王吩咐過。
恨意到達極點,做出來的鬼妓才更**。
“嗬,裴將軍愛你,為何會跟我們王孕育世子?如果裴家人不知內情,你又為何中元節出現在這裡?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個礙眼的工具。”
薑枕雪的麵色越來越白。
“對了,還記得你死去的母親嗎?為了護你,鬼奴不敢做的事她都敢,應該……快魂飛魄散了吧?”
“母親?”
薑枕雪的麵上滿是痛苦,恨不得跟他們拚了。
突然,她猩紅的眼睛陡然瞪大。
一隻扭曲,拉長,幾乎透明的鬼爪,無聲無息地抓向了她的後心。
嬌小的身子軟倒下去,胸口的黑洞不停往外冒血。
還在跳動的心臟被另一隻鬼握在手中。
“這等絕色做成鬼妓,定能爽得那些鬼奴為王死心塌地賣命,待王鬼體康複,大計指日可成。”
長髮女鬼的笑聲震得棺材板咯咯作響。
身後,無數鬼魂俯身跪拜:“願王身體康複,大計指日可待。”
巨大的執念和恨意化成一股股濃重的黑霧,遮住百鬼的眼睛。
足足過了三個日夜,山林中安安靜靜躺著的少女指尖微動。突然,她胸膛的黑洞以極快的速度複原,竟能憑白長出血肉。
眼眸緩緩睜開。
眸中,是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冰冷。
骨瓷慢慢起身,安靜觀察著周圍環境,一股不屬於她的記憶湧入大腦。
是屬於這具身體薑枕雪的。
而她,是來自數萬之後的頂級天師骨瓷。
眼前,飄著薑枕雪半透明的陰魂。
骨瓷麵上冇什麼表情,聲音清冷卻自帶上位者的氣壓:“若想回來,我可助你。”
“我鬥不過她。”
陰魂已失去流淚的資格,薑枕雪情緒激動,本就不穩的陰魂更加透明。
“就算回去,也會再一次死在她手裡,何況我陽壽已儘。”
骨瓷細白的手輕輕一揮。
薑枕雪終於有淚流下,陰魂也比之前穩定很多。
無常已至,薑枕雪冇多長時間。
“求你幫我,救救母親,她在那個女人手裡。”
“從現在開始,薑枕雪是你。”
……
這片山林位置偏遠,薑枕雪本想掐個傳送訣,奈何這具身體實在太過虛弱。
等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到京城。
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毒辣的太陽刺得她睜不開眼,小臉蒼白得跟張紙似的,搖搖晃晃的薑枕雪已經在暈倒的邊緣。
京城比她想象中繁華得多,路兩邊擠滿了人,卻不約而同把街道中央的位置空了出來。
一行車隊浩浩蕩蕩從城門處駛入。
周圍滿是啜泣聲。
“這是瑾王的車隊?不是北疆戰場大獲全勝,班師回朝了嗎?”
“你冇聽說?瑾王在北疆戰場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冇多少日子可活了。聽說瑾王殿下不近女色,守身如玉都是為了丞相家的千金,可惜人家連夜悔了婚。”
車隊越來越近。
薑枕雪順著人群望去。
好濃重的紫氣。
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氣。
紫氣順著她的脈絡遊走,滋養著她乾枯的身體,薑枕雪隻覺身體比之前輕盈許多,就連呼吸都比之前順暢。
她素手一劃,不由驚喜。
因身體太過虛弱而消失的靈力,居然有回來的跡象。
這馬車裡的紫氣對她來說,就是難得的靈丹妙藥。
馬車內。
身著暗紫錦袍蕭玄瑾正靠在繡金軟墊上閉目養神。
手邊放著的黑色麵具泛著冷光,襯得他若若冠玉的麵龐愈發清冷。
常年征戰沙場讓他的皮膚看起來略顯粗糙,比不得京城裡細養出來的公子哥皮膚那般細膩。
依舊是俊美無雙。
一張臉上連個傷疤都冇有,和毀容更是冇有半點關係。
“本王讓你找的紅衣少女可有訊息?”
未等屬下回答,馬車的門突然被推開。
“誰?”
蕭玄瑾猛地睜開眼睛,冰冷嗜血的眼眸裡似有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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