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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是個三流編劇。
在北京混了五年,存款從來冇超過五位數。
今天是我第三次被房東催租,她站在我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門口,臉上的皺紋裡夾著不耐煩。
小李啊,不是阿姨說你,這都拖了半個月了。她敲了敲我那扇搖搖欲墜的房門,再不給錢,我隻能請你搬出去了。
我堆起笑臉:王阿姨,再寬限兩天,我有個劇本馬上要結款了。
送走房東,我癱在床上。手機震動,是配音工作室的群訊息:明天上午九點,有個廣告配音,800塊,誰來
我立刻回覆:我來!
這是我除了寫劇本外的主要收入——給各種不入流的廣告配音。我的聲音還算好聽,至少比我的編劇水平靠譜多了。
第二天,我穿著唯一一件還算體麵的襯衫去了錄音棚。推開門時,我愣住了。
王書淇
坐在調音台前的女人抬起頭,黑長直髮,皮膚白得像是從冇曬過太陽。她衝我笑了笑:李歲年,好久不見。
她是我的高中同學,當年班上的學霸加校花。十年不見,她更漂亮了,但那種漂亮帶著點危險的氣息,像是一朵帶刺的玫瑰。
你在這工作我問。
嗯,我家的產業之一。她輕描淡寫地說。
我這才注意到錄音棚牆上那個小小的王氏傳媒標誌。王氏集團,北京有名的地產大鱷。
錄音結束後,她邀請我去樓下的咖啡廳。我點了最便宜的美式,她則要了一杯名字長得我記不住的飲品。
聽說你現在是編劇她攪動著咖啡。
勉強餬口。我苦笑,你呢繼承家業
差不多。她突然抬頭,直視我的眼睛,李歲年,我需要你幫個忙。
什麼忙
和我結婚。
我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彆緊張,是假的。她從愛馬仕包裡拿出一份檔案,一年合同,酬金一百萬。
我擦了擦嘴:你認真的
非常認真。她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家裡催婚催得緊,我需要一個擋箭牌。你正好合適——認識但不熟悉,長得還行,職業聽起來體麵但實際上冇什麼社會關係。
謝謝誇獎。我乾笑,為什麼選我
因為你貪財。她微笑,而且好色。
我無法反駁。
考慮一下她推過來一張支票,這是十萬定金。
我看著那個數字,嚥了咽口水。那是我兩年的房租。
三天後,我簽了合同。條款包括:不得與其他女性有親密接觸,必須隨叫隨到,在公眾場合表現恩愛,以及一係列關於我言行的詳細規定。
最後一條,王書淇指著合同末尾,無論發生什麼,不得單方麵終止合同,否則十倍賠償。
會發生什麼我問。
她笑而不答。
搬進她家的那天,我拎著一個行李箱就去了。她的家是國貿附近的一套大平層,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整個CBD。
你的房間在那邊。她指了指走廊儘頭的一扇門,我的在這邊。未經允許,不準進入我的私人空間。
明白。我點頭如搗蒜。
晚上,她帶我去了一個高級餐廳見她的父母。王父是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王母則優雅得體,但眼神犀利得像能看穿我的謊言。
小李是做什麼的王母問。
編劇。我回答,最近在寫一個都市愛情劇。
收入怎麼樣王父直截了當。
勉強餬口。我實話實說。
王書淇在桌下踢了我一腳。
但很有發展前景!我趕緊補充,已經有平台在談獨家合作了。
晚餐後,王書淇帶我去了她常去的酒吧。幾杯酒下肚,她突然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
因為我貪財好色
因為高中時,你是唯一一個敢跟我開玩笑的人。她晃著酒杯,其他人都怕我。
你現在更可怕了。我實話實說。
她大笑,引來周圍人的目光。那一刻,她看起來像個普通的漂亮女孩,而不是那個掌控著億萬資產的豪門千金。
回到家,她突然變得嚴肅:從明天開始,你要按照我製定的時間表生活。早上七點起床,七點半早餐,八點...
等等,我打斷她,我是你丈夫,不是你的員工。
你是我花錢雇的丈夫。她糾正道,按照合同,你必須服從我的合理要求。
這算合理
非常合理。她拿出一張紙,這是你的新作息表。還有,這是你的新衣服,明天開始穿這些。
我看著那些名牌服裝,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簽了賣身契。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被鬧鐘吵醒。按照時間表,我有二十分鐘洗漱。推開衛生間門,我愣住了——王書淇正在裡麵化妝,隻穿著內衣。
早。她頭也不回。
我僵在原地,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
彆像個處男似的。她嗤笑,合同裡可冇說不能看。
但說了不能碰。我小聲嘀咕。
聰明。她終於轉過身,記住這一點。
早餐是傭人準備的,精緻得讓我不敢下口。王書淇一邊看平板上的股市行情,一邊對我說:今天下午有個慈善晚宴,你要出席。
我需要做什麼
微笑,點頭,彆亂說話。她放下平板,還有,彆盯著其他女人的胸看。
我是那種人嗎
她給了我一個你說呢的眼神。
晚宴上,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跟在她身後。那些名流們的談話我一句也插不上,隻能不停地點頭微笑。王書淇倒是如魚得水,在各種話題間遊刃有餘。
回家路上,她突然說:你表現得還不錯。
謝謝誇獎。我鬆了口氣。
彆高興太早,她看著窗外,明天我父母要來家裡吃飯,你得下廚。
我不會做飯。
學。她丟給我一個U盤,裡麵有教程。
那晚,我在廚房折騰到淩晨,終於做出幾道勉強能吃的菜。王書淇嚐了一口,皺了皺眉:明天還是叫廚師來吧。
第二天,她父母來了。王母對我的廚藝表示了禮貌性的讚賞,王父則全程麵無表情。飯後,王書淇被叫去書房談話,我則被留在客廳。
隱約能聽到裡麵的爭吵聲。
他就是個窮編劇!王父的聲音。
但他有才華!王書淇反駁。
才華他能給你什麼
快樂。
一陣沉默。
他們離開後,王書淇臉色陰沉。我識趣地冇多問,隻是給她倒了杯酒。
謝謝。她一飲而儘,明天開始,你要去公司上班。
什麼公司
我家的影視公司。給你安排了個閒職,免得我爸覺得你是個吃軟飯的。
就這樣,我開始了在王氏集團的工作。說是工作,其實就是每天去打卡,然後在辦公室裡寫自己的劇本。冇人管我,也冇人給我分配任務。
一個月後,我拿到了第一筆工資——五萬塊。比我過去半年賺的都多。
晚上,王書淇突然問我:劇本寫得怎麼樣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寫劇本
我知道你的一切。她微笑,彆忘了,你現在是我的所有物。
這句話本該讓我毛骨悚然,但不知為何,我卻感到一絲詭異的安心。
寫得不怎麼樣。我老實回答,卡文了。
需要靈感她湊近我,或許我可以幫忙。
她的香水味鑽進我的鼻子,我突然有些頭暈。
什麼幫助我向後退了一步。
彆緊張。她笑了,我隻是建議你換個環境寫作。明天跟我去三亞出差,就當是度蜜月。
合同裡可冇說要度蜜月。
合同裡也冇說不可以。她眨眨眼,收拾行李吧,明天早上的飛機。
那晚,我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個月的生活。從住在蟑螂橫行的出租屋,到躺在幾百平的豪宅裡;從為800塊的配音工作搶破頭,到月入五萬還嫌少。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但我知道,夢總有醒的時候。尤其是當你的夢主是個美麗而危險的女人時。
第二天在飛機上,王書淇靠在我肩上睡著了。我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突然想起高中時的一件事。那天我開玩笑說她這麼凶以後嫁不出去,她把我的書包從三樓扔了下去。
現在,我不僅娶了她,還成了她的所有物。
02
三亞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糊在我臉上。我躺在五星級酒店的私人沙灘上,偷瞄著正在塗防曬霜的王書淇。她的比基尼帶子鬆鬆垮垮掛在肩上,彷彿隨時會崩斷。
再看就收費了。她頭也不抬,指尖在背上畫著圈,每小時五千。
我趕緊移開視線:合同裡可冇說不能看。
合同裡也冇說不能收費。她終於轉過身,防曬霜的白痕在她鎖骨處堆成小小的雪山,幫我塗後背。
我接過瓶子時,她的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記住,隻塗後背。
她的指甲陷進我的皮膚裡,不疼,但有種微妙的威懾力。我像個被編程的機器人,嚴格按照指令行動。當我的手指不小心蹭到她腰側的泳衣邊緣時,她突然笑了:李歲年,你的手在抖。
海風吹的。
撒謊。她翻過身,防曬霜的白痕立刻被沙粒玷汙,你高中就這樣,一撒謊就手抖。
我這纔想起十年前教室裡的賭約——她打賭我能摸到走廊儘頭的消防栓而不被班主任發現,結果我抖得像帕金森的手出賣了自己。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笑著戳穿我的,隻不過現在她的笑容裡摻了毒。
回房間時,我發現行李箱被人動過。內褲夾層裡的安全套少了三個,而我隻帶了三個。
晚餐在酒店頂層的法餐廳。王書淇晃著紅酒杯,突然問:你知道三亞的離婚率有多高嗎
我們來度蜜月,你聊離婚
蜜月是最容易發現對方真麵目的時期。她的餐刀切開五分熟的牛排,血水滲進餐盤的花紋裡,比如現在,你就在想'這女人是不是發現我和按摩師**了'。
我的叉子噹啷掉在盤子上。下午去做SPA時,那個紮臟辮的姑娘確實衝我拋了媚眼。
彆緊張。她推過來一個信封,隻是提醒你遵守合同。
信封裡是照片——我和臟辮姑娘在溫泉區的偶遇,角度刁鑽得像在接吻。最絕的是還有張酒店賬單,標註著房間服務:避孕套×3,已使用。
你監視我
這叫風險管理。她抿了口紅酒,順便說,那個按摩師是我安排的。
我差點被牛排噎死。她早就設好陷阱,等我這個蠢貨往裡跳。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在老家抓麻雀——撒把米,支個筐,躲在樹後等鳥上鉤。
回房後我衝了半小時冷水澡。出來時發現她坐在我的床上,手裡把玩著那個少了的避孕套包裝。
解釋一下
你翻我行李
回答錯誤。她突然撲過來,洗髮水的茉莉香劈頭蓋臉砸下,正確答案是'老婆我錯了'。
她的膝蓋壓在我大腿內側,距離危險地帶隻有兩厘米。這個姿勢讓我想起動物世界裡母豹子捕食的慢鏡頭,優雅又致命。
其實冇用...我喉結滾動,尺寸不對。
她愣了三秒,突然爆笑,整個人癱在我身上。笑著笑著,她的牙齒輕輕咬住我耳垂:李歲年,你真是...
後半句融化在濕熱的氣息裡。那晚我們用了剩下的兩個套,而那個冇用的謊言,成了她日後要挾我的新把柄。
回北京後,王書淇的病嬌屬性全麵升級。我的手機被裝了定位軟件,通訊錄裡所有女性名字都被打上紅叉。最絕的是她給我定製了智慧手環,一旦心率超過120就會自動給她發警報——防止你看到美女太興奮。
某個深夜,我被廚房的響動驚醒。王書淇站在冰箱前,往靜脈注射某種透明液體。月光下,她的手臂像一截蒼白的藕,上麵佈滿細小的針孔。
糖尿病我假裝剛睡醒。
她迅速藏起注射器:維生素。
那晚之後,我開始留意她的異常。主臥抽屜永遠上鎖,藥櫃裡擺滿英文標簽的藥劑。有次我假裝不小心撞見她吃藥,她直接把藥瓶扔出窗外——拋物線末端傳來汽車警報的尖叫。
我們的關係像在玩掃雷遊戲,我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踩到什麼。直到某個雨夜,我在公司加班到淩晨,回家發現她蜷縮在玄關,渾身濕透。
怎麼不開燈我去扶她。
她猛地抬頭,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十二點零七分,你和誰視頻
我這纔想起手環的心率警報——和製片人爭論劇本時我確實情緒激動。不等我解釋,她的指甲已經陷進我手腕:我說過的,你是我的...
她的聲音突然斷線,整個人向前栽倒。我抱起她時,發現她口袋裡掉出一張診斷書:邊緣型人格障礙,伴有嚴重焦慮症。
雨點砸在窗戶上,像某種摩爾斯電碼。我盯著診斷書看了很久,突然明白那些藥物、那些失控、那些近乎偏執的佔有慾從何而來。這個用錢把我買回家的女人,本質上是個抱著泰迪熊哭泣的小女孩。
我把她抱到床上,用毛巾擦乾她的頭髮。她迷迷糊糊抓住我的衣角:彆走...
我去拿藥。
不要藥...她的聲音帶著我從冇聽過的脆弱,要你。
那晚我第一次睡在主臥。她像八爪魚一樣纏著我,彷彿我是她最後的浮木。半夜她發燒說胡話,喊著一個陌生的名字:林曉...把林曉還給我...
第二天清晨,我發現了更驚人的東西——她枕頭下壓著的老照片。高中畢業照上,她站在我斜後方,而照片邊緣被人用紅筆圈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林曉,我們班的轉學生,高考前突然退學。
我正想細看,手機突然響起。王書淇的閨蜜發來訊息:書淇今天發病了她每次見完心理醫生都這樣。
附帶一張截圖:王書淇的診療記錄,最新條目寫著創傷記憶啟用:林曉事件。
03
我盯著那張被紅筆圈出的畢業照,喉嚨發緊。林曉站在照片最邊緣,像被刻意裁剪過似的,隻剩半個模糊的側臉。她的眼睛恰好被紅筆圈住,彷彿隔著十年光陰直勾勾盯著我。
手機突然震動,王書淇發來訊息:今晚陪我去個地方。
自從發現她的診斷書,我開始留意每個細節。她的藥瓶標簽總是被撕掉,注射器用完後會親自銷燬,甚至會在半夜突然檢查我的手機——儘管裡麵早已被她刪得隻剩外賣軟件和她的聯絡方式。
我回覆:去哪
心理診所。她補充,我的醫生想見你。
咖啡杯在我手裡微微發燙。窗外的北京籠罩在初夏的悶熱裡,而我的後背卻滲出一層冷汗。去見她的心理醫生意味著什麼是陷阱還是坦白那個叫林曉的女孩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晚上七點,我們站在一棟老式公寓樓前。冇有診所招牌,隻有402室門牌下貼著一張便簽:周醫生,心理谘詢。
彆亂說話。王書淇掐了掐我的手臂,尤其是關於林曉的。
門開了。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微笑著迎我們進去。她的辦公室佈置得像普通客廳,隻是牆上掛滿了資格證書,茶幾上擺著沙盤和一堆小人偶。
李歲年周醫生向我伸出手,書淇經常提起你。
我注意到她說經常時,王書淇的睫毛顫了顫。
談話從無關緊要的話題開始——天氣、交通、最近的電影。周醫生的眼睛卻始終盯著我們之間的空氣,彷彿那裡飄著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
書淇最近睡眠怎麼樣她突然問。
很好。王書淇搶答。
我在問你丈夫。
我瞥見王書淇的指甲陷進沙發扶手:她經常做噩夢,有時候會說胡話...喊一個叫林曉的名字。
王書淇猛地站起來,打翻了水杯。水漬在茶幾上蔓延,像一張扭曲的地圖。
今天就到這裡。周醫生平靜地說,卻遞給我一張名片,有任何情況隨時聯絡我。
回家的出租車上,王書淇一言不發。她的手機螢幕亮起又熄滅,反覆三次後,她終於點開那條訊息。我偷瞄到一張圖片——高中教室的黑板,上麵用粉筆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
誰發的我問。
她關掉手機:垃圾簡訊。
但她的手指在發抖,像被電擊的小動物。
那晚我假裝睡著,聽見主臥傳來壓抑的啜泣。淩晨三點,我摸黑起來,發現書房亮著燈。門縫裡,王書淇正對著電腦螢幕流淚,畫麵定格在一段模糊的視頻上——穿著校服的女孩從教學樓頂墜落。
我退回走廊時踩響了地板。燈光瞬間熄滅,書房門猛地拉開。王書淇站在黑暗中,手裡握著那把注射器。
睡不著她的聲音甜得發膩。
找水喝。
她突然貼近,注射器的針尖抵在我脖子上:李歲年,你好奇的事情太多了。
冰涼的金屬刺破皮膚,我僵在原地。她的呼吸噴在我耳畔:這隻是鎮靜劑...讓你睡個好覺。
醒來時已是中午,我躺在自己床上,脖子上貼著創可貼。手機裡有三條未讀訊息:
早餐在微波爐。
晚上公司年會,彆遲到。
我愛你。
最後一條發於淩晨四點十六分,附贈一個血紅的愛心emoji。
公司的年會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辦。我穿著王書淇指定的西裝,扮演著完美丈夫的角色。當她挽著我向董事們敬酒時,冇人會想到這個笑容得體的女人幾小時前曾用針頭威脅我。
李編劇!一個油膩的聲音插進來。是公司副總,他摟著個年輕女孩衝我擠眼,聽說你最近在寫新劇本要不要聽聽我的創意
王書淇的手突然在我腰間收緊。我識趣地搖頭:下次吧張總。
怕老婆啊他大笑,書淇,你把他調教得不錯嘛!
王書淇的微笑紋絲不動:張叔叔,您女兒今年高考了吧聽說想報電影學院
副總的笑容僵在臉上,灰溜溜地走了。我正想誇她反擊漂亮,卻見她盯著宴會廳角落——一個穿白裙子的女人正匆匆離開。
認識我問。
林曉的姐姐。她的酒杯出現裂紋,她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這才注意到紅酒正從她指縫間滴落。服務生趕來時,她已經用餐巾裹住手:不小心摔了杯子。
回家路上,她反常地沉默。直到車庫熄火,她才突然開口:林曉是我高中同桌。
我屏住呼吸。
她跳樓那天,我們在吵架。王書淇盯著方向盤,因為她說喜歡...你。
地下車庫的燈光忽明忽暗,她的側臉在陰影中分裂成無數碎片。
所以你買下我,是因為...
因為你是最後一個和她說話的人。她轉向我,眼睛亮得嚇人,她臨死前給你發了什麼
我的記憶突然閃回十年前——放學後的教室,林曉塞給我的紙條,上麵寫著救救我。當時我以為又是她慣常的惡作劇,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我...不記得了。
王書淇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創可貼下的傷口再次裂開:撒謊!你的手又在抖!
就在我眼前發黑時,她的手機響了。鈴聲是那段詭異的童謠:妹妹揹著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
她鬆開手,盯著來電顯示愣了幾秒,突然尖叫著把手機砸向車窗。玻璃裂紋像蜘蛛網般蔓延,而那個名字在破碎的螢幕上閃爍——林曉。
當晚,王書淇高燒不退。我守在她床邊,看著她被噩夢折磨得輾轉反側。淩晨時分,她突然睜開眼睛:抽屜...第三個抽屜...
我拉開她床頭櫃,發現一個上鎖的金屬盒。盒子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我和林曉在運動會的合影,被剪得隻剩兩個腦袋滑稽地挨在一起。
密碼是她的忌日。王書淇的聲音飄忽如幽靈。
我輸入0415,盒子應聲而開。裡麵是一遝病曆、幾瓶冇有標簽的藥,以及一部老式翻蓋手機。手機裡隻有一條未發送的簡訊:
我殺了她。
發件人顯示是我十年前用的號碼,但那個夏天我的手機早就丟了。
王書淇在我背後輕笑: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了
她的手指爬上我的肩膀,冰涼如死去的林曉。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你,我,還有她。
初夏的暴雨傾盆而下。雨聲淹冇了我的回答,也淹冇了那部老手機突然響起的鈴聲——來電顯示上,林曉的名字在閃電中明滅不定。
04
林曉的手機在茶幾上震動第七次時,我終於看清了鎖屏照片——高中校運會,我跑完三千米癱在草地上,林曉遞來礦泉水的手被擷取在畫麵邊緣。日期顯示是十年前她跳樓當天拍的。
接啊。王書淇倚在廚房門口,菜刀在指間翻飛,說不定是鬼來電呢。
我按下接聽鍵,傳來的卻是機械女聲:您訂購的死亡證明書已送達小區快遞櫃...
王書淇的刀尖頓在半空。她今天穿了件真絲睡裙,領口鬆垮地垂著,露出鎖骨處新鮮的抓痕——那是我昨晚掙紮時留下的。自從發現林曉的診斷書(重度抑鬱症伴解離性障礙),她就變得格外亢奮,像終於找到替罪羊的連環殺手。
我去拿。她甩下圍裙,菜刀哆地釘進木質門框。
趁她出門,我撬開了那個金屬盒。病曆本裡夾著張泛黃的報紙剪報:《XX高中女生墜樓案排除他殺可能》,旁邊用紅筆批註騙子。最底下壓著張詭異照片——教學樓天台,林曉背對鏡頭張開雙臂,而照片角落有個模糊人影舉著手機拍攝。
鑰匙轉動聲響起時,我正盯著照片發呆。王書淇把快遞袋甩到我臉上:你初戀的死亡證明,開心嗎
死亡證明書上,林曉的死因寫著高墜致多臟器破裂。但附帶的屍檢報告裡有行小字:右手腕陳舊性割傷,左肩皮下淤血(約兩週齡)。
她自殺前被虐待過我脫口而出。
王書淇突然大笑,笑得眼淚都溢位來:李歲年,你裝什麼好人她拽著我領子拖到書房,打開電腦裡的加密檔案夾,看看你的白月光真麵目!
視頻裡,林曉跪在廁所隔間,校服浸滿臟水。拍攝者畫外音輕聲說:再動一下,我就把照片發給他。鏡頭一轉,走廊監控顯示時間是她死亡前一天——畫麵裡我正和籃球隊長勾肩搭背,完全冇注意躲在儲物櫃後瑟瑟發抖的林曉。
你以為她多純潔王書淇的指甲陷進我肩膀,她跟蹤你三個月,偷拍你七百多張照片,還在你課桌裡放竊聽器!
我胃裡翻湧起酸水。記憶裡那個靦腆的轉學生,和視頻裡病態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但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拍攝者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分明是年輕時的王書淇。
你拍的
我救了你!她突然激動起來,從抽屜甩出一遝紙,要不是我發現她電腦裡的計劃表,你現在早變成水泥樁子沉到後海了!
那些A4紙上密密麻麻寫滿我的作息路線,最後一頁標紅:7月15日化學實驗室/乙醚/永遠在一起。日期是她跳樓後兩天。
窗外開始下雨,王書淇的臉在閃電中忽明忽暗。她湊近我耳語:我隻不過把她推天台邊緣嚇唬一下,誰知道她真跳了...她的呼吸帶著薄荷糖的甜味,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壞人嗎
我後背抵到牆上,金屬盒裡的藥瓶硌得生疼。那些冇有標簽的藥片,現在想來可能是她這些年吃的抗焦慮藥物。而林曉的幽靈,則是她永遠戒不掉的致幻劑。
為什麼要買死亡證明
因為今天是她忌日啊。她歪頭微笑,從快遞袋倒出個小玻璃瓶,看,骨灰標本,我特意訂製的週年紀念品。
瓶子裡的灰白色粉末在燈光下閃著詭異光澤。我突然想起早該注意的細節——王書淇從來不在4月15日安排任何工作,每年這天她都會消失整夜,回來時裙襬沾著泥和...是骨灰嗎
你每年都去祭拜她
去嘲笑她。她旋開瓶蓋,將骨灰撒在茶幾上,看,這就是搶我東西的下場。
我盯著那個逐漸成型的灰圈,突然意識到什麼:你說的'東西'...是我
王書淇的表情凝固了。她機械地轉頭看我,瞳孔劇烈收縮:你終於想起來了高三春遊,你答應陪我坐摩天輪,結果被她一個電話叫走...她的聲音開始發抖,我纔是最先喜歡你的!
記憶的閘門猛地撞開。那年春遊,林曉確實突然中暑,是我揹她去的醫務室。但當晚王書淇堵在我家門口,往我書包塞了盒融化的巧克力,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們都會後悔的。
雨聲漸大,骨灰被風吹散在空氣裡。王書淇突然撲過來咬我脖子,血腥味瀰漫的間隙,我聽見她含糊不清地說:現在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了...
我掙紮著摸到金屬盒裡的藥瓶,趁她喘息時倒出兩粒塞進她嘴裡。她條件反射地吞嚥,片刻後眼神開始渙散。
你給我吃了什麼她軟綿綿地捶我胸口。
維生素。我擦著脖子上的血,想起診斷書上寫的急性發作時服用氯硝西泮。
藥效發作得很快。她蜷縮在沙發上,突然變成那個被雨淋濕的小女孩:李歲年...你會離開我嗎
我望著茶幾上的骨灰,想起林曉姐姐在年會上的眼神,想起那份被篡改過的屍檢報告,想起王書淇父親看我的表情——那根本不是對窮女婿的嫌棄,而是對共犯的審視。
不會。我聽見自己說,我們三個會永遠在一起。
她滿足地笑了,把臉埋在我沾滿骨灰的衣襟裡。窗外電閃雷鳴,我盯著牆上那幅婚紗照,突然發現攝影師巧妙地將我們影子拍成了三個人的形狀——林曉的幽靈一直站在我們中間。
深夜,確認王書淇睡熟後,我撥通了林曉姐姐的電話。她聽完我的發現,沉默良久:書淇爸爸當年捐了棟實驗樓...你以為警方為什麼冇查天台指紋
有證據嗎
林曉的日記本在我這。她聲音冷靜得可怕,最後一頁寫著'如果我不在了,凶手是——'通話突然中斷。
臥室門吱呀作響。王書淇光腳站在陰影裡,手裡握著那把廚房刀:老公,我夢到林曉了...她說你在找她
刀尖在月光下泛著藍光,像極了化學實驗室裡那些泡屍體的福爾馬林。我突然明白她父親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看女婿,是看下一個可能泡在福爾馬林裡的標本。
我在給你熱牛奶。我晃了晃手機,順便叫了外賣,你不是想吃小龍蝦嗎
她歪頭看我,眼神逐漸清明:要麻辣的...多加香菜。轉身時刀在門框劃出長長白痕,對了,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
民政局。她回頭嫣然一笑,假結婚該轉正了。
等她呼吸平穩,我翻出那份簽了一年的合同。在密密麻麻的條款最後,有行小字我當初冇注意:乙方若意外死亡,甲方繼承其全部器官捐贈權。
雨停了,月光照在那瓶骨灰上。我撚起一搓放進襯衫口袋——如果明天真去民政局,這大概是我能給林曉的唯一祭品。
05
民政局門口的風特彆冷。王書淇穿著白色連衣裙,頭髮紮成高馬尾,看起來像極了高中時的林曉。她挽著我的胳膊,指甲陷進我襯衫口袋——那裡裝著林曉的骨灰。
緊張她捏了捏我僵硬的手臂,放心,結婚照會把你P帥點。
玻璃門映出我們扭曲的影子,三個人的形狀。我盯著那個不存在的第三道輪廓,突然想起林曉姐姐被掛斷的電話。口袋裡的骨灰似乎變重了,壓得我肋骨生疼。
取號機吐出的紙條顯示前麵還有12對新人。王書淇拽著我坐到角落,從香奈兒包裡掏出個藥盒:幫我拿水。
藥片是淡藍色的,和我那天晚上喂她的不一樣。她仰頭吞下時,我瞥見藥盒內側用紅筆畫著個小女孩吊死在樹上的簡筆畫。
新藥我遞過礦泉水。
維生素。她笑著舔掉唇邊的水珠,突然壓低聲音,對了,我約了林曉姐姐中午見麵。
我的脊椎竄過一道電流:什麼
驚喜呀。她的瞳孔在陽光下收縮成針尖,我要當著她的麵,把我們的結婚證燒給林曉看。
叫號螢幕跳到B023。王書淇起身時,藥盒從包裡滑落,撒出幾粒藍色藥片。我趁她彎腰去撿,迅速藏起一粒在袖口——後來我才知道這叫氟西汀,抗抑鬱藥,和她平時吃的氯硝西泮混用會產生致命反應。
拍照時攝影師讓我們靠近些。王書淇突然掐住我後頸,嘴唇貼著我耳垂說:笑開心點,否則我把骨灰拌進你晚飯。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我聽見自己手機在震動。是林曉姐姐發來的定位,附言:她日記最後一頁在我這,速來。
鋼印壓上結婚證的那一刻,王書淇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盯著頒證廳角落的綠植,臉色煞白:那盆發財樹...剛纔是不是動了
那裡空無一物。但她的恐懼如此真實,以至於工作人員關切地問是否需要叫救護車。我扶著她往外走時,發現她後背全濕透了,像被看不見的人潑了盆水。
你先回家。我攔了輛出租車,我去買慶祝蛋糕。
她死死攥著結婚證:一小時內回來,否則...
否則把蛋糕糊我臉上。我替她關上車門,看著後視鏡裡她越來越小的身影,像被什麼吞噬了一般。
林曉姐姐給的地址是所廢棄小學。穿過鏽蝕的鐵門時,我的鞋底粘到張泛黃的紙——十年前高三(4)班值日表,林曉和王書淇的名字並排寫在週三欄裡。
你來了。林曉姐姐從教室陰影裡走出,懷裡抱著個鐵盒,她日記裡提到的地下室,就在這棟樓下麵。
我跟著她穿過黴味濃重的走廊,樓梯間的塗鴉讓我胃部絞痛——歪歪扭扭的愛心,和那天王書淇手機收到的圖片一模一樣。最底層的儲物室門把手上,掛著個褪色的晴天娃娃。
林曉上吊用的。姐姐平靜地取下它,書淇送的生日禮物。
鐵盒裡的日記本隻剩最後三頁。2015年4月14日的記錄讓我血液凝固:
王說要把我關進地下室。她瘋了,居然在化學課偷了乙醚。李歲年這個白癡還覺得她隻是開玩笑。明天我必須逃...
下一頁被撕掉了。最後那頁隻有半句話,墨跡被水暈開:如果我不在了,凶手是王——
法醫當年就發現她頸部有勒痕。姐姐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書淇父親捐了棟實驗樓,案子當天就結了。
我抬頭看牆上的掛鐘,距離答應王書淇回家的時限還剩23分鐘。掛鐘玻璃反射出我身後的黑板——有人用粉筆畫了三個吊死的小人,下麵寫著永遠在一起。
手機突然響起王書淇的專屬鈴聲。接通的瞬間,她甜膩的聲音混著電磁雜音:老公,蛋糕買好了嗎
背景音裡有液體滴落的聲音。
馬上回去。我盯著日記本上那個未寫完的王字,你在做什麼
準備晚餐呀。她輕笑,骨灰湯,你一定會喜歡的。
電話掛斷後,林曉姐姐塞給我把美工刀:她高中就隨身帶著這個,總說'要給李歲年刻個記號'。
我衝回小區時,電梯正好故障。爬樓梯的17分鐘裡,藍色藥片在我掌心融化。推開門那刻,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王書淇跪在茶幾前,正往湯碗裡擠手腕的血。
回來啦她抬頭微笑,唇膏暈到臉頰,我改良了配方,加了些...
我搶過湯碗砸向牆壁。骨灰和血液在牆麵上炸開,像幅抽象的星圖。她歪頭看著這景象,突然咯咯笑起來:多漂亮,就像高三那年我們三個看過的流星雨。
林曉不是自殺。我亮出日記本,是你殺了她。
王書淇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慢慢站起身,睡裙下襬滴著血:你去了學校她的聲音突然變調,混合著某種孩童般的嗚咽,你見到她了是不是那個賤人又要把你搶走!
她撲向我的動作像極了當年撲向林曉。我們撞翻餐桌時,我摸到那把美工刀——刀刃已經彈出,正好抵住她刺來的注射器。
這是救你的藥!她尖叫著壓下來,你被那個婊子蠱惑了!
注射器針頭離我眼球隻剩兩厘米。我突然想起高中生物課,她總是最快完成解剖實驗的那個人。刀尖劃破她袖口的瞬間,一個銀色U盤掉出來。
後來的事像場荒誕劇:我們扭打到陽台,她咬住我肩膀時,我把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監控視頻顯示十年前的天台——王書淇用晴天娃娃的繩子勒住林曉脖子,而林曉掙紮時抓傷了她的鎖骨,正是她現在還留疤的位置。
最駭人的是視頻結尾:王書淇把昏迷的林曉擺成跳樓姿勢後,突然對著空氣說:李歲年,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鏡頭裡根本冇有人。
假的!都是假的!她鬆開我,瘋狂抓撓自己的臉,那天你明明在場!你答應過要保護我的!
我這才意識到她記憶裡的真相早已扭曲。或許從那時起,她就把自己幻想成了受害者,而真正的惡魔被封印在人格深處。
警察破門而入時,王書淇正蜷縮在牆角哼唱校歌。她手腕的傷口還在滲血,在地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三個字:一起死。
我被帶走問話時,法醫在湯裡檢測出過量氟西汀——足夠讓成年人心臟驟停的劑量。而那個U盤裡,還有段更早的視頻:化學實驗室裡,王書淇把乙醚倒進林曉的水杯,鏡頭外傳來我的笑聲:書淇彆鬨了。
我根本不記得這件事。
三天後,我在醫院精神科見到被束縛的王書淇。她安靜地坐在床邊,正在疊紙船。
林曉的骨灰...她頭也不抬地說,我其實撒在高中操場了。湯裡那是麪粉。
陽光透過柵欄在她臉上投下條紋陰影。有那麼一瞬間,我彷彿又看見那個在籃球場邊給我遞水的少女。
為什麼選我我終於問出這個盤旋已久的問題。
紙船在她掌心輕輕搖晃:因為那天你本可以救她...卻選擇替我作偽證。
我如遭雷擊。記憶的迷霧突然散開——十年前警察問話時,我確實說過林曉最近情緒不穩定。而當時王書淇鎖骨上的抓傷,我告訴老師是她家貓撓的。
護士來送藥時,王書淇突然抓住我的手:老公,我們的結婚證呢
她的眼神清澈得可怕。我這才發現床頭櫃抽屜裡塞滿了藍色藥片,每粒上麵都用紅筆畫了笑臉。
走出醫院時,林曉姐姐在門口等我。她遞給我一個信封:整理遺物時發現的,應該是給你的。
信封裡是張被血染紅的紙條,林曉的字跡已經褪色:李歲年,救救我。王書淇在跟蹤你。
背麵是張模糊的照片——高中校運會,我跑完三千米癱在草地上,而畫麵邊緣,王書淇正往我的礦泉水瓶裡倒白色粉末。
風吹起照片時,我聽見遙遠的笑聲。三個人的笑聲,糾纏著飄向北京灰濛濛的天空。
06
精神病院的探視窗像塊渾濁的冰,王書淇的臉在玻璃後扭曲變形。
她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正用蠟筆在牆上畫三個手拉手的小人——最右邊的那個被她反覆塗改,直到紙張破裂。
李編劇,您隻有二十分鐘。護士遞給我訪客牌時壓低聲音,她今早剛發作過,把藥全倒進了馬桶。
推門進去的瞬間,王書淇突然撲到玻璃前,嘴唇在冷玻璃上嗬出白霧:老公,你看我畫的全家福。她的指甲縫裡塞滿蠟筆碎屑,指著我根本不存在於畫麵中的位置,你在這裡呀。
床頭櫃上的診斷書被風吹開。最新一頁用紅筆圈著解離性身份障礙,旁邊批註著主體人格否認副人格存在。我盯著那個被塗黑的副人格名字——林曉。
書淇,我們需要談談林曉。我按住她顫抖的手腕。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蠟筆啪地折斷:那個賤人又來找你了突然又切換成甜膩的腔調,老公餓不餓我藏了巧克力在...話音未落,她瘋狂翻找枕頭,抖落的藥片像一地迷你墓碑。
窗外開始下雨。王書淇撲到窗前,對著雨簾伸出手:歲年你看,林曉在哭呢。雨滴在她掌心積成小窪,倒映著天花板刺眼的燈光,她總是這樣,裝可憐讓你心軟...
護士衝進來按住她掙紮的身體。注射器紮進手臂時,她突然安靜下來,歪頭看我:你口袋裡的骨灰...撒在操場了對吧藥效發作的間隙,她露出小女孩般的笑容,我每天放學都去踩哦,踩得碎碎的...
走出病房時,我的手機收到林曉姐姐的郵件。附件是段模糊的錄音,日期顯示在林曉死亡前一天。背景音裡有王書淇歇斯底裡的尖叫:你敢告訴他我就把你關進地下室!接著是林曉的抽泣:書淇...藥...藥效過了...
錄音結尾的雜音讓我血液凝固——化學實驗室通風櫃的嗡鳴,和金屬櫃門碰撞的悶響。這徹底印證了我的猜測:當年林曉確實被王書淇囚禁過,就在學校廢棄的地下藥品儲藏室。
暴雨中的出租車像移動的棺材。司機從後視鏡瞥見我蒼白的臉色:先生,需要開暖氣嗎
我搖搖頭,點開郵件裡最後一張照片——林曉日記的殘頁,被水漬暈開的字跡勉強可辨:王在化學課偷拿乙醚...她說要讓我'永遠睡在李歲年記憶裡'...
手機突然震動。王書淇的主治醫師來電:李先生,您妻子剛纔攻擊了護工。我們不得不采取約束措施...她說要見您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
她聲稱午夜前要完成某個'儀式'。醫生猶豫片刻,我們在她床墊下發現了這個。
照片裡是把生鏽的美工刀,刀柄纏著褪色的紅繩——和當年林曉姐姐給我看的一模一樣。我的胃部絞痛起來,想起高中手工課上,王書淇總愛用這把刀幫我裁紙,有次失手在我手背留下永久的疤痕。
我馬上回來。
醫院走廊的燈光頻閃如壞掉的放映機。王書淇的病房門大敞著,約束衣空蕩蕩地攤在床上,窗戶鐵柵欄被什麼東西生生掰彎。地上用藥片拚成的箭頭指向走廊儘頭,每個箭頭旁都畫著血紅的愛心。
我跟著標記來到頂樓天台。暴雨中的王書淇站在欄杆邊緣,病號服濕透貼在身上,手裡攥著我們的結婚證。
你來了。她冇有回頭,聲音混在雨聲裡,正好趕上我們的離婚儀式。
閃電劈亮夜空。我這纔看清她腳邊擺著三樣東西:裝滿藍色藥片的玻璃罐、貼著林曉照片的骨灰盒,以及那把美工刀。
選一個吧。她轉身微笑,雨水沖掉她臉上的血跡,藥片是你餵我的,骨灰是你偷藏的,刀...她突然扯開衣領,鎖骨下方露出新鮮的刀傷,是你當年送給林曉的。
我向前一步,她立刻後退半步,鞋跟懸在樓外:聽說人墜樓時時間會變慢...林曉有冇有在空中後悔後悔冇吃我給的藥她的笑聲被雷聲碾碎,那瓶乙醚本來該讓她安安靜靜睡著的...
你承認了。我死死盯著她懸空的腳,是你殺了林曉。
不!她突然暴怒,將結婚證撕成兩半,是你!那天你本可以作證看見我們上天台!碎紙片在風中翻飛,警察問你時,你說'林曉最近情緒不穩定'...多完美的證詞啊李歲年!
記憶的迷霧突然被閃電劈開。十年前那個下午,我確實看見她們扭打著衝上天台。但當警察問詢時,我鬼使神差地說了謊——因為前天王書淇剛幫我通過化學補考,因為她的父親是校董,因為我害怕捲入麻煩。
我...我不知道會...
你知道!王書淇的眼淚混著雨水滾落,所以你這些年乖乖當我丈夫,所以你忍著我所有瘋狂...你在贖罪!她舉起美工刀,現在該結束了。
刀尖抵住她自己的咽喉時,我撲了上去。我們在雨水中扭打,結婚證的碎片粘在皮膚上像褪色的刺青。她咬住我手腕的力道幾乎要撕下一塊肉,而我趁機搶過刀扔向遠處。
為什麼非要現在...我喘著粗氣按住她,十年都過去了!
因為昨天是林曉生日...她突然癱軟下來,從口袋裡掏出部老式手機,她每年都給我發訊息...
手機螢幕亮起,鎖屏是張詭異的三人大頭貼——我和王書淇的臉被PS在林曉畢業照上。最新簡訊來自淩晨三點:書淇,我在地下室好冷啊。讓歲年來陪我好不好
發件人:林曉。
她冇死...王書淇的眼神開始渙散,她一直在等我們...
我奪過手機檢查號碼——是網絡虛擬號,IP地址顯示就在醫院。突然想起早上護士的耳語,我衝回病房翻找,果然在枕頭芯裡發現第二部手機,螢幕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
王書淇蜷縮在牆角看我擺弄手機,突然咯咯笑起來:你終於發現啦她的手指神經質地摳著牆皮,我每天半夜都用這個號給自己發訊息...好玩嗎
真相像冰水澆透全身。根本冇有什麼靈異事件,所有林曉的複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戲碼——用虛擬號發恐嚇簡訊,在年會安排林曉姐姐出現,甚至可能連天台視頻都是偽造的。這一切隻為了讓我相信:我們共同揹負著殺人的罪孽,必須互相折磨到死。
藥...給我藥...她突然抽搐起來,指甲在地板上抓出帶血的溝壑,醫生說我是瘋子對吧可瘋子怎麼會設計這麼多巧合...
我抱起她時,她輕得像具空殼。注射鎮靜劑時,她在我耳邊說了最後一句話:其實那天...林曉是自己跳下去的。
暴雨停歇的黎明,我在醫院焚燒爐前燒掉了那部手機。火光中,我突然明白王書淇真正想燒掉的,或許是她幻想中那個永遠活在17歲的林曉——那個見證過她最初純粹愛戀的女孩,那個被她親手毀掉的鏡像。
回到病房時,王書淇已經睡著,手裡攥著我偷偷塞給她的新紙條:明天給你帶芒果班戟,多加奶油。這是高中時她最愛讓我跑腿買的甜品。
護士說今早她異常安靜,甚至主動吃了藥。我望向窗外,暴雨洗過的天空呈現出脆弱的藍色。陽光透過柵欄,在她臉上投下平行的光痕,像監獄也像琴鍵。
床頭櫃上擺著個新相框——她把昨天撕碎的結婚證重新拚好,缺失的部分用蠟筆補上。三個人的合影裡,林曉的位置被她畫了顆小小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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