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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父母也領了離婚證,把我像丟垃圾似的扔在出租屋,說:“18

歲了,該自己活了。”

大學一天

15塊的生活費,是親媽算的

“綽綽有餘”;親爸說

“餓肚子才學得進”。

我餓暈躺在醫務室,爸發訊息:“又找藉口要錢?臉呢?剛上大學就染上這伸手要錢的毛病?自己作的孽自己扛,彆指望我給你填窟窿!”

媽的訊息緊跟著炸進來,“我這月剛給你弟報了鋼琴班,一節課就三百,你當我開銀行的還是印鈔機?自己看著辦吧,彆再來煩我。”

直到我開著保時捷上班,多年不見的父母,突然出現:“瑤瑤,媽錯了……”

01

大學錄取通知書被我折成整齊的方塊,塞進高中校服的口袋裡。

就在半小時前,爸媽拿著剛新鮮出爐的離婚證,把鑰匙放在出租屋積灰的茶幾上。

\"以後這屋子歸你了。\"

媽攏了攏新做的捲髮,\"學費我跟你爸各出一半,生活費輪流出,每個月五百,夠你在學校活了。\"

爸拎著行李箱往門口走,\"我跟你李阿姨住,你媽也有新家,週末彆隨便打電話。\"

開學報到那天,手機震動了兩下,是銀行到賬提醒。

五百塊的數字躺在螢幕上,下麵跟著爸的訊息:\"要學會規劃開支,500

塊省著花足夠了,彆總想著跟人比吃穿,學業要緊\"

這是他們離婚後,他第一次主動聯絡我這個女兒,內容卻像超市促銷傳單上的省錢攻略。

推開宿舍門時,三個室友已經收拾妥當。

我把蛇皮袋塞進床底,塑料摩擦聲在安靜的宿舍裡格外清晰。

她們齊刷刷看過來時,我滿臉通紅。

第一天的晚飯我是在食堂角落吃的。

看著價目表上

\"一葷一素

15

元\"

的紅色大字,手指攥緊了口袋裡的飯卡。

最後買了兩個饅頭,就著免費的紫菜蛋花湯嚥下去。

這樣過了十天,我的記賬本上已經畫了十個

\"正\"

字。每個正字代表五個饅頭,旁邊用鉛筆標著

\"湯:免費\"。

週三那天宿舍長敲我的床板:\"瑤瑤,我們商量著買台洗衣機,拚單下來一人三兩百,你看行不?\"

兩百塊。我的心猛地沉了沉,卡裡還剩兩百一十塊,是這個月省下來的

\"應急資金\"。

最終我點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行。\"

轉完賬的那一刻,手機簡訊提示餘額隻剩11元。

突然想起初中時丟了五十塊飯錢,爸騎著自行車帶我在放學路上找了三圈,最後把自己錢包裡所有零錢都塞進我書包:\"彆委屈自己。\"

晚自習時,胃裡的空虛感突然翻湧上來,像有隻手在裡麵擰麻花。

同桌小林遞來一塊巧克力:\"瑤瑤你臉色好差,低血糖了吧?\"

我擺擺手想拒絕,她已經剝開糖紙塞我手裡:\"快吃,我媽說女生隨身得帶這個。\"

巧克力的甜膩在舌尖化開時,我突然鼻子一酸。

回到宿舍後,我點開那個名為

\"幸福一家人\"

的群聊

——

離婚後它就冇再熱鬨過,最新訊息還是媽發的搬家通知。

手指在輸入框裡打了又刪,刪了又打。\"爸媽,宿舍買洗衣機分攤了兩百,現在吃飯的錢都冇了,能不能這個月多給

200

塊?\"

這句話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發顫。

群裡安靜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爸先發了訊息:“又要錢?臉呢?剛上大學就染上這伸手要錢的毛病?我看你根本不是去唸書的,是去跟人比著揮霍的吧?當初跟你說省著花,當耳旁風了?自己作的孽自己扛,彆指望我給你填窟窿!”

還冇等我緩過神,媽的訊息緊跟著炸進來,字裡行間全是尖刺:

“我這月剛給你弟報了鋼琴班,一節課就三百,你當我開銀行的還是印鈔機?”

“再說了,你一個姑孃家,吃能花多少錢?我看就是被那些狐朋狗友帶壞了,心思不用在學習上,整天琢磨怎麼花錢!你弟下週生日,我還得給他買遊戲機,你這邊自己看著辦吧,彆再來煩我。”

兩條訊息像兩記耳光,在我臉上火辣辣地燒。

我盯著螢幕,手指在輸入框上懸了半天,一個字也敲不出來。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開口要兩百塊,已經成了

“揮霍”“敲竹杠”“吸他們的血”。

手機還在震動,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推卸責任,像在踢一個臟皮球。

我突然想起離婚那天,他們也是這樣站在客廳兩端,爸說

\"學費我最多出一半\",媽說

\"生活費憑什麼要我承擔\",而我就站在他們中間,像個多餘的標點符號。

胃裡的空虛感再次襲來,比之前更凶。

我捂著肚子趴在桌上,舍友輕輕碰我胳膊:\"冇事吧?要不要去校醫院?\"

我搖搖頭,眼淚卻突然掉了下來。

原來

500

塊在一線城市的大學裡,真的活不下去。

原來上了大學就算大人,是說冇人再管你餓不餓。

原來父母的愛,真的可以像錄取通知書上的字跡,時間久了,就慢慢褪色了。

明天去問問食堂阿姨,能不能幫忙收拾碗筷換頓飯吃。或者去看看校門口的便利店,招不招夜班兼職。

從明天起,我的大學,要自己掙飯吃了。

02

我開始在課後去學校超市做收銀員,每小時

12

塊,週末連做

8

小時才能賺夠下週的飯錢。

走出超市時,晚風捲著雨打在臉上,涼得人發抖。

“小妹妹,等一下。”

三個醉醺醺的男人突然從樹後晃出來,酒氣混著煙味撲麵而來。

黃毛眯著眼打量我濕透的上衣,嘴角勾出噁心的笑:“小妹妹,一個人啊?跑什麼?哥哥們又不吃人。”

我後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讓開。”

“喲,還挺橫。”

黃毛伸手就來掀我的衛衣帽子。

“這丫頭片子長得還行啊,細皮嫩肉的,比學校那些濃妝豔抹的帶勁。”

刀疤臉的手開始往我腰上摸,我抬腳就往他小腿踹,卻被他死死攥住腳踝。

我掙紮著罵:“滾開!耍流氓我報警了!”

黃毛嗤笑一聲,“陪哥哥們樂嗬樂嗬,說不定還能賞你點零花錢,比在超市當收銀員強多了吧?”

他的手剛摸到我上衣鈕釦,遠處突然亮起手電筒的光柱,保安大叔的吼聲穿透雨幕:“住手!你們幾個小兔崽子!”

刀疤臉罵了句臟話,黃毛還想踹我一腳,被保安的手電筒照得趕緊跑了。

回到宿舍時,舍友她們已經睡了。

我蹲在衛生間,對著鏡子掀起衛衣

——

後腰青了一大塊,是剛纔被推在牆上撞的。

水龍頭的水嘩嘩流著,我捂住嘴不敢哭出聲,怕吵醒室友,隻能任由眼淚砸在瓷磚上,和水聲混在一起。

那夜我抱著膝蓋坐在床沿,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期中考試前一週,班級群突然彈出輔導員的訊息:“交

200

塊班費,用於購買期末複習資料和班級團建。”

“瑤瑤,你轉了嗎?截止到明天下午哦。”

李萌一邊敷麵膜一邊問。

我支支吾吾說

“再等等”,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

實在冇辦法,我翻出母親的號碼,電話接通的瞬間,我突然想掛掉,可已經來不及了。

“喂?有事快說,我正帶小寶練鋼琴呢。”

母親的聲音裡帶著不耐煩,背景裡傳來小孩嘻嘻哈哈的笑聲。

“媽,我們要交班費,200

塊……”

我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什麼?又要錢?”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你在學校到底乾什麼了?是不是談戀愛了?我可告訴你宋瑤,彆指望我給你錢養男人!”

電話掛斷後,我還是打給了父親。

電話響了七聲才被接起,背景裡有女人的聲音:“誰啊?”

“爸,我要交班費,200

塊……”

父親的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在躲著什麼:“啊?班費啊……

我這剛給你妹妹買了新手機,你先跟同學藉藉不行嗎?”

他的聲音突然壓低,“我這邊不方便,先掛了啊。”

忙音再次響起。

那天晚上,我正揹著金融學的公式,突然覺得天旋地轉,手裡的書

“啪”

地掉在地上。

再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醫務室的床上。

醫生眉頭皺得很緊:“低血糖加過度疲勞,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一天吃幾頓飯?”

我冇敢說實話,隻含糊說複習太忙忘了吃。

醫生歎著氣開了營養劑,三十多塊錢,舍友搶在我前麵付了:“等你有錢了再還我。”

躺在宿舍床上,我刷朋友圈看到母親發了九宮格照片,是帶那個叫

“小寶”

的男孩去遊樂園,配文:“寶貝開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往下翻,是父親的訊息。他曬了架鋼琴,黑色的,看起來就很貴:“給囡囡的禮物,這孩子有天賦,得好好培養。”

下麵有人評論

“宋哥真疼孩子”,他回了個得意的表情包。

父親的前一條朋友圈是紅包截圖

——

給囡囡的零花錢,一千塊。

而我,連三十多塊的營養劑都要賒賬。

我摸出手機,默默把那個家庭群設置了

“不提醒”。

03

宿管阿姨來貼封條那天,我正蹲在宿舍樓道裡數錢。

皺巴巴的紙幣攤開在膝蓋上,五塊十塊地疊著,最大的麵額是張五十的,還是奶茶店老闆多給的加班費。

\"宋瑤,真不回家啊?\"

阿姨往我手裡塞了袋蘋果,\"宿舍初一到初三要斷電,記得多囤點吃的。\"

我把錢小心地收進鐵盒,笑著點頭:\"不回啦,省點路費。\"

其實是根本冇錢買火車票

——

剛交完下學期

1200

的住宿費,鐵盒裡隻剩下二十七塊三。

除夕那天,我拿出最後一包方便麪。

調料包撕了半袋,熱水衝下去時,麪條還冇完全泡開,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

點開久違的家族群一看,母親發了段視頻。

海浪拍著沙灘,她穿著花裙子站在椰子樹下,旁邊的男人摟著她的腰,那個叫小寶的男孩舉著冰淇淋笑。

配文是:\"海南的冬天真舒服,小寶說以後每年都要來。\"

緊接著是父親的照片。

新家的客廳裡,他正踩著凳子貼春聯,繼女囡囡舉著膠帶在下麵遞,他新老婆站在旁邊拍視頻,背景裡飄著飯菜香。\"囡囡寫的福字,貼在門上真喜慶。\"

群裡的訊息刷得飛快,兩人像比賽似的曬照片

——

母親發海鮮大餐,父親就發囡囡收到的新年禮物;母親說小寶學會了遊泳,父親就曬囡囡的鋼琴考級證書。

我抱著泡麪碗,看著那些刺眼的熱鬨,突然發現他們連一句

\"你在哪過年\"

的問候都冇有。

就好像我從來不是這個家的人,那些一起包過的餃子、一起守過的歲,都隻是我臆想出來的夢。

碗底最後一點湯被我喝得精光,手機又亮了。

母親發了個紅包截圖,給小寶的壓歲錢是

8888,配文:\"男孩子要富養。\"

父親立刻跟上,囡囡抱著個厚厚的紅包,他說:\"我們囡囡是小公主,紅包必須最大。\"

窗外突然炸開煙花,我跑到陽台去看,絢爛的光映在對麵的教學樓上,像鋪了層碎金。

可再好看的煙花也留不住,就像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大年初五那天,我揣著僅有的二十七塊三,坐上了去母親新家的公交車。昨天夜裡我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久,想好了見麵要說的話。

不說錢,不說委屈,就扯扯學校的事,說說食堂新開的視窗,哪怕問問她海南的沙子是不是真的比照片裡還軟。

小區門口的保安攔住我時,我報出母親的名字,他卻搖搖頭:\"這戶人家冇姓宋的,隻有姓張的。\"

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大概連姓都改了。

正站在路邊發懵,突然看見熟悉的身影。

母親穿著貂皮大衣,正牽著小寶從超市出來,新老公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麵。

04

我心臟猛地一跳,剛想喊

\"媽\",她卻像觸電似的轉過頭,眼神撞進我眼裡的瞬間,她突然拽著小寶加快腳步,頭埋得低低的,彷彿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媽!\"

我追上去,“我隻是來看看你,不要錢!”

她新老公突然推了我一把,\"神經病啊!再跟著報警了!\"

冇想到母親真的掏出手機,手指抖著按了

110:\"喂,警察嗎?這裡有個女的碰瓷,一直纏著我們不放

對,就在幸福家園小區門口\"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對著電話說

\"不認識\"\"

是陌生人

\"\"想訛錢\",突然笑出聲。

原來電視劇裡演的那些斷絕關係的戲碼是真的,原來母親為了新家庭,可以真的把我當成碰瓷的無賴。

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在心裡跟自己說。

父親不一樣的,他小時候總把雞腿偷偷夾給我,他怎麼會像母親這樣對我?

我轉身離開後,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纔到父親住的小區。

這次我學乖了,冇敢直接找過去,就在門口的便利店等。

傍晚時,終於看見父親牽著七歲的囡囡出來買零食。

囡囡一個人站在門口,我走近,仔細端詳這個新妹妹。

冇想到,她突然往地上一坐,蹬著腿哭:\"爸爸!她是誰啊!她要打我!\"

我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擺手說:\"我冇有\"

父親突然衝出來,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你來乾什麼?是不是又來要錢?\"

他指著我的鼻子罵,\"跟你媽一個德行,又賤又蠢!\"

\"我冇有\"

眼淚混著鼻血往下掉,我嚐到嘴裡的腥甜,\"我隻是想\"

\"滾!\"

他猛地把我推到地上,\"以後彆再出現,看見你就晦氣!\"

囡囡還在哭,父親趕緊蹲下去哄,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柔聲細語的樣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爬起來時,書包帶斷了一根。我拖著書包漫無目的地走,街上的店鋪都關著門,隻有路燈亮著,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路過垃圾桶時,一張傳單飄到我腳邊。

撿起來一看,上麵印著

\"禮儀模特招聘\",黑體字寫著

\"日結

500,工作輕鬆,隻需穿禮服站兩小時\",地址在郊區的度假村。

我盯著那行字,心裡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

\"肯定是騙子\",一個卻在喊

\"500

塊呢,夠你活大半個月了\"。

爸媽是指望不上了。

母親報警時那嫌惡的眼神,父親甩巴掌時那狠戾的力道,早就把

\"親人\"

兩個字碾成了渣。

為了活下去,手不知不覺摸出手機,按傳單上的號碼撥了過去。

05

到了地方纔發現是個酒局,不是傳單上寫的婚禮慶典,也冇有穿禮服的侍者。

昏暗的燈光下,幾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圍著茶幾坐成一圈,桌上擺著十幾瓶空酒瓶,其中一個留著金鍊子的男人正摟著個年輕女孩灌酒,女孩笑得滿臉通紅,眼神卻透著慌亂。

“喲,人來了?”

坐在主位的男人抬起頭,他肚子挺得像個皮球,襯衫釦子崩開兩顆,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溜來溜去,“小姑娘看著挺清純啊,會喝酒不?”

我攥著書包帶子往後縮:“我……

我是來做禮儀的,傳單上說隻要站兩個小時……”

“站著多冇意思。”

金鍊子男人拍了拍大腿,“過來陪哥哥們喝幾杯,喝一杯加一百塊,怎麼樣?”

周圍鬨堂大笑,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突然明白過來,哪有什麼輕鬆賺錢的活,這分明是個騙局。

轉身想跑時,手腕突然被人攥住,肥膩的手指掐得我生疼

——

是那個主位上的男人。

“來了就想走?”

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帶著股餿掉的酒氣,“陪我們玩開心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我拚命掙紮,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這世上冇人會來救我。

就在這時,包廂門

“砰”

地被踹開。

“王總,李總,你們在這兒啊?”

一個染著藍頭髮的女孩走進來,她穿著露臍裝,脖子上掛著條銀色鏈子,正是我在奶茶店兼職時認識的林薇學姐。

她掃了眼被抓住的我,眼神突然冷下來:“這是我學妹,你們彆亂來。”

金鍊子男人愣了愣,隨即堆起笑:“原來是林侄女啊,誤會誤會,我們就是跟小姑娘開玩笑呢。”

林薇冇理他,一把甩開男人的手,將我拉到身後。

“我姑姑找你們談合作的事,走吧。”

男人們訕訕地起身,經過我身邊時,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還瞪了我一眼。林薇像是冇看見,徑直拖著我走出包廂,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冇發出一點聲音。

安全通道的門被關上的瞬間,我腿一軟就往下滑。

“學姐……

謝謝你……”

“謝什麼,我以前也遇到過這種事。”

她靠在牆上抽菸,煙霧模糊了她的臉,“那幾個是常客,專騙你們這種急著用錢的學生妹。”

我這才知道,林薇是這家會所老闆的侄女,平時幫著照看生意。

“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找兼職?”

她彈了彈菸灰,“傳單上寫的禮儀模特,十有**是這種酒局。”

我低下頭,看著磨破的帆布鞋:“我需要錢……

冇錢吃飯了。”

我突然想把所有事都說出來。從父母離婚那天說起,說到一天十五塊的夥食費,說到被醉漢攔住的雨夜,說到父親的巴掌和母親的報警……

林薇一直冇說話,直到我停住,她才從包裡掏出五百塊錢:“先拿著花。”

我慌忙擺手:“不行學姐,我不能要你的錢。”

“不是白給你的。”

她挑眉,“我姑姑的花店缺個花藝助理,每天下午五點到八點,時薪二十,包晚飯,乾不乾?”

我愣住了,時薪二十,比超市高了快一倍。“真的嗎?”

“騙你有什麼好處?”

她笑起來,眼角有顆小小的痣,“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插花要細心,打碎一個花瓶扣五十。”

06

那天晚上,林薇送我回學校。

出租車路過外灘時,她指著對岸的燈火:“看見冇?那棟最高的樓,我以後要在那兒開家自己的工作室。”

“學姐你這麼厲害,怎麼還在奶茶店兼職?”

我忍不住問。

她嗤笑一聲:“體驗生活唄,總不能一直靠家裡。”

後來我才知道,林薇的父母在她高考那年車禍去世了,她姑姑收養了她,可她總說

“花彆人的錢不自在”,所以到處找兼職攢錢。

花藝助理的工作比想象中輕鬆。

第一個月工資發下來那天,我數了三遍

——

兩千四百塊。

有了穩定的收入,我終於能在食堂買帶肉的套餐了。

開學後,我去教務處交了拖欠的教材費。

老師看著我,突然說:“宋瑤同學,你上次申請的特困生補助批下來了,每個月有三百塊,打到你卡裡了。”

我愣在原地,老師又說:“是林薇同學幫你整理的材料,她說你不好意思麻煩老師。”

走出辦公樓時,陽光正好落在身上。我掏出手機給林薇發訊息:“補助到了,謝謝你。”

期末考試前,我終於能在圖書館待到閉館了。

不用再擔心晚上的兼職,不用再啃乾麪包,我甚至能買杯熱咖啡放在手邊。

成績出來那天,輔導員在班群裡

我:“宋瑤,專業第五,恭喜獲得一等獎學金!”

林薇的電話恰在此時打來:“乾嘛呢?出來擼串。”

燒烤攤的煙火氣裡,她指著不遠處擺攤的老夫妻,“他們賣炒粉十年了,供出兩個大學生。這世上不是所有父母都配當父母,但總有人在好好生活。”

那天我喝了半瓶啤酒,暈乎乎地靠在林薇肩上。

她說:“瑤瑤,你記住,真正的家人不是靠血緣綁在一起的,是那些在你摔跟頭時,願意扶你起來的人。”

夜風帶著燒烤的香味,吹得人心裡暖暖的。

我望著天上的星星,突然覺得,有冇有父母的關心好像也冇那麼重要了。

07

大二那年的春節,我正在花店幫林薇的姑姑包年宵花。

父親發來訊息:\"瑤瑤,我和你媽商量好了,以後生活費就不給了。\"

緊跟著是母親的訊息:\"你現在兼職也能賺錢,獎學金還能存下不少,該學會完全獨立了。我們的新家庭開銷大,你多擔待。\"

我盯著螢幕,點了退群,手機介麵突然空出來一塊,像心裡某個一直填不滿的洞,終於被徹底挖空了。

那天晚上收攤後,林薇看出我不對勁,\"又被你爸媽氣著了?\"

我突然笑出聲:\"他們說不給我生活費了。\"

\"挺好啊。\"

林薇拍了拍我肩膀,\"以後再也不用看他們臉色要錢了。\"

是啊,挺好的。

手裡攥著剛發的兼職工資,雖然不多,卻是乾乾淨淨、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

那之後我再冇收到過父母的訊息。

偶爾從老家親戚的朋友圈裡,能看到他們的動態

——

母親帶著小寶去拍了親子照,父親陪囡囡去參加了鋼琴比賽。

我像看陌生人的故事,心裡冇什麼波瀾,隻是包花時會更用心些,想著多攢點錢,離他們遠一點。

大學畢業那年,我憑著專業第一的成績和幾封含金量十足的推薦信,進了家互聯網大廠做金融分析師。

這一年過得像按了快進鍵。

每天加班到淩晨,吃遍了公司樓下所有便利店的便當,手指敲壞了三個鍵盤。

但看著銀行卡裡的餘額一點點上漲,看著自己負責的項目登上財經新聞,那種踏實感,是多少句父母的

\"我愛你\"

都換不來的。

拿到第一筆項目獎金那天,我請林薇去吃了頓好的。

在陸家嘴的旋轉餐廳裡,她舉著紅酒杯:\"現在可以啟動我們的計劃了吧?\"

我們的工作室叫

\"微光\",開在一棟老式洋房的二樓。

林薇負責設計,我管運營和財務,開業那天,李萌帶著她的程式員男友來剪綵,花店的姑姑送來一大束向日葵。

工作室走上正軌的第三個月,我們接到個大項目

——

為一家教育機構設計品牌

vi。

對接人微信名是

\"小寶爸爸\",我冇多想,直到見麵那天,推開會議室的門,看見那個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才認出是母親的新老公。

更讓我措手不及的是,母親竟然跟在他身後。

會議進行得很順利,直到中場休息,母親突然拽住我:\"瑤瑤,你現在

混得真好。\"

我抽回手,理了理西裝下襬:\"有事嗎?女士。\"

她的臉突然漲得通紅:\"我和你爸

最近都挺想你的。\"

我冇接話,轉身回了會議室。

冇過三天,父親的電話就打來了。

鈴聲響到第五遍,我才接起。

\"爸聽說你出息了,開了自己的工作室\"

\"有事就說,冇事就掛了。\"

我打斷她,指尖在鍵盤上敲下

\"項目預算表\"

幾個字。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哭腔:\"瑤瑤,爸最近身體不好,你妹妹報了個國際夏令營,要不少錢

你看能不能\"

\"不能。\"

我掛了電話,順手拉黑了這個號碼。

可他們顯然冇打算罷休。

週五下午,我正在和客戶視頻會議,前台突然發來訊息:\"宋總,樓下有兩位姓宋和姓林的客人,說是您的父母。\"

我捏著鼠標的手緊了緊:\"讓他們等著。\"

會議結束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我走到樓下,看見父母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母親正對著玻璃門照鏡子,父親在偷偷數前台桌上的糖果。

08

\"有事嗎?\"

我站在他們麵前,居高臨下地問。

母親立刻站起來,想去拉我的手,被我側身躲開。\"瑤瑤,我們是來看看你。\"

她搓著手,眼睛瞟著牆上我們獲得的設計獎項,\"你這工作室真不錯,比你張叔叔公司還氣派。\"

\"要不是當年我們嚴格要求你,讓你早點獨立,你哪能有這麼強的能力?\"

父親跟著幫腔,\"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們。\"

我笑了,笑出聲來:\"感謝你們一天給我十五塊生活費?感謝你們讓我啃了半年饅頭?還是感謝你們為了新家庭,把我當碰瓷的陌生人?\"

母親的臉白了:\"瑤瑤,過去的事就彆提了

我們現在老了,你弟弟妹妹還小,你總該儘點孝心吧?\"

\"孝心?\"

我指著前台的監控,紅燈在天花板上明明滅滅,\"你們知道

'

孝'

字怎麼寫嗎?是老在上,子在下,不是把孩子榨乾了,再回來吸血。\"

父親突然激動起來:\"你怎麼說話呢?我們是你爸媽!你現在有錢了,幫襯家裡不是應該的嗎?\"

他指著林薇辦公室的方向,\"你那個合夥人一看就精明得很,彆被她騙了!還是家裡人可靠!\"

\"林薇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被人欺負時會擋在我身前的人。而你們,隻是看上我的錢。\"

\"你們在新家庭麵前,不是說從來冇生過孩子嗎?要不要我把這段發給張總和囡囡媽媽看看?\"

母親的新老公最在意名聲,父親的新老婆一直以為他是初婚。

這兩個秘密,是我請私家偵探查的,本想永遠爛在肚子裡,冇想到還是派上了用場。

兩人的臉突然變得慘白,母親拉著父親就往外走:\"我們走,以後不來了!你真是

太狠心了!\"

他們幾乎是逃著離開的,發出慌亂的聲響。

林薇從辦公室探出頭:\"搞定了?\"

我點點頭,突然覺得很累,靠在牆上滑坐下去。

\"想哭就哭吧。\"

林薇遞給我張紙巾。

我搖搖頭,眼淚卻掉了下來。不是因為難過,也不是因為解氣,而是突然意識到,我終於可以徹底放下了。

想起剛上大學時,那個啃著乾麪包、在群裡小心翼翼問父母要兩百塊的自己;想起在酒局上被抓住手腕、以為冇人會來救我的自己;想起除夕夜泡著方便麪、看著他們曬幸福的自己。

原來那些難熬的日子,真的會過去。

後來,父母再也冇來過。

聽說母親的新老公知道了我的存在,雖然冇離婚,但對她再冇從前那麼好了;父親的繼女得知自己不是獨生女,大吵大鬨了好一陣,他在家裡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現在的我,會在週末去花店幫姑姑包花,會和林薇去看新上映的電影,會在深夜加班時,給自己點份加雙蛋的豪華版外賣。

銀行卡裡的餘額越來越多,心裡的安全感也越來越滿。

偶爾路過民政局,會想起他們離婚那天,我攥著錄取通知書站在出租屋裡的樣子。

如果能穿越回去,我想抱抱那個女孩,告訴她:彆怕,你以後會過得很好,會有很多人愛你,會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會比任何人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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