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脈的黎明,薄霧在林間流淌。周濤緊了緊肩上的硬木獵弓,腰間的獵刀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十一歲的少年身形矯健,古銅色的皮膚下是常年與山林搏鬥留下的力量線條,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灌木叢後的動靜。
“今天得給李嬸家帶點肉回去。”周濤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目光鎖定前方一片被踩踏過的草叢。李嬸這麼多年一直照顧他雖然冇有住一起,但有什麼吃的都想著他。
周濤的父親是山腳下小村落的獵人,日子過得清苦卻也溫馨。好景不長,在周濤六歲的時候。那是一個陰沉沉的日子,天空中飄灑著細密的雨絲,彷彿是上天在為即將發生的悲劇哭泣。父親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床,準備上山去打獵。母親見雨勢不大,也決定一同上山,順便撿些蘑菇回來補貼家用。
然而,他們萬萬冇有想到,這次看似平常的出行,卻成為了他們生命中的最後一程。在山林中,他們遭遇了一隻凶猛的野獸,那野獸凶狠異常,毫不留情地向他們撲來。父親雖然奮力抵抗,但終究寡不敵眾,最終與母親一同慘遭猛獸的毒手。
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了小周濤幼小的心靈上。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一下子失去了父母雙親,他感到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崩塌。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小周濤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渾渾噩噩地度日。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活潑開朗,而是變得沉默寡言,常常一個人呆呆地望著遠方,回憶著與父母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半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小周濤靠著村裡好心的左鄰右舍的接濟,才勉強冇有餓死。然而,命運似乎對他格外殘忍。老天爺發了火幾個月的乾旱讓村裡的生活越來越艱難,大家都自顧不暇,對他的關心也越來越少。
隻有李嬸,那個善良的女人,還會每天給他送些吃的。趁給他送吃的時候就寬慰引導
讓他要堅強的活著,這樣他的父母在天之靈才能安心……讓他感受到了些許溫暖。
李嬸自己也有一家子要吃飯,長久以來的照顧資助小周濤
讓家裡人已經有了怨言,畢竟誰家日子都緊巴巴的。李嬸每天來的次數變少了,甚至匆匆忙忙的放下吃的在囑咐兩句“仔,你快吃飯,好好活著,你爹孃在天上看著你呢!”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個月。這天,李嬸又給小周濤送吃的,正放下懷裡用樹葉裹著的麥餅,身後卻伸出一隻手拿搶過麥餅,是李嬸的兒媳。她一臉怒氣,將麥餅狠狠摔在地上,大聲叫嚷:“你還真把這小子當親兒子養啊!咱自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還管他死活!”李嬸臉色漲紅,囁囁的解釋:“濤兒可憐,就這麼點吃的…”兒媳雙手叉腰,不依不饒:“他就是冇用的,爹孃被野獸吃了,也不說給他爹孃報仇,現在還拖累咱們鄉裡鄉親,哪家孩子這麼大不自己乾活兒………”小周濤眼眶泛紅,強忍著淚水,他緊咬嘴唇,身體微微顫抖,他冇聽見李嬸媳婦兒後麵說什麼
給爹孃報仇一直在腦海裡迴盪,讓他死寂的靈魂彷彿被一道閃電擊中。從那一刻起,他找到了活著的意義,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
明白了。為父母報仇成了他的信念和目標。小周濤默默撿起地上的麥餅,對著李嬸她們說:“李嬸,謝謝您的照顧,我以後會好好的活著,以後您也彆給我送吃的了,我會養活自己的。”說完轉身回到破舊的屋子關上了門。李嬸和她媳婦兒都呆了,麵麵相覷的看著對方,李嬸說:“大英,早知道這有用,你早點兒來吵一架,這孩子也不會這麼久才清醒。”李嬸媳婦兒也覺得對一個七歲的孩子這樣有點兒刻薄了,可也是生活所逼
他自己能立起來,鄉裡鄉親幫一把也是會的。
從那天以後小周濤開始冇日冇夜的練習射箭,弓箭還是他爹給他做的一把小弓。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對著樹木、石頭練習瞄準和射擊,餓了就吃野菜果子,李嬸偶爾也會給他一些吃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小周濤看見村裡其它獵戶上山打獵就跟著,起初大家覺得他太小都不讓他跟,他就在後麵遠遠的吊著,慢慢的村裡的獵戶也就不趕他了,還指導教他。
空氣中瀰漫著露水和腐葉的氣息。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夾雜著刺耳的金屬交鳴聲從側前方的斷崖處炸響!緊接著是山石崩裂的轟隆聲!
周濤心頭一緊,本能地伏低身體,藏在一塊巨石後,小心探出頭。
斷崖之上,景象駭人!一頭形如巨豹、渾身覆蓋暗紫色鱗片、脊背跳躍著危險雷光的妖獸——**雷紋豹**,正瘋狂地撲擊一道靈動的白色身影!那白衣少女身法飄忽,手中長劍舞出道道寒光。但雷紋豹力大無窮,速度驚人,纏繞周身的雷光更是讓少女險象環生!
“噗嗤!”
少女一個閃避不及,左肩被雷紋豹帶著雷光的巨爪狠狠撕裂!白衣瞬間被鮮血染紅,她如同斷翅的蝴蝶般從崖上墜落!那雷紋豹也發出一聲痛吼,一隻前爪被劍氣斬開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隻眼睛也被波及,血流如注。
少女墜落的方向,正是小周濤藏身的巨石附近!
千鈞一髮!周濤來不及多想,猛地從巨石後竄出,撲向墜落點!
“砰!”
巨大的衝擊力讓兩人重重摔在厚厚的落葉上。周濤後背火辣辣地疼。他低頭看向懷中,倒吸一口涼氣。
懷中的少女容顏絕美,此刻卻麵如金紙,嘴角溢血。左肩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皮開肉綻,邊緣焦黑,殘留著絲絲縷縷跳躍的、充滿毀滅氣息的紫色雷光!少女懷中緊緊護著一隻通體漆黑如墨的小貓,小貓蜷縮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知歐,發出警告的“嘶嘶”聲。
“姐…姐姐?”周濤忍著劇痛。
少女睫毛劇烈顫動,艱難地睜開雙眼。那是一雙清澈堅韌的眸子,此刻充滿痛苦和疲憊。她想掙紮起身,牽動傷口,悶哼一聲。
“彆動!姐姐你傷的太重了。”周濤急忙按住她,看著那跳躍雷光的傷口,頭皮發麻。他迅速解下腰間水囊和油布小包,取出止血草葉嚼碎,混合清水,小心敷在少女傷口邊緣相對“乾淨”的地方。傷口中心的雷光,他隻能避開。
少女疼得渾身發抖,牙齒深陷下唇。她懷中的小黑貓對著知歐齜牙低吼。
“我叫周濤,是這山下的獵人。姑娘你…”知歐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周…夢…。”少女虛弱吐出兩個字,聲音清冷。小黑貓聽到她的聲音,低吼稍歇。
“周夢姐姐…”知歐重複一遍,“小貓呢?”
“小…貓?…”雲舒的聲音更加微弱。
就在這時,頭頂斷崖傳來雷紋豹暴怒到極點的咆哮!它那隻完好的獨眼閃爍著瘋狂、貪婪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死死鎖定了崖下的周濤!雖然它也受了重傷,但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比獵殺白衣女子更強烈的**渴望**瞬間壓倒了痛苦!
在它的感知中,那個抱著女修士的人類少年體內,彷彿有一個剛剛開啟了一絲縫隙的“寶藏”!一股混沌、原始、彷彿蘊含天地初開時所有本源力量的氣息,正極其微弱地從少年身上散發出來!這氣息對它有著致命的、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吼——!!!”雷紋豹獨眼血紅,完全無視重傷的雲舒和小糰子,所有的凶性和貪婪都集中在了周濤身上!它不顧傷勢,拖著殘爪,直接從斷崖上朝著知歐猛撲下來!
“它的目標…是你?!”周夢瞬間察覺到了雷紋豹那針對知歐的貪婪殺意!她重傷之下感知模糊,但此刻近距離接觸,隱隱感覺到周濤體內似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極其隱晦的“空洞”感,彷彿能容納萬物,又彷彿一片混沌初開!一個讓她心頭劇震的念頭閃過——**難道是傳說中的混沌靈體?亦或是…某種更特殊的廢靈根變異?**
但這念頭太過飄渺,且一閃而逝,她根本無法確認!隻是本能地感覺到,這少年體質**極其特殊**,對妖獸有致命的吸引力!
“快走!你把它帶走!它要的是你!”周夢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喊,眼中充滿焦急和困惑。
看著那如同小山般砸落的恐怖妖獸,周濤心中冰涼!但他骨子裡的血性和求生本能瞬間爆發!
“跑?來不及了!”周濤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將懷中的雲舒往旁邊安全的巨石凹陷處一推,抓起腳邊尖銳的石頭,用儘全力砸向撲來的雷紋豹麵門!然後,轉身朝著與周夢位置**相反**的、山林深處狂奔!一邊跑,一邊大吼挑釁:
“畜生!來追我啊!”
“吼——!!!”石頭砸在雷紋豹臉上,徹底激怒它。它巨大的身軀轟然落地,震得地麵一顫,獨眼死死鎖定狂奔的知歐,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周夢和黑貓,帶著滔天凶焰,瘋狂追了上去!
“周濤——!”雲舒看著少年決然引走妖獸的背影,心下焦急,這小少年看起來才十來歲怎麼能跑的過雷紋豹,就算這雷文豹重傷,一個凡人小孩子怎麼都跑不掉的呀。越想越急想起身追上去,劇烈的動作讓她肩頭雷光大盛,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小黑貓焦急地打轉,發出淒厲叫聲。
“特殊的…體質…對妖獸…致命…他…”混亂的念頭衝擊著雲舒。重傷和巨大的精神衝擊讓她意識模糊。雷紋豹的妖力霸道無比,瘋狂侵蝕她的生機和根基,必須立刻回青雲宗!
她掙紮著,用染血的手指從腰間解下一枚溫潤的青色玉佩(刻流雲與“雲”字),奮力拋向周濤消失的方向。又撕下一片衣角,咬破手指,用儘最後一絲清明寫下:
>
**青雲宗…第三峰…周夢秋…**
字跡潦草,血跡斑斑。寫完,她再也支撐不住,徹底昏迷。小黑貓立刻跳到她身上像守護者一樣。
…………
周濤在密林中亡命狂奔!身後的咆哮聲、樹木斷裂聲如同死神的催命符!雷紋豹雖然重傷,但妖獸耐力遠超人類!周濤肺像著了火,雙腿灌鉛,後背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不能停!”他憑藉著對山林的熟悉,在怪石荊棘中穿梭。
突然,前方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斷崖!湍急的河水在崖底轟鳴!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周濤猛地刹住腳步,絕望地看著斷崖。身後,雷紋豹那流著血的龐大身影衝出樹林,獨眼閃爍著嗜血貪婪的光芒,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他猛撲過來!死亡的氣息瞬間將他淹冇!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一道平淡卻蘊含無上威嚴的聲音彷彿自九天之上傳來:
“孽畜,安敢逞凶!”
聲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恐怖威壓轟然降臨!那撲到半空、利爪距離知歐麵門不足三尺的雷紋豹,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拍中!
“嗷嗚——!!!”
淒厲絕望的慘嚎響起!雷紋豹龐大的身軀連同跳躍的雷光,瞬間**分解、湮滅**!化為烏有!
劫後餘生的周濤癱坐在懸崖邊,大口喘氣,心臟狂跳,大腦空白。
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麵前。
那是一位身著樸素青袍的老者。鬚髮皆白,麵容清臒,眼神深邃如星空,平靜地注視著知歐。老者身上冇有絲毫迫人氣勢,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老者瞥了一眼雷紋豹消失的地方,目光平靜。他的視線落在驚魂未定的周濤身上,尤其在知歐沾滿泥土的衣襟處那枚若隱若現的青色玉佩上停留了一瞬,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隨即,他的目光彷彿穿透皮囊,落在周濤體內——那裡氣息微弱而混亂,但在那混亂之下,似乎潛藏著一片難以言喻的、如同混沌初開般的“空寂”區域,隔絕著一切探查。這絕非普通廢靈根!是某種極其罕見的特殊體質?傳說中的混沌靈體?還是某種未知的變異廢靈根?饒是以他元嬰期的修為和見識,竟也**一時難以確定**,隻覺得此子體質**異常古怪**。
“小少年,為何獨自在此,招惹這等凶物?”老者的聲音平和,帶著安定心神的力量。
周濤劇烈喘息,勉強抬頭:“多…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我叫周濤,是山下獵人!不是我要招惹它…是它追著我…”他語無倫次,指著雷紋豹消失處,又想起那個白衣的漂亮姐姐,焦急的說:“還…還有一個姐姐!她受了重傷,在那邊!”他掙紮著想站起指方向。
老者微微抬手,一股柔和力量托住他:“莫急。那女娃,可是身著白衣,抱著一隻黑貓?”
周濤猛點頭:“是!是穿著白衣,抱著一隻小黑貓,她傷得很重,肩上有雷光…”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她已無礙,我已將她暫時安置。你外傷不輕,氣息紊亂,亦需醫治。”他心中暗忖:此子與夢兒相遇,體質又如此特殊古怪,引來雷紋豹覬覦倒也說得通。隻是這體質究竟為何,還需帶回宗門仔細探查。
“前輩…您是?”周濤敬畏又疑惑。
老者親切道:“吾乃青雲宗周衍。你剛剛不顧自身安危引走了雷紋豹救下的白衣女子乃是我徒弟,你隨我回宗門一趟,我替你治傷,你可需回家同家裡人說一聲”治傷隻是一個藉口,真實是想檢視一下這小少年的體質。周濤寂寥的回答說:“家裡冇有人了,爹孃被凶獸吃了,隻剩我一個人。”少年周濤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仙人吧,他們那麼厲害,我要跟著他們學本事,變強、殺光天下所有的凶獸,替父母報仇。咬死爹孃的凶獸他一直冇找到。接著說:“我能拜您為師,替父母報仇嗎?”少年周濤一臉希翼的望著身前的仙人。周衍聽少年這麼說,心裡不禁對少年多了一份愛憐,小小年紀就失去雙親,獨自一人在林中打獵,越想越可憐。於是說到:“那我就帶你先回宗門,要是你有修仙體質我就收你為徒。”
說罷掐訣飛起
少年周濤趕緊道謝
他隻覺眼前景物瞬間模糊,柔和力量包裹住他,下一刻,天旋地轉,風聲呼嘯…
當週濤再次腳踏實地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呆住。
雲霧繚繞間,無數座氣勢恢宏、仙氣盎然的殿宇樓閣懸浮於群山之巔,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仙鶴清鳴,靈泉飛瀑。一座巨大的山門矗立雲霧中,上書三個古樸蒼勁的大字——青雲宗!
他竟然瞬間就從險峻山脈深處,來到了傳說中的仙家福地!
周衍老者(第三峰峰主)站在他身旁,衣袂飄飄,平靜地看著震撼失語的少年:“等會我給你測測靈根。”在回宗的路上已經施法給少年周濤恢複了身體.
周濤呆呆站著,看著如夢似幻的仙門景象,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泥土的獵裝和緊握在手中、那染血的寫著“青雲宗…第三峰…周夢秋…”的布條,感覺置身夢境。就在周濤分身之際,測靈弟子大聲喊到
“下一個!周濤!”
測靈台上,第三峰峰主周衍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態。高台下人頭攢動,各峰弟子混雜其中,嗡嗡的議論聲像是夏日裡驅不散的蚊蠅。
“周濤?誰啊?”
“聽說是宗主剛剛帶回來的,看他一身破爛補丁應該是哪個鄉下的……”
“嘖,第三峰這幾年收的都是些什麼歪瓜裂棗?也就夢秋師姐和福生師弟撐撐門麵了。”
這些聲音並不刻意壓低,清晰地鑽進隊伍最末那個沉默青年的耳朵裡。知歐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短褂,身形不算高大,但骨架勻稱,透著山野少年特有的精悍。他微微低著頭,濃密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隻有緊抿的唇線泄露了一絲緊張。他邁開腳步,赤足踏在冰冷光滑的白玉石階上,一步步走向那座決定命運的高台。
高台一側,第三峰的弟子站在一起。最前方是一位身著月白流雲紋長裙的少女,身姿窈窕,氣質清冷如月下幽蘭。她便是周衍峰主的獨女,第三峰大師姐,周雲舒。此刻,她那遠山般的黛眉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落在知歐那雙沾著泥點、與這仙家氣象格格不入的赤腳上。
雲舒身旁,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正努力踮著腳尖,好奇地張望著台上。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一雙眼睛又圓又亮,像養足了精神的幼獸,正是峰主的小兒子,小師弟周福生。福生旁邊,則是個身量高壯、如同鐵塔般的青年。他穿著無袖短打,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虯結,皮膚隱隱泛著古銅色的光澤,頭髮剃得極短,根根如鋼針般豎立,眼神銳利,帶著一股野性的灼熱,正是三師兄黑龍。他抱著臂,麵無表情地看著知歐的背影,隻在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不知是輕蔑還是彆的什麼。
周衍峰主看著走到麵前的知歐,目光平靜無波。他伸出手指,指尖縈繞著一縷淡青色的靈光,輕輕點向知歐的眉心。
嗡——
測靈石碑猛地亮了起來!那光芒並非尋常弟子的赤、橙、黃等單色,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渾濁粘稠的灰白色!光芒劇烈地閃爍、扭曲、翻騰,如同被煮沸的泥漿,散發出一種古老、原始、卻又死氣沉沉的氣息。測靈石碑本身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哢”呻吟,細密的裂紋瞬間爬滿了表麵!
“這…這是什麼?!”
“灰的?從未見過!”
“碑要裂了?這得多廢柴才能把測靈石搞成這樣?”
台下瞬間炸開了鍋。驚愕、疑惑、隨即是毫不掩飾的鬨笑和鄙夷。
“哈!果然是廢物!連測靈石都受不了他!”
“混沌體?聽著唬人,原來是廢柴中的廢柴!連靈氣都引不動吧?”
“第三峰真是越來越不挑食了,什麼破爛都往回收!”
嘲諷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高台上,負責主持的各峰長老們臉上也浮現出古怪的神色。第一峰的劉長老撚著鬍鬚,搖頭晃腦:“周師弟,此子體質特異,然氣息混沌駁雜,死氣沉沉,與天地靈氣格格不入,隻怕……是先天絕脈啊。修行一途,怕是絕了指望。”
“不錯,”第二峰的王長老介麵,語氣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與其浪費宗門資源,不若早早遣下山去,尋個凡俗活計,安度一生也算造化。”
周衍峰主看著測靈石上那團死寂翻騰的灰白光,又看了看眼前青年瞬間褪儘血色的臉和微微顫抖的雙手,眉頭鎖得更緊。測靈石的反應前所未有,長老們的判斷似乎無可辯駁。他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
“爹!”
一個清冷如冰泉撞擊玉石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高台上下的喧嘩。周雲舒一步踏出,站到了知歐身前,纖細的身影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目光掃過台下那些譏諷的麵孔,最後落在父親和幾位長老身上。
“測靈石異象前所未見,未必就是絕脈。宗門規矩,凡過測靈台者,皆可留下。我第三峰,願收留他。”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雜音,帶著一種天生的、不容置喙的威嚴。
周衍看著女兒清澈而執著的眼眸,又瞥了一眼沉默如石、眼底卻燃著微弱火苗的知歐,心中暗歎一聲。罷了。
“也罷,”周衍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也有一絲決斷,“知歐,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第三峰記名弟子。望你好自為之,莫負了雲舒一番心意。”
塵埃落定。知歐被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嘲諷包圍,幾乎窒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屈辱,對著周衍和擋在自己身前的雲舒,鄭重地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弟子知歐,謝峰主收留,謝……師姐。”
抬起頭時,他眼底那點微弱的火苗,似乎被強行壓得更深,也更執著了。
雲舒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轉身便走。小師弟福生卻像個小炮彈似的衝了過來,一把拉住知歐的手,仰著圓乎乎的小臉,眼睛亮晶晶的:“二師兄!以後你就是我二師兄啦!我叫福生!彆理那些人!他們懂什麼!”聲音清脆響亮,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熱忱。
旁邊抱著臂的黑龍也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灼人的熱浪。他上下打量了知歐幾眼,那張棱角分明、帶著野性的臉上冇什麼表情,隻從牙縫裡擠出硬邦邦的兩個字:“黑龍。”算是打過招呼。他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知歐看著眼前這一小一大兩個“師弟”,感受著福生小手上傳來的溫熱,還有黑龍身上那股毫不掩飾的陽剛與灼熱氣息,心口那塊被嘲諷凍住的堅冰,似乎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湧入一絲暖意。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僵硬卻真實的笑容:“嗯,福生,黑龍師弟。”
第三峰位於青雲山脈深處,靈氣較其他峰略遜,卻也奇峰疊翠,清幽古樸。弟子居所依山而建,多是簡樸的石屋木舍。知歐被安排在山腰一處僻靜的小院,與福生相鄰。
修煉的日子枯燥而殘酷。引氣入體,是仙道第一步。然而,當其他新弟子在聚靈陣中,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天地間流淌的、溫順的五行靈氣,並將它們緩緩納入體內時,知歐卻陷入了無邊的困境。
他盤膝坐在分配給他的、位於聚靈陣最邊緣的蒲團上,五心向天。意識沉入體內,竭力去感應、去捕捉。可那些對彆人而言溫順如溪流的靈氣,一旦靠近他的身體,就如同遇到了最可怕的瘟疫,瞬間變得狂躁、混亂,繼而潰散逃逸!一絲一毫都無法引入經脈!
更可怕的是,他體內深處,彷彿有一片無邊無際、死寂冰冷的“泥沼”。任何一絲外來的、微弱的有序靈氣進入,立刻就被這泥沼吞噬、湮滅,連一點漣漪都掀不起。每一次嘗試,都像是在用一根稻草去填塞無底深淵,徒勞無功,帶來的隻有精神上的巨大反噬——頭痛欲裂,經脈如同被無數鋼針攢刺。
“噗!”又一次強行衝擊失敗,知歐猛地噴出一口暗紅色的逆血,眼前陣陣發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倒。
“二師兄!”守在一旁的福生驚呼,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個箭步衝上前,用自己並不寬闊的肩膀死死抵住了知歐倒下的身體。他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滿是焦急。
另一側,一隻骨節分明、帶著灼熱溫度的大手也穩穩地扶住了知歐的另一邊胳膊。是黑龍。他皺著眉,看著知歐慘白的臉色和嘴角刺目的血跡,聲音低沉:“蠢!欲速則不達!找死麼?”語氣雖衝,但手上傳來的支撐力量卻堅實無比。
“喵~”
一聲慵懶中帶著點不滿的貓叫響起。一隻通體漆黑、冇有一絲雜毛的小貓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的石桌上,優雅地舔著爪子。它體型不大,一雙貓瞳卻是罕見的深紫色,如同兩枚最上等的紫水晶,此刻正斜睨著狼狽的知歐,眼神裡似乎帶著一絲……嫌棄?這便是雲舒的靈寵,小糰子。
“小糰子!不許冇禮貌!”雲舒清冷的聲音傳來。她不知何時已站在院門口,月白的裙裾在微風中輕拂。她手中托著一個青玉小瓶,步履輕盈地走到近前,看著被福生和黑龍攙扶、氣息萎靡的知歐,眉頭微蹙。
她冇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將青玉小瓶遞到知歐麵前:“固本培元丹。每日一粒,不可多服。”瓶口開啟,一股精純柔和的草木清香瀰漫開來,沁人心脾。
知歐掙紮著站穩,看著眼前晶瑩剔透的丹藥,喉頭哽咽。他艱難地抬手接過玉瓶,指尖冰涼:“謝…謝師姐。”
雲舒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清透,彷彿能看穿他強撐的軀殼下那顆瀕臨絕望的心。她冇再多言,轉身抱起桌上傲嬌的小黑貓:“福生,黑龍,看著他,彆讓他再胡來。”身影飄然離去。
小糰子趴在雲舒臂彎裡,扭過頭,那雙紫水晶般的貓瞳又瞥了知歐一眼,尾巴尖懶洋洋地甩了甩。
日子在失敗的循環中流逝。知歐成了整個青雲宗的笑柄,“廢柴混沌體”的名號不脛而走。外峰弟子見到第三峰的人,總會投來戲謔或憐憫的目光。連帶著福生和黑龍也受了些閒氣。
“喂,小石頭,你那廢物二師兄今天引氣成功了冇啊?要不要我們第一峰的聚靈陣借他用用?哈哈!”幾個第一峰的弟子在任務堂外攔住了福生。
福生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像隻被激怒的小獅子,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身體裡隱隱透出一股蠻荒凶獸般的沉重氣息:“不準叫我小石頭!更不準說我二師兄!”
“喲嗬?荒古聖體了不起啊?小屁孩毛長齊了嗎?”為首那人嗤笑,伸手就要去推搡福生。
呼!
一道熾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插了進來,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浪。黑龍麵無表情地擋在福生身前,他比對方高出一個頭,古銅色的皮膚下肌肉賁張,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他冇有釋放任何法術,僅僅是那股從荒古聖體雛形中透出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的壓迫感,就讓那幾個弟子呼吸一窒,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滾。”黑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震得人耳膜發麻。
那幾人臉色變了變,終究冇敢再挑釁,罵罵咧咧地走了。
黑龍這才低頭,蒲扇般的大手在福生腦袋上揉了一把,把他精心紮好的小揪揪揉得一團糟:“走了,回去吃飯。跟雜魚置什麼氣。”語氣是慣常的硬邦邦。
福生頂著雞窩頭,氣鼓鼓地瞪了黑龍一眼,但眼底的委屈和憤怒卻消散了不少。他悶悶地“嗯”了一聲,跟在黑龍身後。
不遠處迴廊的陰影裡,知歐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手裡緊緊攥著那個已經空了的青玉小瓶,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胸口像是堵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痛,窒息。是屈辱,是無力,更是對這兩個因他而受牽連的“師弟”的愧疚。他恨這具無用的身體,恨這死寂的混沌。他不敢上前,隻能眼睜睜看著福生和黑龍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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