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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明日就是殿下登基大典了,您早些休息!”秀春輕聲道。

蘇雪容收回望向窗外落寞的眼神,冇吭聲。

太子登基,她這個太子良娣卻被下令不許前往觀禮,甚至連她的兒子都不能見。

自從生下楚兒,他就被太子妃派人抱走養在了她的名下,她這個親生母親想要見兒子都不行。

楚兒十歲了,蘇雪容卻隻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匆忙見過,其餘的時候她想要見一麵都不被允許,說她這個出身低賤的生母會讓未來的儲君丟人。

兒子生了,卻等於冇生。

女兒養了,剛滿十五歲就被送往北方和親,一年後死在了異鄉,再也冇有見過麵。

她這個在眾人眼裡攀上高枝的貴婦人,活得比普通市井婦人還要可悲。

蘇雪容望向天空中懸著的圓月,心如死灰。

明日既然是太子登基,她想著要不要趁著他成為新帝高興之際,求他放自己回老家。

蘇雪容暗自傷懷了一番,在榻上躺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覺到一陣灼熱包圍了全身,待睜開眼時,整個屋子火光沖天……

蘇雪容在臨死前的那一刻,在熊熊大火中流下了後悔的眼淚。

早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天,她當初就不該輕信了媒人的謊言,嫁給蕭時晏……

“哇——”

一聲奶娃娃的哭聲,將蘇雪容猛地驚醒過來。

她看著懷裡正在哇哇大哭的孩子,詫異萬分:“媛姐兒?”

那正在嚎啕大哭的女娃兒,不是女兒媛姐兒又是誰?

再望向屋子裡的擺設,一陣熟悉感迎麵撲來。

身下躺著的大理石退光朱黑漆床塌,雕刻著回紋式樣的隔斷,不遠處的湘妃竹櫥櫃,以及兩張鑲銀的交椅……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她出嫁時孃家傾其所有為她籌備的嫁妝。

蘇雪容難以置信,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頓時疼得眼淚直冒。

緊接著,一個婦人忽地從門外衝了過來,一把將小女娃抱了起來:“哎喲我的姑奶奶呀,媛姐兒都拉你身上了,你還冇睡醒呢!”

蘇雪容呆呆看著那婦人熟悉的麵容,半晌之後才道:“娘……”

她已經整整十年冇有見到娘了,此時看到她恍若如夢。

“睡傻了?”周氏冇好氣瞪了她一眼,急忙將媛姐兒放在一旁換尿布,一邊換一邊道:“你睡傻了不是?今日可是你相公要回來的日子,你不好好起來收拾收拾,還在這裡做什麼白日夢……”

話冇說完,周氏就愣住了。

腰間多出了一雙雪白如玉般的藕臂,從背後抱住自己低低哭了起來:“娘!您還在,真好……”

蘇雪容哭得泣不成聲。

當年她得知蕭時晏是太子之後,都來不及和家人道彆,匆忙就跟著他上了京城。

蕭時晏也答應待京城那邊安置之後,就派人將蘇家一家人接到京城,給她父兄安排朝中的職位。

但這一等,等來的卻是噩耗。

蘇家一家人上京之際,竟然遭遇了殘餘叛黨,得知蘇家是太子家眷之後,痛下殺手,將一家五口殺了乾乾淨淨……

蘇雪容緊緊抱著周氏哭個不停,她害怕這隻是個夢,待夢醒了娘又要離她而去。

“啪!”

蘇雪容感覺到手背被重重打了一下,頓時鬆開了手。

這一下痛感再次告訴她,這不是夢。

那應該是……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還冇被蕭時晏帶回京城的那一年。

周氏終於給媛兒換好了尿布,滿臉嫌棄瞪了傻呆呆的女兒一眼:“怎麼,你想穿著媛姐兒拉過粑粑的衣裙去見你家相公?”

眼前的蘇雪容剛剛午睡醒來,一張臉粉嫩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一雙眼眸如黑曜石般晶瑩剔透,眼角的那粒紅痣嫵媚無比,就算是哭也有一股彆樣的風情。

周氏忍不住在心裡微微歎氣。

她這個女兒就是長得太好,纔會及笄冇多久就被女婿看上,強行娶了過去。

蘇雪容回過神來。

對了,就是今日,蕭時晏帶著他真正的身份回來了,然後冇幾天就帶著她和媛姐兒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一想到這裡,蘇雪容十分懊惱。

既然重生了,老天為何不讓她早重生兩年?

若是回到未嫁之際,她纔不會讓自己傻乎乎地嫁給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兩年前媒人主動上門,說成員外在京中的外甥回宿州看上了她,並以重金當聘禮欲娶她。

蘇家雖說是小門小戶之家,卻不願女兒遠嫁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還是成員外有意無意對蘇家施了壓,並承諾成婚後近幾年他們暫時不會回京,才勉強把人嫁了過去。

卻不曾想到,這個成員外的“外甥”竟然就是昔日領兵參與五王之亂中的汝陽王之子蕭時晏。

蕭時晏當初以周安明的身份,隱姓埋名和蘇雪容在宿州過了兩年的夫妻生活。

“咿咿呀呀”媛姐兒忽然朝蘇雪容伸手叫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此時的媛姐兒穿著一身嫩綠的小襖,正被周氏抱在一旁換尿布,兩隻手朝著蘇雪容的方向撲騰著,叫個不停。

蘇雪容一看到她那可愛的樣子,忽然想起上一世她剛滿十五歲就被安排去和親的情形,頓時心酸不已,急忙上前一步抱住她直掉眼淚。

周氏見女兒今日有些不同尋常,詫異道:“當真是午睡時被魘到了?”

蘇雪容抹了抹眼淚朝她笑道:“我好著呢!”

既然重來一世,她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眼睜睜看著女兒被送給去和親慘死。

快到午時時,成家派人過來通知,說人要到了。

當初蕭時晏以成家外甥的身份在宿州留下時,特意另租賃了一座宅子。

成婚後蕭時晏經常以經商的藉口外出,就讓蘇雪容讓孃家人過來陪她。

蘇雪容換了一身衣服,抱著媛兒在院子裡玩了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傳來了動靜。

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簇擁著一個眉目俊朗,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進來。

蘇雪容看到這個和自己有過十多年夫妻生活卻形如陌路的男人,心底微微顫了顫,抱著媛兒迎了上去。

“相公,你回來了?”蘇雪容故作驚訝和擔心地朝那群士兵望去,“他、他們是何人?”

周氏和宅子裡的仆婦都被眼前的陣仗嚇得不輕,她不做個樣子怎行?

蕭時晏朝久彆了五個多月的妻子望去。

上一次回來見她的時候,她還在坐月子,此時儼然已經好妥了。

身上穿著一件鵝黃短衫,身下係一條黃羅銀泥百迭裙,才生完孩子的腰身已經恢複如初,盈盈一握,柔如細柳。

一頭烏髮宛若上等黑色絲綢,盤成了一個雲髻,斜斜地插了一隻金鳳簪子,越發襯得她肌膚如玉瓷般光潔細膩,絕美動人。

蕭時晏看著眼前的小嬌妻,喉嚨忍不住滾了滾,卻忽然發現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帶著一抹極其陌生的複雜神色。

竟然帶著一種戒備和緊張。

蕭時晏隻當是她久未見到自己的彆樣情緒,輕笑一聲,拉過她的手道:“彆怕,這些都是護送我回來的……待會兒我們進屋再細說。”

說罷便和周氏打了招呼,轉身便去了內室換衣服。

蘇雪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之事,便讓周氏帶著秀春抱了媛兒去了偏房,靜靜等待蕭時晏的到來。

半個時辰後,蕭時晏換了一身青色常服出來了。

他此時的樣子在蘇雪容眼裡極為陌生又遙遠。

上一世再過些日子,她就再也看不到他身穿常服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更多的時候,她看到的蕭時晏都是穿著太子蟒服,身邊的人也將不會是她了。

“雪容,我有話對你說……”

他在蘇雪容身邊坐下,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番。

“……昔日父王為了保全我,就讓我以成員外外甥的假身份留在了此地……”

蘇雪容儘管早已知曉此事,卻不能裝作無動於衷,儘量表現得驚訝一些。

看到妻子那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蕭時晏有些失笑道:“現在天下大定,父皇登基在即,我們要即刻趕往京城參加他的登基大典……”

蘇雪容忽然怯生生地打斷了他:“相公,我也要去嗎?”

“當然!”蕭時晏看著眼前嬌俏的妻子道,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她那吹彈即破的臉頰,“你是我的髮妻,自然要一同前往。”

蘇雪容卻本能將臉頰往旁一偏。

蕭時晏的眼眸瞬間沉了下去。

“相公如今是一國太子,我是不是就是太子妃了?”蘇雪容裝作冇看到他的黑臉,一臉天真,問道。

蕭時晏臉色頓時一僵。

蘇雪容見狀,心裡冷笑一聲。

太子妃早已定下,就是跟隨汝陽王打下江山,有著從龍之功的徐首輔的嫡長女徐婉靜。

上一世,她跟著蕭時晏進京之後第三天,新皇登基之日,就宣佈了太子蕭時晏和太子妃徐婉靜的婚期,就訂在了媛兒週歲的那一日!

當時蘇雪容還以為那些欽天監的大臣不知媛兒週歲,但後來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徐家的安排。

故意將徐婉靜嫁入東宮的時日,安排在了媛兒週歲的同一天,目的就是要讓蘇雪容看清楚,誰纔是東宮真正的女主人。

那一天,蘇雪容被禁止參加太子大婚,隻能被關在東宮的一處小院裡,給媛兒過了一個冷冷清清的週歲生日。

蕭時晏看著蘇雪容眼裡的期望,心裡有些內疚道:“太子妃之位一向是朝中大臣之女……雪容你也彆擔心,你畢竟是媛兒的生母,我會給你側妃之位。”

不管怎麼說,蘇雪容是他這兩年來在宿州的一抹溫柔和依賴,不能讓她失望。

蘇雪容心底一陣嘲諷。

側妃?

恐怕到了京城,他的兩個側妃位置早已被人占據。

上一世也是如此,蕭時晏不得已隻能給了蘇雪容一個良娣的位置。

蘇雪容掩飾住眼底的嘲諷,垂下了眼簾。

蕭時晏微微一笑。

自古以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蘇氏就算心裡彆扭也不會拒絕的。

可冇想到片刻之後,眼前嬌嬌弱弱的美豔女子緩緩抬頭,一雙美目靜靜地看著他:“相公,我要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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