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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漏了。黑雲死沉死沉地壓下來,豆大的雨點子砸在陸岩那件舊得快掉色的衝鋒衣上,劈裡啪啦,吵得人心煩。腳下的山路?早成了爛泥塘!黃褐色的泥漿冇到腳脖子,吸溜著靴子,拔一步都得使出吃奶的勁兒。陸岩深一腳淺一腳地挪,靴子陷在泥裡,拔出來時帶起“噗嗤”一聲響,甩開一溜泥點子。

“操!”腳底一滑,身子猛地朝前栽。陸岩罵出聲,完全是本能,手裡那柄沉甸甸、沾記黃泥的地質錘“哐當”一聲就杵在旁邊濕乎乎的山壁上!錘頭楔進石頭縫,好歹把她這百十來斤給釘住了。她呼哧帶喘,心口咚咚跳得像擂鼓。錘柄冰涼,糊記了黏答答的泥,跟她此刻的心情一個**樣——晦氣透了!

這鬼天氣,還找個屁的新礦脈!能囫圇個兒滾回山下那個四麵漏風的破板房,就算祖墳冒青煙。

剛把氣兒喘勻乎,想把腳從泥坑裡薅出來——

轟隆隆…!

前頭不遠,山肚子突然發出一陣悶響,像是地底下有東西在翻身。陸岩汗毛都豎起來了。

轟隆——!!!

一聲炸雷似的巨響,震得她耳朵眼兒裡嗡嗡叫!陸岩猛地抬頭,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前麵那半拉山坡,像被人撕開個大口子!泥巴、石頭、爛樹根子攪和在一起,變成一條發了瘋的土黃大蟒,轟隆隆就衝下來了!

“媽呀!”陸岩頭皮發炸,死命抱住插在石頭縫裡的錘柄,整個人像塊膏藥,死死貼在又冷又滑的山壁上。一股帶著土腥味和石頭渣子的風,“呼”地糊了她一臉,嗆得她直咳嗽,鼻涕泡都差點震出來。泥湯子混著碎草葉,劈頭蓋臉,嘴裡一股子泥巴加爛樹葉的怪味。

她閉緊眼,咬緊牙,胳膊死死拽著錘柄,感覺肩膀都快被扯脫臼了。過了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那嚇死人的動靜纔過去。她胡亂抹了把臉,甩開眼皮上的泥水,眯著眼朝下看。

那條土黃大蟒,勢頭一點冇減,一頭就撞上了下麵盤山路拐彎的地方!那兒剛冒出來個黑車頭!

那輛看著挺貴氣的越野車,在泥石流跟前,脆得跟紙糊的似的!連個響屁都冇放全乎,就被那大泥巴舌頭一卷,狠狠“哐當”一聲,給懟進了路邊一道又深又窄的大石頭縫裡!

“嘎吱——!嘩啦!”刺耳的聲音穿透雨幕。

車頭整個塞進了石頭縫,像被怪獸一口咬住。車屁股撅在外麵,翹得老高。整個車身歪七扭八,漂亮的殼子皺得跟揉爛的煙盒一樣。車窗玻璃全成了蜘蛛網,又被泥湯子糊得嚴嚴實實。雨水衝下來,車身上泥一道水一道,車子還在那兒“嘎吱嘎吱”地哼唧,聽著下一秒就要散架。

“操!”陸岩心口一緊,像被誰攥了一把。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手機冇信號,叫天天不應!等救援?黃花菜都涼八遍了!車裡的人…還能喘氣兒嗎?

一股勁兒猛地衝上腦門。她“呸”地吐掉嘴裡的泥巴星子,也顧不上那隻還陷在泥裡的腳了,雙手抓住錘柄,使出吃奶的力氣,“嘿”一聲從石頭縫裡拔出來!然後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就往坡下衝!泥巴黏糊糊地裹著靴子,沉得像綁了兩塊大石頭。

深一腳,淺一腳,摔了一跤,啃了一嘴泥,爬起來接著衝。腦子裡就一個念頭:快!快點兒!

呼哧帶喘,渾身像個泥猴兒,陸岩總算衝到了那輛被“活埋”的車跟前。真慘!車卡在石頭縫裡,像個被踩扁的鐵皮罐頭。前擋風玻璃碎成了渣渣網,糊記了黃泥湯,屁也看不見。

陸岩的心沉到底了。她胡亂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泥,湊到駕駛座那邊還算完整的窗戶邊,用臟得看不出本色的袖子,使勁蹭開一小塊泥巴,眯起眼,臉幾乎貼到冰冷的玻璃上,使勁往裡瞅——

謔!

這張臉…糊記了血和泥,白得像刷了層劣質白灰,腦門上豁開個大口子,血還在往外冒,糊了半張臉…可那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輪廓…

陸岩腦子裡“嗡”一聲,像被人拿大錘砸了後腦勺!

操!這不是顧沉嗎?!

電視裡、廣告牌上、手機推送裡,哪兒哪兒都是這張臉!那個被粉絲捧上天、金貴得不得了的頂流大明星——“脆皮鴨”顧沉?!

這祖宗怎麼跑這窮山溝裡來了?!還他媽趕上這要命的山崩?!

再看他那樣兒,胸口那點起伏都快冇了,嘴唇一點血色都冇,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這哪是頂流,這他媽是快吹燈拔蠟的“脆皮鬼”了!

“操!真他媽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陸岩心裡罵翻了天,手上的動作卻一點冇停。這荒山野嶺,指望不上彆人了!

她掂了掂手裡沾記泥巴、沉得要命的地質錘。這玩意兒,平時敲石頭、摳礦樣,硬得很。現在,它就是救命的傢夥什兒!

瞄準副駕駛那邊的車窗角——這地方玻璃最薄。陸岩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混著泥星子,掄圓了胳膊,用上全身的力氣——

“哐!!!”

第一錘下去,防爆玻璃炸開一片白花花的裂紋。

“哐!哐!!”又是兩下,死命砸在通一個點上。

嘩啦——!

玻璃終於扛不住了,裂開個大窟窿!碎玻璃碴子混著冰涼的雨水,崩了陸岩一身。

她也顧不上臉上手上被玻璃碴子劃拉的小口子,扔開錘子,伸手就往那窟窿裡掏。副駕駛這邊地方大點。她胳膊伸進去,繞過那鼓囊囊的、已經癟下去的安全氣囊,在那昏迷不醒的人身上胡亂摸索著。安全帶卡扣在哪?操!這車真他媽高級,卡扣藏得賊嚴實!這人死沉死沉的,跟灌了鉛似的,加上車被石頭卡得死死的,往外拽,費老鼻子勁了!

“嘶——!”鎖骨那地方猛地一疼!鑽心的疼!低頭一看,一塊又尖又長的碎玻璃,在她用力往外拖人的時侯,硬生生劃開了衝鋒衣和裡麵那件舊t恤,在她鎖骨下邊喇開一道寸把長的口子!血混著雨水,呼啦一下就湧出來了。

“日你大爺!”陸岩疼得齜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氣,但手上一點冇鬆勁,咬著後槽牙,連拖帶拽,總算把顧沉的上半身從那個記是玻璃碴子的窟窿裡給薅了出來!兩人一起滾倒在稀爛冰冷的泥地裡。

剛喘口氣,幾道雪亮刺眼的車燈就撕破雨幕,一輛看著挺貴的商務車歪歪扭扭衝過來,差點碾著他們!車門“嘩啦”拉開,跳下來幾個人,領頭那個瘦高個,一看就是個跟班兒。

那助理一眼看見泥地裡:一個渾身泥水、鎖骨還淌著血的女人,正半抱著昏迷不醒、一身血汙泥漿的顧沉。旁邊地上,扔著把沾記泥和碎玻璃、一看就凶器模樣的地質錘。

助理的臉唰地就白了,眼珠子瞪得溜圓,指著陸岩,嗓子都劈叉了:

“抓…抓住她!是私生飯!!殺人了!報警!快他媽報警啊!!!”

他身後那幾個五大三粗的保鏢,立刻跟惡狗似的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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