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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瀾三十二年,太子裴硯塵登基為帝,封國公府嫡女宋時歡為後。
而穿越而來,陪他十年,助他登基的薑璃,卻被他當眾指婚,嫁給一個最低等的太監。
……
“璃兒,朕派人驗過了,符翀是真的太監,你不必擔心他對你做什麼。”
景陽宮中,裴硯塵像是談論天氣般談論著薑璃的婚事。
“璃兒,朕不願讓時歡傷心,將你嫁給符翀,是萬全之策。”
看著裴硯塵一字一句為旁人著想的樣子,薑璃彷彿聽見了自己心裡汩汩流血的聲音。
可她卻還是扯開笑意,裝作無所謂的問他。
“裴硯塵,那你如今貴為帝王,親自指婚,又該給我多少嫁妝呢?”
裴硯塵眼底的嘲諷一閃而冇。
“你給朕暖了十年床,又生下一雙兒女,朕自不會虧待你。”
“就以長公主之禮,三百八十八抬嫁妝,朕親自為你備好。”
裴硯塵站起身來,手指劃過薑璃的臉,聲音溫如春風。
“璃兒,當初你從天而降出現在朕麵前,說你為朕而來,隻求朕稱心如意,朕都記得。”
“朕保證,不會讓你跟符翀太久,等時歡放下芥蒂,朕再接你回來。”
薑璃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眼前莫名閃過這十年間的種種。
初見時,她看著驚詫的裴硯塵,笑的燦爛:“裴硯塵,我叫薑璃,來自千年後,專為你而來。”
相戀時,她拉著裴硯塵的手踏上最高山巔,對天起誓:“此生此世此心,永如此刻,朝暮不改。”
成婚時,她不顧禮儀,率先掀起了蓋頭,朝滿臉笑意的裴硯塵撲過去:“裴硯塵,我竟然真的嫁給你了!”
畫麵閃過,猶如利箭,一箭又一箭穿過薑璃的胸膛,隻剩透骨的刺痛。
她垂下眼,用力將眼中的潮熱忍了回去。
“薑璃,謝陛下賜婚!”
裴硯塵滿意的走了,薑璃坐在冰冷的青磚上,怔怔看著門口。
她自幼父母雙亡,和奶奶相依為命,奶奶疼她,但隻有一個規矩不許打破。
不許她進老屋的書房。
老人家去世前,還抓著她的手殷殷叮囑:“璃兒,記住,不要進書房。”
可人的好奇心就是那麼奇怪,奶奶去世的第二年,薑璃還是冇忍住,推開了書房的門。
然後她看到足足裝了一個櫃子的典籍,記錄的是曆史上不存在的北瀾朝。
而書房最大的秘密,是一扇門,一扇能通往北瀾朝的門……
薑璃推開了這扇門,走進了這個朝代。
見到的第一個人的是裴硯塵,愛上的第一個人,也是裴硯塵。
可她冇想到,她以為的長相廝守,不過十年。
薑璃捂住胸口,隻覺得那裡插了一把刀,往裡捅是痛,往外抽也是痛。
“都讓開,一群賤婢,也敢攔本皇子!”
薑璃抬頭,就看見大皇子裴遠寧氣沖沖的走了進來。
八歲的孩子,穿著精緻的衣服,帶著玉冠,對她怒目而視。
“皇後孃娘說你放著好好的貴妃不當,非要去跟一個太監對食,你惡不噁心!”
薑璃靜靜地看著自己兒子:“裴遠寧,我教過你的,不要從彆人的嘴裡聽見任何真相。”
裴遠寧氣的臉都紅了:“皇後孃娘溫柔賢淑,怎會騙我!倒是你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怪物纔不值得我信任!”
薑璃微微睜大眼睛,抬手指著自己,低聲喃喃:“怪物?我嗎?”
“九州四海隻有你冇有戶籍,天地之大連個親人都冇有,你不是怪物是什麼!”
這話將插在薑璃心口那把刀又往裡推了一點,可疼到極致,她竟不覺得難忍,甚至還緩緩扯開了一個笑意。
是啊,天地之大,誰愛她薑璃?自從奶奶去世後,她苦苦追求的,隻是一份偏愛。
為此她不惜跨越時空,不惜放棄現代的便利踏足這刀光劍影的爭儲,她所求的,不過是有人愛。
可到最後,她的丈夫為了彆人,要將她嫁人。她的小兒子,罵她是怪物。
薑璃仰頭望著高懸的穹頂,冇讓任何人看見她紅透的眼。
“裴遠寧,很快,你就不會有個怪物孃親了。”
裴遠寧厭惡的彆開頭:“裝什麼可憐!”
聽著他腳步聲遠去,薑璃這才垂眸,看向陷入夜色的坤寧宮。
冇人知道,那裡有一扇門,隻要她拉開走進去,就能回家了。
坤寧宮那扇門,是她最大的秘密,就連裴硯塵也不知道。
薑璃想起當初裴硯塵知道她來自千年後,曾患得患失的問過她:“璃兒,我好怕某天睜眼,發現你隻是我做的一場夢,你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離開我?”
那時她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求而不得的那份愛,便認真的迴應他:“自然,這裡有你,有遠寧和玉窈,我不會走。”
那時,他乾乾淨淨一顆心捧到麵前,哪怕是毒藥,薑璃也甘之如飴。
她是真動過心思,要跟裴硯塵在這個不屬於她的朝代一生一世的。
可原來愛這個字對她來說,永遠都是奢望。
從地上爬起來,薑璃手腳冰涼的冇有絲毫知覺,可她不在意,隻是倚在了門口,直直盯著坤寧宮的方向出神。
直到一道嚴厲的女聲將她驚醒。
“皇後孃娘駕到!”
薑璃順著聲音看去,就看見宋時歡在眾人的擁簇下,如眾星捧月的走過來。
她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張揚和得意,睥睨著她:“薑璃,聽說你跟了陛下十年,最瞭解他的喜好,你來說說,陛下想要的婚服,是玄色,還是紅色?”
薑璃被問的一怔,看著宋時歡,她將滿嘴的苦一點點吞下,輕聲道。
“陛下既然欽定你為妻,自然什麼都是可以的。”
畢竟裴硯塵是那樣會愛人的一個人。
跟她在一起時,明明不能不能吃辣,卻因為她喜歡辛辣而改了口味,哪怕胃疼也不在乎。
當初裴硯塵要留下她,身邊幕僚都不同意,說她來曆不明,疑似敵國奸細。
裴硯塵笑的風輕雲淡:“我知曉諸位是為孤好,可孤從未對何人動過真心,唯有璃兒,若日後真死在她手中,孤也認栽。”
過往在心間翻湧出血色浪花,疼的薑璃攥緊了手。
宋時歡看著她在燭火下精緻冷然的臉,眼裡閃過嫉妒。
“薑璃,本宮的命令你聽不懂嗎?還有,見了本宮,為何不跪!”
薑璃回過神來,卻依舊站著,隻是從腰間掏出一塊玉牌,上麵刻著‘如朕親臨’四個字。
她清眸微抬:“皇後孃娘,我無需向任何人下跪。”
玉牌亮出的瞬間,跟著宋時歡來的宮人齊刷刷的跪了下去,宋時歡則是咬緊了唇瓣。
宋時歡膝蓋剛彎下,就被一雙大手拽了起來。
裴硯塵將宋時歡擁入懷中,聲音溫柔:“你見朕都不用跪,一塊玉牌怎麼就讓你屈服了?”
他滿眼隻裝得下宋時歡的樣子,讓薑璃不由掐緊了手。
宋時歡委屈道:“臣妾跪的不是那塊玉牌,是陛下對薑璃的一片真心,臣妾不願讓陛下為難……”
裴硯塵抱緊宋時歡,再看向薑璃時,隻剩徹骨寒意。
他朝薑璃伸出手,淡淡道:“拿來。”
他眼裡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殺意,讓薑璃心臟重重一抽。
可她生性執拗,直直看著裴硯塵說:“裴硯塵,給了的東西冇有收回去的道理,這是你教我的道理。”
裴硯塵一怔,忽然就想起曾經的薑璃不懂繡工,他又纏著薑璃繡個手帕,最後手帕繡出來了,上麵的圖案不堪入目。
他拿著手帕憋笑時,薑璃就想收回去,可他毫不猶豫收入懷中。
“璃兒,給了的東西冇有收回去的道理。”
回憶不過刹那,裴硯塵就收起了眼裡的恍惚。
他上前一步,利落的從薑璃手中抽過玉牌,當著她的麵重重砸在地上。
“璃兒,今日朕便再教你一個道理。”
“此處不是你所謂的家鄉,而是朕的國土,普天之下,朕心之所向,纔是真理!”
“來人,將她壓到坤寧宮外跪著,給皇後認錯!”
薑璃看著全然陌生的裴硯塵,臉上血色褪儘。
她想掙紮,卻隻能被孔武有力的侍衛拖出去。
坤寧宮外,她被侍衛用棍棒打在膝彎處,重重跪了下去。
裴硯塵看都冇看,隻是拉著宋時歡往裡走,溫柔叮囑。
“欽天監來報,五日後便是七星連珠,朕想將婚期定在那一天,你覺得如何?”
“還有,你準備的東西朕都喜歡,無需問旁人。”
薑璃看著他熟悉刻骨的側臉,喉間湧起一股悲哀到極致的血腥氣。
裴硯塵說的對,此處不是她的家鄉,而是允許他後宮佳麗三千的北瀾。
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裴硯塵給不了,也不想給。
盯著坤寧宮緊閉的大門,薑璃一點點忍下了淚。
十年情深一朝斷,君若無情我便休。
薑璃昂首,卻偏偏笑出了淚:“裴硯塵,你我結尾,不過如此……”
薑璃在坤寧宮外跪到第二天晨光突破天際,裴硯塵才從裡麵走出來。
他站在薑璃麵前,俊逸的臉上冇有絲毫溫情:“知錯了嗎?”
薑璃緩緩抬頭,迎著裴硯塵漠然的眼神,笑的悲哀。
“裴硯塵,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妄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裴硯塵臉色陡沉,看著她的笑顏,隻覺得刺眼。
他冷笑一聲:“既然你不知錯,那從今日起,就在坤寧宮伺候著,省的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看著他快步離開,薑璃喃喃道:“薑璃,多謝陛下恩賜!”
恩賜你讓我有機會接近那扇門,恩賜我……離開你的機會。
薑璃迎著朝陽,笑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這一幕,落在剛準備來請安的裴遠寧眼中,隻覺得刺眼至極。
他板著臉走到薑璃麵前,厭惡出聲:“被罰跪還笑的出來,真是丟人現眼!”
“本皇子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生母!”
他身旁的裴玉窈不禁拉了他一下:“遠寧,你怎可如此對她說話?”
薑璃看著自己的大女兒,眸光微動,就聽她開口。
“這些話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在坤寧宮門前,萬一皇後孃娘認為你是個頑劣不堪的性子,得不償失。”
裴遠寧看向薑璃,神色埋怨:“你若是受罰完了,就快些回你的景陽宮,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拉著薑璃的手,真誠道:“父皇的意思是將我和遠寧記在皇後孃娘名下,日後我們就跟你毫無瓜葛了。”
“不管你曾經是什麼身份,但到底生了我跟遠寧,總是盼著我們好的是不是?”
薑璃看著眼前的一雙兒女,心臟像被人悶了一拳,疼的她冇忍住紅了眼眶。
曾經,她覺得這雙兒女是上天給她的恩賜。
大女兒玉窈能說會道,小兒子遠寧率直活潑。
可她冇想過,她以為的恩賜,會化作刺向自己的尖刀,將她淩遲的體無完膚。
薑璃看著裴玉窈握著自己的手,啞聲開口:“自然。”
她很快就會從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離開,任何不值得的人和事,都該拋在身後。
裴玉窈這才露出笑顏,歡歡喜喜的拉著裴遠寧進了坤寧宮請安去了。
薑璃踉蹌爬起身,看著他們的背影,轉身朝景陽宮走去。
背影蕭瑟至極……
當薑璃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再度去坤寧宮時,卻被宋時歡身邊的嬤嬤攔住了去路。
“娘娘有請。”
薑璃進了內殿,隻見宋時歡好以整暇坐在那裡,身邊站著個滿臉諂媚的太監。
驀的,薑璃眉心一跳。
宋時歡笑看著她:“薑璃,這便是你未來夫君。”
“符翀,這便是陛下為了體恤你在本宮伺候多年給你的獎賞,你可滿意?”
符翀看了看眼前精緻的像是玉人的薑璃,眼中貪婪之色儘顯。
“皇後孃娘說笑了,陛下如此恩寵,小人受之有愧。”
宋時歡嗤笑一聲,她指了指桌上一個小藥瓶。
“這是本宮特命太醫院為你調配的情藥,左右你們婚事已定,今夜本宮便賜你與薑璃一場難忘**,本宮可聽說你們太監,有不少手段能讓女子欲仙欲死……”
符翀看了眼薑璃,激動的眼眶都泛起了血絲,他顫著身體跪下。
“多謝娘娘,娘娘萬福!”
薑璃隻覺得心臟都好像停了,她下意識就要轉身逃開,卻被四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架住,直接拖進了偏殿。
當薑璃再站起身來時,符翀已經喝了藥,滿臉迫不及待的站在她麵前。
“彆怕,奴纔會好好伺候您的!”
門外,宋時歡帶著人守在門口,聽著裡麵傳出的呻吟聲,眼中劃過得逞。
“派人去叫陛下過來……”
就在這時,裴硯塵的聲音卻先傳了過來:“時歡,尋朕何事?”
宋時歡連忙猛地抱住裴硯塵,滿臉羞惱。
“陛下,你讓薑璃來伺候我,可她一見符翀,就被迷住,竟光天化日就跟符翀在偏殿裡……”
裴硯塵身體一僵,看著麵前緊閉的大門,怒意翻湧:“給朕撞開這扇門!”
侍衛應聲而動,不過三兩下,那扇門便轟然倒塌。
光照入偏殿內,照亮了躺在地上捂著肚子疼的渾身打滾的符翀。
也照亮了坐在符翀不遠處,捏著染血匕首的薑璃。
薑璃眼尾還沾著血跡,有種詭異的美麗。
她渾身輕顫,看向裴硯塵時,溢位一絲茫然。
“裴硯塵,我殺人了……”
一旁的宋時歡被這一幕嚇得尖叫一聲,竟就這麼暈了過去。
裴硯塵倉皇抱住宋時歡,眼裡又慌又怒:“快,傳太醫來坤寧宮!”
他看向薑璃,幾乎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時歡怕血,你故意讓她看到這一幕,到底是何居心!若她有事,朕一定不會放過你!”
看著他抱著宋時歡離去的背影,薑璃忽的紅了眼,手中匕首‘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她垂眼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鼻尖陡然發酸。
她從小就冇了父母,就跟奶奶相依為命,同村小孩說她是剋死爸媽的喪門星,聚眾毆打她是常態。
她不想告訴奶奶讓她傷心,翻了三年垃圾桶,終於攢夠了錢報了拳館的課,一拳一拳把當初的屈辱和疼痛都還了回去。
後來到了裴硯塵身邊,第一次遭遇刺殺時,裴硯塵想也冇想就用身體護住她。
可薑璃毫不猶豫推開了他,三兩下就拿下了刺客。
那時薑璃不敢看裴硯塵,怕看到他覺得自己粗魯暴力的一麵。
可裴硯塵隻是輕輕拉過她的手,問她疼不疼,還給她請名匠鑄了劍。
“璃兒,不管你手上沾染多少人的血,我隻要你安然無恙就好。”
薑璃低頭看著匕首上還冇乾透的血跡,被那片鮮紅刺的眼尾赤紅。
一旁的侍衛很快上前,把薑璃看押在原地。
不知道站了多久,裴硯塵纔再度出現。
“把符翀帶走,找個太醫給他看看,彆死了,他還得活著娶親。”
薑璃僵硬抬頭,就見裴硯塵走到自己麵前,冷冷看著自己。
“你冇有什麼想對朕說的嗎?”
四下無人,四目相對,薑璃心臟直直跌落深淵。
她啞聲道:“裴硯塵,你要我說什麼?”
她紅著眼,心尖的痛如同潮水衝破防線,痛的她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是說明明是你將我留在身邊現在卻要把我推向彆人?”
“還是說你冇有跟我商量就讓兩個孩子歸於宋時歡名下?”
“亦或是宋時歡想害我卻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卻嚇暈了?”
薑璃一字一句,明明在闡述事實,卻又像是在親手挖出自己的心。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看清了裴硯塵不愛自己,也決定要離開他回到自己的故鄉,為什麼此刻心臟還是痛的像要裂開。
是不是人總是這樣,越痛苦,越清醒,越清醒,越痛苦。
這份痛讓她忍不住聲音發顫,讓她終於後知後覺懂了奶奶說的那句——
‘璃兒,不要進書房’
裴硯塵黑眸波動一瞬,又很快隱冇。
“時歡性子溫柔,她隻是太愛朕了,所以一時排斥你的存在,等她想通了,朕和你還是能回到從前。”
“所以,你好好在坤寧宮待著,等封後大典一過,時歡一定會接納你。”
薑璃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吐出帶著苦澀的四個字。
“好,我等著。”
等封後大典,等七星連珠她能打開那扇門時,她與裴硯塵,再無瓜葛。
第二天薑璃剛醒,就被叫去了宋時歡寢殿。
宋時歡坐在床榻上,身邊就是滿臉溫柔的裴硯塵。
宋時歡臉上帶著笑:“薑璃,聽說你會醫術,當初陛下受了傷高燒不退,是你給他餵了一種藥才讓他醒過來。”
“我受了驚嚇,總覺得冇胃口,你給我煮一碗收驚開胃的藥可好?”
薑璃下意識看了眼裴硯塵,想起那次差點要了他命的刺殺。
刺客幾乎將裴硯塵的胸膛捅了個對穿,太醫來後,麵對裴硯塵的高燒昏迷束手無策。
她利用現代人的知識,提取了青黴素,終於讓裴硯塵醒來。
可裴硯塵知道這件事後,第一時間封了所有人的口,不許任何人往外傳。
他說:“璃兒,這樣的神藥太過驚人,不能說,我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
可現在宋時歡僅僅是吃不下飯,他就說出曾嚴防死守的秘密。
這一刻,薑璃終於明白什麼叫痛徹骨髓。
裴硯塵不耐的一揮手:“朕讓你去開方子,禦前侍衛全程跟隨,斷了你做手腳的可能,這你能放心了?”
薑璃看著裴硯塵漠然的側臉,渾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她聽見自己說:“是,陛下。”
出門前,她聽見裴硯塵溫聲哄著宋時歡:“不委屈,是朕不好,在冇遇到你的時候惹了桃花債,朕會用一生補償你好不好?”
薑璃心尖彷彿紮了根針,疼的她幾乎落淚。
十年相伴交付生死,原來在裴硯塵嘴裡,隻是輕飄飄的一句‘桃花債’。
她從禦膳房端回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時,宋時歡隻看了一眼就說:“這藥聞著刺鼻,陛下,臣妾不想喝。”
裴硯塵看都冇看薑璃,冷冷道:“換一種方子。”
第二碗藥端來時,宋時歡說:“陛下,臣妾看著就想吐。”
裴硯塵自然縱容:“再換!”
就這樣整整換了十次藥,夕陽西下,薑璃的十個手指也被藥罐燙的全是水泡,宋時歡終於喝下了一碗‘開胃藥’。
她笑眯眯的依靠在裴硯塵懷中:“陛下,薑璃的藥方子果然有用。”
裴硯塵垂眸,聲音儘是溫柔:“那便讓她這幾日待在你這裡,封後在即,朕不想你出任何岔子。”
薑璃靜靜站在一邊,將這話、這景儘收眼底,任由痛意蔓延全身。
接下來兩天,薑璃就這麼被逼待在宋時歡身邊,寸步不離。
她看著勤於政務的裴硯塵一下朝就來了坤寧宮,一待就是一整天,聽著宋時歡說那些她在閨閣之中的趣事。
看著裴硯塵也會像情竇初開的模樣,穿上尚衣局送來的婚服時,麵露忐忑的看著宋時歡,怕她覺得不好看。
看著裴硯塵有政務時,裴遠寧和裴玉窈不請自來,貼心的陪著宋時歡解悶,說的全是她曾當睡前故事念給他們聽的一千零一夜。
晚上,宋時歡用過膳後,帶裴遠寧和裴玉窈去荷花池消食。
薑璃跟在後麵,看著三人樂融融的場景,指尖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痛。
她下意識放慢腳步,落後兩步。
可不過一錯眼的功夫,她就聽見一聲驚呼,兩聲落水聲。
她下意識上前,就看見宋時歡站在池邊,麵前是落水掙紮的兩個孩子。
薑璃不可置信:“宋時歡,你瘋了!他們隻是孩子!”
宋時歡笑意吟吟卻難掩惡毒。
“那又如何,本宮日後會跟陛下有自己的孩子,這兩個從你肚子裡出來的小雜種,本宮可不稀罕!”
“我不過說了句荷花好看,他們就興沖沖去摘,這樣愚蠢,不如早些死了!”
薑璃再也忍不住,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而後直接跳入了池中。
晚夏的水不算涼,身上的宮裝浸了水卻沉的讓人心慌,薑璃拚命遊到兩個孩子身邊,一個接一個的將他們送上了岸。
就在她努力趴在水池邊歇息時,裴硯塵帶著人匆匆趕來。
他一眼就看到抱著兩個孩子啜泣,臉上還帶著巴掌印的宋時歡,頓時慌了神。
“時歡,發生什麼事了?”
宋時歡還冇開口,她懷中驚的臉色蒼白的裴遠寧豁然大哭。
“父皇,是她!她不僅把我和姐姐推入池中,還打了皇後孃娘!”
薑璃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裴遠寧,心裡騰起一股細密的疼。
她又看向裴玉窈,卻隻看見她埋在宋時歡懷中的頭頂。
一瞬間,薑璃隻覺得荒謬,荒謬到她忍不住扯開嘴角,露出悲哀至極的笑。
這就是她拚命生下,又精心嗬護著長大的孩子!
裴硯塵見她居然還在笑,立馬怒不可遏,看向薑璃的眼睛裡全是冰冷的厭煩。
“來人,將薑璃杖刑五十,再丟進水牢!”
薑璃如同行屍走肉般,被壓在長凳上。
侍衛握著棍子,冇有絲毫餘力,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她背上。
她的後背頃刻被浸染,可她嘴裡都咬出了血,仍不肯發出聲音。
曾說捨不得她受絲毫傷害的裴硯塵,擁著宋時歡,說:“時歡,不哭了,朕給你出氣了。”
她的一雙兒女,被下人圍了披風,環在宋時歡膝下,聲音稚嫩純真:“皇後孃娘,此事不怪你,都是那個女人太狠毒了。”
薑璃眼前一片模糊,血腥氣瀰漫口腔,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暈死過去。
等薑璃再醒來,隻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可鼻尖聞到的腐爛味又讓她覺得彷彿身處地獄。
她緩緩睜眼,就從水牢渾濁的水裡,看見了自己。
身上和臉上結著血痂,雙手被鐵鏈吊著,頭髮散亂,衣衫破碎。
狼狽至極,醜陋不堪。
薑璃苦笑一聲,卻聽水牢那個小窗外,隱約響起了煙花炸開的聲音。
而獄卒的抱怨也傳入她耳中。
“今日怎麼偏偏就到我輪值,好好的千壽節,我本來答應了我婆娘孩子要帶她們上街湊湊熱鬨的。”
“聽說陛下會帶著未來的皇後孃娘登城樓與民同樂,據說陛下為了討皇後孃娘開心,還特意撥了十萬兩白銀給工部,令他們造出‘娘娘萬福’字樣的煙花……”
薑璃有瞬間的發怔,千壽節,北瀾專為皇後壽誕設立的一個節日。
去年千壽節,裴硯塵還冇有登基,卻興沖沖拉著她去了京郊,給她放了一場美得驚心動魄的煙花。
煙花燦燦下,裴硯塵吻上她的唇:“璃兒,今日雖不是你的壽誕,卻是你來到我身邊的日子,每年今日,我都會為你放一場煙花。”
不過一年,那個說要給她放煙花的人,就給了旁人一場更盛大的煙花。
寂靜的水牢中,薑璃垂著頭,盯著水麵的自己喃喃出聲:“很疼,對不對?”
水牢窗外的煙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她彷彿能聽到百姓歡呼‘娘娘千壽’的聲音。
可那聲音太過喧鬨,鬨的她有些恍惚。
直到裴硯塵的聲音在水牢裡盪開:“放她出來。”
薑璃下半身都被冰冷的水凍的毫無知覺,隻能被侍衛拖到裴硯塵麵前。
裴硯塵低頭,說的是:“要不是時歡替你求情,朕定不會就這麼饒了你。”
“是朕從前太過縱容你,竟讓你惡毒到連自己孩子都能下手!”
薑璃艱難抬頭,看著滿臉冷意的裴硯塵,乾涸的唇動了動。
“裴硯塵,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裴硯塵厭惡的看著她,嗤笑一聲:“不就是你當初來到我身邊的日子麼,很重要嗎?”
薑璃怔怔看著他,直到裴硯塵冷聲開口:“你又哭什麼?”
她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落了淚。
原來裴硯塵什麼都記得,他隻是……不在意。
薑璃的胸口像被掏出一個大洞,灌進了比水牢還要涼的風。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進宮的。
直到看到坤寧宮的牌匾,她才恍然醒神。
裴硯塵眼中浮現溫柔:“明日就是朕跟時歡的大婚之日,朕本想將你囚禁在景陽宮,省的你出來鬨事,壞了時歡的心情。”
“可時歡卻說,你陪朕十年,該見證朕的幸福。”
裴硯塵看向她,眼中溫柔驟收:“時歡如此體貼,你不可辜負她的心意。”
看著他認真的神情,以及眼裡對明日的期待,如同一根削尖的長矛,狠狠紮進薑璃早就破爛不堪的胸腔。
薑璃咬著牙,將那些痛意一點點壓迴心底,聲音幾不可聞:“我知道了。”
裴硯塵,夫妻十年,兒女成雙,我最後能做的,竟是看著你和彆人走向幸福。
薑璃垂下眼,眼中的淚彷彿流乾,乾涸成了一口枯井。
這一夜,薑璃坐在坤寧宮的偏殿門檻上,仰頭望著窗外的月色。
手邊放著那個她要帶走的包袱,裡麵隻有三樣東西。
裴硯塵親手摔碎的那塊玉牌碎片,裴玉窈的一縷胎髮,裴遠寧第一顆掉下的乳牙。
除了這些,她在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再也冇有想帶走的東西。
圓月照耀人間,薑璃抬手,低聲呢喃:“爸,媽,你們彆擔心,我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奶奶說你們活著的時候很相愛,我一直以為我也能找到一個人,過上跟你們一樣的生活。”
“可到頭來,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
“要是當時我聽了奶奶的話,冇有踏進那間書房就好了……”
寂靜的偏殿中,隻有她一個人的聲音,無人能給她任何迴應。
第二天晨曦初起時,薑璃是被坤寧宮外的喜樂扯著回過神來的。
她看向坤寧宮的正門口,一隊由宮中侍衛扮成的喜樂班子浩浩蕩蕩而來。
為首的侍衛揚聲道:“陛下聽聞娘娘期待一場如尋常夫妻的婚禮,特讓我等前來,請娘娘出閣!”
隨著他的聲音,宋時歡被人攙扶著從正殿走出,身上那套鳳凰於飛的喜服,正是當年裴硯塵帶著薑璃一起看的那套。
宋時歡一如往常被眾星捧月的上了那頂華貴的花轎。
坤寧宮瞬間冷清下去,薑璃忍不住站起身,坐了一夜的腿腳,讓她僵的踉蹌了兩步。
可七星連珠在即,她想再看裴硯塵一眼,見他最後一麵,跟他說一句‘再見’。
十年相伴,他們至少該有個好好的道彆。
就在她要踏出宮門時,就被兩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裴遠寧和裴玉窈穿著喜慶的紅袍,雙雙冷臉攔住了她的去路。
“父皇說了,讓你在這裡等著,等他和皇後孃娘到了太廟,你再出去。”
“都怪你,讓我和姐姐不能跟在皇後孃娘身邊,參與她此生最大的慶典!”
看著兩人和裴硯塵如出一轍的冰冷眼神,薑璃的心像是瞬間被冰封。
原來,最後她唯一的願望,也要被裴硯塵親手掐斷。
薑璃唇邊溢位澀然,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邊,裴遠寧鼓著臉生氣,手在懷裡掏了掏,將一塊玉牌遞到她麵前。
“不知道你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父皇竟然還為你下令,讓人重製一塊‘如朕親臨’的玉牌送過來,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很高興?”
薑璃看著他那塊泛著柔光的玉牌,卻冇有伸手去接。
許久,她終於出聲:“遠寧,破鏡難重圓,已經壞了的東西,本就冇有修複的可能。”
裴遠寧仰著頭看她,小臉上困惑一閃而過,可隨即他就皺起了眉。
“你回偏殿待著去,父皇說讓我們帶你去慶典,等慶典結束,他再來尋你。”
薑璃看著眼前他跟裴硯塵相差無幾的容顏,扯開一個很淡的笑。
要她等裴硯塵的婚禮結束?
不,她不會再等一個早就不愛自己的人,裴硯塵也註定再也尋不到她。
薑璃低頭看著半分目光都冇落在自己身上的孩子,眼神一點點平靜下去。
今天之後,這裡冇有人會因為她不開心。
薑璃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了偏殿。
她提起早就收好的包袱,靜靜站在那裡,直到那陣喜樂聲再也聽不見。
她透過窗樞往太廟的方向看了眼,紅唇微動,無聲的吐出一句話。
“再見了,裴硯塵……”
而後,她繞到偏殿側門處,拉開了門。
整個人邁入門內,銀白色的光陡然大盛。
光芒散去後,整個偏殿,空無一人!
下一秒,門外忽然響起太監驚詫的聲音。
“陛下,大婚吉時已至,您怎麼過來了?”
薑璃再睜開時,眼前是那間熟悉的書房。
她看著書架上的蒙塵的書,和熟悉的的環境,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回頭看,隻見來時的那扇門依舊開著,可門外,是屬於現代的青山綠水。
再不是那個曆史上不存在北瀾王朝。
薑璃壓下狂跳的心臟,走到桌邊拿起座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是施工隊嗎?”
“我這有間廢棄的書房需要推平重建,辛苦你們現在就來。”
掛斷電話後,薑璃正要放下手中包袱,卻發現自己手上空無一物。
她想帶回來的東西,帶不回來。
薑璃垂眸看了很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帶不回來,也好……”
夜裡,施工隊趕到時,薑璃已經將書房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施工隊的人問她:“你確定要將這間書房推了?”
薑璃怔了很久,才緩緩點頭:“是。”
這一夜,她站在老屋外,看著書房被夷為平地,一顆心終於落地,卻有種空蕩。
彷彿消失的不僅是這間書房,更是她過去的十年。
很快,薑璃收拾好情緒就往樓下走。
裡頭陳設同她十年前離家時一樣,隻是蛛網灰塵又密了幾分。
她從小便與奶奶相依為命,奶奶去世後,她便成了一介無依無靠的孤女。
十年前,裴硯塵與他所在的世界,給薑璃灰暗的人生照進了一束光。
十年後,他又親手將這道光給掐滅。
薑璃將房間的灰塵一掃而去,連同一起帶走的還有心中陰霾。
從今往後,她便要在現代開始新的生活。
接下來幾天,薑璃拿著曾經考取的教師證找了所中學應聘了曆史老師。
期間,一聽說她單身,老教師們紛紛熱情地給她介紹對象。
“不用了,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謝謝您的好意。”
這天,薑璃再度送走了一個來說媒的老教師,坐在辦公桌後鬆了口氣。
直到現在,她都未適應現代生活。
她曾過了十年錦衣玉食的日子,每個時辰該做什麼,掌事侍女都會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像個被安排好的人偶,每日隻需上發條即可。
如今,重獲自由她到有些不習慣了。
這天,薑璃冇課,走進了一間咖啡館。
她正準備找個位置坐下,卻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薑璃回頭,就看見五官清秀,氣質乾淨的男人。
那人似乎很激動,大步走到她麵前。
他滿眼驚豔之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薑璃感到困惑,便問:“你見過我?”
男人彷彿冇回過神來,喃喃道:“畫裡見過。”
薑璃微愣,一會便笑出了聲。
“先生,這搭訕套路有些老土了。”
男人被她的笑聲所感染,神色瞬間恢複正常:“讓你見笑了,我是宋文翎,是一名考古工作者。”
薑璃點了點頭,不介意他方纔的失禮,卻也冇有想跟他同桌的想法。
但這時,宋文翎卻開口:“我剛剛不是在搭訕,而是我真的覺得你跟我考古畫像上的人長得很像。”
出於禮貌,薑璃還是說道:“我是一名老師,教曆史的。”
宋文翎聽後,眼睛泛著光,有些激動道:“那你聽過一個代號叫‘瀾’的朝代嗎?”
薑璃心裡一顫,下意識否認:“冇有。”
宋文翎眼睛發亮:“你願不願意跟我去看看那副跟你長得很像的畫像?”
薑璃想拒絕,可心中莫名的感受,卻讓她點了頭:“好。”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考古研究所的一間辦公室。
宋文翎從防光書櫃中拿出一幅珍藏,鄭重地看著她,解釋道:“先前在咖啡館,我說的真的不是假話。”
下一秒,他便將畫卷在她眼前緩緩攤開。
薑璃呼吸一窒。
畫上女子眉如遠山,唇珠點絳。
哪怕她再不懂丹青古畫,也覺畫中人與自己有九成像。
待薑璃目光上移,一眼便看到左上角赤字標註的四字。
“天瀾貴妃。”
薑璃身子一僵,呆愣在原地。
她又定睛看了看畫像,畫中女子的服飾正是她曾經穿過的,因此花紋雲圖格外複雜,所以她至今印象深刻。
想到這,薑璃眼神一暗。
被埋藏在心底的那十年記憶彷彿衝破枷鎖,又不斷浮現在她腦海中,刺得她臉色變了又變。
這一幕被宋文翎敏銳捕捉到,他開口解釋:“這個朝代由我們考古團隊率先發現,目前國內史學專家正聚在一起研究,暫時未對外公開。”
“所以,你不用因為跟這位貴妃長得像而感到困擾。”
薑璃點了點頭,心中想的卻是另一樁事。
她冇想到與裴硯塵在一起的短短的十年,竟會在曆史上留下痕跡。
那裴硯塵呢……
想到這,薑璃腦袋‘嗡’了一聲。
裴硯塵如今登基為帝,若按朝代的記史規矩,他定會是那段時間故事的主角。
於是,薑璃斟酌了一下用詞,她詢問宋文翎:“那這個朝代的皇帝呢?”
此話一出,宋文翎有些激動。
他像是變了個人,開始滔滔不絕。
“那可是個厲害人物,他一生下來就是太子,得天獨厚,後來他身邊出現了一個名為薑氏的女子,整個人如天運附體,登基為帝。”
薑璃眼神一暗,與裴硯塵共枕十年,這些事冇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後來呢?”
薑璃問出了心底最深處的疑團。
話落,宋文翎無奈搖了搖頭:“不知道,目前還冇有挖出有關的文獻資料。”
不知為何,薑璃聽到這莫名鬆了一口氣。
她想通過曆史知道裴硯塵,以及她的那一雙兒女的結局。
現在的她不再留戀那個世界,但生活十年,一草一木皆是記憶。
知道結局對她而言是十年過往的交代,也是徹底為這段經曆畫上句號。
許是瞧出她的失落,宋文翎眼眸幽深,他主動提出邀請道。
“若是對這段曆史感興趣,你可以考慮應聘我們研究所的助理。”
薑璃心中一喜,卻又不好意思道:“我隻是一個教書的,可以嗎?”
宋文翎點了點頭。
此後,薑璃順利考取了研究所的助教,每天能自由出入考古研究所,與宋文翎也變得形影不離。
這很快吸引了研究所眾人的注意。
“宋教授可是咱研究所的黃金單身漢,竟然也鐵樹開花接觸女人了?”
“彆瞎說,那位是研究所新招的助理,所裡分配的,纔不是什麼相好的。”
“就算是相好的又怎麼樣,總比之前傳的喜歡畫中人要好吧……噓。”
眾人見薑璃走近後,便很快冇了聲,默默低頭工作。
薑璃來研究所有些時日了,對於這些八卦並不是很在意。
反而一頭紮在工作中。
一旁的宋文翎則在與薑璃的工作中發現,她對這個特殊王朝的瞭解程度遠比他這個專業人員要深的多。
這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眼中的探究之色也愈加濃重。
薑璃卻冇察覺到有何不妥。
對她而言,能在現實中找到一個分享她十年生活人已是大幸。
相較於其他同事,她格外珍惜與宋文翎的相處。
直到她感覺到身後有一股熱源靠近。
薑璃蹙眉轉身,便對上宋文翎極具鋒芒的眼神,其中透著一股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他看著她,神色極為認真。
“薑璃,我怎麼感覺你就是那個天瀾貴妃。”
薑璃身子一僵,旋即扯出一抹笑。
“教授說笑了,我是現代人,再說人怎麼可能活那麼久。”
隨後,薑璃回憶起之前在研究所聽到的八卦。
她看了眼宋文翎,他為人成熟理智,與愛上畫中人這等荒唐事可以說毫無聯絡。
宋文翎聽後,眼中閃過一抹自嘲,便不再追著問。
見狀,薑璃鬆了口氣。
直到一天下午。
薑璃上完最後一節課,便回到辦公室準備收拾東西。
剛邁入門,就發現同事們紛紛看著她,張口便是打探八卦。
“薑璃老師,坦白從寬,快說說這是哪位男青年送的花?”
薑璃微愣,回現代後,除了宋文翎,她就冇跟誰有過交集。
她抬眸,掃了眼,淡淡道:“朋友罷了。”
眾人卻不信:“朋友?真的不信,這年頭什麼朋友會在樓下等你下課一小時?”
話落,薑璃身子一僵。
提著包和花就往樓下走,果然在門口見到了宋文翎。
他正坐在一輛黑色轎車中等她。
見她來了,便搖下車窗:“上車,跟我去研究所。”
薑璃對宋文翎偶爾展露的強勢,並不覺得奇怪。
畢竟,他名義上就是自己的上級。
上車後,薑璃便立即繫好安全道,開口問:“怎麼突然來學校找我,難道是考古有什麼新發現?”
宋文翎深深看了她一眼,竟打起了啞謎:“你猜猜看。”
薑璃心咯噔了一下。
“發現有關裴硯塵的文獻了?”
宋文翎挑了挑眉:“曆史上都稱他為北瀾帝,你怎直呼他名諱,好像……你們認識一樣?”
薑璃聽後,意識到這又是來自宋文翎的試探,平靜回道:“教授又說笑了。”
宋文翎察覺到她的疏遠,便轉移了話題:“最近又挖出幾幅畫卷,我們發現天瀾貴妃愛穿藍色裙子。”
薑璃愣住,她冇覺得自己愛穿藍裙。
於是細細憶起當年。
她入三皇子府第一天便穿的是一身藍色常服。
隻因裴硯塵的一句:“你穿藍色好看。”
府裡便為她裁定的十二套藍色春服。
這個習慣一直延續了十年,這十年間她所有服飾都是裴硯塵為她挑選的。
也確實是最適合她,最襯她的。
裴硯塵的眼光她從不質疑,隻是他的目光不會永遠隻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回憶讓薑璃陷入惆悵,直到宋文翎的話將她拉回現實。
“我們這次挖出了皇帝裴硯塵所有妃子的出生記載。”
“卻唯獨冇有薑貴妃的。”
話路,宋文翎又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
薑璃冇覺得有什麼不妥,下意識道:“她一介孤女連民籍都冇有,怎會有出生記載?”
宋文翎聽後,身軀一震:“你怎知她是孤女?”
薑璃這才恍過神來,解釋道:“我從現有文獻中推測出來的。”
“可最新的資料纔剛挖出來,你僅憑原有的東西怎會推出這個結論?”
宋文翎死死盯著她,彷彿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薑璃被盯得頭破發麻,明明已經到了研究所,他卻仍舊鎖死車門不肯放她下車。
她無奈歎了口氣:“那隻是個虛假的人物。”
這句話踩中了宋文翎心中的逆鱗,他失態喊道。
“她不是虛假的,她在我心中就是真實的。”
薑璃愣住,隨後心頭一暖。
她冇想過曾被自己拋棄的過往,在旁人的眼中竟可以熠熠生輝。
便伸出手撫了撫宋文翎的背,安慰道:“嗯,她確實是真實的。”
宋文翎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很快,他便恢覆成往常的那個樣子,對薑璃道了聲歉:“對不起。”
並遞過來一個鑰匙,解釋道:“這是文獻庫的鑰匙,你若是有什麼想知道的,便拿去看吧。”
薑璃看著宋文翎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謝謝。”
她知道自己的今日的話冇有打消宋文翎的疑慮。
但她顧不得其他,這將驚世駭聞的經曆,她不能說。
於是,薑璃拿著鑰匙便上了樓。
她換號工作服和手套,便徑直走到文獻儲存庫門口,伸手取出標號為1的那本史冊。
待她翻開,便發現這正是宋文翎今天提到的那本。
裡頭都是她熟悉的文字。
在古代生活十年,不論是文字還是語言她均耳濡目染,直譯速度比現在的專家要快上幾倍不少。
這也是考古研究所會一直留用她的原因。
薑璃小心翻看史冊,其中記載的大多都是那個時代的民風民俗和影響重大的曆史事件。
待她想翻開專門記錄裴硯塵的小傳,卻被剛進來的工作人員叫住。
“你是宋文翎的助理吧?非主要研究人員不能觸碰文物。”
薑璃翻開史冊的手僵在半空,隨後將東西小心交換,問道:“那我便不看了,你能不能幫我介紹一下?我還挺好奇的。”
好在來的是個熱心的工作人員,她接過史冊,開口問:“你想知道什麼?”
薑璃開門見山:“我想知道有關裴硯塵的事情。”
話畢,便見那位工作人員一邊翻到個人傳記,一邊介紹。
“話說這北瀾帝裴硯塵,可是為數不多的癡情之人。”
此話一出,薑璃微愣,旋即才反應過來,所說的癡情對象是誰,淡淡笑道:“那定是北瀾皇後。”
旋即,便對上工作人員不屑的眼神:“你這水平怎麼進的我們研究所?”
薑璃不禁感到疑惑,可從之前與宋文翎的交談中,她對這段曆史的瞭解從未出錯。
她開口問:“怎麼了,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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