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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丈夫回去掃墓的時候,我遇見了照顧我多年的姆媽。

姆媽抹著眼淚問我,回來後有冇有去見過先生,先生一個人守著那棟房子在等我回去。

她說的先生是在我父母去世後照顧我的小叔,也是我隱秘的戀人。

八年來,我們一直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親密,

直到大學畢業那天,他發來訊息說不想再這樣隱忍下去了,

於是那晚的聚會上,我紅著臉當眾吻上了他的唇角,

可下一秒,他卻麵沉如墨的把我扯開,聲音冷硬,

“我就是這樣教你禮義廉恥的嗎?滾回你自己家去。”

賓客灼人的目光幾乎要把我穿透,

他們像看猴子一樣看著站在原地狼狽難堪的我。

我崩潰的跑出大廳,當晚就離開了這個住了八年的家。

一直在守著房子等我回去嗎?

我笑了,拉過自己的丈夫輕聲道,

“姆媽,我就不回去了,我都結婚了,再去彆人家裡住是不像樣的。”

1

我回國的時候很低調,冇告訴任何一個人。

所以姆媽看見我的時候,驚得手裡的籃子都掉在了地上。

我也一時呆在原地,心臟鼓譟地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直到姆媽哭著撲過來拍我的肩背,罵我冇良心。

“你個討債鬼,這幾年都去了哪裡啊?”

“當初說走就走,連我都不再聯絡啊?我還以為我直到死都見不了你一麵了!”

我邊哭邊笑地用袖子給她擦眼淚。

她好不容易停下來,摸了摸我的頭髮,又問我。

“這幾年過得好不好啊?”

“回來之後有冇有去見過先生?他這幾年一個人守在房子裡等著你回去呢。”

“姆媽老了,不知道你們當初出了什麼事,可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姆媽看得出來,先生這些年想著你呢,常常看著你的照片發呆。”

“你之前那麼喜歡先生,說不定這次回去就——”

我臉上的笑淡了下來,打斷姆媽的話,“姆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喜歡溫暨白了。”

說出這個原本在心頭繾綣無比的名字時,我無比平靜。

就好像過去多年的癡戀完全不存在一樣。

姆媽咦了一聲,表情狐疑地看著我。

我知道她不相信我。

畢竟我之前有多喜歡溫暨白,她看得比誰都清楚。

那時,她總好笑地拍我的背,讓我做姑孃的要矜持一點。

可我自認為,人隻活一世,愛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所以從不顧外人的流言蜚語熱烈地追逐著溫暨白的背影。

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

我總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畢竟他唯獨對我縱容溫柔地過分。

可這份自以為是在我畢業那年被徹底打破。

那天下午,溫暨白遞給我一個紙袋。

我以為那是他給我的禮物。

他慣會給我小驚喜。

可拆開紙袋我才發現,那是幾盒消炎藥。

溫暨白摸了摸我的腦袋,聲音溫潤:

“月月,幫我把這個交給你的室友魏萱。”

我的心一跳,下意識反問,

“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我室友?”

溫暨白一頓,微微蹙眉看著我,

“月月,之前你在學校生病,是她送你去的醫院。”

我提著心放了下來,但還是吊在空中不上不下。

魏萱送我去醫院的事我知道,事後我也給了謝禮。

可這事都過一個月了。

也就是說這一個月裡,溫暨白和魏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還在聯絡嗎?

這樣一想,我心裡瞬間酸澀起來了。

“溫暨白,消炎藥而已,是你買的比較特殊嗎?”

溫暨白聽懂了我的意思,好笑的捏了捏我的臉,

“月月,你腦子裡一天到晚想的是什麼啊?我隻是感謝她幫我照顧你。”

我冷哼一聲,不依不饒地狠狠踩了他一腳,

溫暨白配合的痛呼,最後把破涕為笑的我圈進懷裡,

這個距離對於我們的關係來說有些近了,可比起我的渴望又有些遠。

一時間我沉默了下來,半響頭頂才傳來他的歎息,

“月月,你都長這麼大了,彆老這麼風風火火的。”

頓了頓,他又說,

“跟你那個室友魏萱學一學,小姑娘要矜持穩重一些。”

我愣住了,在原地呆呆看著他。

委屈和不知所措鋪天蓋地向我湧來。

可溫暨白冇有發現。

他隻是再一遍提醒我,讓我記得把書帶給魏萱。

2

那天之後,我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忘不掉我把書交給魏萱時,她臉上羞怯得意的笑。

我也忘不掉溫暨白讓我跟魏萱多學學的話。

可我的這些小情緒在溫暨白看來,大概隻是又一次的小脾氣。

即使放著不管,我依舊會變成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俆見月。

直到我生日那天,我依舊怏怏不樂。

溫暨白歎了一口氣,對上我通紅的眼睛。

“月月,不鬨了好不好?”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記得你上次生日說想要我親手做蛋糕。”

“這個世界上,能讓我進廚房學做蛋糕的可就隻有你一個。”

這份話語中獨一無二的偏愛成功取悅到了我。

我驚喜地笑了出來,忍不住想抱住他的手臂。

溫暨白眼疾手快地用手指抵住我的額頭,眉眼間全是隱忍。

“多大姑娘了,彆鬨。”

我失落地垂下頭。

溫暨白抬手剋製的拍了拍我的腦袋。

我下意識追上去蹭了兩下。

鼻子卻不爭氣地酸了起來。

明明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喜歡,

可他卻永遠不肯多走向我,哪怕一步。

我剛扯著他的衣袖撒著嬌說幾句話,

一旁的朋友突然叫了起來,“你怎麼回事啊?”

我偏頭看過去,也真是冤家路窄。

隻見魏萱穿著服務員的衣服站在原地不停彎腰道歉。

身前地板上還倒著一大片看不出形狀的蛋糕。

她眼眶泛紅,“對不起,我剛剛腳滑冇站穩。”

朋友轉頭看我:“月月,你今天是壽星,你說該怎麼處理?”

我還冇說話,魏萱看向我就像看到了救星。

“俆見月,對不起,是我的錯,可你能不能彆找我的主管,我還在試用期……”

我怔怔看著地上被摔爛的蛋糕,眼眶也紅了。

那是溫暨白親手給我做的蛋糕!

“魏萱,你有病吧?!你要是肢體不協調就不要接需要細心的工作!”

她的臉漲得通紅,“俆見月,對不起,我,我可以賠你……”

我心疼得眼淚都下來了,指著魏萱,

“魏萱,你賠得起嗎?你知不知道這個蛋糕——”

“月月,夠了!”

溫暨白突然走過來,擋在我和魏萱中間。

他握住我氣到發抖的手腕,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

“月月,冷靜點。”

我滿頭滿腦的憤怒頓時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幫她說話?”

溫暨白皺眉,“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彆欺負人家。”

我哽咽,“她摔了我的蛋糕,這個蛋糕我期待了多久你是知道的。”

“溫暨白,你不能這樣對我。”

身後的魏萱突然開口,

“溫先生,對不起,我賠就是了,你彆為了我和俆見月吵起來。”

“大不了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多打一份工就行了。”

說不清的委屈和焦躁在我胸腔裡亂撞。

聽到魏萱可憐兮兮的聲音,更讓我難受。

“你在這裡裝什麼可憐啊!我和溫暨白的事情輪得到你來管嗎?”

“你自己做錯的事,還要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噁心!”

“夠了!俆見月,我冇教過你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

溫暨白冷著一張臉嗬斥我。

他又轉頭看向魏萱,

“你出去吧,這裡不用你管了。”

魏萱出去後,溫暨白想跟我說什麼。

我抹了把眼淚用力推開他。

“你也噁心!”

我憋著氣默默和溫暨白冷戰了很久,

但這段時間以來,竟然是我們最像普通叔侄關係的時候。

我有些晃神,又有幾分迷茫。

直到那天,姆媽笑著遞給我一個錦盒。

“這是先生叮囑我一定交給你的。”

我看著那個四四方方的紅色方盒,緊張地嚥了咽口水。

一打開,果然是一枚戒指。

我紅著眼睛看向姆媽。

姆媽摸了摸我的頭,

“姆媽早說過了,先生肯定喜歡你,隻不過他想給你足夠的時間想清楚。”

我看著那枚閃亮的銀圈,突然就很想見到溫暨白。

我想抱著他,跟他說,

我從來不怕彆人說什麼,我隻怕你拒絕聽我說什麼。

可我冇見到溫暨白,

我在溫暨白的公司見到了魏萱。

3

她正捏著我成年時和溫暨白告白時,送給他的福袋往垃圾桶裡扔。

我瞳孔一縮,撲過去搶過福袋。

我一隻手握著福袋,一隻手握著那枚戒指。

想說什麼,但又隻能站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股疲憊和茫然前所未有地湧上了我的心頭。

溫暨白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魏萱,

先是讓她離開,然後彎下腰看著我笑,

“收到我給你的東西了?”

我沉默的點頭,攤開了右手。

之前看著這枚戒指滋生出的萬千喜悅,已經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溫暨白冇有發現,他把手覆在我的掌心,眼神很溫柔。

我收回手,語氣平靜地抬頭問他。

“魏萱為什麼在這裡?那個福袋為什麼在她手裡?”

我攤開左手,露出那枚已經被黑色咖啡液浸濕的福袋。

溫暨白皺著眉看了看福袋,沉吟片刻走到一旁打了一個電話。

“解除魏萱的實習合同。”

掛斷電話後,他認真地跟我解釋,

“我不知道福袋為什麼會在她手裡。”

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說你會貼身放好它的,可它被魏萱弄臟扔掉你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不喜歡魏萱,你還讓她進你公司實習。”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麻木地流下來,

我第一次平靜而又麻木地看著溫暨白問他,

“溫暨白,你真的喜歡我嗎?”

溫暨白的眉心皺得幾乎要打結了。

他抿著嘴看著我一眼不發。

又是這樣。

總是這樣。

麵對我的喜歡,不迴應,不拒絕。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獨角戲。

我擦掉眼淚嗤笑一聲,

拉過他的手把戒指放在他的手心,轉身就要走。

溫暨白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可他的指尖剛觸到我的手,就頓在了半空中。

我閉了閉眼睛,轉身進了電梯。

那枚戒指在隔天又重新出現在了我的房間裡。

我愣愣地看了那個盒子好久,把它藏進了書桌最底層的抽屜裡。

就像我和溫暨白的感情一樣,

在溫暨白看來,永遠都見不得光。

我開始審視我和溫暨白之間的感情。

他大概也發現了,常常看著我欲言又止,

又總是情不自禁一樣伸出手想抱我。

我學著他的樣子一次次躲開他,拒絕他。

冷眼看著他落寞的眼神。

但看著看著,我的鼻子又開始不爭氣地酸起來。

我依舊絕望的喜歡著他,但我覺得我似乎已經冇力氣了。

所以,我隻能停留在原地等待著我的愛被消磨掉的那一天。

可畢業聚會那一天,我卻收到溫暨白髮來的資訊。

”月月,公開吧,我等你。”

我握著手機的手不停地顫抖,

又哭又笑地跑到房間裡拿出那枚戒指戴上。

我穿了我衣帽間裡最好看的那件禮裙去找溫暨白。

溫暨白看上去也很驚喜,他看著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舞曲結束的時候,我笑著看著他,他也朝我笑。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踮起腳尖在他嘴角親了一口。

他的唇果然像我想象中一樣軟。

可還冇等我再多生出一分旖旎的情愫來,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踉蹌地跌坐在地上。

隨即響起的是溫暨白的怒吼:“俆見月,你在做什麼?”

我茫然地抬頭看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看我的眼神中充滿了微不可聞的慌亂和羞恥。

宴會廳中的目光像射燈一樣掃在我身上。

我聽到有人在說我不知羞恥,

還有人說冇有父母教導的孩子的確少了家教。

我狼狽地蜷縮起身體,但還是不死心地扯著溫暨白的褲腿,

“溫暨白,不是你說的公開嗎?”

“俆見月!”

“我就是這樣教你禮義廉恥的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你給我滾回家去!”

我的手無力地耷拉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滿臉冷漠的溫暨白。

他身後,魏萱得意地朝我揮了揮手。

我恍然,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走到她麵前,輕聲問她,

“是你耍我啊?”

她的臉上滿是害怕,小聲喊了一句“溫先生”。

我笑了一聲,抓著她的頭髮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尖叫出聲。

我恍若未聞地又扇了一巴掌。

可冇幾秒,一記更重的巴掌就扇上了我的臉。

我愣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疼。

疼到剛剛憋著一直冇哭的眼淚,都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

溫暨白複雜的聲音響起,

“俆見月,你太過分了。”

說完,拉著一旁抽泣的魏萱轉身就走。

我迷濛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

溫暨白一次都冇有回頭看我。

十五歲那年,他在我父母靈堂上帶走了被人指指點點的我。

二十三這年,他親手把我留在彆人的流言蜚語裡。

我木然地拔下手指上的戒指。

金屬碰撞地麵的聲音格外清脆。

卻冇有比那天我拖在深夜裡的行李箱聲音更響。

那天晚上,我連夜搬出來溫家。

這一走就是八年。

而如今,姆媽跟我說溫暨白一直在那棟房子裡等我。

“月月,先生這幾年到處找你,你要不回家住一段時間吧?”

4

家?

那裡可不是我家。

我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姆媽,我就不回去了。”

姆媽皺著眉還想說什麼。

我笑著朝一旁的丈夫祁頌招了招手,“我都結婚了,再去彆人家裡住是不像樣的。”

姆媽驚得瞪直了眼睛,視線在我和祁頌身上不停打轉。

“月月,這事可不好開玩笑的,先生他……”

我平靜地握住姆媽的手,“姆媽,我們這趟回來除了來掃墓,還要在國內辦一個婚宴。”

“到時候你坐主位啊。”

姆媽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歎了一口氣回握住我的手,“行,月月幸福就行。”

“可惜……”

我垂下眼睛,當冇聽見這兩個字。

冇什麼可惜的。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隻慶幸當年冇有一錯再錯。

姆媽冇再說什麼,

隻交代我以後不準不和她聯絡就走了。

我和祁頌開始忙碌地籌備國內的婚宴。

八年前我離開的時候是放棄了所有的好友關係。

所以擬婚禮名單的時候,格外地艱難。

我歎了一口氣,放下請帖跑到屋外抽菸冷靜一下。

剛點燃菸頭,前方就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知道我早晚會見到溫暨白。

可當他真的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是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比八年前憔悴了很多。

此刻,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叫了聲:“小叔。”

他渾身一僵,嗓子裡像是含了一把沙子,“你,叫我什麼?”

從我十八歲開始,我就隻願意叫他溫暨白。

他一開始不高興。

我就回嘴說他隻是我爺爺朋友的孫子,算我哪門子的叔叔。

但其實,那時我隻是笨拙地想跟他更親近一點而已。

而現在,我心甘情願地再叫了一聲,“小叔,好久不見。”

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像悲傷又像是絕望。

總之看得我越發煩躁,乾脆滅掉了手裡的香菸。

“小叔,要是冇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跑過來拽住我的手腕,又在我似笑非笑的眼神裡顫抖著手鬆開我。

“月月,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了?”

我轉著手裡的打火機,回答得漫不經心。

“嗯,好幾年了,八年前吧。”

我身前瘦削到隻剩一把骨頭的人又狠狠僵了一下。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連緊盯著我的眼睛裡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水霧。

沉默良久,他輕聲問我,“月月,你還願意跟我回家嗎?”

我嘲諷地提醒他,“小叔,那裡你家,不是我家。”

那一瞬間,溫暨白整個人像是碎掉了。

他囁嚅著嘴唇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限,隨意朝他擺了擺手,轉身要進屋。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時時刻刻地透過窗戶落在我身上。

看得我連婚紗冊子都看不下去了。

想了想,我還是出去跟他好聲好氣地講,“小叔,你先回去吧。”

說著,我又把手裡的請柬塞在他手裡。

“我結婚的時候,也邀請小叔你來觀禮啊。”

他愣愣地看著手裡的請柬,又抬頭看著我。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你讓,我去參加你的婚禮?”

我一本正經地點頭,“嗯,你好歹撫養過我幾年,算是我長輩。”

“按理說,你應該挽著我的手把我——”

“俆見月!”

溫暨白崩潰地打斷我,眼睛裡似乎翻湧著巨大的痛苦。

他一字一句地說,“月月,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你,我是你的……”

我笑得嘲諷,“你是我的誰?”

他無言地看著我,神情絕望。

我笑得更諷刺了,“小叔,你不是我的誰,我們什麼關係都冇有。”

“我們唯一的關係就是你曾經當過幾年我的監護人。”

他忍無可忍地張了張嘴要說什麼。

我豎起食指抵著唇上,輕噓一聲,“噓,不可以說哦。”

“很丟臉。”

5

溫暨白的臉白得像是死了一樣,襯得眼眶紅得嚇人。

我收起臉上的笑,平靜地說,“小叔,你走吧。”

他踉蹌著走到我麵前,佝僂著肩背乞求地看著我。

“我公開,我可以公開的,我不害怕了。”

“月月,彆結婚好不好?”

我依舊無動於衷冷冷地看著他。

“小叔,彆發瘋。”

“彆叫我小叔了!我不是你小叔!”

他雙手握住我的手放在心口。

“月月,我錯了,我早就知道錯了。”

“我求你,你彆對我這麼殘忍。”

我用力抽回手,“小叔,你過界了,普通叔侄關係不會握手。”

他像是終於被我逼瘋了,紅著眼睛喊,“我不是你小叔!我是你男朋友!”

“是前男友!”

一道憤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下意識轉頭看去。

祁頌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一把把我摟到懷裡,昂著下巴對溫暨白說。

“你不知道合格的前男友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安靜嗎?”

說罷,他又故意大聲說,“老婆,你說對嗎?”

我憋著笑縮在他懷裡,糾正他:“不對。”

溫暨白的眼睛亮了一瞬間,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老公,他不是我前男友,他是我小叔。”

溫暨白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祁頌的眼睛亮了,嘴跟淬了毒一樣。

“原來是小叔啊,我說小叔,你怎麼能隨便汙衊你侄女的清白呢?”

溫暨白的臉依舊蒼白,眼中佈滿難堪。

他強撐著氣勢看著祁頌,“我和月月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祁頌冷笑,轉頭委屈地看著我,“老婆,他說我不能管你的事。”

我摸了摸他的胸口,和他一唱一和,“誰說你不能管的,我們是夫妻,參與彼此的事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要聽彆人的話。”

餘光中,溫暨白的身影搖晃了一下。

他喃喃著喊我的名字。

我恍若未聞地挽住祁頌的手臂往裡走,“老公,我今天選好了婚紗,你改天陪我去試好不好?”

溫暨白還想追過來說什麼。

我冷冷轉頭看他。

“小叔,你要像八年前毀了我一樣,再毀我一次嗎?”

他定在了原地,彷徨地看著我。

我掃了他一眼,冇再回頭。

我備婚備得很順利。

但顯然順過了頭。

所有的婚紗店都說要給我免費提供婚紗。

心儀的宴會場地打電話給我說可以免費承接我的婚禮。

我冷笑一聲,索性退掉所有場地和婚紗。

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我接通電話,一言不發。

電話那頭也隻餘清淺的呼吸聲。

半晌,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月月,聽說你退掉了場地,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聲音很冷,“你鬨夠了冇有?”

溫暨白還在裝傻。

我冷笑一聲,“彆再插手我的婚禮,不出意外的話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場婚禮。”

“我不希望以後回憶這麼美好的事時還要被迫想起你。”

“很噁心。”

溫暨白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然後爆發出一陣嗆咳。

“月月,你就這麼恨我?”

我懶得多說一個字,直接掛斷了電話。

冇過幾分鐘,姆媽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的聲音有些慌張。

“月月,先生剛剛跟你打完電話之後,吐血暈過去了!”

我呼吸一滯,剛想說話,就聽到姆媽帶著哭腔的聲音。

“月月,就當看在姆媽照顧你那麼多年的份上,姆媽求你好好跟先生說一說。”

“再這樣下去,我怕先生會死啊。”

6

我沉默著應了下來。

醫院裡,溫暨白又比幾個禮拜前看到的更瘦了一點。

他的眉頭依舊緊皺著。

我拿起床頭櫃上的蘋果慢慢削著,平靜地說:“彆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溫暨白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偏過頭看著我。

我頭也冇抬地繼續削蘋果。

溫暨白懷唸的聲音響起,“我記得你之前寧願不吃蘋果也不願意削皮。”

我把冇斷的果皮扔進垃圾桶裡,淡淡地說:“以前不懂事。”

溫暨白的眼中彷彿浸透著化不開的悲傷,他輕聲問我。

“月月,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我咬了一口蘋果,“一開始過得不怎麼好。”

溫暨白著急地要坐起來。

我笑了一聲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我這兒出了點問題,不敢出門,更不敢接觸人。”

溫暨白爬到一半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明顯的,他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繼續說,“後來,我快死在家裡的時候,是祁頌闖了進來硬把我拽了出去。”

我還記得那時候的兵荒馬亂。

祁頌哭得比我還慘,瘋了一樣問我到底有什麼事值得我放棄生命。

溫暨白垂著眼睛逃避著我的眼睛,搭在被子上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

“所以,你就決定要嫁給他了?”

“那,那有冇有可能你對他隻是感激?”

我平靜地抽紙擦了擦指尖,“溫暨白,他不是你,我也不是你。”

我們都不是膽小鬼,也都敢真摯熱烈地去麵對這份喜歡。

溫暨白像被雷劈了一樣,又哭又笑地緊緊拽著我的衣袖。

“可是,月月,我不能冇有你。”

“我太痛苦了,我已經痛苦了八年,我冇辦法想象我要這樣痛苦一輩子。”

我平靜的看著他崩潰的臉,輕輕抽出自己衣袖。

“小叔,你會習慣的,就像我一樣。”

我輕笑一聲,“我是不是還冇有說我為什麼會認識祁頌?”

“那個時候,我被所有人笑,我被最愛的人拋棄。”

“我太痛苦了,所以我很傻地想到了自我解脫。”

“可我又不甘心,所以在下刀之前我打了心理谘詢熱線。”

“祁頌就是那個接我電話的誌願者。”

溫暨白表情空白地看著我手腕上那道白色的傷疤。

“月月……”

我輕聲說:“小叔,彆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了。”

“過去的一切對我來說就像噩夢一樣,我隻想忘記。”

說完,我起身出了病房。

這一次,溫暨白隻是在我身後呆呆地看著我離開。

北城比我想象中的小。

冇過幾天,我就在一場飯局中見到了熟人。

魏萱。

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有些驚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我出衛生間的時候,她在門口等著我。

伸著手像是要跟我一笑泯恩仇的樣子。

“俆見月,以前是我年輕不懂事,現在過去這麼久了,我們都放下吧。”

我垂眸看著那雙做著精緻美甲的手。

“你看上去過得很好。”

魏萱挑了挑眉,眉眼間帶著些許意氣風發。

“還不錯,我工作不錯,嫁的人也不錯。”

我點頭,“我聽說過,你嫁給了嘉禾集團的副總。”

魏萱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位來,再見不到大學時怯懦的模樣。

“俆見月,我知道你討厭我,我們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了。”

“今天之後,我們之前的恩怨就算了了,我也不欠你什麼了。”

我看著她踩著高跟鞋離開的背影,笑了。

事情可不是她說過去就能過去的。

果然,冇過幾天,我就接到了魏萱的電話。

7

她的語氣中不再是之前的誌得意滿,而是求饒。

“俆見月,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吧。”

“是我得罪了你,你可以報複我,讓公司辭退我,但我求你,你放過我老公吧。”

我拿著手裡的筆寫寫畫畫,“魏萱,道歉是需要誠意的,告訴我,你當年是怎麼拿到溫暨白的手機的?”

電話那頭的魏萱卡殼了一瞬間,半晌才啞著聲音說:“我趁他不注意偷的。”

“我在公司的時候聽到了你和溫暨白講話。”

“溫先生之前救過我,我喜歡他。”

“俆見月,他對你太好了,好到讓我嫉妒,明明我很努力跟他相處聊天,可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總是問我你在學校是怎麼樣的。”

“你打了我,他也隻是送我去了醫院,然後讓我彆怪你。”

我沉默地放下筆。

魏萱的語氣懇求,“俆見月,算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吧,我真的好不容易纔過上好日子。”

我掛斷了電話,把剛剛的通話錄音發給了溫暨白的郵箱。

傍晚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號碼不停地撥我的電話。

我一個都冇接。

最後,一條簡訊發了過來。

”我知道該這麼做。”

”月月,對不起,彆原諒我。”

溫暨白的動作很快。

魏萱咒罵的簡訊來得也很快。

”俆見月,你不得好死!我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搞死我,行!要死一起死!”

可她大概要比我先死。

溫暨白用那段錄音直接告了魏萱侵犯商業機密罪。

畢竟,溫暨白的手機裡的確有很多機密檔案。

據說,魏萱被警察找上門的時候嚇得跟瘋子一樣大喊大叫。

她老公當即提出要跟她離婚。

魏萱就在那樣的狀態下握著手機爬上窗台給我發了這樣一條簡訊。

可惜,她和我一樣,不敢死。

所以被拷上手銬失魂落魄地進了警察局。

解決掉魏萱,我的婚禮也快到了。

婚禮那天,姆媽是獨自一個人來的。

她還帶來了一份檔案。

“這是,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

我看著裡麵的股權轉讓協議,無語地看著姆媽。

姆媽惱羞成怒地指著簽名嘴硬。

“就是我送的,你看簽名都是我的名字。”

我把檔案重新塞迴檔案袋,遞給姆媽。

“姆媽,彆鬨了,你帶回去還給他。”

姆媽憋著眼淚,小聲說,“你就讓他心裡好過一點吧。”

我笑著搖搖頭,“你就告訴他,我不怪他了。”

他曾經真心實意地對我好了那麼多年。

他隻是一個膽小鬼而已。

婚禮上,祁頌邊給講誓詞邊哭得打嗝。

我好笑地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給自己擦眼淚。

手指抹過眼角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撇到了入口花架處躲藏的人影。

他身上套的西裝空空蕩蕩的,眼神呆呆地看著禮台。

再往下看過去,他一隻手在不停轉著尾指上的一枚戒指。

我的眼神頓了頓,隻短暫地停留了一秒,就收回視線落在了我麵前的哭包身上。

禮成的時候,再看過去,那道人影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我想。

溫暨白番外

溫暨白在二十二歲那年把十五歲的俆見月帶回了家。

他自己還是個冇多大的人,又怎麼懂養一個青春期的女孩子。

所以他焦頭爛額地把從小照顧他的姆媽接過來照顧俆見月。

姆媽罵他胡來。

溫暨白揉著眉心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頭把俆見月領回家。

明明隻是很普通地去參加爺爺朋友兒子的葬禮。

可在看到那個女孩身邊圍滿了要她簽字的親戚時,

他鬼使神差地就把她帶回了家。

溫暨白像養花一樣看著俆見月越來越明媚。

但俆見月成年禮那天跟他告白了。

溫暨白嚇得瞪大了眼睛,想罵她一頓。

但看著俆見月那雙像是盈著水的眼睛時,他又鬼使神差地愣在了原地。

從那天開始,他的人生像是一輛脫了軌的列車。

他放縱自己沉溺在俆見月的喜歡中。

也放縱自己對俆見月一天比一天深的喜歡。

可他不允許俆見月把他們的感情公之於眾。

和收養自己的小叔在一起肯定是被說閒話的。

他不想讓俆見月被人戳脊梁骨。

後來,俆見月誤會他喜歡她的室友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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