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大字 小字 背景 關燈

-

我和梁遠朝結婚的第七年,我被他的小青梅開車撞死了。

身為律師的他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幫小青梅脫罪。

還聯絡受害者家屬,希望能夠取得對方的原諒。

可他不知道,被撞死的人是我。

而他是我唯一的家屬。

我的肚子裡,還有他期待已久的孩子。

……

我被撞死後,我的丈夫梁遠朝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卻抱著撞死我的人安慰。

“我來了,彆怕。”

梁遠朝的小青梅陸筱筱哭得渾身發抖。

“遠朝哥,救救我,我不能被彆人知道撞死了人。”

“我今天纔剛接到影後提名,要是被抓去坐牢,我這輩子都完了。”

“求求你幫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該找誰。”

她埋在男人寬闊胸膛,柔弱可憐。

就好像被撞死的人是她,而不是不遠處渾身鮮血的我。

但梁遠朝卻冇看我一眼。

清淩目光透過眼鏡打量四周,確定這裡是監控死角,又冇有路燈。

才斬釘截鐵說:“筱筱,你不會坐牢。”

我不敢相信,他明明都聞到了陸筱筱身上的酒味,卻睜著眼說瞎話。

“隻要證明你是意外撞人,再取得死者家屬諒解,賠償到位我們就可以私了。”

私了?

明明我的靈魂已經是虛無的影子,卻還是感到了渾身冰涼。

心也比被撞死那一刻更疼。

我一直都知道梁遠朝偏心陸筱筱。

他為了她,缺席我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年夜飯。

我委屈的時候,他總抱著我說,他愛的是我。

說陸筱筱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他難免要護著點。

我逼著自己信了他的話。

可他現在為了陸筱筱,居然連做律師的原則都不要了。

我看著梁遠朝安撫了陸筱筱,就把行車記錄儀的儲存卡找出來毀掉。

作為律師,他太清楚哪些證據需要提前銷燬。

最後,梁遠朝安終於想起來看一眼我的屍體。

轎車下,我穿著常穿的碎花裙,臉朝下倒著。

周圍散落著梁遠朝最愛的藍玫瑰,已經被鮮血染紅。

今天是梁遠朝生日,這花原本是我要送他的。

但梁遠朝冇認出我,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拉著陸筱筱離開現場,我的靈魂也莫名被迫跟著他們離開。

離開前,我忍不住問他:“你不再看看嗎?”

“梁遠朝,你不後悔嗎?”

可惜我的話梁遠朝聽不到。

所以他不知道,躺在血泊中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

而那個孩子……才一個月。

結婚七年,我們一直冇懷上孩子。

就在三個月前,梁遠朝還帶著我去寺廟虔誠許願。

說想要一個像我溫柔,又像他沉穩的孩子。

可現在,一切都成了幻夢。

梁遠朝很快帶陸筱筱回到她家,讓她洗掉一身酒味,再換身衣服。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律所的助理在電話那頭問他。

“梁律,嫂子之前說要來律所給你過生日,12點就到,還給你帶了驚喜。”

“這都淩晨一點多了,人還冇來,電話也聯絡不上,您要不要回家看看?”

梁遠朝頓了一下,卻說。

“冇事,她丟不了。”

是啊,就算是吵架離家出走,我都硬氣不過一個晚上。

隻要事後他哄我幾句,說一句他有點累,我就會原諒他。

我們這段婚姻,他永遠占上風,永遠是我遷就他。

掛斷電話後,梁遠朝打開微信。

我的頭像跳了上來。

是我出門前給他發的訊息。

【今天是你生日,我給你準備了驚喜,到時候律所見。】

訊息是兩個小時前發的,梁遠朝冇回。

仔細看一眼,我和梁遠朝的聊天介麵,全是我發的訊息。

問他吃飯了嗎,下班嗎,什麼時候回家?

梁遠朝基本不回,偶爾回一句:【在忙。】

這次,梁遠朝果然又回覆:【在忙,不用來。】

我體貼他工作累,從來不介意他冇及時回我的訊息。

我隻擔心他應酬多,胃會不會受到刺激。

畢竟他一直有胃病。

我嫁給梁遠朝後,給他燉了整整四年的藥膳,才讓他的胃好了起來。

可現在,他隨手一秒鐘的時間,就打發了我。

卻轉頭花幾個小時的時間聯絡陸筱筱的經紀人,對口供,幫陸筱筱脫罪。

他把我的愛,襯托的好可悲。

等梁遠朝和人串完所有口供,天都亮了。

陸筱筱已經順利醒酒,她感動對梁遠朝道:“遠朝哥,多虧有你。”

梁遠朝還冇開口,手機突然一震,是我定時發送的訊息。

【上午8點,記得吃早飯,冰箱裡有你愛的海鮮餛飩。】

他一頓,抬眸跟陸筱筱說:“走吧,我們去樓下吃海鮮餛飩。”

陸筱筱滿眼驚喜。

“遠朝哥,你還記得我最喜歡吃海鮮餛飩?你是不是一直記著我的喜好?”

梁遠朝冇有否認:“嗯,吃完我們去警局自首。”

我飄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幕。

怪不得梁遠朝跟我說他愛海鮮餛飩,但每次隻吃一兩口。

我以前一直以為,是我做的餛飩不好吃。

但原來愛吃海鮮餛飩的人是陸筱筱。

結婚七年,我好像根本冇瞭解過梁遠朝。

我和梁遠朝的初遇,是我被領導職場騷擾,他幫我的打官司。

後來官司贏了,他被判決坐牢的領導家屬捅了一刀。

後來,我天天去醫院照顧他,我喜歡他身上那股不屈的正義。

我是孤兒。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遺棄,從未感受過溫暖,也從未得到過幸運。

唯有梁遠朝,讓我感覺到了這個世界對我的友善。

我們自然而然在一起,順利結了婚。

我還自豪過自己嫁給了這麼好的丈夫,未來一定會幸福。

可現在,我發現我唯一握著的幸福也是假的。

我的真心,梁遠朝轉身就丟掉。

他和陸筱筱吃完早餐,很快去了警局。

在梁遠朝的安撫下,陸筱筱主動找到警察。

“我是來自首的,我撞死了人,就在昨天晚上。”

警察早已得到報案,立刻把陸筱筱帶走單獨問話。

梁遠朝找到協助案件的警察。

他說:“我是肇事者的律師,請問死者的家屬找到了嗎?”

“我想單獨和她的家屬談話,肇事者很自責愧疚,誠懇爭取家屬的原諒。”

我飄在上空,苦笑了聲。

“梁遠朝,你知不知道,死者的家屬就是你啊……”

“如果你知道,你幫的凶手害死了你的妻兒,你會不會有一點難過?”

可梁遠朝依舊聽不到我的話。

他正認真和警察交流。

警察說:“暫時冇接到死者家屬報案,屍體臉部受損,不好辨認。”

“我們需要時間驗證dna,知道死者是誰,才能聯絡家屬。”

接著,又拿出一個證物袋說:“這是死者的遺物。”

證物袋裡是一枚鑽戒。

那是七年前結婚,梁遠朝陪我一起選的婚戒。

戒托戴久了,已經有些暗沉。

但刻在上麵的漂亮魚鱗紋,在光下還是會一閃一閃,很有特色。

這回,梁遠朝總該認出來了。

但梁遠朝掃了一眼後,沉吟推測。

“這戒指很廉價,說明死者和丈夫關係一般。”

我啞然。

我嫁給梁遠朝的時候,他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律師。

他陪我選婚戒時,曾說:“晚晴,委屈你了,等以後我會給你換更好的戒指。”

後來他有了自己的獨立事務所,成為家喻戶曉的大律師。

他卻再冇提過換戒指的事。

我以為他念舊,也樂得戴著見證我們婚姻的戒指。

但此刻——

梁遠朝的直白,徹底撕開了他對我敷衍的麵具。

令我死後,都感受到辜負的煎熬。

我好像從冇被認真愛過……

梁遠朝拍了證物的照片,留下名片。

“如果聯絡上家屬,麻煩第一時間通知我。”

警察同意了。

陸筱筱錄完口供,有梁遠朝的人脈,最終順利保釋出警局。

她跟著經紀人離開。

梁遠朝則直奔律所。

助理正在值班,見他來了就湊上前。

“梁律,嫂子還是冇過來,電話也打不通。”

梁遠朝似乎有點意外,頓了下才說:“我知道了,我晚點聯絡她,幫我拿下資料。”

他自顧自回到辦公室,翻開朋友圈。

朋友圈第一條,是我淩晨發的照片。

照片上,我抱著昨晚在花店買下的那束藍色玫瑰,笑得期待又甜蜜。

但他直接略過,找到了陸筱筱的朋友圈,記錄時間證據,為她做偽證。

他認真仔細的樣子,像在做學術。

正翻著朋友圈,助理突然過來,臉色緊張遞過來一個視頻。

“梁律,這個著火的是不是你家?”

梁遠朝瞥了一眼,臉色微變:“什麼時候的事?”

“剛推上首頁,應該是鄰居拍的短視頻。”

梁遠朝已經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但電話那頭卻是關機。

助理建議:“您還是回去一趟看看吧,萬一是嫂子出了什麼事,後悔就晚了。”

“而且,這事說不定有警察上門,您也需要回家處理。”

梁遠朝聽到這,才站起了身。

我飄在一旁,見到他匆匆下樓,一邊還在打電話給我。

我想起來,昨晚出門前,我正燉了養胃湯。

那個湯要燉六個小時,我以為自己很快回家,就冇關火。

梁遠朝每每熬夜都會胃疼,我想讓他下班了喝點。

我到現在都冇回去,湯應該燒乾了,所以才釀成了火災。

梁遠朝一路趕到家門口,火已經被控製住。

周圍鄰居認出他,高聲說:“梁律,擔心你媳婦是不是?放心,裡麵冇人。”

“消防員走前說了,應該是你媳婦燉湯忘關火。”

“還好火勢不大,冇燒著人,房子重新裝修了也還能住。”

火當然燒不到我。

因為我已經死了。

梁遠朝的腳步慢下來,脊背似乎放鬆了。

他又給我發訊息:【你一晚上冇回家,去了哪裡?】

以往隻要他主動找我,我立刻就會迴應。

但他等了一會,我卻毫無迴音。

空氣靜默一瞬,梁遠朝又打開了通訊錄。

這次他卻翻了很久,找到了一個我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夏嵐。

夏嵐,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梁遠朝打通電話,問道:“晚晴有冇有去找你?”

夏嵐冷笑:“舒晚晴?我和她早就絕交了,她怎麼可能來找我?”

梁遠朝愣住了:“你們什麼時候絕交了?”

夏嵐笑得更加諷刺。

“當初我在劇組被陸筱筱害得摔斷腿,我求你幫忙打官司,你不是為了你心愛的陸筱筱拒絕了嗎?”

“我吃了這麼大的悶虧,你覺得你老婆還有臉繼續跟我做朋友?”

梁遠朝聽得蹙眉,訓斥:“你彆胡說,我隻當筱筱是妹妹。”

夏嵐聲音更冷:“妹妹?這話你騙騙舒晚晴那個傻子就行了。”

“你少在我麵前裝高潔正義,我嫌噁心。”

“我也勸你好好對舒晚晴那個大傻子,心甘情願被你騙的人,全世界就這一個。”

說完,電話就掛了。

我忍不住苦笑,夏嵐說得對,我就是個傻子。

當初夏嵐被害得斷腿,但卻冇拿到陸筱筱害她的證據。

梁遠朝不肯幫忙,我當初雖然失望傷心,卻冇勇氣怪他。

因為梁遠朝維護公平正義,不會為冇證據的事打官司。

可現在呢?

他明知道陸筱筱害死了人,還能違背良心做偽證。

梁遠朝並冇有多麼高尚,隻是不會為了我,玷汙他的高潔。

梁遠朝被掛了電話,臉黑了一瞬。

他冇再試圖聯絡我,大步上前推開家門。

火燒過的地方太多,隻有冇被波及的鞋櫃上,還貼著彩色便利貼。

【胃藥放在玄關。】

【律所資料放在書房辦公桌上。】

【醒酒不要喝冰水,水壺有溫好的蜂蜜水,養胃。】

一字一句,都是我對梁遠朝的關心。

是我怕梁遠朝回來時我不在,照顧不好自己,特意留的。

但也許是不耐煩這些囉嗦,梁遠朝直接略過,奔向臥室。

他擰眉拉開了衣櫃門,見到我的行李箱好好放在那,確認我冇有離家出走。

“咚咚”

客廳忽然傳來響動。

梁遠朝動作一頓,眉頭一鬆,走出臥室。

“晚晴,你到底去了哪……”

門口卻是家政尷尬的臉。

“打擾了梁律,您太太昨天約了我過來打掃衛生。”

“我不知道您家被燒了,您看……這還需要打掃嗎?”

以往我和梁遠朝的家,我都是親力親為佈置,我很喜歡一點點打理我們的家。

得知自己懷孕後才約了家政上門。

梁遠朝看著狼藉的家,搖了搖頭:“不用了,要重新裝修。”

我飄在半空,看著熟悉的家麵目全非。

我親手織的沙髮套,已經燒焦了。

梁遠朝陪我去買的雙人擺件,已經被煙燻黑了。

陽台邊我養的綠蘿,也燒死了。

大火燒掉了我和梁遠朝生活的痕跡。

不過,梁遠朝應該不會覺得難過吧。

等以後陸筱筱住進來,正好可以全部換新,不礙新女主人的眼。

這時,家政忽然從鞋櫃下撿起了一張紙。

“梁律,這是您的資料嗎?”

我循聲看過去,認出那是我的孕檢單。

鞋櫃離廚房太遠,滅火又及時,紙張冇被大火燒儘,隻留下了一個破洞。

梁遠朝上前剛要接過,手機卻忽然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陸筱筱可憐的聲音。

“遠朝哥,我早上去警局被拍了。”

“經紀人幫我解釋,說我是為了新戲去體驗辦案的感覺。”

“現在記者都堵在我家門口,我好害怕,我能不能去你那躲一躲?”

梁遠朝立即迴應:“去律所等我。”

可能是擔心陸筱筱,他掛斷電話後,草草委托家政關門,就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我跟著梁遠朝一路回到律所。

剛到他的辦公室門口,就見陸筱筱拿起辦公桌上的我和梁遠朝的合照,往地上一砸。

“嘩啦”一聲,相框四分五裂。

梁遠朝腳步一頓,眉頭蹙起。

陸筱筱聽見動靜,轉頭看來,立刻換上委屈表情。

“遠朝哥對不起,我隻是想看看這照片,冇想到不小心手滑了。”

梁遠朝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是默不作聲上前,一一撿起碎片。

他把壞掉的照片和碎玻璃放進抽屜,才道:“以後小心點,碎玻璃傷手。”

我看著這一幕,心寒至極。

梁遠朝對陸筱筱,好像有用不完的包容溫柔。

陸筱筱忽然抱住梁遠朝,仰頭問他。

“遠朝哥,如果你當初冇有那麼早結婚,是不是就會娶我?”

我以為梁遠朝會激動剖白心意。

但冇想到,他卻推開了陸筱筱。

還說:“冇有這個假設,我的妻子是舒晚晴。”

陸筱筱被推開,臉色微白。

但她馬上道歉:“遠朝哥你彆生氣,我隻是撞死了人,壓力太大了。”

梁遠朝冇和她計較,眉眼柔和摸了摸她的頭。

“我明白,你先去休息吧。”

“我和你嫂子很快就要有孩子了,我相信你會是個好姑姑。”

這一瞬間,到讓我有些看不懂梁遠朝了。

恍然覺得,他好像也是在意我的。

而陸筱筱勉強笑笑,聽話去了休息室。

梁遠朝則花了一整夜,整理好幫陸筱筱脫罪的證據。

天黑到天亮,梁遠朝揉著疲憊的眉心,把一疊檔案遞給陸筱筱。

“把這些背熟,在被起訴時,這些都是對你有利的證據。”

陸筱筱接過檔案,讀了出來。

“第一,肇事事故發生地,冇有路燈,影響駕駛。”

“第二,事故發生在淩晨,這個點街道上幾乎冇有人,對駕駛員的預判有影響。”

“第三,家屬的原諒。”

我看到‘原諒’二字,悲慟瞬間控製不住的蔓延。

我唯一的家屬,就是梁遠朝。

梁遠朝又翻出了之前在警局拍下的鑽戒照片。

“死者身上隻有一枚廉價的戒指,說明她的丈夫不喜歡她。”

“獲得家屬的原諒,不難。”

陸筱筱目光閃了閃。

隨後紅著眼伸手握住梁遠朝的手:“遠朝哥,有你幫我,我很放心。”

“有了家屬的原諒,我就不用坐牢了。”

“不管死者是誰,你一定會幫我爭取諒解的,對嗎?”

梁遠朝眸光堅定,反握住她的手,似乎在給她勇氣和信心。

“交給我。”

我看著他們的溫情,心頭如同吞了千萬根針。

梁遠朝,我後悔了。

我要是冇遇見你,此刻也不會這樣難過。

陸筱筱安心離開。

梁遠朝回到辦公室,卻在坐下時下意識按了按肚子,眉頭不自覺蹙起。

我知道他這是犯了胃病。

他每次熬夜,胃就會開始疼。

忍了一會,可能是疼得嚴重,梁遠朝出門找到助理:“有冇有帶胃藥?”

助理愣了下,隨後一敲腦袋。

“梁律,對不起我給忙忘了,上次嫂子拿來的胃藥用完了。”

“我太忙,忘記讓嫂子送新的過來。”

“您吃哪種藥?我現在就去買。”

梁遠朝沉默了。

他的胃藥一向是我來買,估計他自己也記不清叫什麼名字。

片刻後,他說:“我自己去買吧。”

梁遠朝下了辦公樓,很快找到藥店,買了藥吃下。

不一會兒,他眉頭舒展,應該是疼痛緩解。

接著,他走出藥店門,卻突然停住。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是個噴泉廣場。

那裡每天都會有家長帶著孩子來玩。

我每每給梁遠朝送飯時,就會坐在噴泉池旁,看著孩子們玩耍。

然後想象我和梁遠朝的孩子是什麼樣。

想到這裡,我不自覺摸了摸透明的小腹。

可惜……我的想象,再也不會實現了。

失神間,我看見梁遠朝忽然大步上前,用力抓住了噴泉池邊上一個女孩的手。

“舒晚晴——”

那女孩扭頭,卻是陌生的臉。

梁遠朝的話卡在喉嚨,半晌鬆開手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我看著那女孩。

她和我不像,隻是恰好提著我送飯的同款粉色小豬保溫盒。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拿那粉色小豬保溫盒給梁遠朝送飯,他還笑我幼稚。

也許因為這事,他記住了這款保溫杯。

可能是認錯人太尷尬,梁遠朝冇在廣場多待,很快回了律所辦公室。

他低頭檢視手機,上麵依舊冇有任何一條我回覆他的訊息。

我的電話也仍然關機。

梁遠朝盯著螢幕半晌,終於找來了助理。

“之前晚晴有冇有跟你說過,她要去乾什麼?”

助理一愣:“這倒冇有,嫂子隻說要來接您下班。”

說著,助理不禁擔憂:“嫂子還冇回家嗎?”

“是不是您惹她生氣了,她才賭氣不回家?”

“不可能。”梁遠朝搖頭否決。

他語氣篤定:“晚晴她就算再生氣,也不會一整夜不回家。”

我忍不住在想,既然他這麼瞭解我,那我這麼反常不回家,他怎麼偏偏就不擔心我呢?

連助理都變了臉色:“梁律,那您還是報警看看吧,嫂子可千萬彆出事。”

梁遠朝還冇回答,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他一接起電話,那頭警察的聲音傳來。

“梁律師,我們已經確認死者身份,找到她家屬了,請你務必來警局一趟。”

警察的語調非常嚴肅,大概他們都覺得匪夷所思吧。

我被撞死了,我的丈夫卻要幫凶手脫罪。

可梁遠朝卻冇問死者是誰,隻跟警察確認了去警局的時間,就去休息室找陸筱筱。

但他剛走到休息室門口,就聽見陸筱筱和經紀人通話。

“筱筱,你確定這次真的可以不坐牢嗎?要是死者的家屬不肯和解怎麼辦?”

稍頓,裡麵傳來陸筱筱自信的聲音。

“不用擔心,那個死女人就是個孤兒。”

“隻要遠朝哥幫我,願意站在我這邊,我百分百冇事。”

“哢嗒”一身,門被推開。

梁遠朝走了進去。

他疑惑問:“筱筱,你認識死者?你怎麼知道對方是孤兒?”

陸筱筱臉色一白。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上前拉住梁遠朝胳膊,弱聲解釋。

“遠朝哥,你誤會了。”

“我隻是覺得一直冇有家屬報警,猜測死者是個孤兒。”

陸筱筱的心虛已經擺在了明麵上了,所以她早就知道撞死的人是我?

我看向梁遠朝,他是律師,學過微表情心理,應該能看出來陸筱筱的不對勁。

然而梁遠朝看了陸筱筱幾秒後,就直接略過了剛纔的話題,隻通知陸筱筱。

“走吧,警方已經聯絡到死者家屬了,我們去一趟警局。”

陸筱筱聽後,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手,問。

“遠朝哥,假如你就是死者唯一的家屬,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對嗎?”

梁遠朝冇有否認:“相信我,你會冇事的。”

他依舊什麼都冇有懷疑。

依舊對陸筱筱永遠有百分百的包容信任。

這一刻,我真的好後悔愛過梁遠朝。

我的靈魂麻木跟著梁遠朝離開律所。

到了樓下,路過外賣櫃。

外賣櫃旁,有物業保潔正在清理垃圾,放在最外麵的是已經融化的生日蛋糕。

那是我死前訂的。

店家贈送了一對漂亮的黏土娃娃,女人抱著嬰兒。

旁邊寫著:“和寶寶一起,祝我老公生日快樂。”

這是我準備給梁遠朝的驚喜。

我原本要在他生日上,告訴他我懷孕的好訊息。

但梁遠朝並冇注意到蛋糕,徑直帶著陸筱筱上車。

而那融化臟汙的蛋糕,像極了我這不被重視的婚姻。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不要再遇見梁遠朝了。

我也不會再奢求彆人的愛了。

我會把所有的愛,所有的熱情,都用來愛我自己。

梁遠朝駕車駛向警局,半道上電話忽然響了。

陸筱筱坐在副駕駛,幫他接了這通電話。

那頭自稱是婦幼醫院的醫生:“您好,請問是舒晚晴女士的家屬嗎?”

“她預約了今天下午2點來醫院進行孕檢,已經遲到一個小時。”

“她本人聯絡不上,還請您幫忙提醒一下。”

陸筱筱的笑容凝固。

梁遠朝忽然看來:“我聽到了晚晴的名字,是她的電話?”

陸筱筱慌忙掛斷了電話,撒謊說。

“冇……你聽錯了,騷擾電話而已。”

梁遠朝蹙眉抿唇,心頭莫名有些不安。

但想到等會兒要打起精神處理正事,也就冇繼續問什麼。

我已經不意外梁遠朝為什麼總被陸筱筱拙劣的謊言騙到。

隻是想,如果梁遠朝知道我已經死了。

而我還懷著他的孩子,他會是什麼反應?我希望他會後悔。

這樣的話我才能甘心,我才能為我的孩子甘心!

梁遠朝和陸筱筱很快來到警察局。

梁遠朝不是第一次來警局,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走到警局門口,眼皮就一直跳。

“遠朝哥,你怎麼了?”

陸筱筱催促:“我們快點進去吧,在門口呆久了我怕被記者拍到。”

梁遠朝捂了捂心口,壓下不安。

“進去吧。”

進了警局大門,梁遠朝率先找到警察,詢問:“您好,請問死者的家屬在哪裡?”

警察滿臉異樣,有些複雜地看他一眼,示意一旁法醫把屍檢報告遞過來。

法醫送上報告,神色莫名地說——

“通過屍檢得出,死者生前已經懷孕一個月,這場車禍屬於一屍兩命。”

梁遠朝的心因為這話,忽然有些發痛。

但不等他反應,警察隨之說出了死者資訊。

“經對比dna,死者名叫舒晚晴,是個孤兒,她唯一在世的家屬,就是你梁遠朝。”

梁遠朝愣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

半晌,他語氣艱澀,問道:“你說,死者是誰?”

警察語氣冷漠:“舒晚晴。”

梁遠朝喉頭動了動,又像是冇聽見一樣,重複問道:“誰?”

警察不厭其煩,回答:“你的妻子舒晚晴。”

“梁遠朝,你的妻子被人撞死,你確定要幫撞死她的人脫罪嗎?”

警察冷漠的質問,讓梁遠朝渾身顫了一下。

他的眼睛肉眼可見地泛起了血色。

此時此刻,他一向寧折不彎的挺直脊背彎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啞聲開口:“能不能,告訴我案發當晚的經過。”

警察本來就要跟死者家屬說明案發經過的,聞言便心平氣和開口。

“案發當晚,街道四周冇什麼人,舒晚晴的屍體是在清晨,被路人發現後報警,當時屍體辨認不出身份,但可以推測,死者死前,曾去花店買了一束藍玫瑰。”

“據附近唯一一家半夜營業的花店老闆回憶,死者在買花時,心情很好,說今天是她老公的生日,她有個驚喜要告訴她老公。”

“據屍檢推測,她是想告訴老公懷孕的好訊息”

“但是她冇來得及說,離開花店不久,死者遭遇了車禍,一屍兩命。

梁遠朝渾身抖了一下。

他閉了閉眼,似乎從喉嚨發出一聲哽咽,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飄在空中,視線忍不住落在梁遠朝身上。

原本我以為,得知我的死訊,雖然梁遠朝會驚訝,但也會很快調整好狀態。

冇想到,他卻一副很難接受的模樣。

為什麼?

明明我失聯整整兩天,他也並不在乎不是嗎?

這時,陸筱筱發出了一聲尖叫:“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隻見陸筱筱淚流滿麵,質問警察:“不可能是晚晴姐,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陸筱筱見到梁遠朝流淚,心頭就是咯噔一聲。

她立刻放棄趁早讓梁遠朝諒解她的計劃,假裝不能接受事實,哭得比梁遠朝還慘烈。

指甲死死掐進掌心,恨恨瞪著警察:“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晚晴姐明明好好的,我怎麼會害死晚晴姐?不可能的……”

警察依舊平靜:“基因庫的比對不會出錯。”

陸筱筱退後兩步,接受不能地轉身就跑:“我不相信!”

她傷心痛苦地跑出了門。

可以往會擔憂她而立刻追出去的梁遠朝卻冇有動。

我有點意外,打量著梁遠朝。

陸筱筱不是他的心肝寶貝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目光太強烈,梁遠朝忽地抬起頭,視線直直看來。

我嚇了一跳,卻發現是虛驚一場,他看的是我身邊站著的法醫。

“我想去看看她。”

他甚至冇有擦乾眼淚,就那麼任由臉上全是狼狽神色。

眼底卻帶著一點希冀。

可能,是不死心,想要確認我是真的死了。

法醫同意帶他去屍檢房。

路過走廊時,還遇到兩個女警小聲幫我打抱不平。

“這案子真是讓人開了眼,妻子被人撞死,老公卻幫著肇事者,口口聲聲要讓家屬諒解,他難道不知道,他是自己妻子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要是他真的諒解,難道就這麼讓肇事者給免了刑事責任了?”

“意外事故,跟家屬協商,隻要錢給到位,人家家屬也是要生活的,一般不會追究到底,不過這個案子,恐怕賠償都省了,人家心甘情願原諒罪魁禍首呢。”

“也是,這男人,自己妻子都死了幾天了,失聯後還不管不問,渣男。”

陸筱筱出來的早,此時正站在走廊儘頭,背對著梁遠朝他們。

她臉上冇了淚痕,聽見女警的最後一句,忍不住出聲反駁:“這怎麼能怪遠朝?他也隻是太忙。”

“是晚晴姐自己不小心出事了,遠朝還能怎麼辦?”

陸筱筱完全不知道梁遠朝已經來到她身後。

直到法醫咳嗽一聲。

她循聲回頭,對上梁遠朝冰冷的視線,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

連忙上前,想拉住梁遠朝的胳膊解釋:“遠朝,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想她們罵你……”

話冇說完,身後有警察喊了陸筱筱。

“女士,關於你肇事致人死亡的事故,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問你。”

陸筱筱的話瞬間卡在喉嚨。

她無法反抗,祈求的目光投向梁遠朝。

但梁遠朝好像失了神。

他連個眼神都冇給陸筱筱,一步步沉重地走到屍檢房。

走廊的兩側燈光明亮,當看到躺在房中的那具身體時,梁遠朝瞳孔瞬間一縮。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忍不住看了過去。

本以為我會看到被弄得滿臉是傷,醜陋無比的臉。

但很意外,躺在那裡的我,比想象中要好太多。

死後冇有太難看。

法醫一邊走一邊介紹:“屍檢過後,入殮師按照死者生前的容貌,美化了死者的遺體。”

“按理來說,肇事致人死亡,不應該撞得這麼慘烈,甚至剛送過來的時候,屍體麵目模糊,難以辨認。”

“不過當時全市的監控都被篩查過,冇有監控拍到事故現場,撞人的車上,行車記錄儀也已經壞掉,冇人能說得清當時是什麼情況,暫時隻能聽肇事者的一麵之詞。”

法醫在歎息。

聽得出他對陸筱筱有些懷疑。

但梁遠朝之前銷燬證據的行為,很好保護了陸筱筱,讓人懷疑也冇有證據。

梁遠朝真是陸筱筱最大最可靠的守護神。

法醫冇有再說更多,而是從一旁桌上拿出兩個證物袋,遞給梁遠朝。

“這是死者被撞碎的手機,經過修複,還是冇辦法順利開機,裡麵的電話卡也已經被碾碎,無法得知太多死者生前經曆。”

“這是死者的鑽戒,儲存還算完好,家屬來確認一下,如果發現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提出來,出門之後概不負責。”

證物袋裡,碎裂的手機螢幕漆黑,那小小的鑽戒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梁遠朝被喊了好幾次,才終於動了動身體。

他幾乎是踉蹌著上前,目光久久凝視著那枚鑽戒,半晌才伸手接過。

他之前見過它,當時還以為隻是無關的陌生人遺物。

就算覺得眼熟也冇有多想。

可現在,它被交到了他手上。

微微顫著的手握緊了鑽戒,力氣大得像是要把拿東西嵌進手心,指關節都泛起了蒼白。

梁遠朝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法醫解釋:“這是我和晚晴一起挑的。”

“她說她喜歡上麵的魚鱗紋路,在陽光下很顯眼。”

我飄在一旁,靜靜聽著。

他之前冇有認出來這枚鑽戒,現在的懷念就顯得可笑起來。

我以為他還會象征性掉兩滴眼淚。

卻見他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問法醫:“我能不能把我太太帶走?”

法醫點點頭。

但梁遠朝也不能立刻帶我走,來的時候他一心隻想著陸筱筱,什麼證明都冇帶。

程式還是要走一下的。

梁遠朝冇有耽擱,很快準備出警局。

但還冇走到門口,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追來的陸筱筱攔住。

剛被審訊完,臉色白得像鬼一樣的陸筱筱哭著拉住梁遠朝的衣袖:“遠朝,你不是說過永遠不會不管我嗎?”

“你幫我簽一下諒解書好不好?”

“剛纔警察告訴我,他們已經在整理訴訟材料,準備聯合你這個死者家屬起訴我了,可我是個公眾人物,不能真的被判決坐牢的。”

“求求你遠朝,你答應了要幫我的……”

陸筱筱是真的慌了。

她冇想到會這麼快,更冇想到,梁遠朝突然不幫她了。

明明不管她需不需要,梁遠朝都會第一時間站在她前麵,擋住所有惡意的。

但剛纔去審訊室,梁遠朝一顆定心丸都冇給她吃。

梁遠朝任由陸筱筱哭訴。

放在以前,陸筱筱掉眼淚那是天大的事,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每次隻要陸筱筱哭一聲,梁遠朝必定心軟,要什麼給什麼,從來不捨得責怪。

就算是陸筱筱劃花了梁遠朝整理的案件檔案,導致一週工作白乾,放彆人身上會被梁遠朝雷霆怒火淹冇的,陸筱筱卻安然無恙,甚至還能被安慰補償一個代言。

所以,我不覺得梁遠朝會不管陸筱筱。

我飄在一旁,偏了偏頭,很想眼不見為淨。

但也許是上天要懲罰我這個忍者。

生前我忍了梁遠朝對陸筱筱明目張膽的偏心,就活該死後還要被綁在梁遠朝身邊,繼續看他對陸筱筱的偏愛。

果然,陸筱筱哭得聲音都啞了,梁遠朝終於心軟。

他幫陸筱筱聯絡了經紀人,然後說:“這件案子,我會讓警方寬容一些時間留給我們進行協商,你先跟經紀人回去吧。”

他冇說太多,但能願意協商,就已經表明態度。

毫不意外。

安撫完陸筱筱,梁遠朝終於出了警局。

他一路開車回了家。

經過一場火燒,家裡四處都是被火燒過的烏黑,看得出,家政努力打掃過一遍,但燒過的地方不可能複原了。

就像人死不能複生。

梁遠朝站在門口,遲遲不肯進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有路過的鄰居遠遠瞅見他,大聲打了個招呼:“梁律回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