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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慶十年。
皇宮,東廠,京華園。
我倚靠著那株傲雪的梅樹站立,直至第一片雪花悄無聲息地自蒼穹飄落,輕盈地觸碰我的麵頰,我才恍如從一場遙遠的思緒中抽離。
原來,我跟著秦裳進宮已經十年了啊。
回到院內,我看到了一位身著鵝粉色宮裝的女人從秦裳的書房出來,頓時心裡一顫。
她叫林晚秋,是侍奉在皇後跟前的大宮女,也是秦裳的對食
直至林晚秋走遠,我才鼓足勇氣,推開了書房的房門。
屋內,秦裳一身玄色長袍,眉目凜冽。
見到我的到來,他的眉頭不自覺地輕輕蹙了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妍兒,我說過的,你以後不要來這裡,免得晚秋見了不高興。”
我心中一顫,原本準備好的話語,在這一刻竟如鯁在喉。
曾幾何時,這書房我大可隨意進出,可而今,自從林晚秋出現後,卻讓這一切變得如此陌生,我連見他一麵都變得如此奢侈。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最近天冷了,我給你取來了些炭火,你”
隻是,我話未說完,秦裳卻打斷了我的話,“不用。”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火爐,並未伸手去接,冷冷道:“以後這些瑣事,無需你親自操持,下人自會打理妥當。”
“還有,我這書房,你也不必來了。”
我抿了抿唇角,略帶一絲苦澀,“知道了,我會記得自己位置的。”
說完,我轉過身,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我們是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世人眼中,我似是一枚不祥的烙印,天生的喪門星。
母親在我降生的那一刻便離我而去,及笄之年,父親亦因一場突如其來的重病,撒手人寰。
從此,這世間,我便成了孤苦伶仃的一葉扁舟,隨波逐流。
直至秦裳的出現,如同一盞明燈,護在了我左右
他告訴我,“彆哭,以後我會保護你。”
此後,秦裳進了宮,也把我帶在了身邊。
有他的地方,便是家。
宮中人心險惡,見我弱小,便多有欺淩。
秦裳卻時刻不離左右,將我護得周全。
那時我還小,不知道秦裳為何能住在宮內,直到我長大了些,才曉得秦裳便是外人口中的太監。
歲月如流水,匆匆而過,我伴著他走過了十年。
這十年裡,秦裳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太監直到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我和他風雨同舟,從未離開過。
然而,這十年的光陰,似乎並未能換來我期待中的那份名正言順。
相反,我目睹了他與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林晚秋日漸親密,日日歡好,心中那份最初的期盼,漸漸冷卻,化作了無儘的哀傷。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秦裳曾是我的避風港,他的傘曾為我遮擋過無數風雨,但未來的路,或許該需要我自己去走了。
這皇宮內院,終究是宮牆太深了,我想出去走走
次日清晨,我將手中宮牌遞給了宮內的蘇掌事,沉聲道:“蘇姑姑,我想離開皇宮了。”
蘇掌事欣慰道:“好,再過半月你就二十五了,那時你就可以出宮了。”
“妍兒,你能這麼想纔好,那九千歲雖和你自由相伴,可他畢竟是久居深宮的太監,你還能一直陪著他不成?”
“莫要荒廢了自己的人生!”
我點點頭,“謝蘇姑姑教誨。”
蘇掌事接過了我的宮牌,揉揉我的臉頰,輕聲道:“半個月後你就可以走了,彆忘了去給九千歲道個彆”
“畢竟,當初可是他帶你進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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