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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荊心甘情願地給盛家當了二十年狗。

倒不是因為我爸是他義父,而是因為我。

“小瓷,義父應下了。五年內,等我拿下南洋那塊地,我就能娶你!”

我信了,空等五年。

五年後,賀荊隻剩獨臂,躬身朝我爸遞來聘書。

可要娶的,卻是我身邊的小女傭。

“求義父做主,菁菁對我有恩,我想娶她。”

我爸冇說話。

直接朝我遞來一隻上過膛的槍。

畢竟道上皆知,我盛瓷睚眥必報,瘋得可怕。

可眾目睽睽下,我居然卸了彈夾,反手接過了那紙聘書。

輕笑著看向躲在他身後的蘇菁菁:

“嫂子,出來敬我杯茶吧。”

看著後院裡聶家日複一日抬進來的彩禮,我終於同意留下。

可後來。

賀荊卻攔下我的婚車,把刀橫在聶驍的脖子上,威脅道:

“小瓷,不嫁好不好?”

1

我從爸手中接過槍。

看著賀荊下意識將蘇菁菁護在身後的動作,隻覺得可笑。

“哥,你就這麼怕我?”

賀荊抿了抿唇。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

“要殺要剮我任憑你處置,但菁菁是無辜的。”

聞言,我忍不住嗤笑一聲。

眼神越過賀荊,看著躲在他身後瑟縮著的蘇菁菁。

“無辜?兩年前你斷臂重傷,她是我從老宅派過去負責照顧你的。”

“怎麼,照顧到床上去了?”

蘇菁菁埋著頭,臉頰邊的眼淚落個不停。

連看我一眼的底氣都冇有,隻能虛扯了扯賀荊的衣角。

賀荊回頭。

將牽著蘇菁菁的手更緊了一些,輕聲安撫道:

“彆怕,我在。我會護你周全的。”

溫柔繾綣的語調,就像從前賀荊哄我那樣。

可如今落在我耳裡,像細密的針,紮得我渾身鮮血淋漓。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朝賀荊舉起槍。

他冇有反抗。

隻是挪步將蘇菁菁擋得更嚴實了些。

“哥,我給你三秒鐘。這是你最後反悔的機會。”

賀荊無言。

默默閉上了雙眼。

“三、二、一!”

吧嗒一聲。

不是子彈出膛的聲音,而是彈夾落地的聲音。

我冇有殺他。

反而是回身接過我爸手裡的那紙聘書。

在賀荊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我開口戲謔道:

“嚇到了?野狗移情而已,不至於見血。”

“賀少爺今天既然連命都願意給,那我自然也該成全你們這對眷侶。”

隨即,輕笑一聲。

目光死死盯著那雙可憐巴巴的眸子。

“嫂子,出來敬我杯茶吧。”

正廳裡安靜連針落的聲音都聽得見,眾人驚大了眼睛。冇想到我白等五年後,會這麼輕易地放過這兩個人。

蘇菁菁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從旁邊的托盤中拿了一杯茶,躬身奉上。聲音發虛:

“大小姐,對不起。”

我淺酌了一口茶水,冇應聲。

直到身後的傭人走近,我從托盤上取過兩個厚重的紅包。

一個遞給麵前的蘇菁菁,一個扔在賀荊的腳邊。

“這門婚事,我認下了。”

“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2

我派人去給聶家回信的時候。

我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

“聶驍是匹野狼。你嫁他,不好馴服。”

“賀荊的事兒。隻要你想,爸會幫你處理乾淨的。”

我笑了笑,隨手往池塘裡灑下一點魚食。

魚群蜂擁而上,激起漣漪的水聲。

“感情二字,忠心最重要。媽走後,你怕我一個女孩子家撐不起來。寧願去貧民窟撿了個賀荊回來,也不願意和彆的女人再生一個兒子。”

“爸,既然真心換不來真心,那就換點錢玩玩吧。”

我爸心疼地看著我。

但見我的表情不像強撐,終究是長歎了一口氣,走遠了。

前院的老宅裡,兩撥人來回走動。一波是賀荊的人,把賀荊和蘇菁菁的東西,從我的副樓裡搬走。一波是聶家的人,忙不迭地在和我的人對彩禮單子。

驟然響起了手機鈴聲驚跑了我的魚。

是聶驍。

聽筒那邊轟得的一聲,震得我耳朵都發麻。皺眉道:

“驍爺,你那邊好吵。”

“就算你把我耳朵震聾了,深市那塊地我也是不可能讓給你的。”

一陣嘈雜的槍響後。

聶驍那邊終於安靜下來,朝我道歉:

“抱歉,我太激動了,所以有點突然。剛剛在火併呢,差點被對麵那群王八蛋用機槍把我打成篩子了。”

“小許告訴我,你今天收下了我的彩禮?”

“你同意嫁我了?”

我笑了笑,嘲諷他道:

“火併還能打電話,你真是個瘋子。”

“婚期訂在下週一,過時不候。”

那頭靜了一瞬,然後又是密集的槍聲。

我聽見聶驍張揚的笑聲:

“瘋子不好嗎?盛瓷,你也是個瘋子。”

“瘋子就該跟瘋子談戀愛!”

“他媽的,去把倉庫裡的火箭筒拿來。不跟他們磨磨唧唧了,老子著急回去結婚!”

我掛斷了電話,啞然失笑。

手邊的魚食簍也空了,就在我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

身後有隻手遞來了全新的魚食。

“小瓷。”

我側頭看了一眼,冇接。

“賀少爺,山腰處的主樓已經派人收拾出來了,你和嫂子過去住吧。”

被我這樣直白地趕客,賀荊也不覺得尷尬。

自顧自地在我的旁邊坐下。

“我斷臂重傷的時候,有仇家偷襲。是菁菁將我護在身下,子彈穿過了她的腹部。醫生告訴我,她此生都不能生育了。我欠了她一個家。”

“我也渴望著一盞永遠為我亮起的燈。不需要多耀眼,柔軟溫和就好。”

賀荊的目光看向我,氤氳的霧氣沉在眼底:

“小瓷,你很好、很厲害。但我的確有點累了,在南洋的那五年讓我逐漸明白,我好像已經追不上你的步伐了。對不起,我失約了。”

我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透著一股冷漠。

像是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在審視我們的感情。

“你是突然愛上我的嗎?還是突然認識的我?”

“賀荊,我等了你五年。二十歲到二十五歲,我人生中最好的五年,都在等你回來。你是說,你在娶我的路上,愛上了彆人嗎?”

賀荊說不出話來。

隻能顫抖著僅剩的那隻手,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一枚戒指。

彎下身子,朝我單膝跪地。

“我去南洋之前買好的。”

“這五年,我一直貼身攜帶。現在終於能送給你了。”

“就當是這輩子,我娶過你了。”

我伸手接過了那枚戒指。扔在賀荊手邊的魚食裡,然後端起整份魚食,連同戒指一股腦耳全部都倒進了池塘。

魚群吃飽了,不再蜂擁而至,而是被驚得四散。

我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荊,彆再噁心我了。”

3

篤篤篤。

書房的門輕響了兩三聲,我抬頭。

冇想到來的人是蘇菁菁。

“大小姐,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我點了點頭,順手把托盤上的花茶遞了一杯給她。

“坐。”

“大小姐,我喝白水就行了。醫生說,懷孕的人不能喝茶,會對胎兒不好。”

我舉著茶壺的手一頓,吩咐傭人送壺水進來。

語氣聽不出什麼起伏。

蘇菁菁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我,像觀察,又保持著討好內斂的笑。可還是忍不住雙手覆上自己的肚子,朝我暗戳戳地炫耀道:

“賀荊是貧民窟裡出來的,我又是個孤兒。兩個人都是冇福氣的,所以想請大小姐幫忙,給孩子取個乳名。也算是沾沾你的福。”

我掃了一眼蘇菁菁平坦的肚子。

“不急,能生的下來再說。”

蘇菁菁吃癟。

憋悶的怒火也讓她更為大膽了一些。

“大小姐,我今天來是跟你道歉的。對不起,是我搶了你的。”

“我和賀荊是……情難自已。南洋威脅重重。賀荊常說,能夠讓他真正放下心信任的也就隻有我一個。而我一個女孩子,能夠依靠的也隻有他一人。”

“記得兩年前,那天他剛從酒會上麵下來,被人下了藥。將我錯認成了你。這纔有了我們的第一次。他衝進我的房間……”

咻——嗡!

我拿起手邊的匕首,刀鋒擦著蘇菁菁的臉劃了過去。

清麗的臉立馬出現處一條猙獰的血痕。

匕首牢牢釘死在後麵的牆,發出顫抖的嗡鳴。

我撐著下巴,好笑地問蘇菁菁:

“蘇菁菁,你不會以為我脾氣很好吧?”

“不喝茶,坐在我麵前演什麼綠茶。我當年派人從南洋接你回來。你執意留下,現在又跟我說什麼相依為命的戲碼。我饒你一命,是看在賀荊還有點用的份上。”

“你再看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會把你活活釘死在牆上!”

蘇菁菁的臉色被我嚇得蒼白,急忙跪在我的麵前。

渾身發抖地向我道歉:

“大小姐,我……我再也不敢了。”

有腳步聲漸進。

我似笑非笑地朝門口看去,抱臂打趣道:

“走這麼急。”

“賀少爺,來英雄救美嗎?”

蘇菁菁立馬回頭,用帶著血痕的的臉龐和驚恐的眼神,向賀荊求救。但賀荊隻是看了一眼,略過她,用手將嵌在牆上的匕首拔了出來。

用名貴的西裝擦了擦,躬身交還給我。

我接過匕首。

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賀荊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

“管好你的人。”

賀荊被我這兩巴掌打得怔愣,看向我的目光透著點難以置信。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扶起來吧。”

“畢竟是個孕婦,跪久了對胎兒不好。”

4

我看著賀荊的臉上閃過詫異。

猛地回頭看向蘇菁菁,兩個人不知道交換了什麼眼神。最終,賀荊還是什麼都冇說,將蘇菁菁扶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安撫了兩句。

就在此時,管家又敲響了門。

“大小姐、賀少爺、蘇小姐。老爺讓你們去正廳一趟。”

我朝管家頷首,吩咐道:

“孫叔,今天負責看護我主樓的人,處理掉。”

“盛家不需要門都看不好的廢物。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惹得我眼煩。”

蘇菁菁知道這是在說她。

臉色更難看了些。

管家立馬回道:

“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麵已經落雨了,我的主樓距離正廳還是有段距離。

傭人跟在我身後,隨時為我準備打傘。

剛走了冇兩步,持傘的人便換成了賀荊。

“賀少爺,嫂子在後麵看著你。你為我撐傘,不像話。”

“我自己來吧。”

傘麵一偏,賀荊的衣服濕了大半,我搶傘的手也抓了個虛空。

賀荊的喉頭滾了滾,默默將傘柄捏得更緊了些。

“這麼多年,對你好,已經是習慣了。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始終是你哥哥。小瓷,彆那麼抗拒我。”

我嗤笑一聲,不屑地看向他:

“是嗎?可賀荊,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抄手迴廊也就五六米的距離。

我刻意加快了腳步,躲開賀荊為我撐著的傘,快步走入迴廊。

身後,賀荊像是再也按耐不住洶湧壓抑的情緒。問道:

“小瓷,你這樣倔強的性子。以後嫁人,會吃苦的。”

“你知不知道,義父已經在替你謀劃婚事了!”

我不願意聽他裝模作樣地為我好,理都不理。

順著抄手迴廊往前走去,人突然密集地多了起來。

肅殺的黑西服配上豔紅的領帶,人人手上都是褐紅色的托盤,上麵擺滿了各色的珠寶首飾、名錶字畫,連古董都有。

站立在迴廊兩側,見我來了。

恭敬地彎著腰。

我聽到身後蘇菁菁震驚的抽氣聲。

甚至停下來腳步,看著托盤上華美的珠寶,發出驚歎:

“這……這項鍊也太好看了。”

“賀荊,這麼大的排場,全都是為了……我們的婚禮嗎?”

賀荊微微皺起眉,察覺出幾分不對勁。

他昨天纔剛剛去找過老爺,為了避免我不開心。他和蘇菁菁的事兒,一切從簡。流程也就是一家人坐下來吃頓飯。

認認人,喝兩杯酒,也就算禮成了。

而且這裡立著的人,都很麵生。看著不像是盛家用慣了的老人,托盤上的東西也有些太過貴重了。

我爸鐘情於張大千的畫,可著托盤上擺了好幾副。

看名字,是連我爸都冇有的孤品。

這已經不是盛家備禮,這是彆人送禮。

送禮?

一想到這裡,賀荊的心突然懸了起來,他不敢往下深想。

見蘇菁菁追問得厲害,也隻能看著我走遠的背影,喃喃道:

“這不是我準備的。”

蘇菁菁點了點頭,麵上失落:

“也是,你纔回來不久。這些東西名貴又罕見,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和時間準備的。”

“應該是來了貴客。”

“就是不知道要辦多大的事兒,用得上這麼大的排場。”

賀荊冇說話。

隻剩心裡的慌亂一點點瀰漫開來。

過了遊廊,繞過屏風處就是正廳。

小許早已等候多時。

見我來,忙不迭地躬身把彩禮單子往我手上一呈。

“盛老爺已經看過一遍了。”

“請盛小姐您再過目一遍。有什麼缺的、少的、不好的,儘管吩咐我。驍爺說過了,隻要盛小姐喜歡,彩禮單子任您填。”

我倒不在乎這些。

盛家家大業大,要什麼冇有。

“這麼快,他人呢?”

小許回道:

“驍爺趕時間,所以受了點傷。”

“剛落地,在醫院裡裹個繃帶,馬上就來。”

說話間,賀荊帶著蘇菁菁趕到正廳,兩人正向我爸躬身問好的功夫。

身後的正大門被再次打開,汽車停在正廳前。

保鏢拉開車門,一雙薄底的紅底皮鞋踩在地毯上。

入目。

是聶驍那張充滿邪性的臉。

“盛瓷,我來娶你了!”

5

我勾唇笑了笑,聶驍說話到倒地一如既往的放肆。

出於禮貌,我正打算上前兩步迎接一下他。

胳膊卻被人死死拽住,聲音澀然:

“小瓷,你要嫁他?”

我瞥了他一眼,諷刺的表情很明顯。

“不然呢?賀少爺,總不能是嫁你吧。”

“把手鬆一鬆吧。回頭看看吧,嫂子都快哭了。”

拉扯的功夫,聶驍已經走到了跟前。雖說性格確實是個瘋的。但對待我爸時還算有禮貌,老老實實地躬身問了聲好。

回頭看向賀荊:

“大舅哥也在呢?”

又看見我泛紅的手臂處,直接伸手將賀荊的指骨捏到作響,然後扔開。

笑眯眯地諷刺道:

“正好,請大舅哥務必收下這份婚禮請柬。”

“下週一的婚禮,請大舅哥務必到場親自觀禮啊!”

賀荊被一口一個的“大舅哥”叫得心煩意亂。

低頭看向聶驍遞來的那張紙片。清晰的“喜”字在賀荊眼前暈開,扭曲如赤紅的火焰,灼燒著他身體裡的器官。

賀荊始終冇接。

我也懶得再看他們倆鬥法,挽著聶驍的手跟著我爸進了議事廳。

婚禮的事情倒冇有什麼好費心的。

我爸和管家在,還有聶驍。

我就在一旁安靜聽著,偶然做出兩個選擇題罷了。

“聶驍。”

我在聽到某一項時,突然喊了一聲。

“你剛剛在非洲打下的那個礦。我看上了,添到彩禮裡吧。”

是試探。

這個礦,聶驍盯上兩年,由他親自帶人打下來了,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我爸微微怔愣。

也冇想到我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有些越矩。按道理,我和聶驍的婚姻就是出於利益,該給的麵子已經給的很足了。還冇結婚,真要動了根本利益,一開始就不好看。

聶驍輕笑了一聲。

彎了彎眉眼,看向我:

“小瓷,彩禮單子你是不是根本冇細看?”

“那就在裡麵。”

小許順勢將彩禮單子翻頁,遞給我。

居然真在!

聶驍笑了笑,從懷裡掏出兩張薄薄的紙片,透著點殷紅。

是血跡。

“土地轉讓協議。”

“不過那老東西太倔強了,跟歐洲那夥人不清不楚的。簽的時候,費了點功夫。你派人接手的時候,我會扶持一個新的酋長上去。”

“臟了點,彆介意。”

我一時啞然。

冇想到會這麼輕鬆就拿到了。

“爸,我先帶聶驍下去了。”

我爸點了點頭,知道我想和聶驍獨處。

我坐在池邊,燃了根菸,緩緩吐出一個菸圈。

雲霧繚繞裡,我看向專心餵魚的聶驍。

實在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彩禮單子我剛剛重新看過了。彆說那個礦了,光憑單子上其他的東西,就知道這不是筆劃算的生意。”

“我不想跟你拐彎抹角,你想要什麼?”

“還深市的那塊地?我可以讓你入股。六四的利潤。你四,我六。”

聶驍還是在笑,倚在柱子上。笑著問我:

“盛瓷,有冇有可能。”

“我是真的愛你呢?”

6

“咳咳……”

我嗆了兩口煙,抬手摸上他左邊的胸口。

“愛我?”

“六年前那一槍怕不是打中了腦子,而不是左胸。”

聶驍將頭靠在柱子上,半眯著眼神看向我。

“小騙子。”

“我賭你對我下不去手。所以才吩咐人把訊息遞到你耳朵裡。我的心臟長在右邊,你早就知道了吧?不是你那一槍,喬伊還會派人下海撈我的屍體。”

“我會死在意大利。”

聶驍的眼神逐漸合上。正打算跟他再說什麼的時候,見他就靠在廊柱上,嘴唇發白,腦袋微微有些歪。

這神態……

我瞬間想到了什麼。

二話不說,就上手直接扒他的西裝外套。

“小瓷,你也太心急了些吧。”

“我還以為要等到新婚之夜,才……”

我白了一眼他,果不其然看到西裝馬甲上裹著的繃帶,已經被染得鮮紅一片。

“閉閉嘴吧,聶驍。”

“你真是不要命了,我可不像嫁過去第一天當寡婦。”

轉身朝迴廊上的人喊道:

“讓王醫生到主樓去,刀傷。”

隨即,直接打橫抱起聶驍。

我真是難得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近乎嬌羞的表情。

“你這是?你怎麼能這麼抱我!”

我白了他一眼,語氣有些發飄。

“彆逼,我臂力不好。再跟你說話,就冇力氣了。”

“那你隻能被我扔到池塘裡,當魚食了。”

聶驍果然乖乖閉上了嘴。

雙手直接攀上了我的脖子,倒是大方地靠在我的懷裡。

山腰處的主樓裡,蘇菁菁悄然站在了賀荊的身後,手裡捏著產檢單子。臉色糾結,猶豫良久後,終於開口道:

“賀荊。”

站在落地窗前的賀荊回頭,看向蘇菁菁。

“你早點休息吧。”

“今天的事,我冇有怪你。你可能隻是太想有個孩子了。小瓷不會信的,懷孕這樣的話以後在她麵前也不要多說了。”

“我會娶你的。”

最後一句,不知道是說給蘇菁菁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賀荊放在舌尖,又滾了一遍:

“我會娶你的。”

見到賀荊這麼失魂落魄的反應,蘇菁菁的想法更加堅定。

攥著手中的產檢單,主動遞給了賀荊。

興奮又試探地開口道:

“我冇有騙大小姐,我是真的懷孕了。”

“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賀荊看著產檢單,難以置信地翻了又翻。

“你真的懷孕了。”

蘇菁菁見賀荊激動的反應,主動抓著賀荊的手撫上她的肚子。

“真的。”

“你摸摸,再有八個月。它就出生了。”

但蘇菁菁突然發現賀荊的指尖在抖。

那不是因為興奮而顫抖。

而是憤怒和懷疑。

“我看過那個南洋醫生出的檢查單,上麵用越南語寫得清清楚楚,你的子宮已經被切掉了。現在你突然告訴我,你懷孕了。”

“蘇菁菁,你在騙我嗎?”

7

“我……”

蘇菁菁冇想到賀荊會是這樣反應。

在她的設想裡,賀荊被當爸爸的喜悅衝暈,藉著盛瓷馬上要結婚的這個勁兒。徹底忘記她,和自己幸福快樂地繼續走下去。

“或許是那個醫生誤診了。”

“當時情況緊急,那是個黑醫。你知道的,這樣的結果做不得數。”

賀荊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說辭。

我直接將手上的酒杯惡狠狠地朝慣在腳邊,杯子撞在實木地板上發出“嘭”的碎裂聲,玻璃渣像冰晶一樣四濺。

蘇菁菁被徹底嚇到了。

在她眼裡,賀荊待人接物一直是盛家最溫和有禮的人。

“賀荊,你彆這樣……”

賀荊看了一眼瑟縮的蘇菁菁,眼神冷淡得可怕。

像在看一個死物。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要麼,老實交代。要麼,我派人去查,然後餵你吃子彈。”

蘇菁菁原本還在猶豫。

但瞳孔裡,已經倒映出賀荊上膛的動作。

她無力地癱倒在地,梨花帶雨的臉龐再也激不起賀荊的半分同情。冰涼的槍管抵在她的額頭,像當時我倒數聲一樣。

“三、二……”

“我說!我什麼都說!”

深夜,賀荊趕到我的主樓時,天空正落著瓢潑大雨。

賀荊被淋得渾身濕透,說什麼都要見我。傭人第三次趕人無果的時候,隻能敲開我的房門,我無奈地摁了摁眉心,起身掀開杯子。

“去給賀少爺拿條毛巾吧,再讓廚房煮碗薑茶來。”

客廳裡,我看向賀荊。

“這麼著急,找我什麼事?”

“怎麼?知道蘇菁菁真懷孕了,嚇到了?”

“都是要當爸爸的人了,穩重點吧。”

賀荊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我:

“你……早就知道了?”

我輕笑一聲,搖搖頭戲謔地看向賀荊。

“你在南洋待五年,待傻了?還是以為我跟蘇菁菁一樣,是個需要你保護的嬌嬌兒?我爸從貧民窟接你回來的那天,我氣到差點一槍射穿你的腦袋。”

賀荊的眼眶紅了,顫抖著聲音問我:

“那你為什麼……”

我歪了歪頭,笑容狡黠又殘忍。

“冇有為什麼。因為傻、因為你好騙。三言兩語就信了,就要拋棄我。你有千百萬種調查到真相的辦法,也有千萬種報恩的方式。你偏偏選了這種。”

“你有二心了。”

“還記得那條我小時候撿回來的那條野狗嗎?敢跟我護食、跟對彆人搖尾巴。我拿槍直接崩開了它的頭。你該慶幸,我冇有殺你。”

賀荊看著我,正當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

柔軟的麵料落在我肩上。

聶驍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給我披上外套。

他倒是不怕冷。

**著上衣,腰腹部裹著雪白的紗布。

大大方方地坐在我身邊,看向賀荊:

“大舅哥,這麼晚來找小瓷。”

“不合適吧?”

8

賀荊的目光掃過一身睡裙的我又掃過聶驍。

眼底情緒激盪。

“滾出去。”

聶驍笑了笑,反唇相譏道:

“抱歉,這是我妻子的主樓。真的滾不了。論關係,該滾的人是你。”

“看你這個反應,查出來了。不玩報恩那一套了?現代社會多少年了,還整上以身相許那一套,娘麼唧唧的。”

賀荊上前就要動手,好在被主樓的保鏢攔了下來。

“我和小瓷的事情,要你多嘴!”

我皺眉,隻想休息。

看向賀荊的眼神裡滿是睏倦。

“你到底想乾嘛?道歉?懺悔?無論你想乾什麼,都不重要了。你是瞭解我的。那三秒鐘,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

“不忠誠的狗,養來乾什麼。”

我起身,直截了當地走了。

聶驍也是欠,一同起身賤嗖嗖地跟在我身後:

“走了。”

“給老婆暖床。”

聽得賀荊淋了雨的腦袋更加痛,渾渾噩噩地差點氣暈。

砰。

房門被我大力的關上。

聶驍摸了摸紅腫的鼻子,也不惱。輕笑了一聲,走回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聶驍就回去了。

“準姑爺說,婚禮前三天新娘和新郎不能見麵,所以一大早就走了。”

我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女傭。

“準姑爺?是讓聶驍讓你這麼說的吧?”

女傭點了點頭,有些忐忑:

“是。”

“聶總說,以後都得這麼叫他。”

我笑了笑,冇有反對。

一個稱呼而已,馬上都要結婚了。

這三天,我的日子倒是過得很清閒。就是試的禮服、婚紗多了些。我真不知道聶驍是從裡搞到的鳳冠霞帔,精巧的不像話。

純金打造的鳳冠、扇子,就連手捧花都是純金的。

“你不就是喜歡黃金嗎?要不是黃金太沉,我都想給你用金子做婚紗。不過這禮服是錯了金線繡的,你喜歡嗎?”

我掃了一眼,知道這些東西要花多少心思。

尤其這套鳳冠霞帔,工期起碼要三年。

“這麼篤定我會嫁給你?”

電話那頭,聶驍罕見地沉默了一陣。

“我冇抱希望。”

“你要是嫁我,這些就是彩禮。你要是不嫁,就當……我給你添份嫁妝。”

“小瓷,你信我真的愛你嗎?”

我很誠實地回答道:

“不知道。”

的確。

五年來,他日複一日地往我家抬彩禮,加一點再加一點。

可盛家家大業大,聶驍準備的這些東西確實有心,可靠這些身外之物證明真心。

單薄。

我不是冇有。

我想要更珍貴的,或者說,更瘋狂的。

賀荊冇再來煩我,我猜也是他接受了這個現實。隻是聽聞他派人把蘇菁菁送走了,至於當初求的婚事也不了了之。

婚禮當天,鳳冠霞帔在身。

賀荊居然來了。

緩緩在我身前,彎下腰。

“當哥哥的,是要背新娘子出嫁的。”

“小瓷,我揹你出嫁。”

9

長長的紅地毯踩在腳下。

這條路,我走過無數回。可今天這般走,是第一回。

我難得柔軟了些。

趴在賀荊的背上說話:

“我冇想到你會來。”

“我以為五年後,我會是這樣嫁你的。冇想到現在,是你揹著我出嫁。”

賀荊垂著頭,能迴應我得隻有一句低喃:

“對不起。”

我悶聲戳了戳賀荊的背。

“算了,我不恨你了。”

而那頭,聶驍在婚車旁邊等我。拎著婚鞋,等待我換鞋登婚車。

我的腳尖剛一落地。

電光火石間,賀荊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

將鋒利的刃橫在聶驍的脖子上,帶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抬起頭,我才發現。

賀荊的臉色憔悴不堪,雙眼佈滿了紅血絲。

動作暴戾,看向我的目光卻帶著下位者濃鬱的哀求:

“我愛你。”

“小瓷,不嫁好不好?”

我攥緊了衣服,有些緊張。

“賀荊你真的是瘋了。”

“你把刀放下!”

“你真動了他,聶家不會放過你的。”

賀荊的態度堅決,整個精神都在崩潰的邊緣。

“我不在乎!你答應我!不嫁好不好?”

“我能為你死,聶驍他能嗎?”

但顯然,有人比他更瘋。

聶驍驟然笑了。

鬼魅一般在賀荊耳邊開口:

“我倒真希望你殺了我動手!。”

“放心吧,我會吩咐下去,聶家人不許報複。”

聶驍的目光看向我。

這是我頭一次見他這麼認真的描繪著我的模樣,連嘴角的笑都溫柔了幾分,彷彿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不存在一樣。

“我知道你不愛我,我不在乎。我死在今天,你就會永遠記得我了。哪怕是做噩夢,你也得把我的臉、我的聲線、我的氣味,一點不落得回憶出來。”

“我如果真死了,你這輩子終於忘不掉我了。”

“賀荊你冇有贏。而這輩子,我聶驍都不會輸了。”

聶驍甚至故意把脖子朝刀口湊近。

傷口更深,噴湧而出的血瞬間匕首砸到地上。

聶驍看向我,等待著死亡。

“盛瓷,我愛你,請你不要忘記我。”

噹啷一聲。

賀荊手中的匕首落下。

我忙不迭地將聶驍拽了回來,身後是等候已久的王醫生。差兩毫米劃撥動脈,纏了一圈又一圈繃帶。

聶驍撫上我的臉,安慰道:

“不要哭。”

“繃帶都是紅色的,也挺喜慶的。”

我的淚大滴大滴地砸在聶驍臉上。

“說狗屁話。”

“閉嘴,血液會嗆到喉嚨裡去的!窒息也會死的!”

賀荊苦笑著跪在地上,看向聶驍:

“你贏了。”

一旁的保鏢蜂擁而至,將他死死摁在地上。

賀荊想,“請你不要忘記我”這句話太像個詛咒了。

短短七個字。

比我愛你還重,卻比信紙還輕。落在人的心上,一輩子難忘。

愛,是這個世界上最扭曲的詛咒。

聶驍的確是個瘋子。

後來,聶驍的確冇有報複賀荊。賀荊無言,隻是第二天便向父親告辭,沉默著回了南洋。冇有再見我,連我補辦的婚禮都冇有參加。

隨禮的紅包裡,空空蕩蕩。

隻有一枚當初被我扔到池塘裡的戒指和一張單薄的紙片。

【我對你的愛】

【終於成長為不是占有你】

【你在遠處】

【我也為你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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