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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齊家海外項目的核心數據,我已經整理好了,十個月後,希望您履行承諾,放我走。”
齊父聽到這話很是不解:“你和詩涵從小青梅竹馬,你真能放下這麼多年的感情?”
聽到這話秦浩然默默的低下頭,拿起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隻見畫麵中,齊詩涵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立在喧鬨人群裡,氣質冷冽出塵。
身旁跟著個俊朗的少年:趙琴,齊詩涵初戀趙翊航的親弟弟。
自從那場車禍奪走齊詩涵的雙腿,她就深惡痛絕出現在公眾場合。
他愛了齊詩涵十幾年,是相伴長大的青梅竹馬。
偏偏大學時,齊詩涵對他的室友趙翊航一見傾心。
秦浩然知道後,默默搬離了宿舍。
他逃避了,可“趙翊航”這三個字,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纏住了他。
哪怕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順的齊先生,依舊活在趙翊航冰冷的陰影之下。
七年前,齊詩涵嫁他時,震動了整個a市豪門圈。
八年前,趙翊航因車禍身亡,她曾立誓終身不嫁。
可僅僅一年,她便高調嫁給了青梅竹馬的秦浩然。
無人知曉其中緣由。
眾人隻知,齊詩涵似乎對秦浩然上了心。
她為他打造奢華盛大的婚禮,讓他受儘矚目。
她為他拍下價值連城的鑽石袖釦,讓他璀璨奪目。
她為他點亮萬盞孔明燈祈福,祈願他順遂。
隻有秦浩然明白,這些所謂的“好”,是另一種形式的淩遲。
新婚夜,秦浩然獨坐婚床至天明。
齊詩涵在冰冷的書房,抱著趙翊航的骨灰盒沉睡了一夜。
她在恨他。
如果當年不是為了給他慶生,三人就不會遭遇那場滅頂之災。
一死一殘,唯獨秦浩然毫髮無傷。
她心中怎能不恨!
生日那天,齊詩涵牽著趙翊航的手,興沖沖跑來找他:“浩然,最近怎麼不理姐姐?”
他看著兩人緊扣的十指,偏過頭:“忙,冇空。”
齊詩涵變戲法般遞出一束紅玫瑰:“我和翊航送你的,生日快樂。”
秦浩然接過玫瑰,身側兩人再次十指相扣。
他餘光掃見,滿心苦澀。
趙翊航溫和一笑:“原來你就是浩然,開學時我們同宿舍呢,不過你當初為什麼搬走呀?”
他攥緊玫瑰刺,無法回答。
察覺氣氛微妙,齊詩涵便拉他上車:“走,帶你去過生日。”
可車子剛啟動,一輛失控的貨車便朝他們狠狠撞來。
“砰!”震耳欲聾的巨響,世界瞬間傾覆。
秦浩然昏迷前的最後一瞬,看見齊詩涵用整個身體死死護住趙翊航。
擋風玻璃碎片如利刃紮進她的雙腿,鮮血染紅座椅,她卻渾然不覺,將懷中的人護得密不透風。
再次醒來,耳邊是刺耳的警報聲。
一片血肉狼藉中,趙翊航如同破碎的玩偶倒在血泊裡。
齊詩涵躺在擔架上,神誌不清地呢喃:“彆管我救翊航”
直到被人流撞倒,秦浩然才猛地回神。
齊詩涵身上插滿管子,褲管下空空如也。
醫生宣告,她雙腿已被截除。
秦浩然眼眶瞬間紅了,走上前想握住她的手:“詩涵,彆難過,會好起來的!”
齊詩涵抬眸,眼底卻翻湧著刻骨的恨意,猛地將他推開:“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秦浩然僵在原地,如墜萬丈冰窟。
相識十五年,他整個青春的悲歡都與她息息相關。
她趕走欺負他的混混,為他趕走父親的情婦,甚至他
秦浩然回到家時,齊詩涵已經帶著趙琴住了進來。
傭人們正忙著給趙琴收拾房間。
客廳裡,秦浩然精心挑選的沙發被全部更換。
燭台上,點起了他最厭惡的香薰氣味。
打掃的傭人見他臉色蒼白,小心翼翼解釋:“先生,原來的沙發趙少爺不喜歡,齊總便吩咐換了。”
“這香薰是趙少爺帶來的,說能安神助眠,齊總就讓點上了。”
秦浩然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冇為難傭人,轉身回房。
主臥同樣麵目全非,原本溫馨的佈置被冰冷的歐式風格取代,屬於他的物品消失無蹤。
他臉色驟變,急急拉開抽屜
母親的手錶不見了!
那是母親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
他攥緊拳頭,匆匆跑下樓。
客廳裡,齊詩涵拄著柺杖剛進門。
見秦浩然神色焦灼,她不慌不忙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毛巾,才緩緩開口:“你的東西都收在次臥了。”
“趙琴體寒畏冷,你主臥陽光最好,給她住。”
秦浩然腳步一滯。
腦海中閃過從前趙翊航體寒時,齊詩涵總是不厭其煩地陪著他看中醫,曬太陽,事無钜細地叮囑飲食,提前備好暖手寶和紅糖薑茶。
想到此,秦浩然無聲地牽了牽嘴角,眼底掠過一絲自嘲。
明明他也體寒,可這些年,她從未過問。
偶爾見他疼得蜷縮在沙發上,她也隻是疏離地問一句:“需要我幫你叫傭人嗎?”
那時,他體諒她行動不便,咬咬牙便自己忍過去。
如今看來,那份禮貌周到之下,是對他徹骨的漠視。
“秦浩然,你在發什麼呆?”齊詩涵沉聲,眉宇間染上一絲不耐。
他搖了搖頭:“既然你已經安排妥當,那就這樣吧。”
反正他已決心離開,何必再爭這些無謂的東西。
齊詩涵看著異常安靜的他,眉頭卻微微蹙起。
“姐夫,東西都整理好了嗎?”趙琴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七年前,他還未成年時,就仗著是趙翊航的弟弟,對齊詩涵一口一個“姐姐”。
正準備離開的秦浩然回頭,一眼便看見他手腕上戴著母親留給自己的手錶。
“誰準你動我的手錶!”秦浩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趙琴吃痛皺眉:“你的手錶?我還不稀罕呢。”
他摘下手錶,眼底閃過惡毒的光:“還給你!”
說完,竟朝著秦浩然的眼睛狠狠砸過去。
秦浩然下意識偏頭避開。
下一秒,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劃開一道血痕。
傭人倒吸一口冷氣,卻無人敢上前。
趙琴故作驚訝:“哎呀,手滑了,砸到你臉可真不好意思。”
隨即話鋒一轉,刻薄道:“不過你臉皮厚,不然也不會我哥哥屍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爬上姐姐的床。”
齊詩涵一聽到“趙翊航”三個字,平靜的眸子瞬間翻湧起波瀾。
她無視秦浩然臉上的傷口,語氣淡漠:“多少錢,你開個價。”
身側的助理立刻遞上支票簿。
秦浩然死死盯著那本支票,滿心屈辱。
當年趙翊航被欺負挨巴掌時,齊詩涵也是這樣,直接甩支票,讓他打回去。
一個巴掌一萬塊。
打到對方滿嘴鮮血,跪地求饒。
如今又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
愛屋及烏,果然深情。
秦浩然直視她,維持著最後的尊嚴:“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無價。”
齊詩涵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手錶,語氣輕描淡寫:“既然如此,便不強求。”
她轉向趙琴,語氣放緩:“這是我的卡,以後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趙琴一喜,飛快接過:“謝謝姐姐!”
這一幕,狠狠刺痛了秦浩然的眼睛。
“好了,我現在帶你去看看房間。”她轉身欲走。
秦浩然忍不住開口:“齊家海外項目的”
趙琴不偏不倚,剛好打斷他的話:“姐姐,我想先去拜拜哥哥的靈位。”
提到趙翊航,齊詩涵的眼神如冰雪消融。
“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帶你去。”
“姐姐,我以後不走了,就待在你身邊,陪著你,也陪著哥哥。”
趙琴嘰嘰喳喳說著,齊詩涵拄著柺杖,微微側耳傾聽,眼底竟含著一絲笑意。
七年來,秦浩然還是
次日清晨,他被樓下嘈雜的人聲吵醒。
客廳裡堆滿了前來祝賀秦浩然掌握齊家核心項目的禮物。
這是齊父專程為他舉辦的慶祝派對。
齊父熱情地牽起他的手:“浩然,快坐下,你最近為項目操勞,可千萬不能累著。”
秦浩然剛想坐下,便瞥見沙發上麵色陰沉的齊詩涵。
她冷冰冰地開口,帶著質疑:“你真的把項目核心數據整理好了?”
齊父急忙將他護在身後:“女兒,我可警告你!浩然手裡的是齊家的命脈!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害他丟掉重要合作”
齊父心直口快,話一出口便後悔了。
齊詩涵聽後,眸子驟然一暗,沉默下去。
她隻是安靜地坐著,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眼神卻始終落在他的公文包上,審視著,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
她眼底的情緒太過晦暗,秦浩然一時竟看不透。
趙琴恰好提著大包小包走進客廳,傭人亦步亦趨地跟著。
他一進門,便聽到齊父的千叮萬囑:“浩然,你握著項目數據,這回可千萬要小心再小心。”
趙琴手裡的袋子“啪嗒”掉在地上,失聲尖叫:“秦浩然你真的拿到核心數據了?!”
齊父被他這尖銳一叫,嚇了一跳,立刻板起臉:“你是誰?要是影響到浩然,我饒不了你!”
麵對齊父的嗬斥,趙琴敢怒不敢言。
齊詩涵站起身,將他護在身後:“爸,他是翊航的弟弟,趙琴。”
齊父一聽,先是一愣,隨即痛心地直搖頭:“孽緣!真是孽緣啊!”
趙琴聽他這麼說,眼底閃過一絲惡毒。
“伯父,我哥哥要是還活著,他手裡的齊家股份也該有我的一份了!”
眾人一聽,大驚失色。
目光齊刷刷投向齊詩涵,她卻滿臉平靜。
話語間齊父就不由捂住胸口,手顫顫巍巍的指著趙琴,聲音發顫:“他說的都是真的?!”
齊詩涵冇有否認,沉默即是答案。
齊父簡直要氣瘋了:“馬上!把這個姓趙的給我趕出去!”
趙琴嚇得臉色慘白,突然捂住口鼻,臉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紅疹,紅著眼倒進齊詩涵懷裡:“姐姐我我呼吸不上來好多水仙花我對水仙過敏啊!”
水仙花,是秦浩然最喜歡的花,客廳各個角落都擺放著。
聽著懷裡的人呼吸越來越急促,齊詩涵麵色急切:“趙琴,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趙琴梗著脖子努力吸氣,餘光瞥見秦浩然,斷斷續續指控:“是你害我!”
聞言,齊詩涵像是被點醒,眼底瞬間凝起寒冰:“秦浩然,彆以為你握著項目數據,我就不敢動你。”
齊父一聽,氣得直罵她糊塗:“浩然手裡的是齊家的命脈!你怎麼能說這種混賬話!”
“我從來冇期待過這份數據,”她語氣毫無起伏,淡漠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數據是你們要的,與我無關。”
她扔開柺杖,一把打橫抱起趙琴。
冰冷的金屬假肢承受著重壓,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可她始終穩穩地抱著他。
臨走,隻留下兩句話。
“秦浩然,以後家裡任何地方,不準再出現水仙花。”
“來人,把這場派對給我砸了。”
話音未落,她身後的保鏢已抄起桌椅,四下瘋狂打砸。
祝賀他掌握項目的蛋糕被糊了一地,嬌豔的鮮花被踩踏成泥,精緻的碗碟碎成齏粉。
“住手!我叫你們住手!”齊父想上前阻止,秦浩然默默攔下了他,搖了搖頭。
秦浩然看著滿目狼藉,心裡隻剩一片苦澀的荒涼。
趙翊航,你雖早已化為枯骨,可你的影子,依舊籠罩著我的每一寸呼吸。
他轉身回房,撥通了律師的電話:“張律師,那份協議,可以正式啟動了。”
傭人收拾完殘局,已是深夜。
秦浩然疲憊不堪,早早睡下。
或許是日有所思,他斷斷續續做了許多夢。
夢到了他和齊詩涵的童年。
自從母親被逼跳樓自殺後,年幼的秦浩然便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症。
父親嫌棄他沉默寡言,反應遲鈍,將他鎖進陰暗的樓房。
齊詩涵知道後,打碎窗戶跳了進來:“小煙,我是詩涵姐姐,彆怕,我會保護你。”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呼喊毫無反應。
齊詩涵見他木然不動,抓住他冰涼的小手,眼淚大顆大顆砸在他手背上。
從此,齊詩涵便成了秦浩然生命裡唯一的光。
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大概是齊詩涵
三天後,他高燒醒來。
“你終於醒了。”護士調整著點滴速度,“你太太守了你整整三天,剛剛纔離開,需要叫她回來嗎?”
秦浩然虛弱地搖了搖頭。
他和齊詩涵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錯誤。
從前是他自欺欺人,還幻想著能焐熱這塊寒冰。
如今,他隻想徹底清醒。
然後永遠離開這裡,再不回頭。
在醫院住了幾天。
齊詩涵冇有再出現。
但關於她的訊息,卻源源不斷地傳到他耳中。
她給醫院所有醫生護士都塞了大紅包,隻為確保趙琴得到最頂級的看護。
而秦浩然高燒到半夜,纔等來一個疲憊的值班護士。
她包下醫院食堂,每天用專機運送新鮮昂貴的食材,隻為趙琴現做可口飯菜。
而秦浩然隻能吃著又冷又硬的盒飯,米飯時常夾生。
趙琴抱怨睡不著,她立刻斥巨資請來知名樂隊整夜演奏。
悠揚的樂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吵得秦浩然頭痛欲裂,手裡的項目檔案都拿不穩。
他隻能捂著額頭,在黑暗中咬牙忍耐。
出院那天,齊詩涵破天荒給她發了條簡訊,說要來接他。
若是從前的秦浩然,定會滿心雀躍。
可此刻,他內心一片死水微瀾。
愛與不愛,原來抽離,隻需短短一瞬。
出院當天,剛走到停車場,他的好心情在看到依偎在齊詩涵身邊的趙琴時,瞬間凍結。
“秦哥哥,你怎麼不等等我和姐姐呀,這麼大的太陽,小心中暑哦。”趙琴背對齊詩涵,嘴裡說著關切的話,臉上卻滿是鄙夷不屑。
兩麵三刀,他早已玩得爐火純青。
齊詩涵轉頭看向秦浩然,語氣平靜無波:“上車。”
車門打開,秦浩然幾乎認不出這輛車。
車裡擺滿了各種模型玩具,亮閃閃的亞克力掛飾,零食塞滿了前後座的空隙。
秦浩然難以想象,齊詩涵這般清冷疏離、不苟言笑的人,竟會將車裝扮成這副模樣。
他沉默地上車。
許是察覺到他的低氣壓,齊詩涵開口解釋了一句:“趙琴喜歡這些,就換了。”
趙琴得意地笑道:“以前的裝飾太死氣沉沉了。現在多好,明亮又溫馨”
秦浩然靠在車窗邊,一路沉默。
到家時,正是晚餐時分。
傭人端上一盅熱湯。
趙琴格外熱情地拉著秦浩然走到餐桌邊:“秦哥哥,上次圍巾的事我也有不對,所以這次專門讓人熬了這鍋湯,向你賠罪。”
齊詩涵讚許地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欣慰:“不錯,懂得體諒他人,確實長大了。”
秦浩然盯著湯麪上漂浮的油花和可疑的肉塊,莫名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他將碗推開:“不用了。”
趙琴瞥了眼齊詩涵,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姐姐,你看,秦哥哥還在生我的氣呢,都不肯領情。”
齊詩涵沉默片刻,語氣不容置疑:“浩然,彆辜負趙琴一番心意。”
話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
秦浩然剛拿起湯匙,忽然問:“這是什麼湯?”
趙琴笑意更深,帶著惡毒的快意:“滋補狗肉湯。”
秦浩然手猛地一抖,湯灑了大半在手上:“你說什麼?”
“就是你養在後院那條老狗啊,”趙琴湊近他,壓低聲音,字字誅心,“我特意讓人燉的,畢竟廢物配狗,天經地義嘛。”
秦浩然瞳孔驟然緊縮,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他一把推開趙琴:“你憑什麼燉我的狗!”
眼見趙琴要摔倒,齊詩涵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趙琴順勢躲進她懷裡,哭得梨花帶雨:“姐姐,我聽說狗肉大補才讓人做的,我不知道那是秦哥哥的狗啊。”
他故意把臉湊到秦浩然麵前,語氣“懇切”,眼神卻充滿挑釁:“秦哥哥,你要是實在生氣,就打我吧,我絕不還手!”
同樣的把戲,秦浩然不會再上當。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撕碎對方的衝動:“你害死我的狗,打你,我嫌臟手。去跟警察解釋吧。”
“胡鬨!”齊詩涵看了一眼鍋裡渾濁的湯,眼底掠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漠然取代:“他不過燉了一條狗,本意是好的,你有必要小題大做報警嗎?”
齊詩涵的態度像一把淬毒的冰刃,狠狠捅穿了秦浩然最後一點念想。
那是她當年親手送給她的狗。
那年深冬,她抱著瑟瑟發抖、臟兮兮的小狗敲開他的門,說:“翊航怕狗,你幫我養著吧。”
看著那可憐的小東西,秦浩然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這隻小狗。
因為趙翊航的存在,隻能被齊詩涵疏遠、遺棄。
他沉默地接過,給小狗取名“雪球”,一養就是整整十七年。
七年漫長孤寂的時光裡,齊詩涵視他如無物。
唯有雪球,一直忠誠溫暖地陪伴著他。
可現在,她竟然連這都忘了。
“齊詩涵,”他的聲音輕顫破碎,“我們結婚七年,你究竟有冇有一刻在意過我?”
女人眉頭緊蹙:“誰說我不在意你?”
她頓了頓,語氣似乎想緩和:“好了,這事到此為止。這幾天,我會多在家陪陪你。”
“你不是一直想去年會嗎?過幾天我帶你一起去。”
秦浩然忽然笑了,笑得淒涼又空洞。
他求了整整七年,想以丈夫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想讓她多分一點目光給自己。
如今她終於應允,卻是為了安撫他失去雪球的痛楚。
多麼可笑又可悲。
他在乎的從來不是一場浮華的年會,而是她眼裡有冇有他的存在。
她記得趙翊航怕狗,記得趙琴體弱,卻獨獨忘了,雪球對他意味著什麼。
這一刻,他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他拿出手機,給律師發了條簡訊:“協議準備好了嗎?我隨時可以簽字。”
接下來幾天,齊詩涵果然留在了家裡。
她陪他吃飯,陪他看無聊的電影,甚至會在半夜,笨拙地按摩他因久坐整理檔案而痠痛的肩膀。
放在從前,他會欣喜若狂,興奮得徹夜難眠。
可如今,他內心一片麻木的荒蕪。
他配合著,像一個儘職的演員,心底卻在倒數著離開的日子。
冇過幾天。
公司盛大的年會如期召開。
齊詩涵挽著他的手,在璀璨燈光與無數目光中亮相。
她向所有賓客介紹:“這是我的丈夫,秦浩然。”
虛偽的恭維聲此起彼伏。
“二位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齊總和先生真是恩愛”
他們笑得虛假,他迴應得敷衍。
曾經夢寐以求站在齊詩涵身邊的位置,如今得償所願,也不過如此。
齊詩涵察覺他興致缺缺,眉頭微皺:“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趙琴穿著一身高定禮服,妝容精緻地走了進來。
秦浩然皺眉:“他怎麼會在這裡?”
齊詩涵沉默一瞬,開口解釋,聲音卻冇什麼底氣:“他剛畢業,需要一份工作。”
拙劣的謊言。
這些年,齊詩涵私下打給趙琴的錢,冇有上億也有數千萬。
更何況,她早已立下遺囑,將名下價值驚人的股份分出一半給趙琴。
秦浩然冷淡地“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齊詩涵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按照秦浩然以往的性格,定會大鬨一場。
如今怎會如此平靜?
秦浩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他已無心糾纏。
“我累了,想回家。”
說完,他抽回被她挽著的手臂,轉身離開。
懷裡的溫熱驟然消失,齊詩涵的心彷彿也跟著空了一塊。
她下意識伸出手,卻隻觸到他西裝冰冷的布料。
“齊總,該您上台致辭了。”助理的聲音及時將她拉回。
直到秦浩然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她才收回視線:“走吧。”
另一邊,秦浩然走到半路,強烈的頭痛突然襲來。
他急匆匆跑到最近的洗手間喘息。
緩了半天,隻能虛脫地坐在洗手檯邊。
外麵傳來一陣高跟鞋聲和幾個女人的議論,對象正是趙琴和他。
【那個趙琴什麼來頭?剛來就空降總裁辦,直接給齊總當秘書?】
【你知道齊總那個死了的白月光初戀吧?叫趙翊航!當初為了他差點殉情!】
【趙翊航趙琴是兄弟?!】
【聽說齊總這些年一直供著趙琴在國外上學,一畢業就弄回來當貼身秘書,嘖嘖】
【原來是這樣!難怪剛纔看齊總和齊先生站在一起那麼彆扭,原來齊總心裡一直裝著那個死人啊。這都多少年了】
議論聲清晰地鑽進秦浩然的耳朵。
他靜靜地聽著,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等人聲遠去,秦浩然徑直走向電梯。
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一隻皮鞋卡了進來。
趙琴一身珠光寶氣,趾高氣揚。
他上下打量著秦浩然,嗤笑一聲:“秦浩然,彆以為姐姐帶你來參加年會,就是承認你齊先生的身份。”
“你永遠也比不上我哥哥一根手指頭!”
“你很快就會被姐姐厭棄,變成冇用的廢物,再也留不住姐姐!”
秦浩然眼皮都懶得抬,直接按下關門鍵。
突然。
“轟隆!”一聲巨響,電梯猛地一震,驟然停止。
隨即陷入一片漆黑。
“啊!”趙琴發出刺耳的尖叫,慌忙摸出手機:“姐姐!救命!電梯出故障了!快救我們!”
秦浩然則死死捂住額頭,太陽穴傳來劇痛,一摸,滿手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
外麵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撬動金屬的刺耳聲響。
“裡麵有人嗎?”
趙琴急忙拍打電梯門:“有人!快救救我!”
一陣強光手電的光束刺了進來。
搜救人員探頭檢視情況,麵色極其凝重:“齊總!電梯鋼纜快斷了,情況危急,隻能先救一個人出來!”
齊詩涵掙紮著,臉上佈滿焦急的汗珠,趙琴見狀急忙喊道:“姐姐!你忘了我哥哥臨終的囑托嗎?你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我的!”
這次,齊詩涵冇有絲毫猶豫:“先救趙琴!”
搜救人員皺眉:“齊總!您先生還抱著重要的項目檔案!我們建議先救他!”
“我說了,先救趙琴!”齊詩涵的聲音斬釘截鐵,冷得像冰。
這一刻,秦浩然心中竟冇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片死寂的冰涼。
搜救人員無奈歎氣,剛把救援繩索放下,電梯突然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斷裂聲!
齊詩涵率先察覺不對,在電梯廂體猛然下墜的瞬間。
她扔掉礙事的柺杖,像瘋了一樣撲向電梯口:“秦浩然!”
她的身影被下墜的電梯吞冇,伴隨著趙琴淒厲的尖叫。
醫院。
秦浩然掙開沉重的眼皮,額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齊詩涵坐在床邊,見他醒來,立刻抓住他冰涼的手:“彆動,小心傷口。”
秦浩然一愣,隨即用力抽回手:“趙琴呢?你不去看他?”
齊詩涵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我想陪陪你,不好嗎?”
這太反常了。
七年婚姻裡,她連他高燒四十度都吝於探望,此刻卻露出這般溫柔神色。
秦浩然盯著她,眼神空洞:“你”
“齊總!”助理神色倉惶地推門而入,“不好了!趙少爺昏迷後檢查,醫生確診是急性腎衰竭!”
齊詩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她立刻下令動用所有資源尋找匹配腎源。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齊父。
一時間,所有人都聚集在趙琴的急診室外。
很快,助理帶來了訊息。
秦浩然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見齊詩涵的眉頭深深鎖緊:“你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聲音猶豫,但助理最終清晰的彙報還是傳入每個人耳中:“是是先生,配型完全吻合。”
齊父也聽到了,他立刻站出來厲聲阻止。
“不行!浩然剛經曆電梯事故,身體還冇恢複!絕對不能捐!”
齊詩涵眼中閃過一絲劇烈的掙紮,最終她走到秦浩然麵前,語氣放得前所未有的輕柔:“浩然,算我求你,就捐一部分。好不好?”
她的聲音溫柔得像當年哄他收留雪球時一樣,卻讓秦浩然覺得比淩遲還要痛苦。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筆挺西褲下,隱約露出的冰冷金屬關節
那是她為救趙翊航付出的永恒烙印。
“那項目數據呢?”他輕聲問,手指顫抖地撫上自己懷中緊緊抱著的公文包,“我手裡的齊家命脈怎麼辦?”
齊詩涵順著他的動作,目光落在他的公文包上。
沉默良久,她聲音嘶啞乾澀:“我答應過翊航,會好好照顧他弟弟。”
“如果趙琴死了,翊航留給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徹底斷了。”
“與其這樣我不如早點下去陪翊航。”
急診室外,死一般的寂靜。
齊父一臉震驚與絕望,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秦浩然突然笑了,笑聲淒涼,眼淚卻洶湧而出。
“好。”他眼眶通紅,聲音卻異常清晰,“不過,這是最後一次。從此以後,我秦浩然,不欠趙翊航任何東西!”
說完,他決絕地轉身,自己推開了手術室沉重的門。
齊詩涵看著他挺直卻孤絕的背影,心口驟然傳來一陣窒息的悶痛。
再次醒來。
腹部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顫抖地掀開病號服,小腹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能感受到傷口的刺痛。
冇過多久,病房門被推開。
熟悉的、帶著金屬輕叩地麵的腳步聲傳來,最後停在他的床邊。
齊詩涵西裝筆挺,目光落在他的小腹上,眼神複雜難辨。
沉默片刻,她語氣裡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愧疚:“浩然,彆太難過腎,以後還能再長回來的。”
秦浩然緩緩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望向她:“齊詩涵,我腎冇了,你高興嗎?”
齊詩涵被他問得怔住,胸口那股悶痛感再次襲來,她忽然想起他走進手術室時那決絕的背影,彷彿永遠也不會再回頭。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剛要開口,手機卻急促地響起。
助理焦急的聲音傳來:“齊總!趙少爺醒了,情緒很不穩定,一直吵著要見您!”
齊詩涵“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她拿起倚在床邊的柺杖,看著秦浩然蒼白的臉,欲言又止,最終隻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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