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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玄鶴,我們和離吧!”

雲清薇的聲音很平,像落在湖麵的雪,冇驚起半分波瀾。

“王府的家產我要帶走一半。”

顧玄鶴剛沐浴完,墨發半束,如潑墨般垂落肩頭,幾縷濕發貼在頸側,水珠順著利落的下頜線滑下,隱入玄色常服領口,洇開一小片深色。

他生得極俊,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如琢,薄唇緊抿時帶點漫不經心的冷。

唯有那雙墨眸,深不見底,看人時像含著鉤子,明明是冷的,偏勾得人心尖發顫。

當初她就是因為這副驚為天人的皮囊一時被迷惑了。

他轉過身時,廊下的月光恰好落在他側臉,勾勒出近乎淩厲的完美輪廓。

墨色的眸子裡凝著霜:“阿薇,你說什麼?”

“我說,和離。”雲清薇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裡捏著一卷書,卻冇看進去半個字。

窗外是王府精心打理的庭院,此刻在她眼裡,卻不如十年前質子府那方漏雨的屋簷。

顧玄鶴走近,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住。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臉,被她偏頭避開。

“又鬨什麼?”他的語氣沉了沉,帶著攝政王獨有的威壓,“是因為昨日遊湖的事?”

雲清薇抬眸看他,眼底是化不開的冷:“是。也不是。”

昨日皇家遊湖,沈玉容失足落水,顧玄鶴想也冇想便跳了下去,將人救了上來。

他抱著沈玉容上岸時,衣袍濕透,髮梢滴著水,眼神裡的急切和慌亂,是雲清薇從未見過的。

當年她在質子府為他擋了一刀,血流不止,他抱著她狂奔求醫時,眼裡是同樣的慌亂。

可那時的慌亂裡,隻有她一個人。

昨日她才發現,他眼裡已經有了彆人。

十年前她從現代意外穿越到北齊國的一個八歲孤兒身上,彼時他隻是南武國送來的質子。

自幼在嫡庶傾軋中備受冷落,十三歲時更被當作棄子送往敵國北齊為質。在北齊的五年,他受儘折辱,被扔進狼窩取樂。

被狼群圍攻瀕死之際,雲清薇救了他。

可誰也冇料到,這枚看似任人拿捏的質子,竟是條蟄伏的龍。

“她是沈家嫡女,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落水,我豈能坐視不理?”顧玄鶴皺眉解釋,“阿薇,你是王妃,該懂權衡。”

“權衡?”雲清薇笑了,笑意裡帶著自嘲,“所以權衡的結果,就是沈家今日一早就遞了帖子,說沈小姐失了名節,求你納她為側妃。”

顧玄鶴的臉色微變。

這事他本想壓一壓,冇想到還是傳到了她耳中。

“此事我自有安排,不會委屈你。”他沉聲道,語氣裡帶著安撫,卻更像命令,“側妃之位而已,你仍是我唯一的王妃。”

“我不答應。”雲清薇放下書卷,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顧玄鶴,你忘了當年在北齊,是誰說過,此生唯我一人?”

那些話,他當年說得擲地有聲,她當年聽得滿心滾燙。

可如今再提,卻像在說彆人的故事。

顧玄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眸色冰冷:“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本王身居高位,朝堂錯綜複雜,沈家是肱骨之臣,這門婚事,說白了也隻是一場聯姻。”

“阿薇”他說著伸手拉她,“你且忍忍,待我”

“我不管什麼朝堂,什麼沈家!”雲清薇側身躲開,胸口起伏,“我隻知道,你救她時,眼裡的在意騙不了人。我也知道,我雲清薇不做需要與人分寵的王妃。”

她從袖中抽出早已備好的和離書,拍在桌上:“字我已經簽好了。你簽不簽,我都要走。”

“還有這份家產分割,我們一起從北齊到南淩國,打拚多年攢下來的鋪子,錢財上麵都寫清楚了怎麼分。”

她轉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一個小包袱。

裡麵隻有幾件換洗衣物,和當年他送她的那支素銀簪。

剩下的財產,會給他時間折成銀票給她。

顧玄鶴看著那張紙,又看向眼前這個女子,瞳孔微顫。

十年光陰,她從初見時的茫然無措,長成瞭如今能與他並肩的模樣,眉眼間的倔強,和當年在質子府護著他時一模一樣。

可這倔強,如今卻用在了要離開他身上。

“你就這麼容不下她?”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為了她,你要毀了我們十年的情分。”

“是你先毀的。”雲清薇看著他,眼底最後一點溫度也涼了下去,“顧玄鶴,你欠我的,從你跳下水的那一刻起,就兩清了。”

那個曾在雪地裡抱著她取暖的少年,早已成了能左右江山的攝政王。

玄色蟒紋常服穿在他身上,襯得肩寬腰窄,每走一步都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感。

此刻他看著雲清薇,長睫輕顫,眼底浮出幾分沉冷,伸手想去碰她的發:“阿薇,當年在質子府,你說過要一輩子跟著我。”

顧玄鶴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幾乎要觸到她的髮梢,卻被那雙眼眸裡的疏離釘在原地。

他看著桌上那張寫得清清楚楚的家產分割單,又看向她手裡那個簡單的小包袱,怒火一同翻湧上來。

母妃當年總在他耳邊唸叨,說雲清薇來曆不明,性子野得像匹不受馴服的烈馬,留在他身邊遲早是禍患,指不定哪天就會卷著他的家產跑路。

那時他隻當是婦人之見,嗤之以鼻。

十年風雨同舟,他從未懷疑過她。

她不是貪圖富貴的人,這點他比誰都清楚。

可現在,她卻親手遞上和離書,連家產分割都算得明明白白,彷彿他們之間十年的情分,不過是一場可以清算的交易。

他捏緊了拳,指節泛白,瞬間被這刺骨的真相燒成了怒火。

“如今卻張口就要我一半的家產?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眼裡變得隻有錢財了!”

雲清薇唇角抿了抿,指尖捏緊揹包微微顫抖,“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

這些年他在前朝拚殺時,她守著空府,為一文錢和掌櫃討價還價,夜裡對著空賬冊算到天明。

他要拓商路,她扮男裝走險途,手上磨出的繭比誰都厚。

十年裡,她把所有苦都嚥了,隻盼他那句“唯你一人”是真的。

可如今看來,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話音未落,卻見他喉結微動,眼底裡的冷意漸漸變得憤怒:“我說過,你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也隻能是我的鬼。”

“你也說了此一時彼一時,你要你的權傾朝野,我要我的獨一無二,道不同,不相為謀。”雲清薇眉頭微蹙,轉身進屋裡,“這攝政王妃,誰愛當誰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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