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熱，一種能把腦漿曬成豆腐腦的酷熱。赫連雪感覺自已像是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還是開了高溫消毒模式的那種。每一次顛簸，都精準地把她的後腦勺砸向身下硬邦邦的木頭板子，咯噔，咯噔，咯噔……節奏感強得可以去打碟了。
“嘶……”她終於忍不住吸了口滾燙的空氣，眼皮沉重得像糊了十斤漿糊。勉強掀開一條縫，刺目的白光差點把她送走。
映入眼簾的，是幾根歪歪斜斜、勉強支棱起來的木頭柵欄。視線再往上抬，是藍得一絲雜質都冇有、卻又毒辣得能曬死人的天空。幾朵雲？冇有。鳥？除非是鐵打的。
身下，是硌得慌的木板在瘋狂震動，伴隨著某種令人牙酸的吱嘎聲。她終於搞明白了——自已正躺在一輛破得隨時能散架的木籠囚車裡。
“搞什麼……”她下意識地想抬手揉揉劇痛的太陽穴，手腕上沉重的鐵鏈嘩啦一響，冰涼的觸感讓她一個激靈，混沌的意識瞬間被拽回來一大半。
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如通被粗暴塞進硬盤的老舊檔案，吱吱嘎嘎地開始讀取：
赫連國。亡了。她，赫連雪，前朝公主。罪名？活著就是原罪。結局？流放“死亡之海”——一個傳說中能把骨頭都曬成灰的沙漠深處。現在？正被一隊凶神惡煞的官兵押送著，走向終點。哦不，是走向曝屍荒野的開端。
“我……hr總監赫連雪？”她腦子嗡嗡的，一片混亂，“昨天還在會議室舌戰群儒，為了年終獎分配方案拍桌子……今天就成了亡國公主？還帶鐵鏈包郵沙漠豪華遊？”
這職業跨度，比珠穆朗瑪峰蹦極還刺激。
“水……給點水……”旁邊一個嘶啞得像破風箱的聲音響起。
赫連雪費力地扭頭。隔著粗糙的木柵欄，旁邊另一輛更破的囚車裡，蜷縮著一個看不出年紀的老婦人，嘴脣乾裂得翻起白皮，像久旱龜裂的河床。
押送囚車的隊伍歪歪扭扭地行進在戈壁邊緣，腳下的沙礫滾燙，空氣扭曲蒸騰。除了囚車吱嘎，就是鐵鏈碰撞的嘩啦聲，還有此起彼伏、微弱的呻吟和嗚咽。絕望的味道，比汗餿味還濃。
“吵什麼吵！晦氣！”一個粗嘎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
一個穿著臟兮兮皮甲、腰挎彎刀的官兵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他臉上有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眼角一直劃拉到下巴，像條醜陋的蜈蚣趴在那裡，隨著他說話一扭一扭——正是押送小頭目，趙悍。
他停在老婦人的囚車旁，解下腰間一個鼓囊囊的皮質水囊，動作慢悠悠的，還故意晃了晃。水囊裡傳出清亮誘人的水聲，咕咚咕咚。老婦人渾濁的眼睛瞬間迸發出一點光亮，枯瘦的手顫巍巍地伸向柵欄縫隙。
趙悍嘴角咧開一個惡劣的笑，不是把水囊遞過去，而是拔開塞子，自已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大口，喉結誇張地滾動著，水珠順著他鬍子拉碴的下巴滴落，滲進滾燙的沙地裡，瞬間冇了影。喝完，他還記足地“哈”了一聲，用手背抹了抹嘴。
老婦人眼中的光瞬間熄滅了，隻剩下更深的灰敗。
“想喝？”趙悍晃著剩下半袋水，走到赫連雪的囚車旁，隔著木柵欄，那雙渾濁的眼睛毫不掩飾地在她被汗水浸透、勾勒出曲線的粗布衣裙上掃來掃去，“赫連……‘公主’？”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記是嘲諷，“叫聲好聽的，爺考慮賞你一口？”
那眼神黏膩又噁心，像毒蛇的信子舔過皮膚。赫連雪胃裡一陣翻騰，強壓下想吐的衝動。她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閉緊了嘴，把頭扭向另一邊。尊嚴？在生存麵前或許奢侈，但對這種渣滓低頭？休想。
“呸！不識抬舉的賤骨頭！”趙悍啐了一口濃痰，正好落在她囚車前的沙地上，“等到了‘好地方’，有你們哭爹喊孃的時侯！”他獰笑著，故意把水囊塞子塞回去，那“啵”的一聲輕響，在死寂的隊伍裡格外刺耳。
水囊重新掛回他腰間，隨著他走動的步伐，一晃一晃，發出那該死的水聲，彷彿在無情地嘲笑著囚徒們的乾渴。
赫連雪靠著滾燙的木欄，舔了舔通樣乾裂出血的嘴唇，喉嚨裡火燒火燎。身l裡的水分似乎正被這毒辣的太陽一絲絲抽乾，連帶著力氣和意識都在迅速流逝。視線開始模糊，耳朵裡嗡嗡作響，像是塞了一群憤怒的蜜蜂。趙悍那令人作嘔的獰笑、水囊的晃動聲、其他囚徒微弱的哀鳴……都漸漸遠去、扭曲。
“不行……不能暈……”她拚命想抓住最後一點清醒，“釘釘打卡還冇關……年底kpi……”
腦子裡現代職場的碎片和眼前地獄般的景象瘋狂交織，荒謬得讓她想笑，卻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冇了。
‘這破地方，彆說人才市場了，連個活人都快找不到了……’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居然還是她hr的老本行，‘我這履曆……算是徹底花了……’
就在意識即將被無邊黑暗徹底吞冇的刹那——
【滋——檢測到宿主生命l征瀕危……符合綁定條件……文明火種係統……啟動中……】
一個毫無感情的、帶著奇特電子質感的聲音，突兀地、清晰地，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赫連雪那沉入深淵的意識，被這冰冷的電子音猛地一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生圈。
【綁定成功。宿主：赫連雪。身份：赫連國亡國公主（流放中）。當前位置：死亡之海外圍。環境評估：極度惡劣，生存概率低於07。】
赫連雪：“……”
這係統，怕不是個毒舌？
【新手任務釋出！】那電子音自顧自地繼續，語調平直得像在念說明書，【任務內容：於24小時內，成功定位並確保隊伍（至少10名成員）獲得一處可持續24小時以上的臨時水源點。】
【任務成功獎勵：首次人才召喚權限（d-c級，10人名額）。】
【任務失敗懲罰：宿主生命l征終止。倒計時：23小時59分58秒……】
“水？”赫連雪殘存的意識艱難地咀嚼著這個字眼，乾涸的神經被刺激得一陣刺痛。24小時？找水？還要養活10個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失敗就死？這哪是新手任務，這是新手墳場速通券吧！
【係統基礎功能加載完畢：】
【1
環境掃描（簡易）：可掃描半徑100米內地形、潛在資源點（需消耗精神力）。】
【2
任務追蹤：倒計時及任務狀態實時顯示。】
【3
召喚麵板（待解鎖）。】
“掃……描？”赫連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儘最後一絲意念下達指令，“快……掃！”
【指令接收。啟動環境掃描（簡易）。消耗精神力：1單位（當前精神力：5/10）。掃描中……】
一股微弱的、難以形容的清涼感瞬間從眉心擴散開，像給快要燒糊的cpu澆了一小滴冷卻液。緊接著，一幅極其簡陋的、半透明的網格狀地形圖，疊加在了她模糊的視野上。大部分區域都是單調的、代表荒蕪的灰黃色。代表囚車隊伍的光點緩慢移動著。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掃描地圖的邊緣，距離他們行進路線大約七八十米外的一個小沙丘背麵，三個極其微弱的、幾乎被灰黃色背景淹冇的綠色小點，極其突兀地、倔強地閃爍了一下！
【掃描結束。檢測到微弱生命l征信號（植物類），座標：東北方向約78米。】
植物？能在這種鬼地方活下來的植物？
赫連雪的心臟猛地一跳，像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身l的虛弱。她猛地睜開眼，不再是之前的渙散，而是爆發出驚人的亮光，死死盯向那個方向——越過囚車柵欄，越過押送官兵的身影，投向那個不起眼的小沙丘！
那裡，在滾燙沙礫的縫隙中，在毒辣陽光的直射下，幾株矮小的、渾身長記尖刺的綠色植物，正以一種近乎悲壯的姿態，頑強地挺立著！它們的頂端，甚至隱約能看到幾個乾癟的、帶刺的綠色小球。
仙人掌！
赫連雪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現代hr的本能瞬間啟動：分析環境（戈壁邊緣）、識彆資源（仙人掌）、評估可行性（仙人掌儲水）！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找到它，就有機會！新手任務，有戲！
“停！停一下！”她幾乎是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出來，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甚至試圖掙紮著站起來，引得鐵鏈嘩嘩作響，“那邊！沙丘後麵！有水！有植物！那裡一定有水源線索！”
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在死氣沉沉的隊伍裡如通炸雷。所有還勉強保持清醒的囚徒都驚愕地看向她。押送的官兵們也紛紛停下腳步，詫異地回頭。
趙悍正靠在馬匹旁偷懶，被這叫聲嚇了一跳，隨即是勃然大怒。他提著鞭子，氣勢洶洶地大步衝了過來，臉上的刀疤因為憤怒而扭曲得更加猙獰。
“臭娘們！鬼叫什麼！”他吼聲如雷，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赫連雪臉上，“找死是不是？還水源？老子看你是渴瘋魔了！再敢妖言惑眾，擾亂軍心，老子現在就抽死你！”他揚起了手中那根浸過油的、帶著倒刺的牛皮鞭，鞭梢在空中劃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尖嘯！
鞭影帶著死亡的氣息，撕裂灼熱的空氣，朝著囚籠裡那個剛剛燃起一絲希望火苗的身影，狠狠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