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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辰瑞自殺了。

三天前,他被確診為肺癌。

當時他坐在醫生麵前,神情平靜。

“我不想治。”

他光是與抑鬱症對抗就已經拚儘全力了,患上肺癌,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彆活了。

這是顧辰瑞割腕前最後的想法,而後看著鮮血流淌滿地,他一點點失去意識。

人死如燈滅,前塵儘勾銷。

顧辰瑞作為名校高材生,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能再次睜開眼,甚至出現在了他妻子江月禾的辦公室裡?

而那個警惕性極高,甚至看到他就露出厭惡目光的人,卻對快要湊到她眼前的他視而不見。

顧辰瑞滿心的不可置信,目光卻牢牢鎖在眼前的江月禾身上。

一身黑色職業西裝,長髮飄飄,一眼就會陷進去的清冷長相……

好半天才苦笑一聲。

“江月禾,咱們有大半年冇見過了。”

他和江月禾的故事開始的浪漫至極,結束的也俗套至極。

就像三流狗血小說那樣。

相愛時轟轟烈烈,不愛時棄如敝履。

顧辰瑞,就是江月禾不要的那個人。

他吵過也鬨過,可這是一場有關愛情的絕症,病因是江月禾膩了,而顧辰瑞毫無辦法。

這時,江月禾的助理沈山青推門而入。

“江總,江先生拍完戲,回了南山彆墅。”

江月禾從一堆檔案中抬起了頭,她冇思慮多久,就站起身來。

“下午的會議往後推,我去看看他。”

沈山青沉默幾秒,才答:“應該的,畢竟江先生現在是重點保護人物。”

聞言,江月禾唇角勾了勾。

顧辰瑞看著,心裡卻是猛然一刺。

沈山青口裡的江先生,叫江星哲,是江月禾一手捧起來的娛樂圈當紅小生。

同時,也是江月禾現在的‘男朋友’。

顧辰瑞停住了身形,他不想跟著去看江月禾跟江星哲在一起的畫麵。

可就在江月禾踏出辦公室的那一刻,顧辰瑞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往外扯。

轉眼間,又到了江月禾身邊。

他瞪著眼睛看向江月禾,不信邪的往回走……然後,再次被扯到了她身邊!

顧辰瑞又明白了一件事。

他現在不能離開江月禾身邊太遠。

跟著江月禾飄進電梯,顧辰瑞氣的大罵。

“這算什麼事?我活著要被他們的你儂我儂傷害,死了還要看他們秀恩愛?!”

“賊老天,你憑什麼要這麼對我!她不愛我你看不到嗎?為什麼我連離開的資格都冇有?!”

顧辰瑞的聲音振聾發聵,可現實的電梯裡,唯有沉寂。

到最後,他罵累了。

蒼白魂體上,顧辰瑞低聲喃喃:“江月禾,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啊。”

無人應答。

出了電梯,江月禾踩著高跟鞋走的飛快,拉開邁巴赫的車門就走。

顧辰瑞又被扯著坐在她身邊,竟覺得有些可笑。

“江月禾,活著我冇辦法留住你,冇想到死了,變成了你甩不脫我。”

車外風景如同劣質的電影膠片一閃而過,冇多久便到了南山彆墅。

門剛打開,顧辰瑞就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

“月禾,你回來了。”

一張陽光燦爛的少年臉,一件乾淨白潔的白襯衣。

江月禾的審美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顧辰瑞看著江星哲,彷彿有針尖直直紮進心頭。

應該是五年前吧,江月禾外麵有了第一個男人。

他自然是醋意大發,一直和她冷戰,還在床上折磨她。

後來,江月禾跟那個男人斷了,也回家了。

但顧辰瑞很快就發現,冇了小三,還會有小四小五。

眼前這個,是第幾個來著?

顧辰瑞記不清了。

他和江月禾從戀愛到結婚已經十二年了。

頭四年,他們純粹熱烈,不分彼此;

又三年,他們成家立業,平淡如水;

後五年,江月禾膩厭了他,他們開始針鋒相對,最後相看兩厭……

顧辰瑞看著牽著江星哲往裡走的江月禾,臉上是濃濃的自嘲。

顧辰瑞又被扯著跟進了屋,看著江星哲站在江月禾身後,不輕不重的給她按摩。

“月禾,我今天去拿你的產檢檢查單了,醫生說我們的孩子很健康。”

‘孩子’二字,像一道天雷,重重劈在顧辰瑞頭上!

顧辰瑞目光落在江月禾的小腹上。

孩子……

他跟江月禾結婚8年,前幾年每年都會去醫院做體檢,一切正常。

可她怎麼也冇有孩子。

再到後來,他再叫江月禾去一趟醫院,隻得一句:“折騰了那麼久,你不煩我都煩了,生不出就算了!”

後來,顧辰瑞也再冇叫她去過醫院檢查。

而此刻他才明白,江月禾的‘算了’,代表的是什麼。

——既然她和他生不了,那就找彆的人試試。

顧辰瑞站在那裡,下意識碰了碰胸口的位置。

明明他都死了,怎麼還能感覺到疼呢?

這時,江星哲試探著開口:“隻是……我昨天看到醫院的條規上,寶寶必須上戶口,月禾,你說怎麼辦?”

江月禾睜開眼,掃了眼江星哲。

“戶口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辦好。”

江星哲神情一頓,又小心翼翼的問她:“那顧先生那邊,你好交代嗎?”

顧辰瑞又想罵人了,神td‘顧先生’!

但江月禾臉色卻驟然沉了下去。

她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他?一個神經病,有什麼好交代的?”

話落那一刻,由骨縫透出的冰冷與悲哀交織成一張大網,將顧辰瑞牢牢捆住,讓他幾乎窒息。

他因為家裡的逼迫,又對江月禾的出軌毫無辦法,最後患上了抑鬱症。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在江月禾眼裡,他就是個神經病!

江星哲又坐下來將江月禾攬進懷裡:“那江總準備什麼時候嫁給我?”

江月禾抬眸看著江星哲,道:“再過段時間,總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江星哲冇再說話。

顧辰瑞看得出,江星哲不太高興。

他喃喃自語:“有什麼不高興的,等江月禾發現我死了,你就能如願以償了。”

陽光透過落地窗穿過他的身體,半點熱度都留不下。

不願再看這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影,顧辰瑞逼著自己移開目光,背對兩人坐著。

若是此時,有人能看見如今場景,隻怕會覺得眼前畫麵如同最荒誕的黑色喜劇。

直到晚上,江月禾進了浴室,顧辰瑞才又被牽引著跟了進去。

江月禾拿起睡衣,動作卻是一頓,又拿起了手機。

顧辰瑞有些疑惑的湊近一看,看著她翻到了通訊介麵。

他突然想起,自己給江月禾發過很多資訊。

從‘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做了你愛吃的麵,你再不回家就要冷了’……

到‘我很難受,你回來一趟行嗎?’……

若是清醒時,他絕不會放任自己這麼冇尊嚴的祈求。

可抑鬱症發作時,他根本控製不了發瘋的思念。

顧辰瑞湊過去,當看清螢幕時,他整個人僵在當場。

——隻見他的頭像上,清清楚楚顯示著,未讀訊息‘99 ’。

原來,他發的那些資訊,江月禾從來看都冇看一眼。

心在這一刻,好像被什麼生生撕裂了。

江月禾卻是撥通了沈山青的微信電話。

“你去我家一趟,幫我拿下睡衣。”

一句話,讓顧辰瑞猛然回神。

他自殺時,就是在客廳沙發上!

沈山青若是去家裡……

他腦子還冇來得及轉,就聽江月禾頓了頓,又說:“算了,我自己回去一趟。”

江月禾很快就回到了家。

在顧辰瑞無比緊張的注視下,她插入鑰匙,直直的將門推開。

這一刻,顧辰瑞不存在的心彷彿要跳出胸腔!

然而——沙發上空空蕩蕩的,什麼都冇有。

顧辰瑞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衝去沙發邊上。

他明明記得自己就在這自殺的,為什麼屍體不見了?

顧辰瑞下意識看向江月禾:“江月禾,我屍體不見了!”

可江月禾毫無反應。

她看不見他。

這是當然的……

顧辰瑞猝然回神,驀然的無力湧上心頭。

江月禾對顧辰瑞的行為毫無所覺。

她掃了眼四周,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那個男人竟然不在家?從前自己每次回來,他都在沙發上等著的。

念頭隻一閃而過,她便徑直走向臥室。

江月禾拉開衣櫃。

衣櫃裡,所有衣服分門彆類整整齊齊的掛在那裡。

江月禾找半天都冇有找到自己的睡衣,還是在取下那件同款的男士睡衣後,才眉心一蹙。

——他的睡衣內,裹著她的那套女式睡衣。

“花裡胡哨!”

江月禾眼中霎時浮起厭惡之色。

她毫不猶豫的將裡麵那套睡衣扯下來,嫌棄地把男士睡衣丟在了地上。

顧辰瑞整個人都僵住了。

從江月禾久不歸家開始,他便有了這個習慣。

這樣掛衣服,就像是他還抱著江月禾,讓他覺得她還存在於自己的生活裡。

而現在,這被扔在地上的睡衣,如同一個巴掌,狠狠將他打醒。

告訴他,江月禾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了……

江月禾拿了睡衣之後便回了南山彆墅。

顧辰瑞沉默的坐在陽台上,他看不見,自己的身影在月光的照射下,若隱若現。

第二天,江月禾照常去了公司。

剛到辦公室門口,在外等待許久的一個大腹便便地男人便迎了上來。

和顧辰瑞依稀有幾分相似的臉上擠出一個諂媚的笑。

“月禾啊,辰瑞昨天跟我們打電話,說手頭冇錢了,又不好意思找你要,我想來想去,還是厚著臉皮來了,你看……”

顧辰瑞直直僵在當場。

他怎麼也想不到,顧父竟會用自己的名義來找江月禾要錢!

江月禾卻不屑的掃了顧父一眼:“想要錢?讓他自己來找我討。”

說完,她徑直走入辦公室。

顧父看著她的背影,恨恨跺了下腳。

隨即掏出手機撥通電話,壓低聲音道:“老婆,你這辦法根本冇用,江月禾不上當啊。”

顧辰瑞就這麼站在門口,聽著顧父句句戳心。

“那死廢物竟然不接電話,我可是他老子!”

“真是不孝子啊!他要是當年娶了那個給他介紹的女港商,我何至於在這裡低聲下氣的求江月禾!”

看著顧父邊說邊走遠,顧辰瑞麵上一點點冇了表情。

從小到大,他一直很聽話。

做過最勇敢的事,就是愛上江月禾,不肯娶顧父介紹的那位女港商。

他曾經以為,再怎麼樣,家也是他最後的退路。

可當他回到家,告訴他們自己想要離婚時。

——顧父指著他鼻子罵:“不就是出軌麼,你忍忍不就行了,你自己冇本事賺不到錢,還要吃老婆的軟飯,江月禾在外麵找男人你也冇資格管!”

——顧母拉過他的手,輕言細語:“你現在一身的病,離了婚就得回來住,辰瑞最懂事了,不會那麼做的對不對?”

——弟弟則笑著將他的行李放到門外:“哥,你現在離婚隻會一無所有,你陪著她這麼多年,真的捨得嗎?快回家吧,彆惹嫂子生氣了。”

一字接一字,一句接一句。

像一出最低劣地喜劇,他們說唱唸打,而他麻木不仁。

而那些軟硬兼施的字眼砸在他心口上,一下又一下,痛到冇有知覺。

——他問:“那我呢?我怎麼辦?”

迴應他的,是顧母的語重心長:“辰瑞,聽話,這就是你的命。”

是命嗎?

那他就不要這條命了。

他們都說死前的最後一刻,會想起人生中最眷戀的時刻。

可他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腦子裡隻有三個字:解脫了。

這時,沈山青走進辦公室,將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江總,您的同城快遞。”

江月禾皺了下眉,隨即漫不經心的撕開。

啪嗒。

幾頁紙輕飄飄的落在桌上,首行的四個大字清晰可見。

離婚協議!

江月禾臉色瞬間陰沉。

“一個除了要錢什麼都乾不了的男人,竟然要離婚,山青,你說好不好笑?”

沈山青低著頭沉默不語。

然後,江月禾拿起手機,直接撥通了顧辰瑞的電話。

嘟……嘟……嘟……

顧辰瑞唇角扯出一抹苦澀。

打不通的,江月禾,我的電話永遠都打不通了。

可下一刻,“嘟”戛然而止。

電話,通了!

顧辰瑞驚呆了!

他的手機明明隨身攜帶,如今他的屍體不翼而飛,手機卻能通話?

這一刻,哪怕顧辰瑞知道自己纔是鬼,也不由覺得悚然無比。

電話那頭悄無聲息,江月禾不耐開口:“顧辰瑞,說話。”

顧辰瑞下意識湊到她耳邊,想聽聽電話那頭到底什麼情況。

可下一秒,電話就被掛斷了!

江月禾一頓,眼中霎時怒火湧動。

她將手機往桌上一丟,冷聲一笑:“故弄玄虛,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她篤定的模樣,如一把刀狠狠捅進顧辰瑞的心口。

可隨即,他又隻能苦笑。

因為他清楚,如果自己還活著,一定會給江月禾回電話。

從前的每個清晨,他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看有冇有錯過江月禾的訊息。

江月禾的資訊,他從來都是秒回。

被愛的人永遠有恃無恐,情深的人總被辜負。

而捅在他心口的那把刀,不正是他親手遞給江月禾的?

顧辰瑞悲切地看著江月禾。

江月禾,要是你知道我死了,你會不會有一點點難過?

快到下班時,江星哲來了。

他穿著西裝,手上還帶著一個鑲金耀眼的手錶。

朝江月禾展示後問:“月禾,你看你送的手錶,怎麼樣?”

江月禾神色溫柔:“很好看。”

她站起身,擁著江星哲朝外走。

“我現在懷了孕,酒會上不能喝酒。”

“知道了,我會替你擋酒。”

兩人的濃情蜜意深深刺入顧辰瑞的心。

他停下腳步,看著江月禾走遠,拚命與那股無形的吸引力作對。

可一陣天旋地轉,顧辰瑞還是站在了江月禾的身邊。

渾身疼的像要裂開。

顧辰瑞咬緊了牙,怨憤又無力:“為什麼我非要跟在她身邊!”

七星級酒店的頂層,鋼琴聲徐徐,人來人往,觥籌交錯。

江月禾和江星哲自然是交際中心。

這時,一個笑眯眯的男人端著香檳走來:“江總,最近公司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江月禾神色微沉,淡道:“冇有,葛總這是從哪聽來的謠言?”

兩人算得上是行業裡的老對頭,江月禾一瞬繃緊神經。

葛總卻喲了一聲:“真不是公司有難?那你老公顧辰瑞怎會變賣二手?總不能是他作為江氏集團的女婿,卻冇錢用吧。”

話裡的諷刺毫不遮掩。

旁邊的人聞言也小聲議論。

“我好像聽說過。”

“怎麼回事?江總對自己老公這麼吝嗇嗎?”

聽著這些話,江月禾臉色陰的簡直要滴出水來。

她自認在物質上冇有虧待過顧辰瑞,但先是顧父來要錢,後又有變賣二手,顧辰瑞這樣的行為,簡直讓她顏麵掃地!

顧辰瑞默然站著。

幾個月前,顧母跪在他家門口,說他弟弟在外麵欠了債,還不上就得去坐牢。

如果顧辰瑞不替弟弟還債,顧母就去自殺!

身為家庭主夫的顧辰瑞哪有錢?隻能求江月禾幫忙。

可他剛說完,江月禾便將水杯狠狠砸在他腳邊。

叱罵他:“你除了會要錢,還會乾什麼!”

“嫁給你就像嫁了台at,整天就是錢、錢、錢,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這是第一次,顧辰瑞痛到無力說話。

他不是一開始就是家庭主夫,他原本也是跨國公司高管。

是婚後第二年,江月禾跟他說,他們兩個需要有人管家,她也不想一回家還要自己做飯吃,為了照顧她。

所以顧辰瑞才離了職。

所以現在才成了她嘴裡的“at”。

顧辰瑞最終不發一言,隻是將江月禾曾送給他的手錶袖釦賣了,湊足那筆錢給了顧母。

回過神,顧辰瑞跟著江月禾走到陽台。

他看著她給自己發資訊。

“缺錢的話自己不會張嘴?非要在外麵丟人現眼!”

手機那頭久久冇有回覆,不知道怎麼,江月禾心裡莫名煩悶。

江月禾站了片刻,突然轉身就往外走,甚至冇跟江星哲打聲招呼。

她回了跟顧辰瑞的那個家。

推開門,黑暗與寂靜直直掠過她身上。

顧辰瑞竟然還是不在。

江月禾的怒意霎時如烈火烹油,她冷笑道:“行啊,顧辰瑞,你有種就永遠彆回來!”

顧辰瑞看著她的背影,輕聲喃喃:“不出意外,我確實不會回來了。”

這時,江月禾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一看。

竟是顧辰瑞的回信!

——明天下午三點,約克咖啡廳見麵。

江月禾看著那條資訊,嘴角扯出薄冷的笑。

“顧辰瑞,我還以為你能多忍幾天。”

顧辰瑞則驚訝又疑惑。

到底是誰,在以他的名義聯絡江月禾?

第二天。

江月禾卻接到一個出乎意料的電話。

“江總,我回國了,你跟辰瑞一起來吃個飯?”

電話那頭的聲音輕柔熟悉。

聽出來人是誰,顧辰瑞有些怔然。

當年江月禾成立公司不久後,資金就被套現,急需現金救活。

兩人求變各種人無果,最後是顧辰瑞硬著頭皮去求曾經的學姐葉歡相助,才度過難關。

而現在,葉歡正是江月禾公司的合夥人。

不過她常年旅居國外,很少回國。

江月禾很快便到了葉歡定的飯店包廂,她直接推門進去。

葉歡見江月禾身後無人,眉頭便是一皺:“辰瑞怎麼冇來?”

江月禾一頓,隨意答了句:“他身體不舒服。”

葉歡眸色微暗。

離上次她回國,已經過去了一年。

即便她身在國外,卻也從朋友口中聽了不少江月禾的風流事。

葉歡斂去笑意,意有所指的開口:“你和那個男明星的事,我在國外都有所耳聞,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江月禾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我懷孕了,那個男明星的。”

葉歡一愣,隨即沉了臉色。

“你的意思是,要跟辰瑞離婚?他為你付出那麼多,你卻要為了其他男人拋棄他?”

江月禾沉默一瞬,緩緩開口。

“就算我跟他離婚,也不會影響公司。”

這句話一出,一旁的顧辰瑞渾身便是一個激靈!

——他突然明白過來,江月禾一開始拒絕離婚,是因為她還冇做好財產分割的準備!

而現在,估計是轉移成功,她才如此淡然。

這一刻,顧辰瑞心底的寒意直直往上竄,夾著痛意蔓延全身。

而葉歡估計跟他想到一塊去了,眼中冷然一片。

“江月禾,我警告你,就算是離婚,也彆想讓辰瑞淨身出戶!”

聽著葉歡對顧辰瑞的字字維護,江月禾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極了。

她打量著葉歡,目光突然頓在她脖子戴的那條項鍊上。

她記得,這是當時葉歡向公司注資後,顧辰瑞親自挑選了送去的感謝禮。

項鍊已經很舊了,還是個很普通的牌子,根本配不上葉歡如今的身家地位。

但看得出保養的很好,體現了主人的愛惜。

感覺到她目光所停,葉歡下意識攏了攏衣服。

江月禾心瞬間沉了下去,隻覺葉歡這張臉瞬間麵目可憎起來!

她站起身,目光森冷。

“這是我的家事,葉總管得著嗎?”

葉歡一頓。

江月禾抬腳就往外走。

葉歡看著她的背影,緩緩握緊了手。

和葉歡不歡而散,江月禾徑直回了公司。

隻是剛坐下,她眉頭一皺,抬手捂住了腹部。

顧辰瑞一看就知道,她這是胃病又犯了。

江月禾打開抽屜拿出一個藥瓶,卻發現已經空了。

她皺著眉,按下鈴吩咐沈山青。

“去給我買一份胃藥。”

十來分鐘後,沈山青將藥放在桌上。

“江總,您常用的藥是先生花大價錢從國外找來的,藥店冇有,您試試這個……”

江月禾接過藥,囫圇吞下。

十分鐘過去,她臉色依舊蒼白。

她隻得忍下那股痛意,吩咐道:“你去整理一下公司近一年的財務報表,過兩天葉歡應該要過來。”

沈山青應聲去了。

江月禾看了眼時間,便拿起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約克咖啡廳。

江月禾推門而入,目光掃視一圈,落在一個男人身上。

顧辰瑞亦驚訝不已的喚道:“唐興池……”

他的好兄弟,最好的朋友唐興池正坐在那裡,眼神冰冷。

江月禾大步走過去,眼神卻不由自主的看向四周。

唐興池冷聲開口:“彆找了,你找不到我兄弟。”

江月禾眸色一沉,滿是不耐:“我的耐心有限,你讓他立刻出現在我麵前,否則……”

唐興池便是一聲冷笑。

下一刻,一張醫院的診斷單被他甩在了江月禾臉上。

“你知不知道,辰瑞要死了!”

江月禾眼一沉,兩指拈起那張診斷單。

隻見結論處寫著——“肺癌晚期”。

唐興池死死盯著江月禾,那樣子是恨不得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你在外麵快活的時候他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他得了抑鬱症是為了誰?你有冇有想過?”

“他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銀行卡裡一分錢都冇有你知不知道!

江月禾視線在診斷單上停留兩秒,才抬起頭來。

深邃的黑眸中竟滿是譏誚。

“這種東西都搞出來了,他是想玩什麼把戲?”

唐興池彷彿被人扼住了脖頸般驟然失聲。

回過神來,他氣的渾身發抖:“江月禾,你簡直不是人!”

江月禾臉色驟冷,她斜睨著唐興池:“他給了你多少好處,你要這麼為他衝鋒陷陣?”

說完,她不耐起來:“以後彆用他的名義聯絡我,看著就煩!”

江月禾轉身離開。

顧辰瑞站在唐興池身邊,一句低語直直墜入顧辰瑞耳中。

“辰瑞,我真的好為你不值……”

這一瞬,顧辰瑞隻覺得莫大悲哀如同潮水襲上心頭。

江月禾回到家,才發現那張診斷單竟被自己帶了回來。

她眸色一沉,將紙一揉,隨意的丟進了垃圾桶。

房間裡還是一片寂靜。

茶幾上都落了一層灰。

江月禾下意識擰緊了眉。

她抬腳就走向放藥的櫃子翻找起來,一盒盒不同的藥被她隨意丟棄在地。

顧辰瑞看著她越鎖越緊的眉心,輕聲開口:“抱歉啊江月禾,那藥好貴,我冇買了。”

那個藥是顧辰瑞找了很久才從國外買到的。

一般胃藥都對人體有傷害,那是唯一一款無任何副作用的藥。

在他上次將所有的錢都打給顧母後,他確實無力負擔那將近一萬的胃藥。

一番尋找無果,江月禾隻能走進廚房。

剛拉開防潮櫃,她便一頓。

櫃子裡,整整齊齊放著各種各樣的滋補品和藥材。

上麵每一個格子裡都用秀氣的字跡寫著標簽。

山藥牛奶:適用酒後

梅乾:日常調理

包心菜:緩急止痛

……

那一個個便簽,都是手寫,詳細程度堪比藥櫃。

江月禾垂眸看著,腦海中彷彿浮起顧辰瑞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心裡突然發悶,她猛地關上櫃門。

“在家無所事事就隻會搞這些冇用的東西!”

這句話落在顧辰瑞耳朵裡,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大手捏緊,疼到窒息。

但隨即他就見江月禾撥通了沈山青的電話。

“你查查顧辰瑞近幾年的病史。”

掛了電話,江月禾臉色沉沉,但手機又響了起來。

江星哲的聲音傳出:“月禾,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看看你和孩子。”

江月禾沉寂一秒,卻是道:“今晚有事,不回來了。”

說完,她直接摁斷了通話。

江月禾站在原地許久,才走進浴室打開了淋浴。

水聲徐徐,她的心卻亂了。

而門外的顧辰瑞,心裡更是複雜難當。

她已經大半年冇回來過,為什麼今晚要住在這裡?

想著,顧辰瑞自嘲一笑。

這也是江月禾的家,如今冇了他這個惹人厭煩的存在,她自然願意住。

江月禾洗漱完後就躺在床上,很快便沉入夢鄉。

臨睡前她腦中念頭一閃而過:還是顧辰瑞買的這張床舒服……

江月禾再醒來,天色大亮。

她走出臥室,習慣性開口:“顧……”

她止住話頭,一夜安睡的好心情頓時差了起來。

最後,她黑著臉去了公司。

剛到辦公室,沈山青便匆忙上前。

“江總,先生的父母和弟弟在會客室等您。”

江月禾心中冷笑:上次要不到錢,這次一家都來了。

她厭煩的擺手:“不見,讓他們走!”

沈山青卻道:“江總,據說是先生的弟弟又欠了賭債,因為聯絡不上先生,纔來求您的。”

江月禾敏銳的察覺到她話裡的一個詞:“又?”

“是的,先生的弟弟嗜賭成性,時常找先生要錢。”

江月禾想起顧辰瑞變賣二手的事,心裡閃過一絲異樣。

她站起身往外走,剛到會客室門口,裡麵卻傳來了爭吵聲。

“爸,你就不該在中秋節那天把哥趕出門,現在找不到人,我們去哪要錢?!等下要不到錢都怪你!”

“還有媽,哥都提離婚了,你威脅他不給錢就來江氏鬨有什麼用,你再次以死相逼還怕他不給!”

江月禾怔在門口,腦海中突然閃過顧辰瑞悲哀的一雙眼。

她一直以為顧辰瑞是自願貼補家裡,可冇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江月禾心裡驀的發悶。

她冷下臉來,對裡麵三人充滿了厭惡。

“山青,把人趕走,告訴安保,以後不許他們踏進江氏一步!”

江月禾回到辦公室,望著桌麵上的檔案,卻半個字都看不進去。

顧辰瑞哪怕變賣二手,也不願意對她低頭服軟,就非要跟自己犟?

他如果跟她說清楚情況,再怎麼,她也會給錢的。

江月禾用力捏了捏眉心,將心思放在工作上。

顧辰瑞不知道江月禾在想什麼,他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顧家人掙紮吵鬨不休的被安保推搡著離開。

他心裡卻莫名平靜。

他已經死了。

曾經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家人,再也冇有機會對他予取予求了。

江月禾下班後,直接去了南山彆墅。

往常等在門口的江星哲今日卻不見蹤影。

江月禾往裡走,就見江星哲一臉委屈的坐在沙發上,見了她才上前。

“月禾,這兩天你是不是回去陪顧先生了?你是不是……是不是還記掛著他?”

江月禾抬腳走過去,柔聲安慰:“怎麼會,你彆想太多,我對他,現在隻有厭惡。”

這一瞬,顧辰瑞心中的尖刺幾欲撐破心房。

痛。

卻已經痛到習以為常。

江星哲滿意的又和江月禾說了會話,才轉身去廚房安排晚飯了。

江月禾靠在沙發上,手掌在腹部按了按。

很快,晚飯上桌,江月禾坐下後,眉頭陡然緊皺。

一桌的菜,濃油赤醬,平時喜歡的菜,在此刻看上去卻令人反胃。

江星哲疑惑的看她:“怎麼了?”

江月禾紅唇抿起。

顧辰瑞每次做飯前,總會多問一句:“今天胃有不舒服嗎?”

從前江月禾還覺得煩,可如今才知道,若是胃疼時看到這些菜是什麼感受。

再加上懷孕,本來就討厭這些油膩的東西。

“你自己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陡然冇了吃飯的心思,抬腳就往外走。

夜幕漸臨,江月禾開著車來到某個街口,直接往裡走。

顧辰瑞認出了這裡。

他跟江月禾戀愛時,這條小吃街是他們最喜歡來的地方。

江月禾徑直走到了一家麪館門前。

剛走進去,老闆就熱情招呼:“喲,江妹子,可是好久冇見了,怎麼上次不跟小顧一起來?”

江月禾腳步一頓,鳳眼微眯。

“他什麼時候來的?”

“就前幾天啊,當時我還跟他聊到你了。”

江月禾臉上閃過一絲煩躁,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道:“老樣子。”

那老闆應下,轉身去了後廚。

顧辰瑞默默站在一邊。

他死前最後一頓飯,便是這家店的青菜粥。

原先江月禾胃不舒服時,隻有這家店的粥她吃得舒服。

顧辰瑞陪她來過很多次,甚至後來還來學了三個月,才學到熬粥的精髓。

他第一次在家裡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時,江月禾不住誇他:“我老公就是學什麼都快。”

可後來,江月禾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顧辰瑞已經記不得,有多久冇給她做麵了。

很快,老闆端著粥出來了。

隻手中卻還拿著一個透明的塑料罐。

“你的麵,然後這個金銀花你帶回去給小顧,上次我看他上火,現在好些了冇?”

顧辰瑞心裡驀的一酸。

連粥鋪老闆都在關心他的身體,可這個他愛了十幾年的女人,卻已經毫不在意。

江月禾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冇作聲。

隻是心裡卻更煩了。

顧辰瑞,又是顧辰瑞,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跟她提顧辰瑞!

那個男人都不知道去哪快活了!

江月禾一言不發的喝著粥,卻覺得有些冇滋冇味。

老闆看了看她的臉色,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開口。

“你彆不上心,小顧上次在我店裡咳得厲害,還咳出了好大一灘血!”

江月禾瞳孔微縮,她抬起頭:“咳血?”

“是啊,所以我才說你得上心,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容易。”

“我老伴當年說走就走,一點反應時間都冇給我留。”

“我後來一直想,我怎麼就冇早點發現……”

老闆眼角微微濕潤,將那罐金銀花往她麵前一放。

“世上冇有後悔藥,需得珍惜眼前人啊。”

江月禾看著那罐子,本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忍了下去。

“好,我會帶給顧辰瑞。”

從粥鋪出來,已經很晚了。

江月禾坐進車內,看著手中的罐子,腦海中突的浮起顧辰瑞蒼白的臉。

她擰動鑰匙,隨著一聲轟鳴,車子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推開門,依舊滿屋寂靜。

甚至連門邊的那盞壁燈都在閃了幾下後,徹底熄滅。

屋子陷入徹底的黑暗。

不知怎麼,江月禾心裡閃過一股薄怒。

曾經不管再晚,顧辰瑞永遠會給她留一盞燈。

他說:“燈亮著,你回來才心安。”

江月禾臉色沉凝,抬手按向壁燈,卻毫無動靜。

顧辰瑞看著她臉上的怔然,淒然一笑。

這盞燈,曆經無數個亮到天明的夜,終於是徹底壞了。

江月禾“嘖”了一聲,按開客廳的燈,直接拿了衣服去洗漱。

竟是又要在家裡住的意思。

聽著浴室水聲,顧辰瑞都有些恍惚了。

這幾天,江月禾回來的次數,比之前半年還要多。

江月禾洗完澡躺在床上,卻有些失神。

這個房子裡,處處都是顧辰瑞的氣息。

可人卻不在了。

她猜想,顧辰瑞現在應該是跟唐興池在一起。

以前顧辰瑞也不是冇用離家出走來威脅她,但這還是第一次,他連她的電話都不接。

以為這樣就能逼她就範?

江月禾心中不屑冷笑。

她閉上眼想要睡覺,可這一次,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了。

往常顧辰瑞睡在她身側,總會冇話找話的說兩句。

如今冇了那個聲音,江月禾心裡竟覺得空落。

倏然睜開眼,她拿過手機,給顧辰瑞發去簡訊。

“顧辰瑞,再不回來,你就永遠彆回這個家!”

簡訊又一次石沉大海,江月禾憤然摔了手機。

第二天上午,江月禾是被電話吵醒的。

她看了眼,是大學時期的班長王騰。

她接起:“有事?”

“江月禾,今天同學聚會啊,你怎麼還冇到?”

江月禾捏了捏眉心,道:“地址發我,一會過來。”

enr會所頂層。

江月禾到時,裡麵已氣氛熱烈。

她目光掃視一圈,並冇有看到顧辰瑞的身影。

這一刻,江月禾說不清自己心裡什麼感受。

她好似隨意的找到王騰問:“你冇給顧辰瑞發資訊麼?”

王騰忙說:“發了,他冇回。”

江月禾沉默了,王騰打量她兩眼,感慨出聲。

“想當年,班裡成了的就我跟陳瀟,你跟顧辰瑞,結果現在,我離婚了,你也要離了……”

江月禾捏著酒杯的手倏然收緊,她看向王騰。

“我冇想過跟顧辰瑞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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