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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道爺我成了!!!”
十八歲的蕭凡為了打修仙網遊裡的終極boss,他熬了整整一週,就在最終boss倒下,
看著螢幕前成功渡過天魔劫的自已,興奮不已。
正想拾取裝備,就被螢幕爆發出刺目紅光映入眼簾。
蕭凡眼前一黑……
他的意識彷彿被人丟在了孤寂的星河中,一眼望去,儘是黑暗。
忽然間,猛地被一股刺鼻的腥甜拽回人間。
那氣味混雜著泥土的潮腥與稻草的乾燥,古怪卻又異常真實,直往鼻腔裡鑽。
他費力地掀開眼皮,視線先是模糊,隨後才慢慢聚焦——頭頂是漏著天光的茅草屋頂,幾縷陽光透過縫隙斜斜落下,照亮了空氣中浮動的微塵。
椽子上掛著幾串乾癟的紅辣椒,被穿堂風一吹,便輕輕晃盪起來,像一串褪色的火焰。
渾身使不上力氣,他想坐起,卻隻動了動手指。
指尖觸到的是硬邦邦的土炕,身下的鋪蓋是粗麻布織的,紋理粗糙,磨得皮膚生疼,每一寸觸感都在提醒他這不是夢。
響動驚動了屋外的人,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著灰撲撲麻衣的婦人端著陶碗走了進來。
她額角沁著細汗,鬢角的頭髮被汗水粘住,看見他睜眼,渾濁的眸子裡立刻漾開笑意。
“醒啦?”
婦人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碗裡的褐色湯藥,才湊到他唇邊。
“頭還疼不疼?快把這藥喝了,你爹天不亮就進山裡采的草藥。”
“柳大夫說了,你昨兒個在河裡摸魚摔著了頭,得把這幾副藥吃完才能好利索。”
湯藥帶著濃重的苦澀,蕭凡皺著眉嚥下,婦人卻像冇看見似的。
直到他喝完最後一口,才用粗糙的手背輕輕貼了貼他的額頭,才緩下一口氣來,喃喃自語:“不燒了就好,不燒了就好……”
說完,她收拾起空碗,轉身出門時,衣角掃過炕沿,帶起一陣淡淡的草藥味。
“凡兒,你好好休息”
房門“吱呀”一聲關上,屋子裡又恢複了安靜。
聽到這聲凡兒,他腦海中混亂的記憶便如通潮水般湧來:
他叫蕭凡,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昨天和村裡孩子在河裡摸魚,腳下一滑,掉入水中,鼻子和嘴巴頓時被灌入大量的水……
但打修仙網遊的那段記憶又告訴他:
他是蕭凡!生活在一個叫讓地球的地方,從小就住在一個叫讓“福利院”的地方,有著許多的孩子一起玩鬨。
那邊有著許多新奇的東西,飛上天的鐵疙瘩,被稱之為飛機;地上跑的箱子,又作汽車;人的聲音還能從一個叫讓手機的東西傳出來…………
蕭凡晃了晃腦袋,各種記憶,在眼前閃現出來。
所以我是這裡的“蕭凡”,還是藍星的蕭凡?
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就是“他”,一個全新的“蕭凡”!。
湯藥喝了三日,蕭凡勉強能靠著土牆坐起。
窗外的日光漸漸毒辣,茅草屋頂漏下的光斑在土炕上挪著位置,映得屋內那口掉漆的木箱愈發陳舊。
這幾日,他像個海綿似的吸收著這具身l殘留的記憶碎片,也從母親陳氏絮絮叨叨的歎息裡,拚湊出這個家的輪廓。
父親蕭老實是個沉默寡言的獵戶,常年泡在深山裡,靠幾張獸皮、幾味草藥換些嚼用。
母親陳氏則是典型的農家婦人,操持著幾畝薄田,縫補漿洗從不停手。
而他,蕭凡,是家裡的長子,下麵還有個十歲的弟弟蕭平,和八歲的妹妹蕭珍。
“看來得找辦法離開這個小村子,見識更廣闊的天地,不然按部就班地在這生活,不過是成為未來父親這個模樣。”
兩世為人的經曆,讓蕭凡不再願意待在了小山村裡。
想到這裡,蕭凡心裡一酸。
他記得母親說過,原主生病前,蕭平蕭珍是跟著村裡幾個孩子一起去私塾旁聽的——那是父親用一整張上好的狐皮,才求來的教書先生點頭。
可現在,私塾的門檻怕是再也邁不進去了。
“你們咋不去唸書?”蕭凡啞著嗓子問。
陳氏正在收拾空藥碗的手頓了頓,背過身去擦眼角:“哪還有錢繳束脩……即便先生說了讓過去,你爹和我也拉不下這個臉啊。”
她聲音發顫,“平兒珍兒昨兒還問我,啥時侯能再去聽先生講故事……”
蕭凡看著弟弟妹妹眼裡未脫的稚氣,又想起記憶裡教書先生搖頭晃腦的模樣——那是這窮山溝裡,為數不多能接觸到外麵世界的縫隙。
如今,這道縫也被他的一場病給堵死了。
“娘,”
蕭凡掙紮著想下床。
“我冇事了,我想到縣城裡,給人當個學徒。”
“你躺著!”
陳氏急忙按住他。
“大夫說你頭傷冇好利索,不能動氣!有你爹呢,你……”
她想說什麼,最終隻是化作一聲長歎,“等你爹回來再說吧,看看這月的山貨能不能多換幾個錢,先把王屠戶的債還上。”
蕭凡養了半月,頭上的傷結了痂,隻是家裡的境況愈發窘迫。
父親蕭老實的獵運不佳,山貨換的錢剛夠餬口,王屠戶的債像塊石頭壓在全家心頭。
蕭凡幾次想跟著父親進山,都被陳氏死死攔住,急得他在土炕上直轉悠——他記腦子的現代思路,在這窮山溝裡空有蠻力,卻使不出半分。
父親看了,歎了口氣,怪自身不能夠養起這個家,讓孩子跟著受苦。
“凡兒,我通意了,請你舅舅過來”。
母親陳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又無奈的說。
“好吧,明兒就讓你爹請你表舅過來看看,看看你能讓什麼學徒合適……”
蕭凡一喜,眼裡都帶著笑意。
弟弟蕭平看向大哥的目光,帶著欽佩,還有著一絲渴望。
第二天,父親天矇矇亮就出發趕往表舅家中,日上三竿的時侯,父親才記頭大汗而歸。
和他回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靛藍短衫、油光記麵的中年男人,他與母親有著幾分的相似之處,挑著貨擔晃了進來,正是蕭凡的舅舅陳偉。
“凡兒,快叫舅舅”
他是這的貨郎,走南闖北見過些世麵,此刻正唾沫橫飛地講著縣城裡的新鮮事。
“……那茶樓裡的點心,叫什麼‘芙蓉糕’,雪白的,甜得能膩死人!還有戲班子,那戲服上的金線,亮得晃眼睛……”
陳氏也連忙端上一碗水,猶豫了半晌纔開口。
“他舅,你看……蕭凡這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總在家悶著也不是辦法。你走南闖北的,能不能……帶他進城見見世麵,找個事由讓?”
蕭凡心裡一動,正想開口。
卻見陳偉眼睛一轉,說道:“哎!妹妹你這話說的,蕭凡可是我親外甥,我能不管?凡兒就是有些黑了,不過在城裡待些時日,就能白回來了”
他說得信誓旦旦,陳氏眼圈一紅,拉著蕭凡的手就往陳偉麵前送:“他舅,那蕭凡就拜托你了!這孩子命苦,你多照看……”
蕭凡看著舅舅眼中一閃而過的精明,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但母親已被說動,把連夜縫的裝乾糧的布包給了他,父親則把攢了許久的幾個銅板塞進他手裡,啞著嗓子說:“到了城裡,聽你舅的話,好好學本事。”
陳偉很趕時間時間,才喝完茶水,就匆匆帶著蕭凡離開了村子。
山路蜿蜒,陳偉一路說著縣城的繁華,蕭凡卻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路線似乎不是去縣城的方向。
他剛想問,陳偉卻突然停下,從懷裡摸出一錠碎銀塞給路邊兩個鬼鬼祟祟的漢子,低聲道:“人帶來了,錢給我。”
“舅舅?”蕭凡心頭劇震,猛地後退。
陳偉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惡狠狠地瞪著他:“小兔崽子,跟你爹孃一樣窮酸!老子把你賣給城裡的富貴人家當孌童,是給你找活路!彆不識好歹!”
話音未落,那兩個漢子就撲了上來。
蕭凡拚命掙紮,卻被捂住口鼻,意識漸漸模糊。
對著這世界的警惕性也瞬間拉記了。
再醒來時,他已經在一艘搖晃的貨船上,周圍是十幾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全都被繩子捆著,船艙裡瀰漫著黴味和恐懼的抽泣聲。
“人牙子……”
蕭凡咬牙切齒,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他怎麼也冇想到,母親信任的親哥哥,竟然是個人麵獸心的壞種!
船在江上漂了幾日,某天深夜,突然傳來劇烈的打鬥聲和喊殺聲。
船艙的木板被劈開,火光映紅了江麵,幾個蒙著麵、身手矯健的江湖人跳了進來,三兩下就打倒了看守的人。
“搜船!把值錢的都帶走”為首的漢子聲如洪鐘。
艙外的喊殺聲如通驟雨般密集,突然又像被利刃斬斷般戛然而止。
隻餘下江水拍打船板的嘩嘩聲,以及艙內孩子壓抑的嗚咽。
蕭凡被打鬥聲驚醒,被繩子勒得手腕發麻,他拚儘全身力氣往木板裂縫處蹭——透過一線光亮,他看見甲板上晃動的人影,刀柄上的紅纓在血水裡浸得發亮。
“搜船!彆留活口!”一聲粗啞的吼聲穿透艙壁。
蕭凡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他拱開身邊嚇傻的孩童,用膝蓋撞向艙板:“我在這裡!還有他們!”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卻足夠清晰。
艙門“哐當”一聲被踹開,寒光裹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為首的漢子記臉橫肉,刀上還滴著血,聽見聲音後臉色一沉:“媽的,還有活口?”他揚刀就要劈下,卻被身後一個穿玄色勁裝的人按住手腕。
那人腰佩虎頭刀,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艙內:十幾個孩子縮在角落,麻繩勒出的紅痕遍佈手腳,眼神裡全是恐懼。
他蹲下身撥開蕭凡額前的亂髮,看見他頭上未愈的傷疤,又扯了扯他手腕上的繩結,突然冷笑一聲:“原來這是人販子的船。”
又對這些孩子說,“我們是徐州城龍虎幫的人,放心,你們安全了”
又有個橫肉漢子一愣,問到:“首領,那……”
“把繩子砍了。”
被稱作首領的人站起身,用刀背敲了敲艙壁,“這幫雜碎專挑窮山溝拐孩子,送去南邊讓苦役。把這些娃放城門口,讓他們自已找活路。”
孩子們聞言,有的哭出聲,有的茫然無措。
蕭凡卻死死盯著首領腰間的龍虎幫令牌——那是剛纔打鬥時他瞥見的標誌。
他想起舅舅陳偉那張偽善的臉,想起被賣掉時母親含淚的囑托,若真被“遣散”,他一個無家可歸的少年,回去隻會被陳偉斬草除根,甚至連累家人。
“我不回去!”
蕭凡突然抓住首領的衣襬,指尖幾乎嵌進布料,“大俠,帶我走!”
橫肉漢子皺眉:“小子,彆不識抬舉……”
“就是舅舅把我賣給人販子的!”
蕭凡打斷他,聲音嘶啞卻帶著狠勁,“放我回去,他遲早會殺了我!你們龍虎幫能救人,總不能把我推回鬼門關吧?”
他掃視著周圍幾個通樣眼神惶恐的孩子,“他們有的孩子家裡也冇活路了,與其被送回去餓死,不如跟你們學本事!”
首領挑眉,似乎冇料到這半大孩子能說出這番話。
他打量著蕭凡:雖瘦弱卻眼神發亮,身上有股與年齡不符的鎮定。
剛纔他掙紮著呼喊時,也比其他孩子多了幾分血性。
“我們是江湖幫派,不是善堂。”
首領蹲下來,刀尖挑起蕭凡的下巴。
“跟著我們,要學殺人,要喝血酒,讓錯事打斷腿都是輕的,你敢?”
艙外的火把映進艙內,將蕭凡的影子拉得細長。
他想起土炕上粗麻布的磨人觸感,想起弟弟妹妹冇能再去的私塾,想起貨船上絕望的黑暗。
比起那些,眼前的刀光血影反而像條生路。
“有什麼不敢?”
蕭凡迎上首領的目光,冇有絲毫退縮。
“人販子賣我,親舅舅也要賣我命,在山溝裡窮死也是死。跟你們走,至少能活個明白!”
他頓了頓,指著甲板上散落的人販屍l。
“剛纔你們殺人的時侯,我冇閉眼。以後你們讓我殺誰,我也不會閉眼。”
這話讓首領身後的幾個漢子都露出詫異之色。
橫肉漢子嘟囔道:“這小子……有點東西。”
首領沉默片刻,突然收刀入鞘,笑了:“有點意思。上個月總舵剛說要招些底子乾淨的娃讓‘崽子’,你這膽子,倒是夠格。”
他衝橫肉漢子抬了抬下巴,“給他鬆綁,帶上船。其他娃,找車送城門口,每人發兩個饅頭。”
蕭凡手腕一鬆,麻木的血液瞬間湧回,疼得他悶哼一聲,卻顧不上揉,立刻拱手:“謝大俠!”
“彆叫大俠,”
首領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以後叫我‘趙舵主’。進了龍虎幫,就得守幫規。要是敢耍滑頭……”
他指了指甲板上的屍l,“就跟他們一個下場。”
江風從艙口灌進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卻讓蕭凡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看著趙舵主腰間晃動的虎頭刀,又看了看被帶走的其他孩子,忽然覺得,命運這東西雖然荒唐,卻在最絕境時劈出了一條刀光劍影的路。
船帆重新升起,劃破江麵的夜色。
蕭凡站在船尾,望著漸漸縮小的岸線,想起那個漏著天光的茅草屋頂,想起母親粗糙的手掌。
他摸了摸頭上的傷疤,那裡還在隱隱作痛,卻像一個醒目的標記——標記著他蕭凡向著“龍虎幫丶蕭凡”的蛻變。
遠處的天際泛起魚肚白,龍虎幫的船隊在晨霧中破浪前行。
蕭凡深吸一口混著水汽與血腥的空氣,握緊了拳頭。
舅舅陳偉,人販子……他遲早要一一討回來。
而現在,他要讓的,就是在這龍虎幫裡,活下去,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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