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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是被一陣鑽心的頭痛疼醒的。那疼來得又凶又急,像是有根生鏽的鐵錐在太陽穴裡來回擰,他猛地睜開眼,入目卻不是自已那間貼著《海賊王》海報的出租屋天花板——往常醒來看見路飛咧嘴笑的臉,此刻換成了帶著黴味的、熏得發黑的木梁。
梁上還掛著幾串乾癟的乾辣椒和玉米,紅的紅、黃的黃,卻都蒙著層厚灰,灰撲撲的,連辣椒蒂都脆生生地蜷著,一看就掛了些年頭。
風從窗欞縫鑽進來,帶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落了他半邊臉。
“嘶……”他想撐著坐起來,胳膊肘剛一使勁,渾身卻軟得像冇長骨頭的麪條,後腰更是酸得發沉,像是扛了半宿麻袋。
後腦勺更是碰不得,指尖剛挨著頭髮,就疼得他倒抽冷氣。
這一抽氣不要緊,記鼻子的油煙味混著塵土味湧進來——那油煙味不是現代抽油煙機冇吸乾淨的清淡味,是燒了半宿柴火的嗆人煙火氣,混著牆角黴味、舊木頭的陳味,嗆得他喉嚨發緊,忍不住咳了兩聲,咳得胸口都跟著發悶。
“掌櫃的!您醒了?”一個帶著怯生生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像根細棉線輕輕扯了扯他的耳朵。
林平轉頭看去,旁邊站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比床頭櫃高不了多少,穿件灰撲撲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得發毛,肩膀和袖口打了好幾個補丁,青的藍的補丁歪歪扭扭摞著,倒像是特意縫的花樣。
頭髮亂糟糟的像團鳥窩,沾著草屑,臉上還沾著塊灰,看著像隻剛從灶膛邊鑽出來的小麻雀,可一雙眼睛倒是亮,黑黢黢的,正睜得溜圓看著他,眼裡又驚又喜,還藏著點怕。
“掌櫃的?”林平愣了愣,這稱呼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又陌生?他張了張嘴,喉嚨乾得發緊,想問“你是誰”,可話到嘴邊,腦子裡卻突然“嗡”的一聲——像被人猛地塞進了一捆浸了水的亂麻,無數不屬於他的記憶碎片湧了進來:
這身l的原主也叫林平,是這家“清風客棧”的老闆。
說是客棧,其實就是個巴掌大的小破院,前屋三間當大堂和後廚,後屋兩間住人。
原主爹孃走得早,前年冬天一場風寒冇挺過去,給他留下這客棧,還有一屁股還不清的藥債。
可他既不會經營,炒個青菜都能糊鍋底,也冇什麼本事,見了客人都臉紅,前幾天又被街上的地痞推搡著撞了後腦勺——就因為掏不出這個月的錢,一病不起,燒了兩天兩夜,再醒來……就換成了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林平。
“老天爺,玩這麼大?”林平心裡哀嚎一聲,後背都冒了層冷汗,穿越這事兒他隻在小說裡見過,怎麼就真砸自已頭上了?而且還穿成了個快要把家底敗光的客棧老闆——原主的記憶裡,除了柴米油鹽的愁,就剩被地痞堵門的慌。
他正懵著,那少年又小聲說:“掌櫃的,您都睡兩天了,燒得臉通紅,我摸您額頭都燙手。廚房裡……就剩半袋糙米了,早上我想煮點粥給您端來,摸了摸米袋,就剩個底兒了。”
林平這纔回過神,順著少年的目光往屋裡掃了一圈,這所謂的“掌櫃房”也簡陋得很,一張舊木床,床板硌得慌,鋪蓋是打了補丁的粗布被,帶著股潮味。
床邊擺著張缺了腿的桌子,用塊方磚頭墊著,桌角還裂了道縫,上麵放著個豁口的粗瓷碗,想必是原主冇喝完的水,牆角結著好幾張蜘蛛網,有隻黑蜘蛛正趴在網中間,慢悠悠地晃著。
他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的亂,啞著嗓子問:“你是……?”
“掌櫃的您忘了?我是小石頭啊”,少年撓了撓頭,指甲縫裡還沾著泥,眼裡閃過一絲慌,鼻尖都皺了,“前陣子您從碼頭把我撿回來的,說讓我在客棧裡打打雜,劈柴挑水都行。
您還說,管我三頓飯,等客棧賺了錢,再給我算工錢呢。”
林平搜了搜原主的記憶,還真有這麼個人,小石頭是碼頭邊無家可歸的少年,聽說爹孃是跑船的,船翻了冇回來,他就蹲在碼頭撿彆人扔的爛菜葉過活。
原主心善,那天去碼頭買魚,見他被野狗追著咬,就把他領回了客棧,算起來也才半個月。
他揉了揉發疼的額頭,剛想說句“冇忘,就是頭還暈”,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叫得又響又急,在這安靜的小屋裡格外清楚。
這一叫,他才真切感覺到餓,胃裡空落落的,像是揣了隻空瓢,原主這兩天燒得昏昏沉沉,就喝了兩口涼水,早該餓了。
“我……我去給您煮點粥?”小石頭見狀,趕緊直起身子要往外走,腳步都帶了點慌,“糙米雖少,煮稀點,總能給您墊墊肚子。”
“等等”,林平叫住他,掙紮著坐起身,床板“吱呀”響了一聲,像是快散架。
他扶著床頭站穩,腿一軟差點栽倒,趕緊伸手扶住桌沿才穩住,手心都攥出了汗:“廚房裡除了糙米,還有啥?油鹽醬醋這些,還有冇有?”
小石頭低著頭,腳尖蹭了蹭地麵,聲音更小了,像蚊子哼:“冇了……油罐子空了,我昨天晃了晃,就剩點油底子,倒不出來了。
鹽罐子裡也快冇了,就罐底薄薄一層,刮都刮不起來。
菜也冇了,前幾天買的那捆青菜都蔫了,我昨天看爛了,就扔後院了。”
林平的心沉了沉,沉得像墜了塊石頭。
這哪是瀕臨倒閉?這分明是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了,風一吹就能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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