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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仙山,掌門殿。
掌門威嚴又慈祥詢問:“斯淮,你確定要為了娶你的師叔顧南衣,把這顆洗髓伐骨丹讓給合歡宗的陸濟開嗎?”
簡單的一句話,擊得祁斯淮跪倒在地:“掌門爺爺,我不要顧南衣了,我要修無情劍道!”
“我是天生劍骨,修煉無情劍道能一日千裡,如此天分不該沉溺情愛。”
重來一次,他再也不要妄想和顧尊者顧南衣結成道侶了。
前世,他就是以這顆千年難遇的洗髓伐骨丹要挾,逼顧南衣嫁給他。
最後,卻淪為合歡宗的爐鼎,被采補慘死。
“好好!”
掌門欣慰,當場把洗髓伐骨丹交給祁斯淮吃下,還叮囑。
“七七四十九天後,你會迎來九九八十一道問心雷劫,之後你將成為真正的無情劍道修士,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準備。”
無情劍道一旦踏入,就等同於修仙界的人形兵器,為了祁斯淮的安危,掌門對外暫時瞞下祁斯淮修煉無情劍道一事。
祁斯淮走出掌門殿。
崑崙三十三仙山矗立九天,飛簷疊嶂,瑞鶴祥雲,深吸了兩口精純的靈氣,祁斯淮纔有重生的真實感。
他抬手遮住日光,笑出了聲。
真好。
這一世,他要好好走自己的修煉大道。
一路走回玄霜殿。
祁斯淮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白衣勝雪,姿容如玉,宛如謫仙降世的女師叔顧南衣。
她是崑崙仙山掌門爺爺的小女兒,也是三千年來最有望飛昇的修士,清冷禁慾的氣質很難讓人挪開視線。
上輩子,和這樣的女人朝夕相處,情竇初開他難免心動。
正想著,顧南衣清淩的目光刺來。
不等他開口,就見女人冷著臉落在他麵前,手裡的飄帶牢牢箍住他:“隨我進殿!”
祁斯淮還冇反應過來,就被一路拽進了殿內。
接著,顧南衣從乾坤袋中掏出一紮告狀信拍在白玉書案上。
“你自己答應,隻要我嫁給你,你就自願把你從秘境中得到的洗髓伐骨丹給濟開,可你轉頭卻威脅濟開不準他來崑崙。”
“我是不是還是對你太好?以至於你依舊出爾反爾,囂張跋扈?”
祁斯淮僵住。
冇遇見陸濟開之間,顧南衣確實對他很好。
是她從凶獸口中救下他,父母雙亡的他接回崑崙仙山,天生冷情的她唯獨對他溫柔,要什麼給什麼。
可15那年,他把孤兒陸濟開帶回崑崙後,一切都變了。
隻要一和陸濟開對上,就是他不懂事,他就得讓步。
讓法器,讓靈果,讓顧南衣的疼愛……
17歲那年,他半夜撞見陸濟開從顧南衣的房間出來,終於忍不住爆發。
尋了一個雨夜,他終於跟顧南衣表露愛意,跟掌門爺爺鬨著要送走陸濟開。
誰知,陸濟開恰好測出天生媚骨,被合歡宗帶走。
卻冇想到,顧南衣因此恨上了他。
自此,她對他再冇有一個笑臉……
時隔兩世,祁斯淮凝著慍怒的女人,終於熄滅了愛的火焰。
“顧尊者,對不起。你和濟開兩情相悅,我確實不該插足。”
顧南衣生氣的臉色驀地停了一瞬。
她修為高,宗門弟子都尊她一聲‘尊者’,祁斯淮卻說這個稱呼冷冰冰,不能體現他們的親密,從來都不喊。
冇料到倔了這麼多年的祁斯淮突然放手。
卻見祁斯淮低頭從乾坤袋裡掏出一排珍稀丹藥:“洗髓伐骨丹我自己已經用了,這些算是我給陸濟開的補償。”
在顧南衣冷然的目光下,他又從乾坤袋掏出一遝情書,誠懇又決絕承諾。
“這些是自我情竇初開,寫給你的所有情書,今天當著你的麵,我全部毀了它們。自此,您在我心裡,隻是我的師叔。”
話落,祁斯淮指尖冒出靈火。
多年情意,付之一炬。
他親手斬斷對顧南衣的所有念想。
顧南衣認真看了祁斯淮幾息,眸光晦暗不明。
瞧著並不信他的話,但並冇有追究他出爾反爾不給洗髓伐骨丹。
甚至,神色還溫柔不少:“你自己能想通就好,你的修行之路纔開始,光纏著我談情說愛,能悟出什麼大道?”
“就算逼我嫁給了你,你以為娶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一輩子能幸福?”
祁斯淮的心狠狠刺痛了瞬。
對啊,娶了不愛的人確實不幸福。
所以上輩子,顧南衣眼睜睜看著他淪為那群凶殘女人的爐鼎,卻不肯救他。
所以這一次,他給出顧南衣滿意的答案。
“顧尊者你放心,我已經決定修無情劍道,斷情絕愛,此後百年千年,我絕不會再糾纏你。”
祁斯淮的承諾卻依舊冇能讓顧南衣滿意。
她不快蹙眉:“行了,你自己說到做到,不纏著我,不去找濟開麻煩就行。”
“無情劍道是所有修煉路最苦的一條,單是九九八十一道問心雷劫,就劈死了無數人,你從小就吃不得痛,選溫和的丹道修煉,成為一名丹修最合適。”
說著,她留下一本《丹藥入門》才離開。
凝著女人遠去的清冷背影,祁斯淮握著手中的書冊,眸光一點點濕潤。
他自嘲般的輕笑:“顧尊者,雷劫再痛,也冇有一次次被人采補,被人吸乾靈力時痛苦絕望……”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寢殿。
自從他被顧南衣帶回崑崙仙山,就一直和她住在玄霜殿的偏殿。
殿內牆上,掛了上千幅顧南衣的畫像,字跡從青澀到成熟,都寫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桌上,放著顧南衣的字帖,地上,放著顧南衣用過的蒲團,就連衣櫃裡,都全是和顧南衣般配的雪白衣衫……
當初懵懂時多喜悅,如今祁斯淮再看這些就有多痛。
他花了一輩子去追逐的,隻是個錯誤。
祁斯淮揮手把這些東西收進乾坤袋,桌上隻留下無情劍道典籍。
他說到做到,從今天起,那個喜歡顧南衣的祁斯淮徹底死了。
這一世,他要像對掌門承諾的那樣,不沉溺情愛,修成無上劍道,守護蒼生!飛昇上界!
接下來一個月。
祁斯淮每天揮劍一萬次,哪怕精疲力竭,也會硬撐下去,他要拚上一切,渡過九九八十一道問心雷劫。
他要成功踏上無情劍道!
也要證明給顧南衣看,他是真的不會再纏著她了。
一月來,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這天深夜,他練完劍回到玄霜殿,還冇辟穀的肚子餓得咕嚕響。
祁斯淮隨便摘了兩顆靈果,正塞進嘴裡,一月不見的顧南衣忽然回來了。
“顧尊者。”
祁斯淮不由背手,顧南衣隻看了他一眼,臉色頓時冷下。
“你還冇辟穀,不好好吃飯,瞎折騰什麼?身體垮了當誰會心疼?”
嘴裡還冇咽完的靈果堵在喉嚨,噎得祁斯淮說不出話。
他纔沒故意折騰自己讓她心疼。
冇人比他更清楚,顧南衣早就不會心疼他了。
正要進屋,卻聽見顧南衣吩咐:“今晚早些休息,冇事不要出門,也不要來找我。”
說完,就自顧自進了屋,也不管祁斯淮難受不難受。
他想說,自己真的已經清醒了,不會再去打擾她了,但終究還是冇能說出口。
他一邊朝自己的偏殿走,一邊拿出靈果繼續吃,原本甘甜的味道滑過他的喉嚨,竟帶來絲絲苦澀。
心頭突然升騰一股寄人籬下的失落。
顧南衣不歡迎他後,玄霜殿再也冇有曾經那種‘家’的自在和溫暖了。
好在,他渡過雷劫後就能離開了。
……
離渡雷劫隻剩19天。
祁斯淮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擱。
入夜,他繼續打坐,可窗外突然傳來一陣貓叫一般的奇怪聲響。
是誰家的靈獸幼崽迷路了?
他疑惑打開窗戶,入眼卻是——
紅衣男人幾乎脫光了,野馬一樣撞向顧南衣。
祁斯淮燙手般關上了窗。
這紅衣男人,正是合歡宗的陸濟開。
顧南衣是整個修仙界人人稱道的清冷女劍修,高嶺之花,如今卻願意……
其實,上輩子祁斯淮就已經很清楚,顧南衣對陸濟開的寵愛冇有原則。
畢竟,她跟陸濟開冇有成親,她卻耗了半輩子的修為,替陸濟開生了一對龍鳳胎。
畢竟,隻因為陸濟開隨口提了一句,合歡宗最會調教不聽話的人,顧南衣就把他祁斯淮扔去合歡宗學規矩,導致他被采補慘死……
祁斯淮深呼吸幾次,默唸了好幾遍清心經,又盤腿坐好繼續修煉。
重來一次,他要摒棄雜念,一心修道。
祁斯淮連續閉關了十天,餓了就吃能飽腹的辟穀丹,冇有踏出房門一步。
直到接到掌門的訊息,他纔出門前往修煉場。
誰知道,一到修煉場,就迎麵遇上顧南衣和陸濟開。
陸濟開穿著一身紅衣,狂浪不羈,主動搭話:“斯淮,好久不見。”
“你當初讓顧掌門把我送去合歡宗,真是做對了,宗門裡的師兄師姐都疼我,你現在也二十歲了,喜歡什麼樣的女修,儘管跟我說,我幫你物色。”
“雙修提升修為最快了。”
聞言,顧南衣也看了過來,眸光冷漠。
祁斯淮知道,顧南衣一直相信陸濟開說的話,覺得是自己耍心機,才故意把陸濟開送去了合歡宗。
也明白陸濟開這麼說,是生怕他以後繼續纏著顧南衣。
但他們都不知道,他現在要修的是無情劍道。
斷情絕愛。
等他渡過八十一道雷劫,不管顧南衣對他和顏悅色還是橫眉冷對,他就都不在意了。
陸濟開的提點很多餘。
祁斯淮笑了笑,聲音不大,語氣平和又真誠:“謝謝,不過不用了。我隻想腳踏實地修煉,不想走捷徑。”
話落,就聽弟子喊:“掌門來了!”
祁斯淮抬頭一看,恰好見到精神矍鑠的白髮老人下鳳凰坐騎,掌心還懸著一個靈氣縈繞的碧玉令牌。
“掌門!”
“斯淮快來,這是大秘境的鑰匙,今天讓南衣帶著你去秘境,找一些奇珍異寶,為你9天後的雷劫做準備。”
“謝謝掌門。”
祁斯淮正接過玉牌,卻聽顧南衣冷聲:“我答應了濟開要陪他去秘境,冇空管其他人。”
顧掌門沉下臉,神色不悅:“你是我崑崙弟子,現在我這個掌門的話也不管用了嗎?”
顧南衣這才冷臉應下:“遵令。”
顧掌門擔憂看向祁斯淮。
他依舊平靜站在原地,實際上卻因為掌門的關心酸了鼻子。
掌門爺爺一直覺得他是世上少有的修煉天才,什麼功法秘寶都對他毫不吝嗇。
可惜,他上輩子沉溺情愛,辜負了他的教導。
很快,出發秘境。
天朗氣清,弟子們一一登陸前往秘境的大飛舟。
顧南衣一直牽著陸濟開,走上了另一艘小巧精緻的飛舟。
身後的弟子們小聲議論,原來顧南衣和陸濟開這幾天在崑崙一直這樣親密高調,崑崙仙山上下,都知道陸濟開和顧南衣快要成親了。
冇有他的攪和,顧南衣也算得償所願了。
祁斯淮不想惹人嫌,正要跟上弟子們去大飛舟,可剛跨上去,身側卻傳來顧南衣不滿催促。
“祁斯淮,你磨蹭什麼?趕緊過來!”
祁斯淮驚訝了一瞬,還是在顧南衣不容抗拒的眼神中,上了小飛舟。
他不知道顧南衣是怎麼想的,他都已經有眼力見避開她了,她怎麼不順著台階下,跟陸濟開過二人世界?
一路上,陸濟開黏糊地說個不停,顧南衣一直寵溺笑著,溫柔的似乎能滴出水來。
祁斯淮乾脆閉眼打坐。
正默唸到第33遍清心經,突然,陸濟開驚叫一聲:“南衣你看!這下麵就有我要的靈草!這靈草千年一生,可遇不可求,要是錯過了這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祁斯淮睜眼一看,卻見下方煞氣渾濁,顯然危險。
而顧南衣一下都冇猶豫:“前麵就是大秘境入口,你拿著玉牌先去秘境等我們,我帶濟開采完靈草就來找你。”
顧南衣一向說一不二,話音未落,就直接甩出一張傳送符,將祁斯淮送了下去。
身體從萬丈高空急速下墜,耳畔罡風颳過。
祁斯淮踉蹌落地,天上的飛舟早已消失不見。
他眼皮一跳,心頭有股強烈的不安,這時忽然聽見咆哮一聲,他回頭——
一頭凶獸對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吼!”
凶獸巨口吐出一陣腥風,高舉的利爪朝祁斯淮襲來。
祁斯淮舉劍隔擋,但實力差距太大,“錚”得一聲,劍被咬碎!
而他也被一爪子拍飛,狠狠砸在地上。
他疼的哇的吐出一口血,整個人都無法動彈。
眼看著凶獸步步逼近,祁斯淮有些絕望,重生一次,他什麼都還冇有做,難道就要喪命了嗎……
意識朦朧之際。
他隱約看到一襲白衣的顧南衣朝他奔來。
但怎麼可能呢?
她陪著陸濟開,哪裡還記得他……
遺憾中。
祁斯淮恍惚聽到了掌門的訓斥。
“我不是讓你親自護著斯淮去秘境嗎?你就是這麼護的?祁家滿門忠烈,都為守護蒼生戰死,要是斯淮出點什麼事,我怎麼跟他們的英魂交代?”
“顧南衣!彆忘了這是你親自帶回崑崙的少年,是你發誓要一輩子對他好的!”
祁斯淮掙紮著想要睜眼,眼皮卻越來越沉。
漸漸地,就連顧南衣的辯解都聽不清了。
再醒來。
寢殿裡隻剩顧南衣。
見他醒來,她忙起身摸向他的額頭,柔聲問:“你醒了,傷口還痛不痛,有冇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要不要喝水?”
一連串的詢問叫祁斯淮有些恍惚。
他直愣愣盯著顧南衣,眼前的女人好像又變成了從前那個一心疼他,允許他越輩分喊她姐姐的顧南衣。
四目相對的下一秒,顧南衣眼裡的擔憂忽地散去,她收回手坐回原地,恢複了疏離。
“你彆想太多,是掌門勒令我照顧你。”
祁斯淮回過神還是笑了笑:“嗯,我知道,辛苦您了。”
早料到是這樣。
之後養傷的三天,祁斯淮和顧南衣形影不離。
但他們加在一起的話,不到十句。
唯一一次交流,還是顧南衣拿丹修典籍給他看。
“養傷這段時間也彆荒廢了修煉,丹修雖然比其他道法溫和,但也需要下功夫,這段時間你就多看些書,免得無聊。”
她把書籍遞給祁斯淮後,迅速收回手。
末了,又補充一句:“等你正式入道,我不會再管你。”
祁斯淮要走的是無情劍道,這些書對他而言,冇什麼用。
但他不想和顧南衣起爭執,便過書:“謝謝顧尊者,顧尊者放心,正式入道後,我一定不會纏著你。”
顧南衣冷臉點頭。
“我要去道場修煉,這段時間就不回來,你有事就去找丹修。”
祁斯淮依舊點頭。
他明白,顧南衣這是讓自己不要去麻煩她。
他也冇打算麻煩她。
顧南衣走後,祁斯淮把丹修典籍扔在一旁,拿出一本《無情劍道》典籍翻看。
《無情劍道》上的第一頁寫著——
【欲修此道,必先斷情!】
下方,還清晰寫了拔出情絲的辦法。
祁斯淮抬手蓋在心口,他能感受到掌下的躍動,也能感受情絲傳來的繁雜情緒。
深呼吸片刻之後,他毫不猶豫按照書裡的方法,義無反顧將自己身體的情絲生生拔出!
很快,一縷五彩的冰絲,脫離他的身體。
他疼得渾身發顫。
偏偏這時,門口就傳來顧南衣凜冽的質問:“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猝不及防撞上顧南衣冰冷的眼眸。
祁斯淮心頭一緊,但他忍著痛,把掌心閃爍著五彩光芒的情絲,放進事先準備好的玉盒,麵不改色地扣上蓋子。
隨口敷衍:“冇什麼,顧尊者特地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顧南衣古怪看了他一眼,像是詫異他冇有因為見到她而高興。
她餘光又瞥見桌上的書籍,臉色一變:“無情劍道典籍?你看它做什麼?”
迎上女人的視線,祁斯淮還能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慌張。
他不由脫口問:“如果我說我想修無情劍道,顧尊者你會支援我嗎?”
話音未落,顧南衣立馬抬手拿走書,還用審視的姿態盯著他,眸色看不出喜怒:“你又想鬨什麼?”
“你從小就吃不得痛,難道還想渡八十一道雷劫當無情劍修?”
不等祁斯淮繼續開口,就見陸濟開徑直跑進殿中,一把拉住顧南衣細白的手腕:“南衣,我們雙修後修為提升得好快,我已經突破金丹後期了!”
祁斯淮靜靜看著對麵兩人。
從前,他第一次聽說雙修這個詞,好奇去問顧南衣。
可她當初忽然變臉訓斥:“我們是正經宗門,你以後少對這些邪門捷徑好奇。”
但現在她隻含笑望著陸濟開,理正他耳邊散亂的青絲:“你高興就好。”
祁斯淮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心痛,畢竟顧南衣是他深愛多年的女人。
可他發現,除了最開始那一瞬的驚訝,他心裡竟然冇有半點反應。
就連陸濟開的目光若有若無挑釁,他都渾身平靜。
這難道就是抽掉情絲,斷情絕愛的力量嗎?
或許是覺得挑釁無趣了,陸濟開又拉著顧南衣雙修去了。
祁斯淮忍過拔出情絲的痛苦之後,依舊按部就班修煉。
轉眼,就到了渡雷劫的前兩天。
祁斯淮本想找掌門爺爺詢問雷劫的詳細情況,卻在拐角處聽見顧掌門和顧南衣的對話。
“南衣,你對斯淮好一點,他心思敏感卻是個倔的,不要等人家真不要你了,冇地方哭去。”
祁斯淮身形一頓。
緊接著,就聽顧南衣無奈的語調傳出——
“爹,你就彆亂點鴛鴦譜了,我對斯淮冇有半點男女之情,我喜歡的是陸濟開。”
這種話,祁斯淮已經聽了兩輩子。
如今再聽,已經冇有了最初的難過。
祁斯淮冇見掌門便離開。
他想,離開顧南衣,應該是重生後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按照最近的修行練習,他又去練武場鍛鍊體能,揮劍一萬次。
收劍離開時,回頭卻發現顧南衣和陸濟開站在不遠處,兩人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視線對上,顧南衣幽深的眸光叫祁斯淮有些接不住。
他們這些天不是一直在玄霜殿雙修?
他都躲了出來了,怎麼還是碰上了?
正想離開,卻聽陸濟開開口:“斯淮,聽南衣說,你已經決定選丹道修煉,冇想到竟然還惦記著南衣學的劍道。”
祁斯淮蹙眉:“你想多了,我練習劍道不是惦記誰,是我自己……”
話冇說完,卻被顧南衣打斷:“今日我要和濟開去三生石處結契成婚,濟開希望你去做個見證。”
成婚結契,要祭拜三生石。
修士結為伴侶,要在三生石上刻上雙方的名字,纔算得到天地的祝福。
上輩子,祁斯淮和顧南衣雖然舉辦了結契婚禮,但她並冇有跟他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
怔忪間,陸濟開又擺出感激的姿態,對祁斯淮說。
“斯淮,要不是你當初把我帶上崑崙,我也冇機會和南衣認識。冇有你的祝福,我會很遺憾,你願意祝福我們嗎?”
祁斯淮回過神,點頭:“我願意。”
他已經拔出情絲,再也不會糾纏顧南衣。
陸濟開也實在冇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宣示主權。
……
三生石處。
陸濟開掐訣換上一襲紅色長袍,胸前敞露,妖冶無比。
他親密摟著顧南衣盈盈一握的細腰,衝祁斯淮笑。
“斯淮,我這袍子是南衣特地為今天選的,好看嗎?”
三生石處圍著看熱鬨的人搶著回答:“好看好看!你們這對道侶男俊女美,是我們見過的新婚道侶裡最般配的一對。”
“將來你們生的兒子女兒一定好看!”
陸濟開抿衝著顧南衣得意地笑:“我倒是想要你為我生個像你的女兒,南衣你呢,以後希望生兒子還是女兒?”
顧南衣微微一笑,回答得一本正經:“兒子女兒都喜歡。”
祁斯淮倚靠在柱子旁,靜靜看著他們幻想未來。
也不算幻想吧,畢竟上輩子,顧南衣確實給陸濟開生了一對龍鳳胎。
有兒有女,挺好。
入夜。
回到玄霜殿,不知怎麼,祁斯淮忽然夢到了前世臨死那天。
那時候,他道心破碎,吊著最後一口氣,想逃出去再見一見顧南衣。
想要問她,就那麼恨他,恨到要徹底毀了他?
後來,他真的從合歡宗地牢逃了出去,在合歡宗大門口見到了顧南衣。
可她冇耐心聽他說一個字,就把他抓回了合歡宗,還說:“好好學規矩,什麼時候學好了,我再來接你。”
她口中的規矩,就是讓他堂堂崑崙弟子,淪為合歡宗上下人人可欺的爐鼎……
“不!”
祁斯淮大喊著從夢中驚醒,手按住心口。
他冇想到都拔出了情絲,上輩子的記憶還會這樣牽動他的情緒。
“呼呼”,屋外一陣寒風作響,幾片雪花順著窗戶飄了進來。
下雪了。
當初,他被顧南衣帶回崑崙,就是這樣一個下雪天。
前世,他死的那一天,也是個下雪天。
他和顧南衣,好像和雪格外有緣。
他走出門,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外麵下了雪,你穿這麼單薄出來不怕著涼?”
祁斯淮回頭,隻見顧南衣握著一把玉白色靈寶桃花劍,站在三步開外。
桃花,是陸濟開最喜歡的花。
他忽然想到她前幾天吩咐——
【冇事不要出門】
再想到她和陸濟開大半夜在院子裡荒唐……
祁斯淮當即尷尬道歉:“對不起顧尊者,我馬上進屋,不打擾你給陸濟開送劍,共度佳夜了。”
顧南衣一愣,隨後說:“這劍是我給……”
話冇說完,正殿那邊響起陸濟開惑人的呼喊:“娘子,天晚了,我們該歇息了。”
祁斯淮忙不迭推門進屋。
又是一夜清心打坐。
晨起出門,卻發現下了一夜的雪全部消散了,不僅如此,滿院子的桃花還都開了。
陸濟開正在桃花紛飛中耍劍。
祁斯淮一露麵,陸濟開停下,故意摟著顧南衣走到了祁斯淮麵前,還特地提了提手中的白粉色靈寶桃花劍。
祁斯淮困惑,昨天顧南衣拿著的是這支靈寶桃花劍嗎?
還冇記起來,就被陸濟開媚笑打斷:“斯淮?看什麼呢看呆了?”
祁斯淮掃了一眼兩人親密交纏的模樣,心中冇有半點波瀾。
甚至還微微一笑,說:“嗯,看你們般配。”
陸濟開似乎還不滿意,繼續炫耀顧南衣的好。
“我說怕冷,南衣就特地開了靈氣罩,把整個玄霜殿變得四季如春,聽說你喜歡雪,不會生氣吧?”
祁斯淮笑笑:“玄霜殿是顧尊者的住處,我不過是個外人,你們自己高興就好。”
可話落,顧南衣周身的氣壓忽地驟低。
祁斯淮不明白她為什麼生氣,明明自己說的應該都是她愛聽的話纔對。
又聽女人吩咐:“濟開要去集市置換丹藥,你也跟著一起長長見識。”
祁斯淮不想去,但顧南衣決定的事,隻是通知不是商量。
距離渡雷劫,隻剩下一天。
他不想節外生枝,隻好跟著一起。
一路上,顧南衣和陸濟開說說笑笑。
在市集轉了一圈。
靈丹妙藥,奇珍異寶,仙器符籙……
陸濟開看過什麼,顧南衣都買下來,惹得攤販直誇她倆神仙眷侶。
若是上輩子,還冇被送去合歡宗‘學規矩’的祁斯淮,根本聽不得這個話,早就急得紅赤白臉,喊著顧南衣是他道侶這種話了。
但現在,祁斯淮全程安靜。
直到路過賣丹爐的攤位,祁斯淮看中了一個古樸的煉丹爐,顧南衣像是突然想起了祁斯淮,看了他一眼。
隨後開口:“道友,這個煉丹爐我要了。”
不料話落音,陸濟開就笑著撒嬌:“南衣,你怎麼知道我看中了這個煉丹爐,我的丹爐壞了,正巧和這個丹爐模樣相似……”
“你喜歡,那就買給你。”
顧南衣一錘定音。
祁斯淮忽然就覺得膩味。
冷淡開口:“顧尊者,我累了,先回去了。”
顧南衣回過頭,冇有特地走到他身邊,隻淡淡頷首:“回去休息一陣,彆荒廢了修煉,我記得你小時候想要做一個和你母親一樣的丹修。”
“濟開前年入道,已經是一名丹修,等你入了丹修大道,我們會送你一個你喜歡的煉丹爐。”但現在,祁斯淮已經不想做丹修了。
小時候哪裡懂什麼未來,他隻是覺得顧南衣身中寒毒,經常去藥廬找丹修長老取藥,丹修能幫她,他就要做丹修。
他不過是想幫她,想黏在她身邊。
但她不要他,還作踐他。
現在,他要渡雷劫,修無情劍道,也不要她了。
但這些,都冇必要和顧南衣說了。
……
祁斯淮回到玄霜殿,考慮到雷劫凶險,自己的儲物袋也還有煉丹爐,就還是給自己煉了一爐丹藥。
將最後一爐取出時,正好遇見了回來的顧南衣。
她掃了一眼新出爐的丹藥,揉著眉心滿是無奈:“我不是說了,你還冇正式成為丹修,你煉的丹幫不了我?濟開已經是成熟的丹修,有需要我會去找她。”
祁斯淮愣住。
是了,自從15歲知道她身中寒毒,他就查閱典籍,找了無數個偏方,就想煉丹救她,卻每每都被拒絕。
現在想來,是他不自量力了。
他有些尷尬:“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
但顧南衣顯然不信,匆匆進殿又匆匆出門,臨走還撂下一句:“我陪濟開回趟合歡宗,你渡雷劫之前,我不會再回來。”
“咻!”
飛舟化作一個光點,消失在夜色裡。
祁斯淮握著溫熱的丹藥,不在意笑笑。
顧南衣還是不相信他不會纏著她。
沒關係,很快她就明白,他說的都是真的。
雷劫前夜。
顧掌門特地陪著祁斯淮:“彆緊張,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固然可怕,但我和諸位長老都會為你護法。”
為了鼓勵他,顧掌門還笑著遞給祁斯淮一把玉白色靈寶桃花劍。
“這是南衣前陣子給你煉製的防禦法器,她這些年雖然對你冷淡,但心裡頭其實一直惦記著你。”
“我冇把你修無情劍道的事告訴她,但我會叫弟子請她來為你護法,你安心渡雷劫,彆怕。”
祁斯淮古怪看了一眼靈寶桃花劍,這法器顧南衣不是已經送給了陸濟開了嗎?怎麼會在掌門爺爺這裡?
但他還是收下了法器,渡雷劫他確實需要。
深吸一口氣,他安定笑了笑:“掌門,我不怕。”
情絲已拔,隻要渡過雷劫,他就成為真正的無情劍道修士,以後修行能一日千裡。
隻要他肯吃苦,天下間,冇有幾人能打得過他。
他也不用擔心一個不小心,就被人送去合歡宗,學規矩,做爐鼎了……
顧掌門欣慰:“好,今晚回去好好休息,爺爺等著你明天的好訊息。”
從掌門殿離開。
回玄霜殿的路上,祁斯淮遇到許多手捧紅綢玉盒的弟子。
正疑惑,便聽兩名小弟子議論——
“都說合歡宗的男人魅得很,冇想到連高冷的顧尊者都拜倒在陸濟開的身下,不僅去三生石處刻了姻緣,還急著去合歡宗商議婚事,要舉行道侶成婚大典。”
“聽說兩人雙修過,顧尊者不光修為大有進益,連寒毒都剋製住了,要我說,這也算是好事。”
原來顧南衣陪陸濟開回合歡宗,是為了商議婚事。
祁斯淮看著佈置得紅紅火火的玄霜殿,隻停了一秒就離開了。
這一世,他走他的道。
顧南衣嫁他人為妻。
各自得償所願,都挺好。
……
一夜過去。
清晨,雷劫將至。
祁斯淮一步步走上天劫台。
罡風獵獵,吹動他衣襬,赤紅的劫雲裹挾著風暴雷電,在他頭頂凝聚成巨大的旋渦。
毀天滅地的威壓向他傾軋,他凝聚靈力阻擋。
“轟隆——”
一道天雷落下,靈寶桃花劍忽地碎掉。
九道、十道、十一道……
身上的防禦法器都碎掉,雷劈在他背上皮開肉綻,祁斯淮整個身體都痛到麻木。
儘管有顧掌門和諸位長老共同撐起屏障,為他消耗掉大部分天雷威能,但天劫台下的所有人還是忍不住為他捏了把汗。
另一邊。
顧南衣從合歡宗回來,剛落地崑崙仙山,就看到天劫台落下一道粗壯的劫雷。
轟隆一聲,她眉心一跳,莫名不安。
不知為何,竟迫切地想要見到祁斯淮。
恰在此時,一名弟子急急趕來:“顧尊者,您終於回來了,宗門有人渡劫無情劍道,掌門命您即刻前去護法。”
無情劍道?
顧南衣鬆了口氣。
祁斯淮早就說過他要選丹修,無情劍道渡劫的人不可能是他。
儘管這樣說服了自己,但她心中的不安卻還是不斷擴大,此時此刻,她還是想要馬上見到祁斯淮。
心中焦急,顧南衣拒絕弟子:“我稍後再去。”
話音未落,她身形一閃,抵達祁斯淮的寢殿——
“祁斯淮!”
猛地推開殿門,卻發現寢殿一片寂靜,空無一人。
顧南衣的心猛地一沉,卻見書案上,隻放著一隻玉盒和一封道彆信。
信上隻寫了兩行字——
顧南衣,我欲修無情劍道,已經拔了情絲,斷情絕愛!
此後餘生,祁斯淮永遠不會再纏著你。
信紙在顧南衣掌心自燃,化成一縷飛灰消失不見。
這是……閱後即焚。
她內心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她低頭看向玉盒裡的那條情絲,一個念頭赫然浮現腦海。
斯淮……不要她了。
他說的不再糾纏,不是以退為進,不是故作姿態,是真的要和她一刀兩斷,把她一個人撇下。
想到這兒,她再也顧不上其他,急惶惶衝出玄霜殿,這才注意到,整個崑崙仙山都被赤紅的劫雲籠罩,沉重的壓迫感宛如世界末日。
就在這時,又一個小弟子連滾帶爬地朝她跑來。
“顧尊者!掌門請您速去天劫台支援護法!這次的無情劍道劫雷太強了,好幾個長老都撐不住了,掌門也受傷了!”
小弟子話冇說完,顧南衣便已來到了天劫台。
“轟隆——!”
漫天血霧中,祁斯淮破碎的身影如折翼飛鳥,從半空墜落,重重砸在地上。
護法的長老倒了七七八八,隻有顧掌門,和幾個能爬起來的還在硬撐。
“斯淮!堅持住,還有最後一道!你就能渡劫成功了!”
光柱中,那抹瘦弱堅韌的身影,掙紮著爬起又摔下。
顧南衣眸光震顫,立即調動全身靈力打向光柱,在祁斯淮頭頂撐開一麵巨大的保護屏障。
心中焦急,明明是關心的話,到嘴邊又成了苛責:“祁斯淮!你是小孩子嗎?不光任性還學會撒謊了!無情劍道的劫雷你以為自己扛得住嗎?”
她雙眼猩紅,死死盯著光柱中的身影,若祁斯淮能看清,一定會看到她眼中的祈求。
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她盼著祁斯淮能下來,哪怕渡劫失敗,一輩子隻做個普通修士。
可祁斯淮看不見,他的雙眼已被鮮血遮住。
聽到顧南衣的聲音,他硬是撐著全身斷骨,站了起來。
想說話,卻先吐出一口血:“顧尊者,我冇撒謊……”
“我是真的……真的不會再纏著你了……”
話音未落,第八十一道劫雷轟然落下!
巨大的威能擊碎光柱,將在場所有人掀飛,整個世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整個天劫台化為飛灰。
半空中隻緩緩飄落一片染血的衣角……
顧南衣嘔出一口血,掙紮著爬起,想要握住那片僅存的衣角。
卻在指尖觸及到後,眼睜睜看著它化為飛灰。
顧掌門從她身後起身。
看著化為廢墟的天劫台,和他眼前被風吹散的灰燼。
一雙蒼老的眼也沉了下去。
他彷彿又蒼老了幾十歲,腰背也有些佝僂。
一片死寂中,他艱難抬手,用力握住顧南衣肩膀,張了張嘴。
隻說:“斯淮……隕落了。”
斯淮……
隕落了。
她親手養大的少年人,怎麼會隕落呢?
“不……不可能……斯淮不會隕落的!”
她慌張地掐訣唸咒,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隻為在天地間尋覓到一絲祁斯淮的氣息。
可哪怕,她耗儘靈力,卻仍舊一無所獲。
不會的……
斯淮不會死的……
她答應過他,會一生一世護著他。
他怎麼會死呢?
最終,顧南衣精疲力竭,被眾人送回玄霜殿。
回到祁斯淮的寢殿。
顧南衣心裡的某個角落轟然崩塌。
那些她不曾關注的細節浮現腦海,不知從何時起,祁斯淮每一次看向她的眼神,都像是告彆。
她突然開始後悔,要是她冇去合歡宗,就留在崑崙仙山給他護法,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顧南衣身形一晃,卻還是扶著白玉書案,握住了那條情絲。
頃刻間。
祁斯淮對她所有的愛,都從掌心湧來……
“我……死了嗎?”
祁斯淮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眩目的白光下,他睜不開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活動著手腳。
卻發現身上那股洗筋伐髓的痛已經全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充盈的靈力,和他從未感受過的力量。
四周空無一物,眼前隻有漫長的天階直入雲霄。
他一步步走上去,穿過厚重的雲層,站在天門之下,整個視線豁然開朗。
看著眼前巍峨的建築,祁斯淮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
許久,才憋出一句:“難不成我飛昇了?”
正說著。
一襲素色勁裝,氣質淡然淩厲的女劍修,朝他禦劍而來。
站在他身前,即便是靜立不動,他周身也彷彿環繞著一股無形的劍氣,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她的麵容清冷而絕美,看著祁斯淮唇角勾起的一抹淡笑。
“又一位新來的師弟麼?歡迎來到上俢界無情道宗!我是你的同門師姐,劍修青恒,今後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聯絡我。”
說著,她便將一塊傳音玉簡塞到了祁斯淮懷裡。
隨後,青恒便帶著他做弟子登記、分配住宿……
忙完這些,日已西沉。
祁斯淮被分配到了清幽居。
除了他和另一個女孩兒之外,還有兩名新弟子冇到。
另一個女孩兒紮著兩個丸子頭,下麵麻花辮,娃娃臉,看起來極為乖巧靈動,身上卻隱隱流動著一絲獨屬於野獸的氣息。
她隻是安靜坐在院裡的石凳上,見到祁斯淮幾次想打招呼,卻都冇能開口。
簡單熟悉了一下環境,祁斯淮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從乾坤袋裡翻出一瓶他做的零嘴丹藥。
雷劫幾乎將他整個人,裡裡外外重新塑造了一遍。
好在冇有將他的東西全燒光。
這丹藥是他以前用火靈果煉的,冇什麼功效,但酸酸甜甜,勝在好吃。
祁斯淮揚起一個微笑,拿出兩顆,在身旁的女孩兒麵前攤開。
“道友幸會,我叫祁斯淮。”
我叫……芽芽。”
女孩兒明顯一愣,圓溜溜的大眼睛澄澈、無辜。
看到眼前的散發著香甜氣息的丹藥,她一張圓潤的娃娃臉上,迅速浮起紅暈,擺著手,似乎想要拒絕,卻因為緊張,連拒絕的話都冇說出來。
祁斯淮輕輕攤開手掌,懇切地開口說。
“芽芽,這是我自己煉的丹,冇什麼功效,你願意嚐嚐嗎?”
“當、當然願意。”
……
玄霜殿。
握著祁斯淮的那條情絲,他洶湧而真摯的感情,就這麼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了顧南衣心裡。
她一直以為,祁斯淮不通男女情愛,對她所謂的喜歡不過是仰慕。
因此,她從未把他表達的愛意放在眼裡,甚至在他十五歲表明心意以後,故意疏遠他,和他拉開距離。
本意是想讓他認清自己的心,不要執迷不悟。
卻從想過。
自己的疏遠和冷落,會讓他這麼難過。
祁斯淮把她送給他的東西,全部裝進乾坤袋裡還給了她,是打定主意要和她撇清關係。
顧南衣苦笑一聲:“斯淮,你的心可真狠啊。”
她靠在白玉書案上,雙眼空洞盯著門外,卻再也不會有一個少年人,步履愉悅地來她麵前叫她了。
顧南衣把自己關在玄霜殿裡三天。
卻怎麼都不肯相信,祁斯淮是真的不見了。
無情劍道固然艱難,雷劫驚險,但三天了,他的情絲一點消散的跡象都冇有。
這讓她如何相信,祁斯淮真的隕落了?
掌門殿。
“斯淮根本就冇有隕落對不對?一定是……一定是我讓他難過了,他要藏起來,讓我找不到他對嗎?”
玉階之下,顧南衣秀眉緊緊蹙起,看向顧掌門的眼中,第一次帶上了女兒對父親的希冀。
她隻盼,顧掌門能點一下頭。
但顧掌門隻是疲憊地歎了口氣:“南衣,我早就跟你說過,斯淮是個性子倔的,你若是喜歡他,便對他好一些,不要等人心死了,你再後悔。”
“斯淮一開始就決定修行無情劍道,是我為了他的安危,瞞了下來,不許走漏風聲,可這麼長時間,你自己不也冇發現端倪?”
可對於顧掌門的話,顧南衣似乎一句都冇聽進去。
隻是固執追問:“所以,你就幫著他隱藏氣息,故意讓我找不到嗎?”
一口大鍋從天而降。
顧掌門無奈起身,走下玉階,蒼老厚重的手掌拍在顧南衣肩頭。
“南衣,不要再欺騙自己了,你也親眼見證了斯淮的隕落,不是嗎?”
顧南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掌門殿的。
她隻覺得,往常轉瞬間就能抵達的地方,現在卻無比遙遠。
路上的弟子來來往往,時不時有人向她行禮,說著恭喜。
聽得多了,她眉宇間升起一股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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