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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關了八天了,居然還活著?命也真夠大的!”

陶可躺在臟汙的地下室,聽到丈夫的聲音,費力抬起頭,看到丈夫龔勳和堂妹陶瑩走了進來,她以為他們是來救她的,欣喜萬分。

撲過去時,卻被龔勳一腳踢開。

“你爸媽和大哥在下麵等你半年多了,你怎麼還不下去找他們,一個人在這世上孤零零多可憐啊!”

聽到這話,她撐著身體顫著聲音問:

“他們怎麼了”

之前不是說政策變了,他們可以回來了嗎?

龔勳蹲在地上,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哦,忘了告訴你,咱倆結婚前一天晚上,我花了點你們家的錢,打點了一番,讓人製造一場意外的大火,聽說啊,一家三口燒成黑炭,都熟了!”

“你說什麼”陶可瞪大眼睛,豆大的淚水啪嗒啪嗒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啪!”

陶可的臉被重重打了一巴掌,隨後陶瑩穿著高跟鞋的腳在她胸口重重碾壓。

“知道為什麼結婚半年了勳哥都不碰你嗎?因為我和勳哥纔是真愛!要不是因為你們家有錢有廠子,勳哥怎麼會違心娶你,不過如今,錢和廠子都是我們的了!你家人在地獄等你半年了,還不快去找他們!”

陶可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最愛的丈夫,最親的堂妹,原來,一切都是他們的佈局。

半年前她和龔勳通過陶瑩相識,是故意安排的巧遇!

父母不同意她嫁給龔勳,隨後就被下放東北,也是他和他在革委會的舅舅所為!

他和陶瑩花言巧語讓她嫁給龔勳,騙她轉讓了工廠的全部股權和家裡所有私藏的家產給給龔勳!

原來,她被騙婚了!

枉她不顧父母反對,寧願絕食也要嫁給他!

枉她為了龔勳,和父母吵架,以至於他們被下放,她都冇有去送一下!

枉她把所有愛和信任都給了他,交出了陶家幾代人積攢的財富!

她把自己最好的都給了堂妹陶瑩一份,與她掏心掏肺,無話不談!

她好傻!

一場精心安排的騙婚,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父母和哥哥!

“陶可,你去死吧!”龔勳堅硬的皮鞋底與陶瑩的高跟鞋一起踩在了她的心口窩。

胸口的壓力越來越大,心中的憤怒、悔恨、悲痛,像海浪,一點一點將她吞冇。

一口鮮血噴在手腕的玉鐲上,陶可覺得眼前閃過一道光,隨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爸,媽,哥哥,我來找你們了

不知過了多久,陶可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家中臥室,穿著最喜歡的真絲睡衣,手腕上那隻媽媽下放前送她的玉鐲,在閃著淡淡的光。

她抬手撫摸那玉鐲,突然眼前一閃,進入一個空間。

空間內藍天白雲黑土地,還有一條不知道流向哪裡的小溪。

出來時發現手腕上的鐲子不見了,她猜想,大概是化作那空間了吧。

那麼她,是被玉鐲送回過去,重生了?

看了一眼日曆,是上一世她和龔勳結婚前三天。

也就是說,兩天後的晚上,遠在東北農村下放的父母和哥哥,就會被龔勳安排的人,活活燒死在牛棚!

樓下突然傳來陶瑩的喊聲。

“堂姐,勳哥來了。”

陶可深呼吸,調整好情緒下樓。

龔勳一身西裝革履,帶著一束花立在樓下,正對著陶可笑。

見她下來,兩人立即拉開距離。

“可可,今天是我們去領證的日子,快收拾收拾,我等你!”

“堂姐,勳哥給你選的花可真好看!你快來看看呀!”

他們笑的那麼真誠,陶可的心卻痛的快要窒息。

就像上一世臨死前被他們踩住心口的感覺。

“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改日吧。”

聽到這話,龔勳急了。

“那怎麼行呢!我好不容易說服我舅舅,才暫時保住了你們家的廠子,他說隻要領了證,就能把廠子過到我名下,幫陶家保住工廠了!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夜長夢多啊!”

陶可心中冷哼,是啊,上一世,她傻乎乎同他領了證,把工廠給了他。

他利用她的身份進入工廠,成為副廠長,回家後總藉口太累睡在一樓沙發。

現在想來,大概是趁她睡著,進了一樓陶瑩的房間!可她卻絲毫不知情,經常熬了雞湯等他到半夜!

等到半年後,他徹底取得了工廠所有人的信任,成為廠長,就會讓人把她囚禁在地下室,八天,不吃不喝,然後,踩死。

這是早就盯上了她們家的錢,處心積慮謀劃著吃絕戶啊!

“我說了身體不舒服,你要是著急結婚,讓陶瑩陪你去好了。”

“那怎麼行,結婚哪有替結的,說好了今天去領證,那邊我都安排好了!”

陶可走到龔勳麵前,猝不及防,揚手就是一巴掌。

指甲劃破了他的臉頰,有血流了下來。

“陶可你”他的憤怒已經到了嘴邊,卻強壓了下去,賠上一張笑臉,“是不是我催你催的太急了,我也是因為太愛你了,想要保護你。”

愛?切,好廉價的愛啊!

令人厭惡的舔狗!

陶可見他疼的呲牙咧嘴,假裝害怕問:“阿勳,我下手這麼重,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龔勳隨手擦掉額頭的血,咬著牙笑:“我怎麼會怪你呢!心疼你還來不及呢!我們去領證吧!”

“你都受傷了,快去醫院看看吧,萬一耽誤了結婚怎麼辦!我想要在婚禮上看到狀態最好的你!”

龔勳一聽,兩眼放光,捧著花送到陶可手裡。

“可可,我就知道,你最愛我的了!”

龔勳剛走,陶瑩也藉口追了出去。

陶可隨手將那束花扔進垃圾桶,上樓躺在床上,盤算接下來要做什麼,外麵傳來郵遞員的喊聲。

“陶可在家嗎?有你的掛號信!”

陶可記得,前世這時候,她的確收到了一封信。

寫信的人是陸庚年,她自幼定下娃娃親的男人。

他是一名軍官,部隊就駐紮在陶家人被下放那地方不遠的深山裡。

小時候因為長輩走動頻繁,他們曾有過幾次接觸,還被定下了娃娃親。

可她一直很討厭陸庚年,因為小時候他長的又黑又胖,像個大狗熊,而且性格冰冷不愛說話。

她倆站在一起,她覺得像美女與野獸。

陶可匆匆下樓取了信打開,入目是剛勁有力的一手好字。

信的內容與前世差不多,是替她爸媽報平安的,說是部隊在距離村子不遠的深山裡,他能照顧到陶家人,讓她不必擔心,並且告訴她,如果走投無路可以去找他,成為軍屬,能夠規避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上一世,陶可完全冇把這封信當回事,隻想著嫁給龔勳,讓他幫忙把家人撈回來。

後來好像陸庚年也來過信,可她看都冇看就拒收了。

現在想來,他來信應該是告知家人去世的訊息吧,如果她當時看了,就能早點兒看穿龔勳的醜惡嘴臉了。

這一次,她決定北上赴這個約,一來報答他對父母的照顧之恩,二來,方便在那邊照顧家人。

按照前世發生的事,再有兩天,爸媽和哥哥就會被龔勳安排的人燒死。

她立即跑去車站買票,卻被告知今日的票賣光了,隻好買了明天晚上的。

擔心自己不能及時趕到下灣村,她還特意打了電話去下灣村。

“陶潛?他勞動改造呢,有事兒告訴我,我幫你轉達。”

“那麻煩告訴他,這幾天天氣乾燥,晚上睡覺小心火燭,哦,特彆是後天晚上!”

“好,知道了!”

對方放下電話,看了看外麵滂沱的大雨,輕嗤:“什麼天氣乾燥,這雨都下滿河溝子了!”

隨即,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了。

陶可的票是明日晚上,到離開還有一點時間,離開之前,她有幾件事要辦!

出了彆墅區,陶瑩的手就挽上了龔勳的手臂。

“她簡直是個瘋子!居然敢動手打你!幸好她隻是不舒服,我還以為他發現了我們的關係!”

“那個傻女人,滿腦子都是我,怎麼可能懷疑我!再有三天就是婚禮了,等我當上廠長,就把她一腳踢開,光明正大娶你進門!”

“勳哥,你可要快點兒,我要做陶家彆墅的主人,再也不想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了!”

“陶可已經把陶傢俬藏東西那院子的鑰匙給我了,我現在就帶你去挑幾件好東西補償補償你!”

就在龔勳帶著陶瑩在陶傢俬院裡拿東西的時候,陶可拿著戶口本,已經到了知青辦。

“同誌,我想報名去下鄉,主動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工作人員很開心:“小同誌,你覺悟這麼高,真是難得!姓名!”

“陶瑩!”

“陶瑩同誌,現在有三個地方可以選,東北,西北,和南方海島,東北和海島物產豐富,去了至少不會餓肚子,至於西北,稍微艱苦了點兒”

“我去西北!”

“你確定?”

“確定,既然要接受再教育,當然要選最艱苦的地方!我不怕吃苦!”

“那好,隻是西北這一批明天晚上就要走,你要是覺得時間來不及,可以換地方。”

“來得及,就明天晚上走!”

看著蓋著大紅章,寫著陶瑩名字的下鄉通知書,陶可心裡一陣暢快。

陶瑩要去的那個地方,鳥都不拉屎!

上一世你搶我男人霸我家產害我慘死,這一世,我要你也嚐嚐被背刺的滋味!

報了名卻不去下鄉的後果,她陶瑩承受不起!

爸,媽,大哥,等著我,這一次,我一定救下你們!

出門之前帶上了她藏起來的所有現金和各種票,回家的路上,陶可直奔供銷社。

最厚的棉衣棉被、暖瓶火盆、手套棉鞋、火柴燈油、油鹽薑醋糖,總之,生活中能用得到的,她全都買入,她甚至用自行車票多加了些錢,換了一輛自行車放進去。

擔心東北的冬天太冷冇有吃的,她又花了所有的糧票買了各種糧食和菜種子。

可糧票有限,擔心糧食不夠,她打算等天亮前去黑市看看了。

陶可轉頭去棉紡廠,找代廠長開了一封介紹信。

冇有介紹信,是不能和軍人結婚的。

路過廠裡的醫務室,又拿了不少日常應急的各類藥物。

晚上回去,陶可嘗試將幾粒黃瓜種子種在了空間裡,澆了水就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發現那種子已經發芽,

陶家的工廠,絕對不能交給外人!

棉紡廠是陶家三代人的心血,從清末就開始經營,曾經在國難時也是出過不小力的,就這麼糟踐在龔勳那敗類手裡,她走也不會走的安心。

反正父親早就覺得棉紡廠這個行業不景氣要轉行,家底都在她這,大不了將來平反後,東山再起。

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廠子上交給國家,誰也彆惦記!

陶可直接去找了工商局領導吳建國。

他是父親的老朋友,所有工廠企業轉成國營時,是他幫忙保住了棉紡廠的私營權。

說明瞭來意,吳建國很是詫異。

“你做這個決定,你父親可知道?他會同意嗎?”

“是爸爸來信讓我這麼做的,吳伯伯,棉紡廠特立獨行搞私營,惹來不少人眼紅,陶家人被下放,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他們不想我再被牽連。”

吳建國沉思一會兒,接過了工廠的營業執照和法人印章。

“好,既然你要把棉紡廠轉為國營,我也就不推辭了,我會親自任命合適的廠長,若你父親能平安回來,將來廠長的位置,我給他留著!”

“多謝吳伯伯了!”

陶可又將陶家彆墅的房產證拿了出來。

“我想去看望父母,這一去不知要多久,以防有人打我家房子的注意,勞煩吳伯伯代為保管。”

“你放心,你家的房子,我一定好好讓人看顧著!”

陶可深深鞠了一躬。

辦完這件事,陶可回了家,發現陶瑩正在家裡急得團團轉。

“堂姐,你總算回來了!”

“這是怎麼了?”

陶瑩哭哭咧咧:“剛纔知青辦來電話,說讓我去西北下鄉,晚上就要出發!可我根本冇有報名!”

陶可一副恍然的樣子:“哎呀你看我這腦袋,我給忘了!”

她拿出那個扣著大紅印章的通知書交給陶瑩。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哦,我看你又冇上班,在家閒著也是無聊,幫你報名了。”

陶可坐在沙發上,瞧著二郎腿,吃著桌上的水果。

陶瑩瞬間麵目猙獰。

“陶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冇安好心!這地方在戈壁灘,百裡不見人煙啊!你是要送我去死!”

“你勾引我未婚夫的時候,就冇想過後果嗎?”陶可嘲諷道。

陶瑩一愣,隨即惱怒:“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昨天你是故意打勳哥的!”

“冇錯,一對狗男女,我打的算輕的!”

“陶可!你這個賤人!我是不會去下鄉的!”

“是嗎,我記得,如果報了名不去下鄉,會被認定為逃避革命責任,你畢業證還冇拿吧?不去可就拿不到嘍!城市戶口也會剝奪,不可以找工作,失去糧油關係糧票油票都拿不到,還會影響你全家!你弟弟才被我家幫著送到部隊吧,哦對了,還有你妹妹,聽說馬上要考高中啊,你要是不去,他們的前途恐怕也完嘍!”

陶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有力氣在這哭,不如趕緊收拾東西,彆一會兒知青辦的人來抓你,你連件換洗衣服都帶不上!”

陶瑩爬起來就往屋裡衝。

可進去一看,東西呢?

除了她來時帶來的幾件舊衣服,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連同昨晚上從私宅拿出來的小黃魚、錢還有首飾,都不見了!

不光陶瑩的房間,陶可把家裡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全都裝進了空間,剩下的要麼太大要麼冇啥用。

陶瑩跑出來質問:“我東西呢!你藏哪兒了?”

龔勳突然急火火跑回來,進門就問陶可:“房子裡的東西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陶可滿臉驚訝:“什麼?私宅的東西也丟了?阿勳,我家裡也被偷光了!怎麼辦?不會有人盯上咱們了吧!哎呀,你快去看看舅舅那個房子,不會也被搬空了吧?要不咱們去報警吧?”

聽說要報警,龔勳和陶瑩都不出聲了。

陶傢俬宅和龔勳舅舅房子裡的那些東西,一但見了光,就都得充公,他們不但一件拿不到,還會被抓起來。

龔勳聽到陶可的話,轉身就往他舅舅那去。

陶瑩灰溜溜進屋收拾了那兩件舊衣裳,絕望的等著知青辦的車。

陶可直接去了火車站,用車站的公用電話打給警局,說革委會主任職務侵占,貪了國家的東西,都在城中一處私宅存著,此時正要去轉移東西。

她還十分貼心的給了私宅的地址。

做完這些,她買了最近一趟火車票,直奔東北。

隨後,龔勳的舅舅被摁在了那處私宅中,即便丟了無數寶貝,也不敢多說一件,生怕被判得更重。

龔勳趁機逃走,躲過一劫。

審訊時,他把龔勳摘了個一乾二淨,擔下了所有。

龔勳前來探望時,他悄聲告訴他,趕緊去下鄉,走的越遠越好。

陶瑩坐在去西北的知青專列上,哭得像死了爹媽。

逃過警察抓捕的龔勳憤怒的衝進了陶家彆墅,卻發現陶可搬空了家裡,早就不知所蹤了。

至此他終於確信,是陶可舉報了他和他舅。

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了,一切全都化為泡影,他坐在地上,像個瘋子似的又哭又笑。

“我那封信應該快到下灣村了吧,哈哈哈,陶可,我要把你家人都燒成灰!你等著,我這就去幫你給他們收屍!”

天一亮,龔勳直奔知青辦,主動報名下鄉,點名要去東北某地。

三天後出發,那地方叫韓家村,距離陶可要去的下灣村,一河之隔。

在火車上睡了一夜,

汽車停下,駕駛室的士兵探出頭。

“姑娘,你擋路了,能不能讓一讓!我著急趕路!”

陶可欣喜站起身:“同誌,我要去下灣村!可以捎我一段路嗎?”

對方縮回了頭,陶可以為人家不願意,爬起來準備讓路,卻聽對方喊了一句:

“正好路過,上車吧!”

陶可跳著腳上了吉普車的副駕駛,車子往下灣村方向開去。

開車的士兵二十出頭,是個話多的。

“下灣村的人我都認識,怎麼冇見過你?”

“我是外地人,來下灣村找人的。”

“原來是這樣啊,幸虧遇到我,這地方晚上有熊瞎子出冇,可不是鬨著玩兒的,我們部隊就在下灣村後麵的山裡,挺近的,一會兒把你送到村口。”

陶可猜想,他說的大概就是陸庚年的部隊,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部隊有個叫陸庚年的嗎?”

小同誌看了一眼後視鏡,點頭:“有啊,你認識他?”

陶可想了想,回答道:“那你能不能幫我捎個口信,就說她未婚妻陶可,來找他結婚了,讓他來下彎村找我。”

士兵哢的踩下了刹車,陶可險些衝到擋風玻璃上去。

“怎麼了?”她以為前麵路上有啥東西。

卻見那士兵回頭朝後座問了一句:“團長,我冇聽錯的話,這是你未婚妻?”

陶可猛然回頭,這才發現後座還坐著一個人!

高大的身材修長的雙腿,即便是十分寬敞的吉普車後座,他坐起來都顯得有些擁擠,一張英俊帥氣的臉,劍眉星目,眼窩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下巴棱角分明。

軍綠色襯衫遮不住手臂和胸膛微微鼓起的肌肉。

此時對方也正驚訝的看向她,四目相對。

“你是陸庸伯伯的兒子陸庚年?”陶可問。

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彆人吧?

“如假包換。”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很好聽。

陶可驚呆了,這是小時候那個黑狗熊一樣的陸庚年?

還是個團長?

一個人十年怎麼可以有這麼大的變化?

對方也在審視她,從他那深邃的眼神裡,陶可看得出來,他認出她了。

畢竟,她從小美到大,除了變得更美,冇有其他變化。

不像他簡直,換了個人一樣。

陶可扭著衣角,不知怎麼的,麵對這樣的陸庚年,她有些莫名緊張。

小時候她總欺負他,現在該不會被他報複吧?

他長得這麼高壯,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推倒吧?

“我收到了你的信,就來找你了。”陶可嚥了咽口水說,“我現在要先去下灣村找我的家人。”

她倆的事兒,回頭再說。

“恩。”

對方低聲回了一句,閉上眼睛皺著眉,不再說話了,甚至動都冇動一下。

陶可心裡有些不痛快,這麼高冷?

明明是他寫信讓她來當軍屬,還說可以照顧她的家人,可見了麵,一共隻說了五個字!

現在連看都不看她了,直接閉上眼睛睡覺?

做人最基本的禮貌都冇有!

陶可心裡一肚子氣,後麵的路上一句話冇說。

反正她現在有空間,不用這男人她也能把家人照顧好!

不過就是需要一個能留在這裡的身份,不急,先把家人救下再說!

下灣村很快到了,小同誌跳下車,給她指了指村裡一處破敗的草棚子,告訴她家人住的地方。

臨走前說:“團長讓我告訴你,他這幾天忙,就先不過來了。”

“我知道了。”陶可在心裡給陸庚年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這男人,不靠譜。

陶可一瘸一拐朝家人住的牛棚走去,心中激動又擔心。

遠遠看到一個黑影從牛棚後跑走,陶可有種不詳的預感,加快了腳步。

這邊,王豐跳上吉普車,回頭道:“團長,再堅持一下,軍醫已經準備好了,到家就取子彈!”

陸庚年側身調整了一下坐姿,露出了後腰一處正在滲血的傷口。

“她真是下灣村陶家人提過的,跟你定娃娃親那姑娘?”

“團長,為啥不告訴那姑娘你受傷了,我看她好像對你有點兒誤解。”

“團長,我真心替你擔心,你這一字值千金的性子,這麼好看的嫂子,你可彆給攪黃了!”

陸庚年疼的皺起了眉:“閉上你那張八卦的嘴,開車。”

王豐剛發動引擎,突然從後視鏡看到牛棚方向火光沖天。

“團長,不好了,牛棚起火了!”

陸庚年回頭看到火光那一刻,毫不猶豫衝下了車,往牛棚方向跑了過去。

身後,王豐追著喊:“團長,你的傷!”

雨已經停了,陶可沿著小路走到牛棚外,還冇到近前就看到牛棚後著起了大火。

空氣裡傳來木柴和乾草燃燒的聲音,穿過透風的窗戶,藉著火光,她看到父母和哥哥躺在床上冇有醒來,應該是被煙燻暈了。

忍著腳上的疼痛,她衝進牛棚,直接將三人帶進了空間。

一瞬間,四個人消失在牛棚之中。

看著躺在空間中消瘦的父母和兄長,陶可開心又心疼。

爸媽,大哥,這次,我終於救下了了你們。

陸庚年捂著傷口衝到牛棚,發現牛棚周圍都是燃燒的秸稈,已經把整個牛棚都燒起來了。

裡外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抬腳就要往裡麵衝,卻被王豐死死拉住。

“團長,火太大了!你不能進去!”

陸庚年一腳踹開王豐,不顧一切往裡衝,可才跑到牛棚門口,嘩啦一聲!

牛棚塌了。

門口屋頂的木頭落下,正正砸在了陸庚年的頭頂。

本就因為受傷失血過多,被這麼一砸,直接暈了過去。

王豐看著牛棚燃燒的情況,知道裡麵的人是冇有活的可能了。

於是扛起陸庚年向吉普車狂奔而去,觸手摸到他被血浸濕的軍褲。

“真是的,逞什麼強啊!團長,你可千萬堅持住啊!”

陶可在空間裡拿了些雲南白藥用在腳腕上,又吃了點東西,換了一身乾淨衣裳,看父母和哥哥像是要醒,才把人帶出去。

此時外麵天色已經矇矇亮了。

陶家三口睜開眼,發現眼前一片廢墟,而陶可正淚眼汪汪蹲在他們麵前。

“爸媽,大哥!”陶可激動的喊道。

“小可!”顧華蘭一把將陶可抱進了懷裡。

陶潛也撲過來抱住了妹妹:“小妹,你怎麼來了?”

陶明遠紅了眼眶:“閨女,牛棚著火,你把我們救出來了?”

陶可擦了眼淚點頭:“昨晚我到這就看到牛棚著了火,你們應該是被火熏暈了,我把你們拖出來的,有冇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啊?”

昨晚那個來牛棚點火的人,應該就是這村裡的人,龔勳在下灣村安插了他的人,恐怕往後得小心些!

陶潛倒是先關心起妹妹來了:“除了有點頭暈,冇彆的感覺,小妹,你冇受傷吧?”

“我冇事”

一家四口終於團聚,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得知牛棚被燒,村支書帶著人就往這邊跑,遠遠看到牛棚冇了,急的直拍大腿。

“快點兒!快去瞅瞅人還在不在!人要是死了,咱們大隊是要擔責任的!”

支書的小兒子李建國跑過來,氣勢洶洶的問:“我說你們是咋回事!村裡特意騰出牛棚給你們住,咋還給燒了?”

說完看到陶可,上下打量一番,語氣突然軟了許多。

“呦!這是哪兒來的姑娘啊?”

“我是”

陶可正要表明身份,卻被父親攔住了。

陶明遠介紹道:“這是老家來的遠房親戚,來找未婚夫結婚的,昨晚上正好路過,來看看我們。”

母親跟著附和:“是呢,這姑娘未婚夫是山裡部隊的,早就訂婚了,這不,人家催著來結婚呢!要不是她,我們一家三口可就被燒死了!”

陶可皺眉,為啥爸媽不認她啊?

聽說是有未婚夫的,李建國的表情又冷了下來。

“陶家可是下放的資本家,你該乾啥乾啥去,少跟他們接觸!”

“是,這就讓她走!”顧華蘭拉著陶可,低聲下氣。

說話間,支書已經跑了過來。

“老陶,你們冇事吧?你說這牛棚怎麼還著火了!咋回事啊!”

陶可注意到,村支書對父親的態度似乎比他兒子要好些。

“誰知道呢,昨晚上燈都冇點,這火著的邪乎!”陶明遠憤然道。

陶可把父母扶起來,對村支書說:“昨晚上我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從牛棚後麵跑走了,該不會是有人故意縱火吧?”

李建國一愣,急火火問了句:“你看清楚那人長啥樣了嗎?”

陶可看到他的樣子,心中有了疑惑。

這個人怎麼反應如此大,難道,縱火的人是他?

她隨即搖頭:“天太黑了,看不清。”

她悄悄觀察李建國的表情,卻什麼也冇看出來。

支書吧嗒兩口菸袋鍋子,表情陰沉:“要真是像這姑娘說的,咱們村裡怕是有心術不正的人,建國,去喊你老鐘叔他們,到村部開個會!”

李建國看了一眼陶可,轉身走了。

陶可覺得李建國看她那眼神,有點兒瘮得慌。

“支書,牛棚燒了,我們住哪兒啊?最近雨水多,好歹,給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聽到爸爸的話,陶可眼圈一紅落了淚。

都怪她,識人不清,害慘了陶家。

“現在放暑假,村小學空著,你們先去那住幾天,開學前,我張羅著村民給你們蓋起一間房來。”

村小學是三間土坯房,窗戶漏風,屋頂長草,倒是勉強能住人。

陶可倒是很滿意,學校的位置在村尾靠山,從部隊下來就到,倒是方便陶可照顧了。

陶可幫忙收拾屋子,無意中注意到爸爸的雙手十個指甲都冇了。

難怪爸爸要讓陸庚年代筆寫信,原來手傷成了這樣。“這是怎麼回事啊?”陶可紅著眼睛問,“有人欺負你們?”

陶潛憤恨:“被折騰了一路,搶光了東西,進了村還被紅衛兵來了個下馬威。”

顧華蘭歎氣:“可可,你彆管了,趕緊進山去找小陸,跟他領證!”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照顧你們!”

陶可從空間拿了外傷藥和消炎藥,假裝是從揹包中取出,給爸爸處理傷口。

顧華蘭搶過東西,拉著閨女的手紅了眼睛。

“知道我們為啥不敢認你嗎?爸媽和你大哥現在身份特殊,凡是跟我們沾邊兒的,都得受牽連,好不容易把你摘出去了,你千萬不能乾傻事兒!跟小陸領證,成為軍屬,劃清界線,彆被爸媽牽連了!快走吧!”

陶可抱著媽媽不肯鬆手。

“村裡有龔勳安排的人,會害死你們的!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保護你們!”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陶潛罵道,“彆讓我再看見他,看見他我一定宰了他!”

顧華蘭示意兒子小聲點,支書還在外麵呢。

“可可,聽話,先去找小陸,等你安頓好了,再來照顧我們也不遲呀!”

“好,我聽你們的,但是你們要小心李建國,我懷疑縱火的人就是他。”

陶可出門,看到村支書正蹲在牆角抽菸袋,遞過一盒上好的菸絲。

“支書,你看,我家親戚的東西都被燒光了,我的陪嫁在村口呢,我能不能拿來給他們用啊?”

支書聞了聞那菸絲的味道,滿意的點了點頭。

“去吧去吧,躲著點兒人。”

陶可走出去冇多遠,看四下無人,從空間裡拿出幾套被褥,將幾身衣裳、一些青菜糧食雞蛋和肉、補品、藥品等藏在被褥裡,抱著送到了屋裡。

“我帶了不少東西過來,這些你們先用著,回頭我再來。”

陶可展開被子露出裡麵的東西,顧華蘭連忙捂著放進了桌子底下。

顯然是被村民搶怕了。

陶可心下一酸,又愧疚起來,看來,得趕緊在這落下腳,好好照顧他們。

陶明遠叮囑:“小陸是個好孩子,你好好跟他過日子,冇事兒彆上這兒來!”

陶可一步三回頭離開了下灣村,往山上走的時候想,陸庚年那麼傲慢高冷,對她愛搭不理,能跟他結婚嗎?

可如果不結這個婚,她在這兒就站不住腳,冇辦法照顧家人。

她把陸庚年那封信攥在手裡,忐忑的往山裡走。

沿著村道往山裡步行了約莫一個小時,陶可終於看到了一個軍綠色的大門。

門口立著個衛兵,看到陶可,放下步槍朝她敬了個禮。

“同誌,你找誰?”

陶可遞過介紹信:“你好,解放軍同誌,我找陸庚年。”

對方看到她是來找陸庚年結婚的,忙跑進崗亭打了個電話。

過了一會兒,大門從裡麵打開,一個士兵以衝鋒的速度跑了出來。

陶可認出,這是昨晚上給陸庚年開車的那個士兵。

“你居然還活著?”

陶可被這句話問懵了。

“我是怎麼死的?”

王豐顧不上多解釋,接過陶可的揹包,帶著她往大院裡跑。

“快跟我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陶可被抓著袖子一陣跑。

“同誌,你把話說清楚,什麼來不及了?”

王豐一句話不說,扯著陶可跑進大院。

一棟三層小樓,寫著軍區醫院。

“我們團長受傷了,很嚴重。”

陶可心一沉,隨即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結婚後,陶可的身體就出了問題,總是渾身無力頭暈目眩。

而龔勳直接以她身體不好為由關她在家裡不能自由行動,徹底霸占了工廠。

他還雇傭了兩個保姆照顧她。

她記得有一次聽到保姆向龔勳彙報她的情況時提到,接到了遼市陸家打來的電話,說是陸庚年出任務凍壞一條腿,截肢了,狀態不好,希望陶可能去遼市看看他。

當時她念在父親與陸家的關係,想北上探望,卻被龔勳以她資本家小姐身份不能去根正苗紅的陸家害他們為由,勸退了。

現在想來,也許身體出問題是飲食被他動了手腳,至於保姆,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監視。

而自從這次之後,直到死,她冇有再聽到過任何關於陸家人的訊息。

陶可邊往樓上走邊疑惑,現在是夏天啊!而且看王豐的反應,不像隻壞了一條腿那麼簡單。

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有些事情改變了原有軌跡?

陶可一路胡思亂想到了病房門外,王豐剛要推門進去,被她拉住了。

她指著裡頭的情況問了一句:“這就是你說的快來不及了?”

病房內,陸庚年坐在床邊,一個小護士正撲在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腰。

所以,昨晚上他對她那麼高冷傲慢,是因為已經有對象了?

既然如此,為啥叫她來結婚?還說要照顧她和家人?

陶可深吸一口氣,轉身要走,被王豐攔住了。

“冇錯,你要是再不來,團長的心就要被彆的女人攻陷了!”

“這麼容易被攻陷的話,我也不稀罕。”

王豐眼見攔不住人,故意大聲說道:

“陶可同誌你聽我說!團長他昨晚上衝進火場救你被砸了頭,加上本來就受了槍傷,失血過多昏迷到現在才醒過來,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呀!我們團長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

陶可駐足,昨晚他衝進火場救她了?

她當時直接帶人進了空間,完全冇注意到他來過。

病房的門被打開,護士端著托盤從屋裡出來,眼睛紅紅的。

看來是真心疼陸庚年。

王豐見人出來,主動介紹:“梁護士,這是我們團長的未婚妻陶可同誌,來找我們團長結婚的。”

梁芷茵一愣。

昨晚陸大哥昏迷時口中念著的人,就是她麼?

早聽說陸庚年老家有個娃娃親對象,她以為是個鄉下土包子。

可眼前的人,穿著最流行的、昂貴的真絲襯衫裙,頭髮烏黑燙著大波浪卷,皮膚白嫩的能掐出水來,身材和臉蛋更是讓號稱

陸庚年皺眉。

“我知道,但隻要是你先提出離婚,這事兒就很好辦了,”陶可把心裡的想法一股腦說了出來,“你能在陶家眾叛親離時幫忙,我已經很感激了。我的戶口已經分出去了,陶家人的身份應該不會影響你的前途,但我不能總利用你的身份當掩護,你比我大六歲,到明年就三十一了,娶妻生子的事兒耽誤不起。”

那個梁護士怕是也等不起。

陸庚年的眉毛都皺成小山了。

她是在嫌他老麼?

“明年的事,明年再說。”

一年,足夠他攻下任何難攻之地。

“那梁護士呢?她不會介意嗎?”

陶可問出梁芷茵,王豐忙在門口做了個擁抱的姿勢,給他團長提醒。

陸庚年一本正經,像被抓的犯人坦白從寬的表情:“我和她冇有任何關係,她突然衝過來抱我,我馬上推開了。”

陶可心裡不知為啥輕快了許多。

“那等你有了想娶的人,你就告訴我,我會配合你離婚。”

雖然陸庚年條件真的不錯,可娶她是為了幫陶家,她不能把人家的犧牲當成理所應當霸著不放。

“我說了,除了你,我不打算娶任何人。”

陶可一愣,這男人咋突然長嘴了?

不是讓她來假結婚的嗎?

是怕她有心理負擔吧?

畢竟兩家交情匪淺,怕是他家裡給了他壓力。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目前怕要麻煩你了。”

陸庚年皺眉,扯過床頭櫃上的紙筆,寫了一份住房申請,喊了王豐去相關部門批覆。

很快,王豐帶著批覆手續和部門主任一起回來了。

陶可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紹,幫人倒了一杯水,安靜得體坐在一旁。

部門主任林紅旗滿意的點了點頭。

“老陸你豔福不淺啊!難怪軍區這麼多姑娘追你好幾年你都不動心!生生把自己耽誤成了單身老男人,感情是除了媳婦看不進彆人了!”

陶可卻聽出了另一番意思:梁護士不是他對象,大概隻是追求者,而且不是這大院裡唯一一個,估計還有什麼王護士,李護士的。

陸庚年臉泛紅,側過了頭:“我讓你幫我選房子,冇讓你來多嘴!”

陶可:他這是害羞了?

大姑娘撲進他懷裡示愛也冇見他紅臉呀!

“嘿呦王豐,瞅瞅你們家團長,這是害臊嘿!”

王豐想起一個畫麵,前陣子野外拉練,看到草地上有一個螞蚱,蹦躂得那叫一個歡快。

此時他把那螞蚱換成了團長,恩,他這個冇長嘴的團長,內心估計已經撒著歡兒蹦躂得要上天了!

“團長,嫂子好看是實話,咱們軍區這麼多單身老爺們兒,你可得把嫂子護好了!”

陸庚年脖子都紅了:“你倆要是閒著冇事兒,帶陶可選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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