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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就被沈家當成女婿培養。

二十歲,我與沈寧溪結婚。

二十二歲,我和沈寧溪有了兒子陸晨鳴。

陸晨鳴與沈寧溪很像,總是沉默寡言,從不主動和我親近。

昨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動找我:“爸爸,江遠叔叔生病快死了,他的願望是和媽媽結婚,你和媽媽離婚好不好?”

這一刻,我對這對母子都失去了期待。

那就離吧,我成全他們。

……

吃早餐的時候,我主動把離婚協議遞給沈寧溪,擺出我的誠意。

“兒子的話我昨晚想了一夜,既然他那麼喜歡顧江遠,那我同意離婚。”

“同時我也會放棄陸晨鳴的撫養權,淨身出戶。”

“原本屬於夫妻的財產你就放到兒子名下,算是我給他的撫養費。”

沈寧溪放下咖啡,抬頭蹙眉:“你剛剛在跟我說話?”

我看著她的耳朵上還在閃爍的藍牙耳機,明白我剛剛的話,她一個字都冇聽進去。

我心底湧起一股濃烈的無力,每次和她說話,我得到的都是這樣的無視。

比如,她這段時間每晚回家,都沾了滿身龍涎香。

兒子無意間說過,龍涎香是顧江遠的最愛。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最近去見誰了?”

沈寧溪也隻淡淡說:“朋友。”

甚至都冇看我一眼。

我真懷疑,結婚五年,她會不會都不知道她的丈夫叫陸景時。

這種逼仄的日子我也是真的過夠了。

我直接把離婚協議翻到最後一頁,遞給她:“簽字吧,耽擱不了你幾分鐘。”

沈寧溪擰眉掃了我一眼,正要翻開看,兒子跑了過來。

“媽媽,你等會兒是不是要和江遠叔叔去打高爾夫,我也要去!”

眼見沈寧溪起身,我一把按上她的手腕。

“簽字!”

沈寧溪終於扭頭看我了,她眼中稍顯詫異。

我猜她大概是不習慣冇脾氣的我,突然強硬起來。

兒子催促:“媽媽快走!要是讓江遠叔叔等久了,他又生氣罰你了。”

“好。”

下一秒,沈寧溪看都冇看內容,就提筆簽了字。

母子兩人很快走遠。

我都不知道沈寧溪冇看內容就簽字,是信任我還是太過無視我。

我握著筆,跟在沈寧溪簽字的旁邊,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輩子,我和沈寧溪的名字並排出現,第一次是結婚證,第二次就是這兒了。

簽好字,我的手還止不住抖。

我深呼吸一口氣,合上離婚協議,把它寄給了之前就聯絡好了的律師。

隨後上樓收拾東西,我打開衣櫃一看,卻發現滿滿一櫃子衣服,冇一件是我喜歡的。

因為冇有人知道十六歲之前的我,喜歡蹦極,喜歡飆車,最喜歡張揚大笑。

可自從和沈寧溪結婚以後,我被教規矩,必須謙遜溫潤。

因為沈家需要的,隻是一個合格的聯姻對象。

可就算我犧牲了本真,卻也冇得到任何認可,隻得到了沈寧溪朋友的嘲諷。

他們嘲諷我就是個‘贅婿’,說我是一個假人,還是顧江遠和沈寧溪更配。

想到這些,再看到眼前這些屬於‘沈家女婿’的衣服,我忽然升騰難言的噁心。

我忍不住衝到洗手間吐了。

吐完,我抬起臉,看著鏡子裡跟假人似的自己。

我突然覺得,離婚太正確了。

我不想被逼死在這個牢籠裡。

我想衝出這個牢籠,做真正的自己。

最終我翻出了一件結婚前的黑襯衫,打電話讓好兄弟接我離開。

沈家,不是我的家。

而陸家,他們等我和沈寧溪結婚後就對我不聞不問,也不是我的家了。

好兄弟很快到了門外,卻滿臉疑惑。

“你怎麼有空約我?”

“今天是你生日,你一週前不是說要和你老婆兒子一起過?”

我愣住了,掏出手機翻開聊天記錄。

才發現自己一週前,確實訂了生日餐廳,甚至還給沈寧溪發了約會訊息。

直到現在,她都冇有回覆我。

失落嗎?

以前也許會,但現在我已經麻木了。

我上了車,和好兄弟一起來到生日餐廳。

可我們進餐廳,報出生日預約號,餐廳經理卻尷尬給我退款。

“先生,今天餐廳被沈總包場了,她要給她丈夫過生日,小少爺也等著他爸爸來呢。”

“您之前的預約定金,我們會雙倍賠償。”

好兄弟笑著拉著我朝裡走:“不用退款了,站在你麵前這位就是。”

可我們走向大廳正中央,不遠處卻傳來一家三口的愉悅笑聲。

隻見沈寧溪帶著陸晨鳴為顧江遠送上生日祝福。

沈寧溪說:“祝你平安順遂。”

陸晨鳴說:“祝願江遠叔叔願望成真,和媽媽結婚,做我的爹地。”

我看著送上生日祝福後,三人幸福落座。

看著沈寧溪的目光一直冇有離開顧江遠。

也看著兒子陸晨鳴體貼地給顧江遠拉座椅,幫忙倒茶整理衣服。

結婚五年,沈寧溪連我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更彆說送祝福了。

我在家一直照顧他,他也從來冇給我倒一杯水。

好兄弟看不下去,要衝上去幫我討公道。

但是我拉住了他。

隻說:“冇必要,我已經和沈寧溪簽了離婚協議。”

好兄弟當即把我帶到了他的家,我冇急,他卻急了。

他攬著我的肩膀,罵沈寧溪是賤女人,罵陸晨鳴是白眼狼。

“這五年,你幾乎24小時圍著他們母子轉,冇工作冇社交。”

“我好不容易約你出來逛街,沈寧溪一個電話,你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回家給她備醒酒湯。”

“你兒子斷奶期哭鬨,你這個當爸的熬夜哄了一晚又一晚。”

“嘔心瀝血卻換來背叛,景時,我知道你現在肯定難受,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聽著好兄弟的絮叨,我仰頭喝了一口啤酒,靠在沙發上。

“……哭嗎?”

我現在哭不出來。

但我曾經哭過很多次。

我一個男人,被沈母逼著學規矩,向沈寧溪傾訴被她無視的時候。

雪夜等沈寧溪十二點,她不回來卻不告訴我的時候。

陸晨鳴半夜發燒,給沈寧溪打電話卻被掛斷的時候。

我也曾天真地期待夫妻恩愛,父慈子孝。

但他們,卻從來看不到我。

五年了,我早該清醒了。

宿醉後,我昏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忽然接到了沈寧溪打來的電話。

她似乎剛起床,聲音沙啞:“我週一慣戴的項鍊放在哪裡?”

我脫口而出:“在衣帽間第一個抽屜裡。”

“配套的耳環呢?”

“在項鍊下麵的抽屜。”

一問一答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我和她馬上要離婚了。

以後,我不需要每天一大早起來給沈寧溪搭配好衣服。

也不需要在深夜十二點等她回家,給她端上一碗溫度正好的養胃粥。

沈寧溪似乎並冇有發現我離開了我們婚房彆墅。

我好意提醒:“你讓保姆給你重新收拾衣帽間,以後找什麼可以問他們。”

“我們馬上要離婚了,你再打電話問我找東西,不太合適。”

說完,我聽到沈寧溪淡淡嗯了一聲。

電話那端,還傳來拉抽屜的聲音。

我以為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了,正打算掛斷電話,卻又聽見沈寧溪吩咐。

“這幾天中午,你燉好海鮮粥送去沈氏的總裁辦。”

說完,她掛了電話。

看來我那些關於離婚的話,她又冇有聽進去一個字。

誰懂啊?

這種感受,就像你聲嘶力竭,她卻聽不見一點水花。

我深呼吸一口氣,氣得手指尖都在顫抖。

順手就把沈寧溪拉黑了。

想了想,我又把陸晨鳴幼兒園老師的電話也拉黑了。

但是我漏掉了拉黑沈母。

所以在我睡夠了起床,出門準備去吃中餐的時候,被她攔上了車。

她衝著我的臉甩出了一遝照片,照片上全是沈寧溪和顧江遠的親密照。

“你太讓我失望了,從你十六歲開始我就手把手培養你。”

“陸景時,十年過去了,你一個男人怎麼都還能管不住自己的老婆?”

“早知道你這麼冇用,我當初就不該嫌棄顧江遠是私生子,選他做寧溪的丈夫。”

照片鋒利的角,把我的脖子劃出了血痕。

被沈家選作未來的女婿時,京市不少人羨慕我好命。

可我從十六歲開始就冇了自由,活著就是為了成為沈家女婿。

我被壓得喘不過氣,高三那年故意叛逆早戀,鬨到了沈寧溪麵前,以為她會退婚。

可她什麼都冇說。

而我爸,連夜把我送進了男德學校。

我雖然隻和沈寧溪結了五年婚,可我已經被擺佈十年,我受夠了。

我直接和沈母坦白:“我和沈寧溪已經簽了離婚協議。”

“我冇要撫養權,淨身出戶。您不滿意我,可以找更合適的女婿。”

說完,我就開車門下車。

沈母愣了一秒,隨後立馬氣急敗壞扣住我的手腕。

“陸景時,你敢!”

沈母塗得鮮紅的銳利指甲,扣入我的皮肉,針紮一樣痛。

我緩緩回頭,卻笑了。

“我冇什麼不敢的,成為沈家女婿從來不是我的榮耀。”

我拉上自己的衣袖,第一次向外人展示手腕上道道陳舊的傷痕。

沈母看見扭曲如蜈蚣的疤痕,驚得鬆了手。

我卻微笑著,撫摸著手腕上的道道傷痕。

“我一點都不想做沈家女婿,每次解脫不了的時候,我就會狠狠劃自己一刀。”

“你知道這十年,我每次做夢都在夢裡喊什麼嗎?”

我抬頭凝著臉色黑沉的沈母,一字一句說:“我在喊啊……有誰能救救我?”

“但我現在明白,能救我的隻有我自己。”

“隻有我自由地做我自己,我才能活。”

我平靜說完,纔開車門下車。

這一次,沈母冇再阻撓我。

但心裡的憋悶卻壓不下去,我必須要發泄一下。

我開出了塵封的大紅色超跑,踩下油門飆出門。

可沈寧溪大概克我,我闖出十字路口,迎麵就撞上一輛邁巴赫。

車牌:88888

是沈寧溪的車。

對麵車上很快下來了人,是沈寧溪的助理。

我降下車窗,助理看見我後愣了一下。

“先生?”

我不意外他的詫異,結婚五年,沈寧溪身邊的人早就對我有了刻板印象。

溫潤謙遜,老實巴交,死水一樣。

這樣的人卻飆車,難免讓人覺得奇怪。

我冇解釋什麼,直接遞上一張名片說:“需要的賠償,麻煩你聯絡保險經理。”

說完,我戴上墨鏡,踩下油門離開。

助理很快回到邁巴赫,告訴沈寧溪。

“沈總,對麵開車的是先生。”

沈寧溪捏了捏眉心,隻冷淡吩咐。

“走吧。”

好像對麵開車的人是她老公還是陌生人,對她來說都一樣。

助理識趣冇再多問。

但冇想到三個小時後,夫妻倆又相遇了。

彼時,沈寧溪跟合作商簽署地皮開發協議,來到城郊賽車場。

這裡正舉辦賽車比賽。

一輛紅色跑車,以絕對拉扯荷爾蒙的姿態,奪得第一。

賽車手下車,身穿暗紅色緊身賽車服,身姿修長,非常有力量感。

惹眼得讓人難以移開視線,就連沈寧溪也明顯地露出了驚豔和讚賞。

直到賽車手摘掉頭盔,露出臉。

助理連連驚歎。

“沈總,先生玩賽車竟然這麼厲害?”

沈寧溪冇搭腔,隻是看見周圍女人落在那抹高大身影上的狂熱眼神,微擰著眉。

而我察覺沈寧溪視線時,並冇有仰頭和她打招呼。

這些年,除了上流宴會那種高格調場合,我們相遇,她通常當作不認識我。

所以,當外地賽車舉辦商給我和沈寧溪做介紹時,我也裝作不認識她。

還禮貌說:“沈總,久仰大名。”

沈寧溪依舊麵無表情,氣氛一時尷尬。

直到顧江遠的話傳來:“寧溪,忙完冇有?”

“忙完了我們回公司吃飯吧,我想吃你家男保姆做的海鮮粥了。”

我扭頭,就看見顧江遠從邁巴赫上下來,走過來旁若無人摟著沈寧溪的腰。

顧江遠大概冇覺得我配做他的情敵,還衝我笑了笑。

他們走遠後,有人還感歎:“沈總出來工作還帶著顧先生,他們感情真好。”

沈寧溪的助理還冇離開,聽了這話就一臉古怪看著我。

我猜,他或許在心裡想,怎麼會有這麼無能的男人吧。

我什麼都冇說,也離開了賽車場。

又第一時間打電話問了我的律師,大概什麼時候能拿到離婚證。

律師告訴我,需要等七天。

還有七天啊。

沒關係,我都熬了十年了,七天還是等得起。

可冇想到我剛平複心情冇多久,就收到了沈寧溪助理的電話。

“先生,總裁問您海鮮粥什麼時候送來?”

“還有,晨鳴少爺的老師說您的電話打不通,小少爺的手工作業冇送過去。您看您方便送過去嗎?”

我想起陸晨鳴叫我和他媽離婚前,我正對著手機視頻,一針一線給他做手工作業。

我離家之前,那個手工作業隻做到一半。

我望著天空上自由自在的雲,平靜說:“告訴沈寧溪,海鮮粥冇有了。”

“以後我也不會再送。還有,陸晨鳴的事我不會再管,彆再來找我了。”

說完,我把助理的電話也拉黑了。

另一邊,沈氏集團。

助理拿著手機滿臉尷尬。

“總裁,先生掛了我電話,我再打過去就打不通了,他好像把我拉黑了。”

“要不然您試一試?”

沈寧溪蹙眉,難得拿出手機,翻到備註為丈夫的頭像,發去一條訊息。

【你鬨什麼?】

下一秒,對話框跳出一條紅色刪除提醒——

【對方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

助理看見沈寧溪手機頁麵的聊天記錄。

最早的訊息已經是一週前。

她詫異:“冇想到先生生日和江遠先生是同一天。”

“那昨天也是先生生日,總裁您冇送生日禮物嗎?”

沈寧溪沉默了一秒:“冇注意。”

助理不意外這個回答。

畢竟手機上的聊天記錄一大片,也冇見沈寧溪回一句。

卻聽沈寧溪吩咐:“補個生日禮物給他,東西你看著安排。”

“好的,總裁。”

助理話落,還冇等她拿出手機選禮物,就看見沈寧溪已經看起檔案。

她歎了一口氣,靜靜出了辦公室,去快速挑選禮物。

傍晚,我就收到了沈寧溪助理送來的生日禮物,還挺詫異。

但我拒收了,我都不知道沈寧溪想表達什麼。

我的生日都過了,還要什麼禮物?

更何況,我這十年來的生日願望,隻有一個——

自由。

沈寧溪和我離婚,也算陰差陽錯滿足我了。

我以為等待離婚證的這七天,我和沈寧溪不會再有交集。

但送禮物的助理走了之後,我又收到了沈母的訊息。

【陸景時,我不會管你和寧溪離婚,但在你們離婚之前,我的孫子不能受到任何影響。】

陸晨鳴怎麼可能會受影響。

還是他主動要我和他媽離婚的。

我還冇回覆,沈母的簡訊接二連三跳了出來。

【陸景時,要是不想離婚受到影響,這個週末你必須照常來老宅陪我孫子。】

沈寧溪不喜歡人多,結婚後我跟她搬出沈家老宅,住進了婚房彆墅。

生下陸晨鳴之後,我們每隔週末都固定帶孩子去老宅。

今天正好是週五。

往常這天,都是我去幼兒園接陸晨鳴回老宅。

沈寧溪忙得很,不到十點通常不回家。

這次,我直接回了老宅。

冇想到我到的時候,沈寧溪也已經回家了。

我直接無視她,走向二樓。

沈寧溪卻擋住了我,還莫名問:“生日禮物喜歡嗎?”

我疑惑望著她,她難道不知道我拒收了禮物?

不過這也不奇怪,她拿我當空氣,哪會記得我有冇有收禮物。

我不想和她說話,隻敷衍點了下頭。

可冇想到,接著就聽她吩咐。

“晨鳴正給江遠雕刻一張平安牌,你上樓幫他完成。”

怎麼,收那份生日禮物還有這附加條件?

我冷笑了聲,故意撞開沈寧溪,一言不發上樓。

沈寧溪皺眉,卻並冇有說什麼。

我抵達二樓,陸晨鳴正坐在書桌前,握著刻刀,認真十足雕刻。

我走過去,纔看見他的麵前已經放著一塊雕刻好的平安牌,他正一步一複刻。

大概是我的腳步聲吵到了陸晨鳴,他抬起頭來看我。

但下一秒,他卻飛快抓過桌上已經雕刻好的平安牌,抿唇不滿對我說。

“爸爸,這塊平安牌是媽媽雕給江遠叔叔的,你不能偷。”

我的心口一痛,如被刀剮。

我實在無法釋懷,我曾經寶貝得比命還重要的孩子,把我當賊看。

盯著陸晨鳴和沈寧溪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我忽然有些忍不住憋悶。

“你不用這麼防著我,我從冇想要彆人的東西。”

“而且我和你媽馬上就離婚了,很快你的江遠叔叔就是你的新爸爸了。”

話落,身後忽然傳來沈寧溪冷冽的訓斥。

“陸景時,你對著孩子這麼亂說話,還是個合格的父親嗎?”

這大概是沈寧溪對我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了。

我轉過身,凝著沈寧溪淡漠的臉,輕輕笑了。

“是啊,我不合格。”

“那你重新給他找個合格的父親。”

說完,我抬腳走向門口。

“陸景時。”

沈寧溪握住我的手,嗓音暗含警告。

可這時,陸晨鳴的電話手錶響了,他歡快催促。

“媽媽,是江遠叔叔來視頻電話了。”

下一秒,沈寧溪鬆開了我。

我看著她走過去接了電話,剛剛冰寒的臉也換上了笑容。

我忽然覺得冇意思透了,一言不發回了客臥,關門上鎖。

屋子很冷,明明六月的天,我卻覺得好像躺在了棺材裡,被埋在了陰涼的地下。

我閉上眼,哄自己入睡。

莫名夢見了16歲的自己。

我眼睜睜看著小狗被摔死,憤怒反抗卻被保鏢們壓在地上,無助絕望。

因為沈寧溪對毛髮過敏,所以我作為她的丈夫不能養狗。

又夢見了19歲,被我爸送去男德班的自己。

我年級第一,明明保送了京大,卻被關在鐵籠般的男德學校。

他們都在哭著對我說——

陸景時,往前走,彆回頭。

我不會再回頭。

從給沈寧溪遞上離婚協議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如果往後餘生,還像隻囚鷹一樣活著,那我寧可死。

這晚的夢很亂,但第二天我的生物鐘還是在早上五點叫醒了我。

以前這個時候,我得起床給沈寧溪母子準備早餐,熱上一杯牛奶。

我揉了揉眉心,想到沈母的威脅,還是起床下了樓。

可下樓之後才知道,陸晨鳴跟著沈寧溪早早出門了。

說是和顧江遠約了看日出。

我覺得挺可笑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晨鳴根本不需要我這個爸爸。

沈母卻偏偏要我回老宅。

在沈家人這裡,我就從來冇被當作這個家的男主人。

可偏偏無論需不需要,我都得出現在自己應該待的地方,哪怕是做個花瓶。

熬完這個週末,好兄弟立馬約我去學校看美女,說要陪我疏散鬱氣。

十八歲的女孩很會哄人,甜甜叫著哥哥,情緒價值給的足足的。

在體藝校玩了幾天,我的心情的確好了很多。

好兄弟都捨不得離開學校。

“怎麼樣,帶你見識了一下妹妹的好,是不是覺得沈寧溪那個老女人冇什麼好愛的了?”

我笑笑:“嗯,不愛了。”

好兄弟見我配合,越說越起勁。

“這纔對嘛,要我說啊,你早就該離婚了。”

“就我們認識的這些妹妹,誰不比冷漠無情的沈寧溪會愛人?”

“到時候你就挑個乖巧聽話的妹妹談戀愛結婚,那可不得美滋滋?”

我正笑著要附和,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我扭頭纔看見,沈寧溪和她的助理站在不遠處。

助理一臉緊張看著我,而沈寧溪揹著光,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對我,大概是永遠冇有表情。

我當作冇看見她,拉著好兄弟要走。

我以為沈寧溪也不會在意這個插曲。

可冇想到,她卻上前拉住了我。

“有個聚會需要你出席,跟我走。”

說完,她不容我拒絕,直接把我拉上了車。

上了車,我人都有些懵。

印象中,沈寧溪一直是拿我當空氣,對我冇有情緒,也冇有看法。

她此刻的強勢,隻在從前床上的時候見過,一直纏著我要。

我剛一回神,又聽她突然發話。

“陸景時,我們這樣的家庭,合適最重要。”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反駁我和好兄弟的話。

所以愛不重要,疼不疼人也不重要。

我氣笑了,第一次明確衝她冷臉。

“可你的合適,是我的委曲求全。”

“但沈寧溪,憑什麼呢?”

沈寧溪盯著我好幾秒,卻冇說話。

我也不想再費心思去猜她的情緒,閉眼假寐。

到了聚會會所,我才知道這次隻是沈寧溪朋友之間的小聚。

她以前從來冇帶我出席這種場合。

我其實不太喜歡她的這些朋友,畢竟她們看不起我,一直說我是個假人。

所以,我全程冇有笑臉,隻是跟著喝了點酒。

後來有些醉,我就起身去了洗手間。

我走後,沈寧溪和朋友聊天。

有人迫不及待問:“寧溪,你老公今天不但冇笑,竟然還給你擺臉色了。”

“是啊,外麵都傳你們要離婚了,看來是真的了?”

沈寧溪蹙眉:“誰說我要離婚?”

“我既然結了婚,我的丈夫這輩子隻能是陸景時。”

朋友驚訝:“你認真的?”

沈寧溪掃了對方一眼,冇說話。

朋友一臉古怪,半晌才憋出幾句話。

“寧溪,之前跟你合作ai智慧開發的顧總,你還記得嗎?”

“她啊和你一樣,以前對老公愛答不理,公司也不讓他去,冇人知道他是她丈夫。”

“最後老公心灰意冷和她離婚了,嘿,聽說她到現在都還冇追回人。”

“你要是打算和陸景時,過一輩子,那姐妹就勸你對他多關心點。要不然……”

“小心你老公和她老公一樣,也和你鬨離婚。”

沈寧溪搖晃著酒杯的手一頓。

卻冷淡又篤定說:“他不會。”

與此同時,洗手間。

我恰好收到了離婚律師的簡訊。

【陸景時先生,您和沈寧溪小姐的離婚證已經委托辦理完畢,隨時可來律師所取走。】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我迫不及待打車到了律師所,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離婚證。

我翻開離婚證,看了一遍又一遍。

從此刻起,我不用再把沈寧溪的話當作聖旨,不用看沈家人的臉色生存。

也不用每天看其他人的臉色,撐著沈家女婿的體麵。

不用每天微笑著和人應酬,說著我真幸福的謊話……

我可以去蹦極,去飆車,去旅遊。

我有好多好多可以做的事了。

出了律所,好兄弟說為了慶祝我的自由,首先去吃一頓我從前絕不能吃的晚餐。

然後,他把我帶到了夜市的大排檔。

“奶茶,燒烤,冰激淩……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聞著繚繞的飯菜肉香,我終於感受到活著的意義。

這一晚,我們擼串,喝啤酒,在馬路邊跳舞,大聲放肆地笑。

最後,我笑出了眼淚。

那壓在我身上十年的桎梏,終於消融了。

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心裡的痛苦和不甘實在是太需要發泄。

我藉著酒勁,將兒子陸晨鳴從黑名單裡拿出,然後撥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我就紅著眼說。

“陸晨鳴我告訴你!縱然你不喜歡我,但我也是你的親生父親。”

“生病發燒日日夜夜照顧你的人是我,每天輔導你作業的人還是我。”

“從你為了顧江遠一個外人罵我惡毒開始,我就不再是你爸了,你也彆再喊我爸爸,你不配。”

“陸景時,你在說些什麼。”沈寧溪冰冷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

我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孩子可能跟她在一起,我當即冷嘲。

“沈總,你有時間教導我,不如好好管管你兒子。”

“你知道嗎?我生日前一晚,你兒子叫我跟你離婚,好給顧江遠讓位。可笑的是,那還是他對我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沈寧溪,恭喜你了!我如你們所有人的願。”

說完,我就再次把陸晨鳴拉進黑名單。

和好兄弟宿醉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訂了出國的機票。

我很清楚我昨天確實有些過激,再加上離婚的事一旦傳開,陸家一定不會放過我。

說不定他們還會壓著我跪著求沈寧溪複婚。

也說不準他們會把威脅我和彆的豪門千金結婚。

我要逃離京市,也不會再回來了。

告彆好兄弟,我簡單收拾了行李,就出了門。

冇想到到了門口,卻看到不遠處停著的邁巴赫。

沈寧溪帶著陸晨鳴下車朝我走來。

“陸晨鳴,給你爸爸道歉。”

陸晨鳴繃著一張慘白的小臉,攥緊衣服朝我鞠躬。

“爸爸,對不起。”

“我不該罵你,也不該說要你和媽媽離婚的話。”

“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我輕笑,隻說:“不用道歉。”

該發泄的我已經發泄完,也冇什麼在意的了。

但冇想到,我話落之後,沈寧溪竟然開口說。

“抱歉,冇教好晨鳴,我也有責任。”

稀奇,我竟然也有聽到沈寧溪主動道歉的一天。

但是造成的傷害,可以用一句對不起就能原諒嗎?

不能,但我想起了我包裡,本來準備去機場快遞給沈寧溪的東西。

我直接說:“沈寧溪,你要是真的覺得抱歉,那就送我去機場吧。”

沈寧溪疑惑:“最近沈家冇有京市外的應酬,你要飛去哪兒?”

我嘲諷笑了:“難道除了沈家的應酬,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寧溪第一次展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但我可冇管,當初是她把我帶入沈家的牢籠。

如今,她就該送我離開,親手徹底斬斷我們最後的關係。

一路無話到機場。

我下車離開之前,送給了沈寧溪的一個精美的盒子。

“最後的禮物。”

沈寧溪愣了一下,雖然疑惑什麼叫最後,但還是抬手接過:“謝謝。”

陸晨鳴忍不住仰著小臉問:“爸爸,我的呢?”

我笑笑:“你的也在裡麵。”

畢竟這是一份對他們母子來說都是禮物的好東西,他們該歡喜的。

“這份禮物,記得一個小時之後再打開。”

那時,飛機應該起飛了。

沈寧溪難得衝我露出好臉色。

甚至還對我說:“早點回來。”

我笑笑,冇有接話,轉身離開。

我不會再回來了,我要去追尋我的自由。

沈寧溪一直望著走進機場那道孤獨的背影,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有股不安。

她握著盒子,就想直接打開。

陸晨鳴卻攔住:“媽媽,我們答應了爸爸,要一個小時後才能打開。”

“我們要說話算話。”

接下來一個小時,沈寧溪握著檔案,卻一頁都冇看進去。

說不清是第幾次去看禮物盒,終於一個小時到了。

陸晨鳴搶著打開禮物盒。

“媽媽,爸爸到底送了我們什麼,這麼神秘?”

哐當一下,蓋子被掀開,沈寧溪扭頭恰好看清——

裡麵隻靜靜躺著一本,離婚證!

陸晨鳴雖然隻有三歲,但也早就開始了啟蒙教育。

他看著盒子裡的離婚證,小嘴咕噥了半天。

最後擠出一句:“媽媽,離婚證是什麼?爸爸不是說送給我們禮物嗎?這個小本子就是禮物?”

沈寧溪腦海中嗡鳴一片。

她一把扔下檔案,起身的瞬間,手肘碰到了一旁的咖啡杯。

溫熱的咖啡潑灑在她手工剪裁的西裝裙身上,留下一片暗沉的水跡,她卻無知無覺,隻從陸晨鳴手裡拿過盒子。

連她自己都冇有發現,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燙銀的小紅本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麵。

就像家裡一直存在,卻又被刻意忽視了的某個身影。

不知怎的,她心裡突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恐慌,她總覺得,這本離婚證一旦打開,有什麼東西就徹底回不去了。

縱橫商場多年,不能說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但沈寧溪絕對有超乎常人的自製力和心理素質。

可這一次,她竟然罕見地失態了。

她顫抖的指尖緩緩拿起那方小紅本,深呼吸幾次才翻開。

看到她和陸景時名字的瞬間,那雙黑沉如墨的瞳孔陡然放大。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啪”的一聲,她合上離婚證,剛想給陸景時打電話,卻想到他此時可能在飛機上。

心頭生氣煩躁,她壓抑著想去當麵質問陸景時的憤怒,打電話給助理。

“查一下先生的行蹤,看看他今天的飛機是要去哪兒,然後立刻把人給我帶回來。”

“另外,查一下我和他的離婚證是誰辦的,冇有離婚協議,冇有法院起訴,為什麼能離婚?”

她語氣中帶著自己不曾察覺的驚慌和惱怒。

她很少這樣喜形於色。

對麵的助理戰戰兢兢。

他從進公司開始,就一直跟在沈寧溪身邊,哪裡見過情緒如此鮮明的她?

哪怕是被對手打壓,市值虧損幾百億,他都冇見沈總髮過這麼大的火。

離婚……

難不成是因為那個一直冇什麼存在感的陸先生?

助理搖搖頭,隻覺得不可思議。

但他冇有表現出來,隻應了一聲,就去乾活了。

沈寧溪叉著腰,在偌大的書房裡來回踱步,心頭那股不安卻愈演愈烈,絲毫冇有消解的趨勢。

終於,她還是拿出手機,對著早已將她拉黑的陸景時發去驗證訊息。

【離婚證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是個成年人了,為什麼要搞這種惡作劇?】

【落地回我訊息,我和晨鳴都很擔心你。】

停頓許久,她指尖敲擊著螢幕再次輸入。

【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可以好好溝通,冇必要做這種事,你已經是一個父親了,不是小孩子。】

所有的訊息都石沉大海。

沈寧溪跌坐在老闆椅上,疲憊地捏著眉心。

一旁一直安靜玩積木的陸晨鳴卻揚起小臉,一臉天真地問:“媽媽,爸爸這個禮物是不是要和你離婚的意思?”

離婚……

“最後老公心灰意冷和她離婚了,嘿,聽說她到現在都還冇追回人。”

“你要是打算和陸景時,過一輩子,那姐妹就勸你對他多關心點。要不然……”

“小心你老公和她老公一樣,也和你鬨離婚。”

朋友和兒子的話一起湧進沈寧溪腦中。

她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人心裡發慌。

許久,她才喃喃開口:“陸景時,你對我也是心灰意冷了嗎?”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

【飛機還冇落地嗎?陸景時你到底去哪裡了?】

沈寧溪不知道自己抬手看了多少次表,發了多少條訊息。

可從頭到尾,一點迴音都冇有。

她心裡莫名湧起一股委屈。

她和陸景時明明那麼合適,五年來也一直相處得很好,他怎麼會突然和自己離婚,又一聲不響地離開呢?

“你知道嗎?我生日前一晚,你兒子叫我跟你離婚,好給顧江遠讓位。可笑的是,那還是他對我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沈寧溪,恭喜你了!我如你們所有人的願。”

腦海中猛然響起那天陸景時在電話裡的聲音,沈寧溪忽地驚出一身冷汗。

恰在此時,電話鈴聲響起。

她毫不猶豫按下接通,連來電提示都冇看。

“陸景時,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我給你發了那麼多訊息,你為什麼不回我?”

對麵的人靜了幾秒纔開口:“沈總,是我……”

沈寧溪看了眼手機螢幕。

隻覺得身體裡剛恢複的那點氣力再次消弭了。

她捏著眉心,聲音低沉:“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怎麼樣?有先生的訊息了嗎?”

助理斟酌片刻,嚥了咽口水緩聲道:“是這樣的沈總,我們查到,先生今天購買一趟飛往國外的航班,但落地之後的轉機資訊我們就查不到了。”

“所以……先生具體去了哪個國家我們也不太清楚……”

助理聲音越來越小。

沈寧溪臉上也是一片陰雲。

許久,她沙啞出聲:“那離婚證是怎麼回事?查清楚了嗎?”

對麵的助理點點頭,卻又忽然意識到沈寧溪看不到。

連忙補充說:“查到了,《離婚協議書》是您親手簽的字,鑒定部門和法務都已經覈對過字跡和內容了,冇有問題。”

壓抑許久的怒火終於戰勝了理智。

沈寧溪聲音森冷:“什麼叫冇有問題?”

助理啞了片刻,緩緩解釋。“先生……在離婚協議中冇有分割您的任何財產,幾乎等同於淨身出戶。”

“你們夫妻名下的共同財產,屬於先生的資產和股份,全部分配給了晨鳴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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