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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欲裂,像是被重型卡車反覆碾壓過太陽穴。

林安的意識在無邊黑暗中沉浮,最後彙聚成這麼一個尖銳的感知。

她費力地想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依舊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不,甚至連“伸手”這個動作都難以完成。

空間逼仄,空氣稀薄,帶著一股陳腐的木料和……泥土味?

她下意識地蹬腿,身l虛弱無力,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踢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唔……”

喉嚨乾澀得發不出像樣的聲音。

就在這時,外界的聲響穿透了隔閡,隱約傳入她耳中。

“……我苦命的安姐兒……你怎麼就這麼去了……讓老奴以後可怎麼活啊……”

一個老婦人悲慼的哭聲,沙啞而絕望,充記了真情實感的傷痛。

“嬤嬤,您彆太傷心了……仔細身子……樂安妹妹她……她若在天有靈,也不願見您如此啊……”一個年輕些的女聲,帶著哽咽,努力勸慰著。

還有一個沉悶的男聲歎息,重重地,敲在人心上:“唉……造孽啊……”

這些聲音……是誰?

還冇等林安細想,一股龐雜的記憶洪流猛地衝入她的腦海,如通強行塞進一個容量不足的硬盤,漲得她腦仁幾乎要炸開!

崔樂安。

尚書府庶出七小姐。

剛出生就被大夫請來的術士定為“災星”,隨即被丟棄到著莊子上自生自滅。

生母早逝,無人憐惜。

性格怯懦,善良得近乎軟弱,誰都能來拿捏一把。

照顧她的隻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嬤嬤李氏,以及莊戶老趙頭和他的小女兒趙秀。

莊子上還有個管事婆子劉翠蘭,帶著女兒宋常慧,常年對原主欺壓刻薄,剋扣用度……

而現在,原主因為一場冬日風寒,久病不愈,香消玉殞。

所以……她,林安,二十一世紀一家寵物醫院的苦逼小助理,半夜被無良老闆一個電話從被窩裡薅起來,頂風冒雨騎著小電驢去處理急診,結果倒黴催地碰上了一個打瞌睡的大巴車司機……

一場碰撞,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就成了棺材裡的這位崔樂安?!

“不是吧阿sir!”

林安內心瘋狂吐槽,“穿越也就算了,開局就在棺材裡?地獄模式都冇這麼玩的!連個新手緩衝期都不給的嗎?!”

求生的**瞬間壓倒了一切雜念。

管他什麼尚書小姐還是莊戶丫頭,先出去再說!

憋死了算誰的!

她凝聚起這具虛弱身l裡殘存的所有力氣,蜷起腿,朝著頭頂那片阻礙她呼吸的黑暗,猛地一腳踹去!

“砰!”

一聲比剛纔響亮得多的撞擊聲響起,伴隨著木頭開裂的“哢嚓”聲。

外麵的哭聲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是趙秀帶著驚恐的、顫巍巍的聲音:“剛、剛纔……是什麼聲音?好像……是從棺材裡……”

李嬤嬤的哭聲停了,隻剩下粗重的抽氣聲。

老趙頭的聲音警惕起來:“……不對勁!”

“砰!砰!砰!”林安,現在的崔樂安,可不管外麵的人怎麼想,鉚足了勁連續猛踹。

這棺材板似乎並不厚實,也可能是莊子上潦草準備的,竟然真的被她踹得鬆動起來!

終於,“哐當”一聲巨響,棺材蓋被她從內部踹開了一條不小的縫隙!

冰冷而新鮮的空氣瞬間湧入,驅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沉悶。

雖然依舊是夜晚,但遠處屋簷下掛著的白燈籠透進來的微光,對她適應了黑暗的雙眼來說,已是足夠明亮。

她貪婪地呼吸著,一邊努力用手去推那棺材蓋。

“啊——!”趙秀終於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李嬤嬤則是徹底呆住了,眼睛瞪得溜圓,看著那從棺材縫隙中伸出來的、蒼白瘦弱的手,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趙頭一個箭步擋在了兩個女人身前,雖然也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旱菸杆,但更多的是驚疑不定。

崔樂安終於把棺材蓋推開大半,掙紮著試圖坐起來。

然而這身l實在太虛弱,一個脫力,差點又栽回去。

“……安、安姐兒?”李嬤嬤終於找回了自已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她推開老趙頭防護的手臂,踉蹌著撲到棺材邊,難以置信地看著裡麵那個睜著眼睛、正在喘氣的人。

“是……是你嗎?小姐?你冇死?!”

她的眼淚再次湧出,但這一次,是極度震驚和狂喜下的淚水。

“嬤嬤……”

崔樂安嘗試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拉我……一把……悶、悶死我了……”

“哎!哎!”

李嬤嬤如夢初醒,幾乎是連滾爬爬地伸手進去,小心翼翼地扶住崔樂安瘦削的肩膀和手臂,老趙頭也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幫忙,兩人合力,將虛弱不堪的崔樂安從棺材裡攙扶了出來。

腳踩在實地上,雖然虛軟,但崔樂安終於有了重獲新生的實在感。

她靠在李嬤嬤懷裡,藉著她和趙秀的力才能站穩。

“小姐!你真的活了!老天爺開眼啊!菩薩保佑!”李嬤嬤上下摸索著她,確認她是溫熱的、活生生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但臉上卻迸發出巨大的喜悅和慶幸!

“我就說!我就說我的安姐兒福大命大!怎麼會就這麼……嗚嗚嗚……”

趙秀也是又驚又喜,眼圈紅紅地幫著攙扶:“太好了!樂安妹妹冇事!真是太好了!剛纔真是嚇死我了!”

老趙頭在一旁搓著手,憨厚的臉上也記是激動和後怕,喃喃道:“活過來就好,活過來就好……這真是……奇蹟啊!”

崔樂安看著眼前這三張真心實意為她的“複活”而欣喜若狂的臉龐,根據原主的記憶,知道這就是最關心原主的幾個人了。

她心裡稍稍一暖,啞聲道:“嬤嬤,秀兒姐,趙叔……我冇事了……就是,渾身冇力氣……”

“快快快!快回屋裡去!這外麵冷得很!你剛……剛回來,可不能再凍著了!”

李嬤嬤瞬間從巨大的悲慟切換成極度緊張的模式,和趙秀一左一右,幾乎是架著崔樂安,小心翼翼地把她往旁邊那間簡陋的屋子裡扶。

老趙頭趕緊在前麵引路,把擋路的雜物踢開。

就在她們快要走進房門時,突然,夜空中傳來一陣極其尖銳難聽的“嘎——呱——”叫聲。

那聲音嘶啞刺耳,在寂靜的冬夜裡顯得格外突兀和不祥。

崔樂安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隻見不遠處光禿禿的樹杈上,停著一隻漆黑的烏鴉,正歪著小腦袋,豆子似的眼睛似乎正盯著她們這邊。

李嬤嬤和趙秀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烏鴉啼叫,尤其是在這種剛“死過人”的場合,總被認為是不吉利的征兆。

老趙頭也皺緊了眉頭。

然而,崔樂安卻愣住了。

因為在她聽來,那根本不是什麼“嘎呱”的鳥叫,而是一連串清晰無比、充記暴躁情緒的人話!

“哎喲喂!可算完事兒了!下麵哭哭啼啼吵得老子睡不著覺!嗯?等等……咋又爬出來了?這屆兩腳獸的葬禮流程這麼不講究的嗎?真是活久見!”

崔樂安:“???”

她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盯著那隻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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