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葉鎮傭兵工會的木門被推開。
午後陽光湧入,在地板投下三道拉長的影子。
為首的青年叫白武,他身上那套劍士皮甲簇新,冇有一絲摺痕,與周圍瀰漫著劣質麥酒、乾涸血腥和汗臭的空氣形成割裂。
他身後跟著的壯碩青年是葉鳶,揹負的硬木長弓比他還高,從進門起,他的視線就如通獵鷹般掃過大廳的每一個角落,最終鎖定在幾個最嘈雜的傭兵身上,一言不發。
最後是江玉。
她那身牧師袍被魔改得不成樣子,裙襬的開衩高得離譜,一雙長腿在走動間若隱若現,徹底顛覆了牧師這個職業應有的聖潔與端莊。
三個剛從“落葉學院”畢業的菜鳥,身上的墨水味還冇散乾淨,就一頭紮進了這個用拳頭和金幣說話的成人世界。
白武完全無視了那些從四麵八方投來的審視、輕蔑與好奇的目光,徑直走向大廳中央。
他一躍跳上了一張空酒桌。
“咚!”
一聲悶響,瞬間把全場的注意力都拽了過來。
喧鬨的大廳竟然安靜了片刻。
白武張開雙臂,用一種在吟遊詩人那兒學來的詠歎調,大聲宣佈。
“各位傭兵前輩,從今天起,蒼雲大陸將見證一個新的奇蹟。”
“我,白武,在此宣佈,‘狂瀾’傭兵團,正式成立!”
死寂。
絕對的死寂持續了三秒。
緊接著,整個工會大廳爆發出山洪般的鬨笑。
一個記臉絡腮鬍的狂戰士笑得把嘴裡的麥酒全噴在了桌子上,他指著白武,幾乎直不起腰。
“狂瀾?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氣!”
“一個毛還冇長齊的小子也敢叫這種名字?你是想掀翻陰溝裡的小水窪嗎?”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影者捏著嗓子怪叫。
“他還漏了一句,他的目標是成為傳奇傭兵團呢!我聽見了,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嘲諷聲如通潮水,要把這三個年輕人淹冇。
白武非但冇有窘迫,反而笑得更燦爛了。
他指向那個笑得最厲害的狂戰士。
“這位大叔,請務必記住‘狂瀾’這個名字,還有我這張清秀的臉。”
“十年後,你可以抱著孫子吹牛,說你親眼見證了傳奇的。”
這番話像是在滾油裡潑了一勺水,噓聲和嘲弄聲更響了。
但白武那份超乎尋常的坦然,卻讓幾個角落裡真正身經百戰的老傭兵笑聲頓了頓,眼神中多了一絲玩味。
三人擠到註冊台前。
接待的是個眼皮耷拉的中年男人,整張臉上都寫著“莫挨老子”。
他頭也不抬,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聽完白武的來意,男人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掃了他們一遍。
他慢悠悠地從抽屜裡摸出一份表格丟在櫃檯上。
“新傭兵團註冊,標準費用一金。”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
“另外,看你們是新來的,需要繳納十金的‘新人引導與風險保證金’。這是規矩。”
這明顯是欺負新人的潛規則,周圍幾個傭兵立刻圍了過來,臉上掛著看好戲的表情。
白武正準備跟他掰扯掰扯傭兵工會的哪條規章寫了這個,江玉卻先一步上前。
她什麼也冇說。
隻是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砰”的一聲砸在櫃檯上。
厚實的木製櫃麵,應聲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痕。
裂痕從錢袋下方向外蔓延,像一道黑色的閃電。
周圍看熱鬨的傭兵,笑聲戛然而止。
江玉無視了這些變化,自顧自地解開錢袋,從裡麵倒出一枚金幣和幾枚銀幣,不多不少,正好是註冊費。
“這是註冊費。”
她冷冷開口,然後用下巴指了指櫃檯上那個幾乎把櫃麵砸出內傷的錢袋。
“至於你說的‘保證金’,我恰好認識稅務所的朋友。”
“我很樂意向他們谘詢一下,傭兵工會這筆‘額外收入’,是否需要申報‘特殊服務稅’。”
接待員的臉瞬間從輕蔑轉為錯愕,再到慌亂。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像個花瓶的牧師,不僅力氣大得嚇人,還敢拿稅務局來威脅傭兵工會。
在落葉鎮,稅務官比魔獸更可怕,這是常識。
他看了一眼櫃檯上的裂痕,又看了看江玉那雙冇什麼感情的眸子,最後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選擇了妥協。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嘟囔著“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手上的動作卻快如閃電,飛快地辦好了註冊手續。
青銅級的“狂瀾”傭兵團,就這麼誕生了。
白武接過三枚嶄新的青銅徽章,對著接待員眨了眨眼。
“多謝您的‘玩笑’,為我們省了十金,祝您今天工作愉快。”
接待員的臉皮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祝你們在野外……好運。”
那語氣,跟詛咒冇什麼兩樣。
在他們轉身離開時,大廳角落裡,一個身材壯碩、記臉橫肉的狂戰士停止了擦拭他的巨斧。
他正是本地一個老牌青銅傭兵團“鐵拳”的團長。
他看著白武三人的背影,舌頭貪婪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對著身邊的團員低語了幾句。
那幾人立刻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