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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考上大學那天,爸媽連擺三天流水席宴請親友。

開學前,他們開車送我去千裡之外的學校。

路過服務區,媽媽突然說想吃這裡的烤腸,讓我下車去買。

我剛付完錢,一回頭,家裡的車已經彙入了高速車流。

我瘋狂打電話,爸爸接了。

【乖女兒,你弟弟八字輕,算命的說他壓不住財。】

【你八字硬,去山裡給人家做幾年媳婦,把窮根斷了,你弟弟以後才能大富大貴。】

【等你弟弟發財了,爸媽就去接你……】

電話掛斷,一輛麪包車停在了我腳邊。

1、

車門拉開,一個陌生的叔叔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氣很大,像是鐵鉗。

我拚命掙紮,手裡的烤腸掉在地上,滾了一圈,沾滿了灰。

【你們是誰?放開我!】

【我爸媽馬上就回來了!】

那個叔叔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黃牙。

【你爸媽?】

【就是他們讓我們來接你的。】

我被粗暴地塞進麪包車。

車裡很黑,有一股濃濃的煙味和汗味。

車子開得很快,我被晃得頭暈眼花。

我隻能死死地抱著我的書包。

書包裡有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還有媽媽給我準備的新衣服。

媽媽說,上了大學就是大人了,要穿得體麪點。

車子不知道開了多久,天從亮的開到黑的。

我餓得肚子咕咕叫,又渴又怕。

車子終於停了。

我被從車上拽下來,腳下是坑坑窪窪的泥土路。

空氣裡有一股豬糞和燒柴火的味道。

這裡是山裡。

一個很老很老的女人走了過來,她手裡拄著一根木棍,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就是她?】

抓我的那個叔叔點了點頭。

【名牌大學生,十萬塊,一分不能少。】

老女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一層一層地打開。

裡麵是厚厚一遝錢。

她數了十遝,遞給那個叔叔。

錢貨兩清。

麪包車很快就開走了,隻留下一股難聞的尾氣。

老女人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像乾枯的樹枝,又冷又硬。

【跟我回家。】

我被她拖著進一個土坯房裡。

屋子裡隻有一個昏黃的燈泡亮著,牆角結滿了蜘蛛網。

一個男人坐在桌子邊,正呼哧呼哧地扒著飯。

他看起來有三十多歲,頭髮亂糟糟的,臉上臟兮兮的。

看到我,他嘿嘿地笑了起來,嘴角的米飯粒都快掉下來了。

老女人推了我一把。

【傻愣著乾啥?快叫人!】

【這是你男人,以後你就住這兒了。】

我連連後退。

【不!我不是,我還要上大學……】

【我爸媽會來接我的!】

老女人冷笑一聲,拿起牆角的掃帚就往我身上抽。

【還上大學?】

【你爸媽把你賣給俺們家了!】

【以後你就是俺家的媳-婦,給俺家生娃的!】

【敢不聽話,看我不打死你!】

掃帚一下一下地落在我身上。

我抱著頭,縮在牆角,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那個傻笑著的男人也站了起來,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2、

事後,我被關進了一個小黑屋。

屋子裡隻有一張木板床,上麵鋪著一床又黑又硬的破被子。

門從外麵鎖上了。

我拚命地拍門,哭著喊著,可是冇有人理我。

那個老女人在門外罵。

【再叫喚,就餓死你!】

我不敢再出聲了。

我蜷縮在木板床上,抱著我的小書包。

天亮了,又黑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肚子餓得像火燒一樣。

我終於聽到門鎖響了。

是那個老女人,她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走了進來。

【吃了。】

她把碗重重地放在地上。

碗裡是幾個發黑的土豆,飄著一層油花。

我看著那碗土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可是我太餓了。

我抓起一個土豆,狼吞虎嚥地塞進嘴裡。

好難吃。

可是我不敢不吃。

老女人看著我吃完,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

【乖乖聽話,纔有飯吃。】

【明天,你姨和你表妹要來看你,給我精神點,彆哭喪著一張臉。】

我的話像一顆炸彈,在整個宴會廳裡炸開。

所有人都驚呆了。

爸爸最先反應過來,他衝過來想搶我的話筒,被輝哥一把攔住。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是什麼人?敢來這裡搗亂!】

他對著台下的保安大喊:【保安!把這個瘋子給我趕出去!】

媽媽也回過神來,她指著我,聲嘶力竭地尖叫:【她不是我女兒!我女兒早就死了!】

【她是個騙子!是想來敲詐的!】

我冷冷地看著她。

【我死了?】

【媽媽,你親口對我說的,等弟弟發財了,就去接我。】

【怎麼?現在弟弟過上好日子了,就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還是說,你更希望我像你們計劃的那樣,被宣告死亡,好讓你們騙取那筆钜額的保險金?】

“保險金”三個字一出,媽媽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台下賓客一片嘩然,開始議論紛紛。

這時,宴會廳的大門被推開。

一群穿著製服的警察,和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那個男人,是保險公司的首席律師。

他徑直走上台,把一份檔案遞到我父母麵前。

【林先生,林太太,我們是xx保險公司的。】

【我們現在有充分的證據,懷疑你們涉嫌惡意騙取我司钜額保險金。】

【這位是你們的女兒林夢小姐,她還活著,就是最好的證據。】

警察也走上前來,出示了逮捕令。

【林建國,張麗華,你們涉嫌人口買賣、保險詐騙,現在依法對你們進行逮捕。】

【還有你們。】

警察轉向我的姨媽和姨父,【你們涉嫌協同犯罪,以及非法侵占他人學籍,也請跟我們走一趟。】

爸爸的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媽媽抱著頭,崩潰地大哭起來。

【不……不是我……都是他逼我做的!】

她指著我爸,【是他!是他聽了算命的話,說女兒克財,要把女兒送走!】

【也是他想出的騙保的主意!不關我的事啊!】

我爸也急了,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我媽罵:【你放屁!當初是你嫌女兒是累贅,天天跟我唸叨,說不如把她賣了換點錢!】

【去服務區把她丟下,也是你的主意!】

他們像兩條瘋狗一樣,當著所有人的麵,互相撕咬,把所有肮臟的秘密都抖了出來。

台下的賓客們看得目瞪口呆。

誰也想不到,這對在外人麵前恩愛有加,事業有成的模範夫妻,背地裡竟然是如此醜陋不堪的嘴臉。

佳佳嚇得渾身發抖,她哭著跑到我麵前,抓住我的手。

【表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把學籍還給你!我什麼都不要了!】

【你跟警察叔叔說,都是我爸媽逼我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看著她這張梨花帶雨的臉,隻覺得無比噁心。

一年前,她也是這樣“天真無邪”地告訴我,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冇用。

現在,為了脫罪,她又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她父母身上。

我甩開她的手。

【你知不知道,當你們把我一個人丟在服務區的時候,我有多害怕?】

【你知不知道,當那個老女人用掃帚打我的時候,我有多疼?】

【你知不知道,當我在山裡像野人一樣,靠吃野果活下來的時候,我有多絕望?】

【你們不知道。】

【你們隻知道用我換來的錢,穿名牌,開豪車,住大房子。】

【現在,報應來了。】

【這是你們應得的。】

警察給他們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曾經風光無限的一家人,此刻狼狽不堪地被押了出去。

那個被眾星捧月的小壽星,我的弟弟林天,嚇得哇哇大哭,卻冇有任何一個大人有空去理他。

一場盛大的生日宴,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鬨劇。

輝哥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

【安安,都結束了。】

我看著窗外閃爍的警燈,點了點頭。

是啊,都結束了。

我的噩夢,結束了。

他們的好日子,也結束了。

我父母和姨媽一家的案子,因為情節惡劣,影響巨大,很快就開庭了。

法庭上,他們依然在互相推諉責任。

我爸說都是我媽的主意,我媽說都是我姨媽的攛掇,我姨媽又說都是我爸媽貪心。

他們醜陋的嘴臉,比在生日宴上還要不堪。

佳佳作為汙點證人,為了減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們如何通過關係,偽造材料,把我的學籍轉到她的名下。

她甚至還拿出了一段錄音。

是她當初為了炫耀,錄下的我姨媽和我媽商量如何處理我的“後事”的對話。

【……就說她自己跑丟了,找不到了。】

【等過個一兩年,宣告死亡,那筆保險金就到手了。】

【到時候,咱們兩家合夥做生意,日子就好過了。】

【那丫頭片子,總算是有點用了。】

錄音在法庭上播放,連旁聽席上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抽氣聲。

我坐在原告席上,聽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心裡一片平靜。

我已經不會再為他們感到心痛了。

最終,法院的判決下來了。

我爸作為主犯,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我媽,十五年。

姨媽和姨父,十年。

佳佳因為有重大立功表現,並且退還了所有非法所得,被判了三年,緩刑四年。

那個買我的山村家庭,也因為非法拘禁和虐待,受到了法律的製裁。

當我走出法院大門的時候,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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