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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遇身穿道袍的重瞳異人,為我相麵後批言:幽夜未央,吉光片羽;弱冠六載,天機莫測。

我名為‘閻浮’。

十五歲時,我遭逢大劫,被人拋入了滾滾黃河。

好在我的命足夠硬,順流而下,卻被深水中一具紅衣女屍的黑髮給纏住了。

趕上個撈屍人在九曲十八彎的河段中作業。

他將豎立女屍打撈上來的同時,被死人黑髮纏繞著陷入昏迷的我,就緊隨其後的露出了水麵,將那撈屍人嚇的頭皮發炸。

我被救活了。

撈屍人說我是陰人庇佑的命。

千鈞一髮,隻差一點點,我就成了黃河之底的怨魂。

在我看來,黃河宛似黃泉,我就是從黃泉中爬回來的鬼,揹負血海深仇,待羽翼豐滿之時,必要向那些害我的人,舉起屠刀;

為了活下去,我將名字改為,閻浮。

撈屍大叔年約四十一二,鬍子拉碴,不修邊幅:救醒我後,他詢問我的來曆。

我說了名字後,就保持沉默了。

撈屍大叔不再多問,速速收拾器物,打掃痕跡,帶著我遠離此地。

之後,他和我以叔侄相稱。

我倆相依為命的活著,我從十六歲起就協助他在黃河上撈屍,生活困苦不說,因著和屍體打交道,也屢屢遭遇大驚悚不可言之事。

我習慣了,也練就了撈屍的本事。

可撈屍大叔不允許我以此為業,說是折損氣運和壽數。

我就按著自身喜好,選擇了中醫學為目標。

當年,撈屍大叔不止從紅衣女屍身上將我給打撈上來,一同浮出水麵的,還有一本被黃河渾水浸泡到半毀的古籍。

初始,此物藏於女屍黑髮中,將我撈起時,跟隨脫出,這才落到撈屍大叔的手中。

古書封麵浸泡的稀爛。

其內暗黃紙張,大半看不清原文,隻有儲存完好的一小部分,還清晰可見。

其上用殄文(鬼文)記錄了許多古怪術法。

如,紙人招魂術,風水殺局,靈位養鬼,祭壽咒術,詛咒十八法;

降頭六則,陰牌造胚,古曼童,禦屍術,符籙三十六道等林林總總數十類秘傳法門。

這書內容太古怪了,竟然還包含一部分南洋邪術,彙合本土諸多秘術著成一卷。

撈屍大叔精通殄文,他卻說自家天賦不夠,其上之術參詳不透,就將書塞給了我。

我從十八歲開始學習殄文,參悟半卷古籍,多少悟出些法門來。

不久,考上了京都中醫藥大學。

大二那年,撈屍大叔出事了。

據目擊人稱,他撈屍時被水草纏住,被扯到黃河大水之中,再不見他浮出水麵。

驚聞噩耗,我幾乎昏厥過去。

連夜從京都坐火車返回故裡,奈何,連個囫圇屍首都找不到。

詭異的是,紙人招魂術失效了,招不到大叔的魂魄附身於紙人中,冇法詢問究竟。

忍著悲慼,在東山中修建了一座土墳,內中是撈屍大叔生前衣物和隨身物品,算是一座衣冠塚。

逢年過節,我都會不遠千裡的趕回,上墳祭拜。

大學畢業後,回到我那黃河邊兒上的十八線小城市。

租賃街屋,開了間中藥鋪子。

如此,我成了惠明街紅民中藥鋪的老闆。

維持中藥鋪運轉是我的本職工作,旁的時候,我偶爾出手,幫街坊鄰居選擇陰宅吉位,祭靈祛邪,也能入賬不少,算是副業了。

一來二去的,周邊人也就曉得了,紅民中藥鋪的老闆,懂一些溝通陰陽的門道。

綿綿細雨,陰涼入骨。

時值中元鬼節。

相傳中元節時地官赦罪,鬼門大開,諸多故去之人,會從陰間返回陽間探望子孫,孤魂野鬼們沿街暢遊。

生人應為陰人的夜晚出行讓路。

我在鬼節時自是循規蹈矩的,不敢觸犯各類民俗禁忌。

二十一點就關門閉戶。

於二樓洗漱之後,我換了身舒適睡衣,躺在床上,拿過手機,打開‘痘印app’,隨意的翻看著。

因著閱覽習慣,痘印上顯示的是本地短視頻。

一個博主闖進我的眼簾,他的個人簡介上,標著吸睛的‘探靈主播’四個字。

我一下就半坐起身,很是驚訝;

此人本是戶外探險類的,是我關注的主播,真名和網名都叫做王鐵膽。

他父親,是街角那家餃子館的王老闆。

王老闆經營有方,餃子館上下兩層,麵積大不說,還很是紅火,光是女服務員就十幾名。

王老闆的原配妻子於五年前意外身亡,他冇有再娶,據說,他有幾個相好的。

他和我那撈屍大叔是舊相識,時常關照於我,去他那裡買餃子時,總是多給半份兒,說是鄰裡鄰居的,就該相互照應著。

平時受了人王叔的好,我投桃報李,關注他兒子的戶外探險也是應有之意。

可今兒是鬼節啊,這小子竟將簡介改成探靈主播了,他要乾什麼?

發現他處於直播中,我心頭無來由的直髮毛,下意識的就點進了直播間。

“各位老鐵,鐵膽我在走山路;

白天下過雨,山路泥濘,深一腳淺一腳的,這個難行啊,衝著這,各位點個關注唄。

隨行的是我的女友小薇和發小兒龍答力。我們在東山中。

總是說東山荒宅鬨鬼,主播告訴你們,那都是以訛傳訛的謠言。

鬼節鬼夜,主播帶領鐵子們去東山荒宅一窺究竟,來一場探靈大冒險。

我就不信了,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的,哪來的鬼?

嘖嘖,要是真有女鬼的話,隻要夠漂亮,鐵膽就敢領回家當媳婦兒,過幾個月,就讓她放產假!哈哈哈。”

主播王鐵膽是個喜好擼鐵健身,身材威猛高大,二十歲出頭的短髮肌肉男。

穿著一身淺色運動裝,頭上戴著照明頭盔。

手機鏡頭在後麵跟著他,這廝一邊行走在山路中,一邊回頭對著鏡頭髮出豪言壯語。

“王鐵膽!老孃還在這兒呢,你領女鬼回家當媳婦兒,把我當什麼了?這是在找死嗎?”

手機鏡頭旁,伸出一隻染著紅指甲的小手,狠狠擰在王鐵膽的胳膊上。

疼的他齜牙咧嘴,大喊‘媳婦饒命,是我嘴瓢’之類的話。

他的對象小薇不依不饒的,狠狠掐他,就是不放手。

“掐死他,小薇使勁兒。”

身旁傳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叫好聲。

鏡頭轉動,頭髮染成殷紅顏色的小年輕闖進鏡頭中。

高瘦的身材,刀條長臉,戴著眼鏡,看起來流裡流氣的,估摸著就是王鐵膽的發小兒龍答力了。

彈幕密密麻麻。

[六六六,主播牛大發了,東山荒宅鬨鬼的厲害,這可是全網頭一份敢在夜間去那地兒探靈的,還是鬼節鬼夜,就衝著這個,我上個艦長。]

[天啊,據說,東山荒宅是從明朝傳下來的,經曆辮子朝和民國,直到現代,天知道那裡死過多少人?主播快跑,會送命的。]

[樓上的,彆掃興,主播八字硬著呢,鬼都不敢近身,九朵小紅花給予鼓勵。]

直播間彈幕刷的飛起。

我蹙緊了眉頭,直播畫麵在我眼中,和平時觀看的不一樣。

有一重血色沾染在螢幕上,畫麵血霧濛濛的,同時,我的眼睛火燒般疼痛起來。

待到王鐵膽他們轉過山角,鏡頭中現出一座四層結構的荒廢古宅時,我眼睛的痛感達到了極致。

視線跟著模糊,但透過螢幕血霧,我看到了一個白色身影。

隨著心頭動念,鏡頭放大,集中到白影上。

是個女人的輪廓,讓人吃驚的是,她黑髮披散在前,覆蓋麵門,懸掛於老宅大門破舊橫梁之上。

白裙上沾染乾涸的黑血痕跡,漆黑吊繩勒緊她的脖頸,隨著夜風前後晃動著。

直播畫麵中,王鐵膽三人,正從白裙女赤著的發青腳尖兒處走進老宅。

他們,根本就看不到!

“啊。”

我一聲大叫,手機甩飛出去。

而我捂住劇痛無比的雙眼,狠狠砸在床下。

疼,痛徹骨髓。

我讓開手,入眼一片漆黑,手上黏糊糊的,應該是血。

“我怎麼看不見了?”

大恐懼襲上心頭,心跟著發涼,緊跟著就是慌亂。

入眼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這駭的我毛髮倒豎。

扛了一分鐘,暗淡的檯燈光芒驅逐了黑暗,光明再臨,我看清眼前。

身在臥室,環境依舊。

隻是,血光籠蓋在前,就像是,在我眼睛前方放置了一重血霧濾鏡,這,太邪門了!

我低頭就看見自家滿手的鮮血,觸目驚心。

踉蹌著起身,一下子衝進衛生間。

摁開燈光,擰開水龍頭,拚命的洗手、洗臉,香皂都刮掉一層。

我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嗡!

宛似被天雷劈中,腦中嗡鳴亂響,愣在當場。

鏡子中的我,眼睛和以往大為不同。

我的每一隻眼眶中,都出現了兩隻眼球。

其中一隻正常色澤,另外多出的那隻眼球,瞳孔部位,赤紅如血。

雙眼,四瞳,異色。

一個古老相傳的詞彙襲上心頭,雙瞳!也叫做重瞳。

“不,這可不是簡單的雙瞳,而是,可以清晰見鬼的雙瞳陰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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