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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災星。
三歲剋死了父親。
十歲剋死了我媽,和她改嫁的傅叔叔。
我受儘冷眼和霸淩,身體上留下了數不清的傷痕,包裡藏著吃不完的藥丸。
但我依舊想活下去。
因為我還有傅司霆,我的哥哥,我的愛人。
可後來,傅司霆也不要我了。
他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我覺得他說的對,於是我去死了。
傅司霆卻要陪著我一起?
……
城南,傅家。
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餐桌前,我吹滅了傅司霆幫我點的蠟燭,期待著他的禮物。
卻冇想到開燈後,他說的一句話竟然是:“沈離夏,你已經十八了。我以後不會再照顧你了。”
他的話像一道驚雷,砸在我腦海中,讓我說不出話。
因為爸爸早逝,我從小冇有朋友。
直到媽媽改嫁給傅叔之後,我纔有了傅司霆這個“哥哥”。
媽媽和叔叔死後,傅司霆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隻有他。
可現在,他卻說這樣的話。
我鼻尖發酸:“是不是我最近哪裡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傅司霆突然抬眼看我,眼中的厭惡多得像要溢位來。
我一瞬愣住,呼吸都凝滯了幾秒。
他為什麼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明明昨天,他還特意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要為我慶祝生日。
可是現在……
“我答應沈姨的事做到了,現在纔要你離開傅家,我已經仁至義儘。”
傅司霆的話,讓我想起了當年那場意外。
車禍裡,我死裡逃生,我媽和傅叔卻搶救無效。
臨終前,她拉著傅司霆的手懇求:“小離是你的妹妹,今後就拜托你了。”
我站在一旁,頭上的傷口還在淌血,看著我媽媽臨終托孤。
傅司霆答應後,我媽媽才嚥氣。
那一天,我知道,我冇有媽媽了。
但我還有傅司霆。
可現在,他也不要我了嗎?
“這裡麵是你之後的學費和生活費,從今往後,我們冇有任何關係。”
傅司霆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看著他手中薄薄的銀行卡,卻彷彿見到了滾燙的烙鐵,灼傷了我的眼睛。
“我不要。”
我搖頭,拒絕這張買斷我們之間所有關係的卡。
“我也不走!”
我抗拒離開傅司霆這個選擇。
因為我喜歡他。
這是我心底最大的秘密,也是永遠不會說出來的秘密。
傅司霆卻強硬的把卡硬塞進我手裡:“沈離夏,彆逼我說更難聽的話。”
“傅司霆……”
我哀求著,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可他卻連我的話都不聽完,直接打斷:“走的時候把蛋糕帶走。”
他轉身上樓,我看著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我在賭,賭他會心軟。
就像以往每一次我惹他生氣,他罵過我之後還是會來叫我回房間去睡覺。
可我等了一夜,傅司霆都冇有再出過房間。
窗外的天亮起,我心裡卻暗無天日。
我沉默地裝好蛋糕,還固執地繫上蝴蝶結。
彷彿把它恢覆成原樣,昨夜的一切就冇有發生過。
我拎著蛋糕回到了大學宿舍。
儘管我已經儘可能的輕手輕腳,卻還是不小心吵醒了舍友。
她大聲叱罵:“煩不煩?”
我下意識道歉:“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就不要打擾彆人啊,裝模作樣,又當又立,跟你做室友倒了八輩子黴!”
她說完,翻身繼續睡了。
我站在門口,不敢再動。
就這樣一直站到其他室友起床。
在她們指責,反感的目光裡,我操著麻木僵硬的雙腿,將蛋糕放下,拿起東西去洗漱。
今天有早八。
我抱著書本匆匆趕到教室,卻被輔導員叫去了辦公室。
一夜未睡,再加上冇吃早飯,我有些低血糖發暈。
緩了幾口氣,眼前才恢複清明:“老師,是有什麼事嗎?”
輔導員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材料。
“你哥哥打電話來給你辦休學,說你要去國外留學,有這件事嗎?”
我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靈魂出竅了。
為什麼看著老師的嘴巴在動,我卻什麼都聽不見。
也許是我的反應不對,輔導員把材料交到了我手裡:“你和哥哥再溝通一下,確定後再來找我。”
我渾噩地離開了辦公室,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直到涼風吹來,我才漸漸回過味來。
所以傅司霆昨晚說的離開,不僅僅是離開傅家,而是離開這個國家嗎?
我不想走,也不想離開。
我連忙給傅司霆打電話,卻始終冇人接。
顧不得早八,我決定回傅家一趟。
我想當麵問清楚。
回家的路上,我心中一直忐忑,也在害怕。
昨晚傅司霆纔將我趕走,今天我又回來,他估計會更討厭我吧?
可我冇辦法。
我站在熟悉的大門前,深呼吸了幾次,才按下密碼。
幾秒後,智慧鎖卻提示:密碼錯誤。
我看著上麵鮮紅的提示,再次按下那串數字——
還是同樣的‘密碼錯誤’。
明明昨天這個密碼還能打開。
我不死心的繼續重複按著。
一定是我按錯了,誤觸了,一定是這樣!
不知試了多少遍,聽了多少次的尖銳提醒,門突然從裡麵打開。
傅司霆的臉上佈滿了寒霜:“你又來做什麼?”
“老師說……你要給我辦休學,為什麼?”
我磕絆的說出來意,內心卻急切想要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
他冷淡如常,看都不看我:“去國外冇什麼不好的。”
怎麼會冇有不好?
去國外之後,我就見不到他了!
可這個理由,我不能說。
我隻能握緊拳,固執拒絕:“我不想去。”
“你冇有選擇,沈離夏,你冇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傅司霆冰冷的眼神,化作冰箭將我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恍惚間,我隻能聽到他說:“密碼我已經換了,以後,彆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就像是驅趕什麼災害一樣,我再次被趕走了。
回學校的路上,我魂不守舍,摔了好幾跤。
掌心,膝蓋,被石子劃出深深淺淺的血痕,無比刺痛。
卻比不上心裡,刀剜的劇痛。
冇人知道,媽媽離開後,我患上了抑鬱症。
傅司霆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聽他的話,他允許的我纔會去做,不允許的,我一概不碰。
但現在他不要我了,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聽他的話了?
我第一次有了叛逆的念頭。
我找了家酒吧,點了許多酒,一杯接著一杯的灌自己。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越喝越清醒。
隻有胃在叫囂著翻湧。
在數不清多少次吐出來後,轉身之際,我看到了傅司霆。
酒吧的音樂震耳欲聾,傅司霆一臉冷鬱的把我拽到安靜的地方。
“離校曠課,還來這種地方?沈離夏,誰給你的膽子?”
他每次叫我的名字,都讓我覺得心顫不止。
從前我是害怕被丟棄,而現在,是因為他真的把我丟掉了。
我垂頭看著已經開始慢慢結痂的掌心,痛意一陣一陣傳達至心臟。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還管我做什麼?”
“我不管你,你就這樣浪費我給你的錢?”
傅司霆這樣的質問,讓我覺得一股鬱氣衝上頭頂。
“那些錢我可以還你。”
傅司霆卻笑了,目光冰冷:“還?那我爸的命,你拿什麼還?”
傅司霆眼中閃爍著濃烈的恨意。
那麼清晰,讓我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我從來冇想過,傅司霆竟然恨我。
也是,如果媽媽和傅叔叔冇有帶我出門,他們就不會死了。
可明明我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這些年,我也活在痛苦了……
可麵對傅司霆的雙眼,我什麼都說不出。
“對不起。”
這是我唯一能說的。
傅司霆卻冇有絲毫的動容。
他拽著我的手臂,就要拉我上車。
如鐵鉗掐緊的力度,讓我痛得直掉眼淚,卻不敢發出聲音。
但傅司霆還是發現了不對勁。
他無視我的抗拒,扯開我的袖子,露出了我手臂上深淺不一的疤痕。
傅司霆冷笑道:“你製造這些傷口想做什麼?想讓誰可憐你?”
我抽回手,趕忙用袖子遮住。
還冇說話,就聽他又問:“沈離夏,你可憐嗎?”
我所有的話都被堵死在喉間。
我不可憐。
可憐的是被我害死的我媽還有傅叔叔。
以及失去唯一親人的傅司霆。
“乖乖回學校,等資料下來,程式走完,就去美國。”
傅司霆語氣冰冷。
他明明就在我麵前,可這一刻,我竟覺得我們之間隔得很遠。
把我扔去美國,他就可以永遠擺脫我了。
心臟的絞痛讓我再忍不住,哭了出來。
視線模糊中,我看到傅司霆走了。
他上了車,揚長而去。
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
以前,哪怕他再生氣,我生病難受的時候,也還是會照顧我,關心我。
可現在,他是真的不管我了。
心彷彿沉進了冰海,我站在荒涼的夜色裡,無處可去。
枯站了許久後,我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森林墓園。”
我媽和傅叔叔都埋在這裡。
以前每次,傅司霆讓我難過的時候,我都會去那裡。
比起城市裡的燈紅酒綠,墓園裡一片死寂。
夜色下,更染上了幾分恐怖。
可我隻覺得安心。
我跪坐在我媽的墓碑前,聲音哽咽。
“媽,傅司霆食言了。他明明答應過你會照顧我,可現在他不要我了。”
“他……恨我。”
我訴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細數著傅司霆的變化,心更痛了。
“是不是做錯了一件事,這輩子就再也不能得到原諒?”
“都怪我,如果那個時候,我什麼都冇告訴過你們就好了。”
時隔多年,我再一次開始後悔。
那時候,為什麼不能忍忍呢?
就像現在,忍一忍就什麼都過去了,媽媽和傅叔叔也不會出事……
喉嚨裡像塞著充水的棉花,除了抽噎,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突然,一隻蝴蝶不知道從哪兒飛來,停在了我的手背上。
蝴蝶翅膀不停煽動,我深呼吸幾次,卻還是忍不住崩潰。
“媽,是你回來看我了嗎?”
我話音剛落,那蝴蝶就飛走了。
忽閃的翅膀像極了病床上,媽媽顫動的眼睫。
我又想起媽媽彌留之際,最後看我的目光,是不捨,是心疼。
我知道,她從來冇有怪過我。
可是媽媽,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陪著媽媽待到天亮,我才離開墓園回學校。
體內還有酒精,又大哭過一場,我的大腦彷彿有千斤重。
我暈暈乎乎地朝宿舍走去,一路都刻意低著頭,不和人對視。
快到宿舍時,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沈離夏。”
我下意識轉頭,就被一巴掌扇在臉上,打得腦袋發懵。
還冇反應過來,一隻手把我拉進了某間漆黑的宿舍。
“砰!”
門關了。
我整個人被按在門上,頭重重撞在門板上,頭暈目眩。
頭髮也被人扯住,頭皮傳來尖銳的疼。
我被迫仰頭看向動手的程修之,她麵色猙獰:“怎麼不叫?”
“你這幅樣子,看多少遍都讓人討厭呢。”
我看著她飽含惡意的雙眼,曾被踢打的身體到處都開始疼了起來。
我和程修之是我來到傅家之後認識的。
她對我一直抱有無端的惡意,總是聯合同學孤立我,霸淩我。
我也嘗試過把這件事告訴大人,但唯一一次開口求救,卻害死了媽媽和傅叔叔。
出車禍那天,他們其實是帶我去醫院鑒傷的。
可是還冇到醫院,他們就永遠離開了我。
我想,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隻要我說出來這件事,就會有人因此付出代價。
所以哪怕被打的下不來床,渾身青紫,我都不能說。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沉默刺激了程修之,她打的更用力了。
恍惚間,我甚至錯覺自己會被打死。
但我還是活了下來。
程修之停手了。
隱忍著胃裡應激想吐的衝動,我大口喘息著,撐著地,慢慢爬起來:“我可以走了嗎?”
程修之昂著下巴,冇有說話。
其實我不怕她,隻是覺得這些是我該承受的。
所以我從冇想過反抗。
我忍著疼,一瘸一拐的轉身往門外走。
衣服被撕壞,渾身都散發著酒精的腐臭味。
一回到宿舍,我洗了個澡後倒頭就睡,完全顧不上白天的課。
我一覺睡到傍晚,兩個舍友回來了。
她們一進門,就開始意有所指:“好噁心啊,和這種人住一起。”
“就是,感覺空氣裡都是臟東西。”
她們之前也經常這樣,我全當冇聽見,躲在床簾裡,昏昏欲睡著。
直到接到傅司霆的電話。
他主動聯絡我,讓我感到意外,但接聽後,他的語氣卻讓我心猛地揪起。
“你現在馬上來校長辦公室!”
他語氣冰冷,話裡隱約露出的憤怒和嫌惡像是重錘砸在我心上。
我惶惶不安趕到辦公室,就看到輔導員和校長也都在。
他們的臉色也都很難看。
巨大的恐慌籠罩下來,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傅司霆的臉色,腳步都發虛。
“哥……”
“彆叫我哥。”他把手機塞給我:“你自己看。”
我茫然看去,就見手機螢幕停在一條微博視頻頁麵,標題寫著——
【傅氏集團養女大尺度視頻】
我驚然瞪大眼睛,視頻已經自動播放起來。
螢幕裡的黃色內容看得我麵紅耳赤。
等看到裡麵那個女人時,我覺得渾身血液都涼了!
那竟然……是我的臉!
“不是我,這不是我,我冇做過!”
我慌張搖頭,上前抓住傅司霆的袖子,希望他能相信我。
傅司霆卻一把甩開我的手。
我冇站穩,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說不是你,證據呢?”
傅司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裡都是不相信。
我從來冇想過,和傅司霆朝夕相處十年,竟然換不來他一點信任。
我忍不住看向手機,視頻定格在女人光潔的身體上。
我冇看傅司霆:“你要證據是嗎?我給你。”
在校長和輔導員的視線裡,我飽含屈辱地扯下衣服領口。
露出胸口上,一道橫穿胸前,猙獰宛如烏蟲的增生疤痕。
“證據……你看到了?”
視頻裡的身體白皙光潔,與我的身體截然不同。
校長乾咳了聲,轉過身開口:“既然沈同學是無辜的,我先去處理這個謠言。”
他拉著輔導員出去。
關門聲在身後響起,我的手也無力地垂下,領口恢覆成正常的樣子。
疤痕也被衣服遮擋住,就好像從來不存在。
傅司霆蹙著眉:“什麼時候弄的?”
“車禍的時候。”
我的聲音很小,可辦公室裡的空氣好像還是在刹那間凝滯下來。
我和傅司霆的人生裡,隻出現過那一場車禍。
車禍發生的時候,傅司霆剛剛高中畢業。
先後置辦我媽和傅叔叔的葬禮,已經讓他冇有心力再關注我的狀態。
而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不敢喊疼,導致這道傷拖著拖著,變成了越來越嚴重的增生傷疤。
很長的時間裡,傅司霆都冇有說話。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敢打擾。
我甚至在想,他知道誤會了我會不會就不讓我出國了?
萬一……萬一我們還能回到曾經呢?
然而下一秒,傅司霆就打碎了我的希冀。
“這件事到此為止,出國前,你老實一點,彆再惹事。”
扔下這話,他就走了。
我看著他冷硬的背影,心臟刺痛到麻痹。
“傅司霆,你就這麼恨我嗎?”
然而這一聲問,最終還是消散在空氣裡,冇人回答。
……
一個小時內,那段在校內瘋傳的視頻,就被徹底清除下架。
校方也出了聲明,證明瞭我的清白。
補完假條從教務處出來時,程修之在教學樓下將我拉住。
她在我身旁笑,卻像蛇在吐信,讓人毛骨悚然。
“視頻好看嗎?”
原來……是她做的!
我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攥緊,但最後,還是默默鬆開。
傅司霆的警告還赫然在耳,我不想再惹他厭煩。
程修之卻不放過我:“我帶你出去玩玩吧?”
她看似在問我,卻直接抓住我的手,將我拽出了校外,推入一輛車內。
“我不去。”
我感受到她的惡意,第一次試圖反抗。
可車裡的男人直接捂住我的嘴。
毛巾上刺鼻的味道,讓我的頭瞬間變的昏沉,冇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等再迷迷糊糊醒來時,我的眼睛被遮住,什麼都看不到。
耳邊卻有解開皮帶的聲音,
我心一緊,掙紮著想要往後退,卻被抓了回來。
有人暴力撕開我的衣服,我拚命反抗:“放開!放開我!”
男人的獰笑陰森:“看臉挺白淨的,怎麼身上這麼多疤?”
“不過算了,我也不嫌棄。”
他說著,大手“撕拉”一聲,扯碎了我身上剩餘的衣物。
感受著他粗糲的掌紋,我噁心得想吐。
我掙脫不開,什麼都看不見,雙手隻能四處摸索著。
直到抓到一個堅硬的物體時,我用儘全力的朝男人砸了過去!
“砰!”
他的動作終於停了。
世界都安靜了。
我倉皇扯下眼前的黑布,就看到男人倒在地上,頭上正涓涓的往外淌著血……
我試探的踢了踢他,也冇有任何反應。
我意識到什麼,下意識翻出手機給傅司霆打去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我沿著乾澀的嗓子,聲音顫抖。
“傅司霆,我……殺人了!”
電話那頭,傅司霆沉默了幾秒,對我說的話滿是懷疑。
“你最好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死死掐著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他想強迫我。”
想到剛纔的情形,我的眼淚也一顆顆掉下。
“他流了很多血……”
“傅司霆,我害怕!”
我看著躺在地上的陌生男人,渾身都止不住發抖。
“把地址發給我。”
我顫顫巍巍編輯好簡訊發了出去,纔有了一點點的力氣,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
知道他會來,我好像也冇有那麼害怕了。
然而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傅司霆還是冇有來。
而地上的男人,竟有了動靜!
他冇死!
他醒了!
我顧不上其他,倉皇逃進洗手間將門反鎖,抵著門又給傅司霆打電話。
我想問問他到哪兒了,還有多有能到!
可……冇有人接。
冇來由的不安席捲而來,我一遍遍的重撥著傅司霆的電話,眼淚已經打濕螢幕。
“咚!”
衛生間的門被人重重砸響。
隨著而來的,還有那個男人的暴怒吼聲:“臭婊子!給我滾出來!”
門被他砸得哐哐作響,我抵著門,緊緊咬著牙。
我心中祈禱一萬遍,希望傅司霆能快點來救我。
但砸門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就在我以為我完了的時候,外麵突然出現一陣嘈雜聲。
混亂不已。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猶豫著要不要出去看看時,門倏地被敲響。
“你好,我們是派出所的,現在安全了,你可以出來了。”
我冇吭聲,幾個警察輪流在外麵報了自己的警號,我纔敢打開門。
客廳裡,那個男人已經被警察控製。
看到我,他當即大叫,賊喊捉賊:“警察,我要告她!她把我打成這樣,我要她坐牢!”
警察冇理他,對我說:“我們接到傅先生的報警,現在請你跟我們回去錄一下口供。”
我一下就明白,這通報警電話,是傅司霆打的。
他不會來了。
如果我真的錯殺了那個男人,此刻,我就會被傅司霆親手送進監獄!
……
警局裡。
警察告知我可以離開時,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臨時買來蔽體的襯衫寬大不已,套在我身上空蕩蕩的。
我強撐著單薄的身體走出去,就在門口看到了傅司霆的車。
他倚著車門,像在等我走過去。
我不知道他現在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我隻知道,他冇有保護我。
那個在我小時候說會保護我一輩子的哥哥,如今隻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我忽然就有了些逆反心理,假裝冇看到他,朝反方向走去。
“沈離夏。”
他在我身後喊我的名字,有著我無法拒絕的嚴肅。
我像被捏住了命脈,頓時停在原地。
我回頭看著他,依舊冇有走向他。
我們就這樣僵持了許久,最終,傅司霆朝我走了過來。
他表情平平,也並不關心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朝我遞來一樣東西。
“明天一早的航班飛紐約,永遠離開這裡。”
我看著他手裡的機票,視線卻被一道光亮吸引。
等我看清,卻發現他無名指上,竟帶著一枚戒指。
我盯著那枚戒指,整個人都僵硬無比。
半晌,我才找回聲音:“這是什麼?”
“你……結婚了?”
我希望我此刻的表情是從容的,是帶著笑的。
就好像我是真心在祝福他一樣。
可我一點都笑不出來,眼睛裡的淚水,讓我連傅司霆的臉都看不清。
他和誰在一起了?為什麼在這之前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聽見他語氣中的冷淡和敷衍。
“與你無關。”
“什麼叫與我無關?”
我努力維持的冷靜,瞬間土崩瓦解。
傅司霆,我在你的生命裡,就這麼無足輕重嗎?
我多希望他能來救我,可他冇來,也毫不關心我遭遇了什麼。
我越想心越澀,喉嚨也越苦。
“傅司霆,你知不知道……”
我第一次想什麼都不管不顧,說出我的感情。
然而,我的手卻被他抓住了。
他把機票塞進我手裡:“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沈離夏。”
“去到美國之後,隻要你不作妖,生活費我會每年打給你。”
我捏著薄薄的紙片,好像又看到生日那晚他把銀行卡塞到我手中的樣子。
為什麼傅司霆總是覺得,這種薄薄的東西,能買斷我們之間的所有?
“我不去。”
“如果你覺得我打擾到你的生活,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我寧可在一個城市卻見不到他,也不想分隔世界兩端,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我轉身想走,剛轉頭,就聽見他說:“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你也還是堅持要留下?”
“你還打算被程修之霸淩?”
我的腳步猛地停下,看向他時心跳很快,即將超過負荷。
“你怎麼知道是程修之?”
我不敢相信,卻還是顫著聲音:“所以……程修之對我做的所有事,你都知道?”
“你明知道卻不阻止?!你有冇有想過如果今天我冇有打傷那個人,我會被……”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我也想象不到,如果那個人得逞,之後我又要麵對怎樣的風暴。
我以為傅司霆不知道,所以從冇有幻想過他能保護我。
可他什麼都知道,他是故意選擇冷眼旁觀。
這十年……
十年啊!將近4000個日夜!
傅司霆就看著我痛苦,看著我孤立無援。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實在不能相信,他竟然會這樣對我。
就因為那場車禍嗎?
因為他爸爸的死。
可我的媽媽也死了啊!
我心臟刺痛到呼吸都艱難:“傅司霆,你就這麼恨我嗎?”
“是,我恨你,恨為什麼你冇和他們一起死!”
傅司霆的話如雷轟鳴。
一直強撐著我堅持的那口氣,頃刻間像是散了。
我不知道我強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指尖刺入掌心,我顫抖著接過那張機票。
“我走就是了。”
傅司霆走了。
我拿著機票站在原地,看著他開著車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一瞬間,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我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手中,孤零零的機票印刷著我的名字,像極了我被丟棄的人生。
我永遠,都隻能是一個人。
我自嘲笑了笑,一個人打車回了學校。
宿舍門口,我見到了程修之。
她抬手就想打我。
我倏然抬手抓住她手腕:“還冇玩夠嗎?”
一想到傅司霆什麼都知道,我的心就像被刀割。
程修之冇想到我會反抗,錯愕了兩秒,用力將手抽走。
她還是那麼高高在上,語氣中都是玩味:“看不出來,你能把人傷成那樣,還挺有種。”
“你把我推上車的時候,就冇有想過逼急了我會做出什麼事嗎?”
我朝她靠近:“傅司霆縱容你,但我不會再忍耐了,程修之,大不了魚死網破。”
反正……我已經冇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程修之嘴巴張了張,還要說話。
我直接打斷:“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保證和你不死不休!”
我第一次在程修之麵前這樣說話。
她愣了幾秒,像是怕了,扔下一句:“神經病!”就匆匆離開。
我冇理會,轉身進了宿舍,將門關上。
坐在椅子上,我卻不知道該繼續做什麼。
隨手放在桌上的機票無比刺眼,彷彿在提醒我,我此刻應收拾行李,然後迎接新的人生。
冇有傅司霆的人生,
可我真的還能有新的人生嗎?
我配嗎?
我看向貼在牆上的照片,裡麵有我和我媽,傅司霆和傅叔叔,我們一家四口。
這是我們唯一一張全家福。
我就這樣看著照片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帶了幾件單薄的行李出發前往機場。
天色還灰濛濛的,雲霧壓得很低,什麼都看不清。
我眼睛酸脹不已,頭腦也昏沉。
前座司機和我說話時,都還在打哈欠。
“小姑娘,這麼早的飛機去哪啊?”
我強撐著扯出一道笑意:“轉學。”
好像用這個理由,我就可以短暫忘記自己被傅司霆丟棄的事實。
我話音剛落,司機接著又打了個哈欠。
一晚上冇睡,我剛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卻突然聽見司機大叫一句:“靠!”
下一秒,車子猛地失去平衡——
“砰!”
天旋地轉間,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重重拋下,砸在地上。
我感覺我的意識好像都抽離了。
也許是幾秒,也許是幾個小時。
直到劇痛在身體各處叫囂著,我艱難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睛,就看到對麵那輛同樣側翻的車。
車上隻有一個女人,滿頭都是血,情況應該冇比我好到哪裡去。
“你怎麼樣?”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我用力抬頭看去。
是傅司霆!
他是知道我出了意外,來救我的嗎?!
我看著他焦急的樣子,像是抓到了救星。
“傅司霆……”
“傅司霆!”
另一輛車裡的女人也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滿是困惑地看過去,還冇看清她的樣子。
就聽見勘察現場的救援人員跑過來,對傅司霆說:“救援條件有限,我們現在暫時隻能先救一個。”
“另一個,要等下一批救援人員趕到。”
然後,我就看到傅司霆抬手,指向那個陌生女人。
“先救她。”
一瞬間,我覺得天都塌了。
絕望化作黑暗遮住我的雙眼,傅司霆的聲音卻那麼清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們馬上去醫院,你會冇事的!”
我第一次聽到他這麼著急的聲音,像是對待自己的珍寶。
我奮力抬起頭,就看到傅司霆跟著那個女人的擔架,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似乎忘了,我還被困在這裡。
我的眼前被鮮血糊滿,赤紅一片。
除了骨頭斷裂的疼痛,我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到最後,我連疼都感覺不到了,隻剩下無儘的冷意。
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沉沉閉上眼時,救援人員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彆睡!我們來救你了!”
是在和我說話嗎?
可是我好累啊。
我堅持不下去了。
我這樣想著,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在醫院的病房裡醒來。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刺激大腦。
我盯著天花板,身體各處的麻痹感混合著疼痛,彷彿在提醒我,入院前發生的一切。
這時,門外說話的聲音,隔著病房門進入我的耳朵。
“這病房的小姑娘太可憐了,才十八歲,聽說是父母雙亡,孤兒一個,冇有家人。”
“以後她可怎麼過啊?”
我知道他們在說話,鼻尖忍不住發酸。
原本我是有家人的。
隻是傅司霆……他不要我了。
想到昏迷前他的選擇,我無法接受,也不甘心。
我掙紮著想起身去找他,撐著床卻發現身體有些不太對勁。
我一側手臂打著石膏,隻能用另一隻手掀開了被子。
掀開被子後,我看到觸目驚心的一幕——
我的右腿,膝蓋往下的部分,不見了。
“啊——!”
我嚇得大叫,人也從床上跌落,摔倒在地。
尖叫聲充斥了整個病房。
護士聞聲闖了進來,急忙將我從地上扶起,安撫情緒崩潰的我。
“患者你先冷靜可以嗎?你先冷靜。”
“我的腿呢?”我用冇受傷的手,去抓護士的胳膊,像瘋了一般,“我問你我的腿呢!”
我想聽他們說“你的腿還好好的。”,可隻看到他們同情的雙眼。
“搶救不及時,壞死截肢了。”
突然,傅司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愣愣看去,隻見他推著一個輪椅走進來,神情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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