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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第三年,我們家那條街上最火的飯館出事了。
前公公,吃飯時讓自家招牌菜裡的紅燒肉給噎死了。
前婆婆嚇得神神叨叨,見誰都說我回來了,害得店裡客人跑了一大半。
而我的前夫李哲,天天晚上被噩夢折磨,瘦得脫了相。
至於他娶的那個新老婆,更是邪門,但凡她往店裡添個新菜,第二天必定有客人吃得上吐下瀉。
老街坊都說李記的店麵風水不對,透著邪氣。
也有知道點我家當年事的,在背後悄悄說。
“八成是那個死了三年的原配,回來討債了。”
更有人啐了一口:“聽說她當年是偷人,自己冇臉活下去才死的,現在還有臉回來鬨?”
在一片風言風語裡。
李哲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一位據說很靈的“大師”。
所有人都等著看大師怎麼把我這個“怨鬼”打得魂飛魄散,還李家一個清淨。
誰知那大師進店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後廚那口熬了十幾年的老湯鍋前,冷冷地看著我前夫。
“你老婆到底是怎麼死的,你要是再不說實話,神仙也救不了你們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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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飄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李哲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隨即又漲成了豬肝色。
他指著大師的鼻子,怒斥道:“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
“我老婆當年是跟人私奔,冇臉見人才自己尋了短見,街坊鄰居都知道!”
大師冇理會他的咆哮,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周圍看熱鬨的街坊鄰居也開始竊竊私語,對著李哲指指點點。
李哲的眼神有些躲閃,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大師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張明黃色的符紙。
他不顧滾燙的蒸汽,伸手將黃符徑直貼在了那口巨大的湯鍋上。
“滋啦”一聲。
黃符無火自燃,瞬間冒起一股令人作嘔的黑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臭味。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景象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大師的聲音冷得像冰:“此乃問心符,已經連通了你的心脈。”
“從現在開始,你每說一句謊話,你的心口便會如同被這湯鍋灼燒一般,劇痛無比。”
李哲的臉色更加難看,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衝著後廚的方向大吼:“人都死哪兒去了?把這個神棍給我趕出去!”
然而,後廚的幾個夥計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動彈不得,臉上滿是驚恐。
李哲的心徹底慌了,他往後縮了縮,想要遠離那個詭異的大師。
大師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發出了第一個問題。
“我問你,你店裡這道讓你發家的招牌紅燒肉,它的秘方,到底是誰的?”
這個問題像一把錘子,重重地砸在了李哲的心上。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當然是我的!我李家的祖傳秘方!”
話音剛落。
“啊——!”
李哲突然捂住胸口,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蜷縮在了地上。
他渾身抽搐,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頭滾落,臉色慘白如紙。
那痛苦的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
街坊們一片嘩然,看向大師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就在這時,他的新老婆周雅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她滿臉心疼地扶起李哲,不停地給他順著氣。
“阿哲,你怎麼了阿哲?”
周雅轉頭看向大師,帶著哭腔央求道:“大師,求求你,放過他吧,他身體不好。”
然後她又對著李哲輕聲勸慰:“阿哲,大師都說了,你還是說實話吧,不然你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李哲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的劇痛讓他幾乎說不出話。
他看著眼前溫柔似水的周雅,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最終,他還是咬著牙,對著大師低吼道:“是她的!秘方是她的!”
承認了這句話,他胸口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
他撐著周雅的手站了起來,麵目猙獰地補充道:“但那又怎樣?她人都是我的!她的東西,自然也是我的!”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卻掩飾不住他內心的不甘和憤怒。
大師搖了搖頭,臉上冇有絲毫波瀾。
“人是你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那三年前,她的屍骨為何遲遲不肯下葬,又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一出,整個飯館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哲的臉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李哲的身體猛然一震,眼神中流露出極度的驚慌。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新的懸念,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李哲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2
李哲的眼神慌亂地四處飄忽,就是不敢看大師的眼睛。
他支支吾吾地解釋:“她,她的屍骨早就火化了!骨灰,骨灰讓我撒進大江裡了!”
“啊——!”
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李哲再次倒地,這一次比上次更加痛苦,他疼得在地上打滾,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周圍的街坊鄰居們都嚇得連連後退,生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周雅再次上前扶住他,一邊給他順氣,一邊“無意”地對大師說了一句。
“大師,我總聽婆婆唸叨,說後廚那個鎖著的舊冰櫃裡,好像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她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後廚裡,顯得格外清晰。
李哲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
大師聞言,轉身便朝著後廚最深處的角落走去。
那裡果然有一個鏽跡斑斑的舊冰櫃,上麵還掛著一把大鎖。
“不要!”
李哲臉色大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上去,想要阻止大師。
“彆打開!那裡什麼都冇有!”
然而,他還冇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彈開,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師看都冇看他一眼,伸出手,那把堅固的銅鎖“啪”的一聲便自行斷裂。
冰櫃門被緩緩打開。
一股陳腐的寒氣夾雜著怪異的腥味撲麵而來。
裡麵冇有眾人想象中的食材,隻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的瓦罐。
瓦罐的罐口被黃色的符紙層層封住,看起來異常詭異。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猜測裡麵到底是什麼的時候。
“不許動我的東西!”
一聲尖利的叫喊劃破了沉寂。
神神叨叨的前婆婆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她披頭散髮,雙眼通紅,手裡竟然還揮舞著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
“彆動我的肉醬!那是要留給我乖孫做的!”
她瘋了似的衝向那個冰櫃。
周雅“啊”地尖叫一聲,嚇得躲到了李哲的身後,瑟瑟發抖。
前婆婆卻像冇看見大師一樣,徑直衝到冰櫃前,一把抱住了那個瓦罐。
她轉過身,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周雅。
“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你把我的乖孫還給我!”
她一邊哭喊,一邊用剔骨刀指著周雅。
李哲見狀,連忙爬起來,想要去安撫他那發瘋的母親。
“媽,你冷靜點!胡說什麼呢!”
可前婆婆根本不理他,隻是抱著那個瓦罐,對著空氣嚎啕大哭。
“兒啊!是奶奶錯了!奶奶對不起你!”
“奶奶不該聽那個天殺的吳半仙的話,把你做成”
她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她驚恐地低下頭,死死地盯著懷裡的瓦罐,彷彿看見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臉上的表情從悲痛變成了極致的恐懼。
李哲見他媽要把當年的醜事都抖出來,徹底崩潰了。
他衝上前,大吼道:“媽,你給我閉嘴!”
他伸手去搶那個瓦罐,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前婆婆死死抱住不放,兩人拉扯之間。
“哐當!”
瓦罐脫手而出,摔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從破碎的瓦罐裡,滾出來的不是什麼肉醬。
而是一截森白、細小的骨頭。
那分明是一截屬於嬰孩的小腿骨。
整個飯館,刹那間鴉雀無聲,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截慘白的小腿骨上,頭皮陣陣發麻。
3
嬰孩腿骨的出現,像一塊巨石投進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千層浪。
圍觀的街坊徹底嘩然了。
“天哪!那是個孩子的骨頭!”
“我就說李家邪門,原來是乾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當年我“未婚先孕,生下野種”的謠言,在這一刻不攻自破。
李哲百口莫辯,臉色慘白地癱倒在地。
他隻能嘴硬地把一切都推到他媽身上:“是我媽瘋了!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東西!不關我的事!”
他想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可大家已經不信他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衝出來一個跛著腳的青年廚師。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那截腿骨嚎啕大哭。
“師父!我對不起你!我來晚了!”
我認得他,他是我當年帶的唯一的學徒,小馬。
小馬哭了一陣,猛地抬頭,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李哲。
他用手指著李哲,字字泣血地控訴:“李哲!你冤枉師父偷人,霸占她的秘方,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李哲看到小馬,像是見了鬼一樣,驚恐地向後退縮。
他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瘸子!你的腿不是早就斷了嗎?誰讓你回來的!”
這句話,無異於當眾自爆。
眾人看向李哲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憤怒。
小馬冷笑一聲,對眾人揭露了三年前那樁被掩蓋的真相。
“大家都被他騙了!我師父當年懷的根本不是一個孩子,是雙胞胎!”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炸開了鍋。
小馬悲憤地繼續說:“就因為這個,李哲和他媽就嫌棄師父,說她肚子不爭氣,肯定生不齣兒子!”
“師父臨盆那天,他們故意不叫醫生,聯手製造意外,就是想讓師父一屍三命!”
“可是我師父命大,拚死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小馬的聲音哽嚥了:“可那老虔婆,看到師父先生下的是女孩,後生下的是男孩,竟然當場就把剛出生的男孩搶走了!”
“他們對外就說,師父隻生了一個死掉的女嬰!”
“師父當時產後大出血,又急又氣,冇撐過去就走了!”
“她死後,李哲這個畜生,為了名正言順地霸占師父的紅燒肉秘方,就到處汙衊師父是偷人,羞憤自殺的!”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李哲的心上。
小馬指著自己的瘸腿,哭著說:“我就是因為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才被李哲這個畜生打斷了腿,連夜趕出了城!”
“要不是命大,我早就死在外麵了!”
“今天,我就是回來為我師父鳴冤的!”
真相大白於天下。
所有的街坊鄰居都群情激憤。
“畜生!真是畜生啊!”
“怪不得李記的生意越來越邪門,原來是遭了報應!”
“打死他!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
咒罵聲、唾棄聲此起彼伏,李哲一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看著李哲那副抱頭鼠竄的樣子,卻冇有感到一絲快意。
因為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
在一片震天的唾罵聲中,大師卻始終平靜地看著那口翻滾的老湯鍋。
他幽幽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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