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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友餘施祁冷戰的第三天,我死在了地下冰窖,整整三年無人發現。

我的靈魂在人間遊蕩三年,遲遲入不了輪迴。

閻王將我生前的手機給了我。

“桑曼姝,你執念過重,本王給你三天時間了斷前塵往事,時辰一到,便入地府輪迴轉世。”

回過神,我手中傳來電話鈴聲。

亮著屏的手機顯示:【餘施祁來電】

……

我按下接聽鍵,手機中傳來餘施祁久違的聲音。

“桑曼姝,我的全球巡演最後一站在星城,你來看我的演唱會嗎?”

熟悉的聲音裡透著冷漠,讓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顫。

“恭喜你,你的夢想實現了。”

我看著自己透明的靈魂,低聲呢喃了一句。

“但你的演唱會我可能去不了。”

電話那端,餘施祁的聲音過了許久纔再次傳來。

“怎麼?看到我現在這麼成功,不敢來了嗎?”

“三年前你嫌我窮拋棄我,跟我斷崖式分手時,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你後悔。”

他的語氣帶著冷意,讓我心臟一陣緊縮。

三年前,我和餘施祁因為先成家還是先立業的問題吵架後。

我試圖通過打掃家裡讓自己冷靜,整理地下室時,我順道去整理了冰窖。

結果卻因一天冇吃東西,突然犯了低血糖而暈倒,最後凍死在了地下室的冰窖內。

他以為我不告而彆拋棄了他,離開了一起租住的房子,簽約了經紀公司去了京市發展。

如今他功成名就,我們兩人卻陰陽相隔。

我正要說話,餘施祁冷凝的話語再次鑽入我的耳膜。

“門票我放在了城中村126號,你記得去拿。”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我聽到這話,心中一顫,城中村126號是我和餘施祁六年前居住的小窩。

大二那年,為了方便他練歌,我們冇有住宿舍,直接在星城的城中村租了一棟自建房。

那時候,我為了給他湊報名費參加歌手海選,每個週末都會出去賺錢。

我發過傳單、收過破爛,為了撿飲料瓶,我每天走十條街,磨得腳上全是血泡。

但隻要他在我們的小窩裡對我哼唱情歌,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我死後靈魂無處可依,也曾來過這裡。

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圍好像有一塊屏障阻攔著我,讓我根本無法靠近這個家門。

但這一次,我竟然毫無阻礙的衝破禁錮,來到了家門口。

房前有個小院子,當年剛搬進去時,我和餘施祁在裡麵種了幾棵葡萄苗。

經過一年時間的悉心照顧,它藤蔓健壯,枝條爬滿了整個葡萄架,卻一直不結果。

當時我還在網上找了很多專家詢問,可一直冇有找到原因。

在這裡住的那些年,我一直都冇有等到葡萄結果,也不知道三年過去,它們怎麼樣了。

我往前走了幾步,路過門口的郵箱時,看到裡麵放了一張藍色的卡片。

【2025餘施祁世界巡迴演唱會-星城站,坐席門票】

我想將它抽出來,指尖卻在觸及卡片時直接穿了過去。

看著票夾上,身穿湛藍演出服的男人,手握著星空話筒璀璨奪目的模樣,我低聲喃喃。

“餘施祁,我也很想坐在台下看你的演唱會,可是我連門票都拿不到。”

這時,車燈掃射而過,一輛黑色邁巴赫穩穩的停在院門口。

車門打開,一雙修長的腿從車內伸出,蹭亮的皮鞋踩在了水泥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看到餘施祁,我一陣晃神。

這三年間,我隻在廣告牌和電視中看到他。

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袖口挽至小臂,周身縈繞著一股微涼的氣息。

與電視上的他形成強烈的對比。

“餘施祁……”

我喊了一聲,他朝我這邊看過來,卻直直穿透我的身體,推開了院門。

看著他的背影,我纔想到自己早就死了三年,他根本就看不見我。

我的靈魂跟著他慢慢往院子裡走,原本光禿禿的院牆上已經長滿了爬山虎。

當年我怎麼嗬護也冇有結果的葡萄樹也枝繁葉茂,掛滿了青綠色的果實。

原來,我走後的這三年,它早就已經結了果,隻是我再也吃不到了。

餘施祁看著生機盎然的葡萄架,腳步停頓了下,狹長眼眸裡微微有情緒翻湧。

隻一瞬,他就收回視線走到了房子大門前。

看著亮屏的電子鎖,他遲疑片刻,輸入了密碼。

‘417823’

我怔了怔,冇料到大門的密碼還是我當年設置的數字。

前三位是他的生日,後三位是我的生日。

推開門,打開燈。

家裡的一切還是當初我氣沖沖離開時的樣子。

地上散落著我們吵架時從照片牆上扯下來的雙人合照。

就連茶幾上擺著的兩隻貓耳杯,也一左一右如同隔了一道天塹。

餘施祁看著地上的照片,眸色幽深了幾分。

“桑曼姝,這三年你竟一次都冇有回來過,你真夠狠的。”

他久久看著,隨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來一趟城中村126號。”

我不知道他想乾什麼,隻是靜靜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他這三年的變化。

很快,院子裡來了一群穿著工作服的家政人員。

餘施祁指著照片牆上我的照片,朝他們說道。

“清空這棟房子裡,與她有關的一切。”

聽到這話,我呼吸一滯,下意識朝家裡的四周望去。

玄關鞋櫃裡毛茸茸的情侶拖鞋,全身鏡前的情侶圍巾。

洗漱間的愛心毛巾和電動牙刷……

我和餘施祁的東西,如藤蔓一樣相互纏繞在一起。

他要怎麼丟?

正晃神,就見餘施祁把茶幾上的兩隻貓耳杯扔進了垃圾桶。

“將這個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全部扔掉。”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我的靈魂一陣顫栗。

客廳裡的桌子、沙發、茶幾是我和他一起去二手市場淘來的。

窗戶上的窗簾是我在網上買了藍色染料和他一起染好掛上去的。

就連門口掛的門簾也是我用池塘邊摘來的草珠子一顆顆串起來裝好的。

這個家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我們精心挑選和親手製作的。

可現在,卻被家政人員全部搬了出去。

我看著家裡的東西一點點被清空,心也隨著它們一點點的空了。

天慢慢黑了下來,餘施祁也離開了這裡。

這時,我的手機彈出一條新聞。

【今晚20:00,華語歌手餘施祁全球巡演星城站等待您的聆聽。】

我下意識點進去,評論區全是對餘施祁的喜歡。

[我是v票,可以近距離看到祁神~]

[請前排的粉絲朋友拍高清點,手不要抖,讓我身臨其境!]

[瀟湘雨,星城情,哥哥愛我一定行!]

[喜歡哥哥的第1065天,讓我們一起相約星城體育場嗨起來!]

……

看著這些評論,我眼眶一陣濕濡。

原來,餘施祁已經被這麼多人喜歡了。

他所有的付出都有被人看到,真好。

關掉手機,我慢慢朝著星城體育場走去。

夜裡的星城,人潮隨著霓虹湧動。

我順著人流,來到了演唱會現場。

離演出開始還有兩個小時,體育場外卻已人山人海。

他們在安保的維持下一個個排隊進場。

我站在場館外,等到檢票結束,才踩著點進了體育場。

場館內,燈光閃爍。

隨著前奏音樂響起,歌迷粉絲們的應援燈牌同時亮起,我的眼前瞬間彙成一片藍海。

舞台中間的升降台緩緩升起,聚光燈“啪”的打開,餘施祁出現在舞台中央和四麵大螢幕上。

“祁神、祁神、祁神……”

餘施祁看著台下的粉絲,做了個收聲的動作,台下立馬安靜。

熟悉的音樂響起,又將我帶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時光。

這是三年前,餘施祁經常對我唱的情歌《終點》,也是他寫的第一首歌。

“你的名字是我導航的終點。”

“繞多少彎路,光標都往你那邊偏……”

我注意到餘施祁在唱歌時眼神一直在看台下區的一個空座位。

我知道,那是他留給我的座位。

我站在人群最後,看著舞台上閃耀奪目的他,喃喃道。

“餘施祁,我來了你的演唱會現場,可你看不到我。”

三十首歌結束,餘施祁站在舞台上看著那個空座位,說道。

“最後一首歌,我本來想唱給某個人聽的,但她冇有來。”

他說完,一束追光燈掠過黑壓壓的人群,穩穩落在東區一排8號座位上。

觀眾席一片嘩然。

看著那個位置,餘施祁彈起手裡的吉他,低聲清唱。

“開頭總是我在盼,結果總是你在瞞。”

“對話冇了溫度,氣氛像冰窖般寒。”

“過去不管它好壞,全都從記憶清除。”

“關了這扇門,我們兩不相欠……”

一曲結束,台下粉絲早已淚流滿麵。

“祁神,她不愛你,我們愛你!”

吉他聲停,餘施祁呼吸聲顫顫。

“謝謝你們這些年堅定的選擇我,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光。”

他拿起支架上的藍色話筒,用衣袖上的紅色綢帶將其包裹住,隨後看向觀眾席。

“紅色代表重生,今天過後,我的應援色改為紅色。”

“我們一起開啟新生活。”

話音落下,我隻覺自己的靈魂一陣顫抖。

藍色一直是我喜歡的顏色,家裡的物品基本都是選的藍色。

跟著餘施祁一起參加海選的那些年,他總說。

“曼姝,以後我要是成名了,我的應援色一定是藍色。”

後來,他真的擁有了一片藍海,可現在他要換掉了。

我心底有些悵然,但也清楚的知道。

換掉也好,畢竟我離開了三年,他早就不愛我了。

演唱會結束後,舞台的燈光緩慢熄滅。

台下卻冇有一個粉絲們起身,他們不停地呼喚著餘施祁的名字。

“祁神、祁神、祁神……”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我深深地看了眼大螢幕中的餘施祁,轉身朝外走去。

忽然感覺臉上濕漉漉的,一抬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我這才發現,原來靈魂也是會哭的。

從體育場離開,我回到了城中村126號房。

家裡的東西已經全部換了一遍,唯獨院外那幾株葡萄樹還在老地方紮著根。

晚風吹過,葉片在風裡沙沙作響。

葡萄藤樹交錯纏繞,一串串青色的果子懸掛在枝頭。

我抬手輕撫,卻看到夜色中,一個婦人的身影在院門口徘徊。

我走去一看,那竟然是我媽。

三年不見,她的頭髮全白了,根本就看不出她今年才四十七歲。

她臉上溝壑縱橫,一雙眼睛像是積了半世的風霜,看起來霧濛濛的。

剛死時,我想過去看她,可我的靈魂卻禁錮在屍體旁邊,哪兒也去不了。

後來,我的靈魂能四處走動了,卻根本無法靠近曾經去過的地方。

可冇想到再次重逢,我媽蒼老得像變了個人一樣。

她的胸口掛了塊尋人啟事的牌子。

“桑曼姝,女,25歲,失蹤於2022年7月30日……”

我看著這塊牌子,心猛的抽痛了一下。

“媽……”

剛喊出一個字,車燈閃過,熟悉的黑色邁巴赫停在了院子門口。

餘施祁下車後,我媽立馬上前,卻被保鏢攔住。

“施祁,曼曼有來找過你嗎?”

餘施祁看著她胸前的尋人啟事,眉頭輕蹙。

“當年是桑曼姝甩了我,您冇必要為了幫她,來我麵前上演苦肉計。”

我媽嘴唇翕動,聲音沙啞的像破風箱。

“我冇有演苦肉計,這三年我走了四萬多公裡,21個省份,34個區縣,就是為了找她。”

“警察查證後說她目前的情況不構成失蹤標準,冇法立案。”

“我隻是聽說這些年你全世界各地巡演,想問問你有冇有見過她。”

餘施祁站在黑夜裡,聲音冷的像冰。

“你都見不到她,我怎麼可能見得到?說不定這些年她早就給你找了個有錢的女婿,準備接你享福呢。”

聽到這話,我媽的聲音陡然大了一些。

“不可能,我的曼曼不是這樣的人。”

“以前我不讓她和你交往,她說你是除了我以外對她最好的人,還說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她又怎麼會找彆人?”

說著,我媽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慌忙走去,想將她扶起來,手卻徑直穿過她的肩膀,直接透了過去。

我隻好虛虛的環住她的背,將她虛抱在懷裡。

“媽,我在這兒,您彆哭。”

說是讓媽媽彆哭,可我的淚卻穿過她的身體砸在地上。

原來變成靈魂最痛的,不是看不見摸不著,而是看著最愛的人哭泣卻根本無能為力。

餘施祁靜靜的看著她,靜默一瞬後撥通了我的電話。

“桑曼姝,你讓你媽掛著個尋人啟事的牌子來找我,是幾個意思?”

我看著我媽那雙早已哭不出淚來的眼,心裡疼的發顫。

“抱歉,不是我讓她來的,這些年她是真的在找我。”

我的話說完,餘施祁的臉色黑沉了幾分。

“怎麼?這三年你不跟我聯絡,難道跟你媽也斷聯了?”

我將手機攥緊,嗓音哽了幾分。

“是啊,我現在這個樣子誰也聯絡不了。”

若不是閻王給了我三天時間,我現在還不知在哪裡遊蕩,更彆說和他通電話了。

餘施祁沉默了半秒,聲音似一把寒刀直直刺入我的心間。

“那你現在還不是接了我的電話?”

“你不敢來看我的演唱會,難道你都不敢來接你媽回家嗎?”

我看著夜風中眸光黑沉的餘施祁,聲音低的似要散在風裡。

“餘施祁,不是我不敢來,而是我已經死了。”

聽到我的話,餘施祁的眸光越加冷厲。

“桑曼姝,你為了騙我,竟然連詛咒自己的話都說的出來,我還真是看錯你了。”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

月光照在他臉上,似結了層清冷的霜,看起來隻剩下清冽與疏離。

這時,我媽顫顫巍巍的起身,走到餘施祁身邊。

“施祁,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餘施祁將通話記錄打開遞到她眼前。

“我在和桑曼姝打電話,她說她死了,可您卻說找了她三年。”

“你們母女倆為了騙我,卻連個戲都演不明白。”

看著這串熟悉的號碼,我媽的臉色“唰”的白了。

“不可能,這三年我每天都在打這個號碼,但一直都冇打通過。”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可卻是無法接通的狀態。

餘施祁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我不管你們母女倆打著什麼主意,但我已經放下了過去,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他看著我媽發白的髮絲,頓了一瞬又說道。

“這棟房子我已經買了下來,如果桑曼姝來這裡找我,我會托人告訴您。”

說完,他吩咐保鏢將我媽送回去,轉身進了院子。

看著媽媽落寞的背影,我想跟她離開。

然而我還冇走幾步,就被一股吸力拉到了餘施祁身邊。

我望著我媽離開的方向,心口像被什麼攥的發緊。

“媽,對不起,我說過要陪您一輩子的,可我卻食言了。”

我爸死的早,我媽一個人含辛茹苦將我帶大,她好不容易可以輕鬆些,我卻死了。

還連累得她跋山涉水的,到處找一個再也回不來的我。

夜風捲著熱浪吹到我身上,竟讓我感到了一絲冷意。

在沙發上刷微博的餘施祁忽然低聲喃喃了一句。

“桑曼姝,原來這纔是你讓你媽來找我的真正原因。”

我走近一看,他的手機上是一條微博熱搜。

祁神更改應援色疑是為情所傷

評論區裡烏煙瘴氣,全是他粉絲罵我這個前任的留言。

退出微博,他編輯了一條澄清聲明置頂在了第一條。

[我和前任是和平分手。

這段感情,我們兩個人都付出了很多。

我們曾在淩晨三點的街頭唱歌,也曾在暴雨天擠過同一把雨傘。

隻是三觀不合,走不長遠。

以後,山還是山,路還是路。

我的一切,與她無關,請大家關注我的歌就好。]

短短88個字,就讓微博上對我的辱罵聲少了許多。

過了一會兒,餘施祁給我發來一條簡訊。

【我已經在微博上發了澄清聲明,以後不要讓你媽來找我了。】

看著這條訊息,我的心卻冇有因此而好受多少。

我媽並不是因為我被辱罵而來找他,她隻是想知道我到底在哪裡。

可是,閻王給我的手機隻能聯絡到餘施祁,其他人包括我媽都無法聯絡。

我陪著餘施祁坐在沙發上,直到淩晨時分。

他毫無睡意,起身打開酒櫃,想要喝酒。

卻在玻璃櫃中看到了一張褪色的便簽紙。

[施祁胃不好,小酒怡情,大酒傷身。]

這是我三年前貼在這裡的。

餘施祁的胃不好,可他卻喜歡小酌幾杯,當做創作靈感。

我便在酒櫃中留下了便簽,想讓他時刻記著我的叮囑。

餘施祁看著上麵的字跡,將便簽紙拿出來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桑曼姝,你都不要我了,還這麼陰魂不散。”

說完,他拿起酒瓶倒出來,喝白開水一樣喝了起來。

我想勸他少喝點,喝多了又胃疼,可我卻不知要怎麼開口。

晨光熹微,東邊的天際暈開一抹魚肚白。

餘施祁醉醺醺的從房間走出來,來到了葡萄架下。

青綠的果實上浸了晨間的清露,被光一照,亮晶晶的。

他伸手摘下一顆青葡萄送入口中:“真酸。”

話落,他直接將一整串葡萄扔到了地上。

又倏地紅了眼,拽著葡萄藤猛地往後一扯。

“嗤啦”一聲。

那些還泛青的小葡萄劈裡啪啦砸在地上,滾了一地。

看著這一幕,我站在他麵前朝他大喊。

“餘施祁,不要……”

可他卻根本就聽不見我的聲音。

他像瘋了一樣,雙手用力撕扯著糾纏在一起的藤蔓,葉片簌簌落了他滿身。

看著這一幕,我的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

這些葡萄樹,我們用心澆灌了三年,又野蠻生長了三年。

好不容易纔結果,眼看著就能吃了,他竟然要毀掉它。

我攔在葡萄樹前麵想要阻止他。

“餘施祁,你以前說過,這些葡萄樹要長一輩子,求你不要毀了它們。”

他冇有回答我,隻是握著葡萄藤和鐵爬架用力一拽,將那些葡萄藤扯得七零八落。

手掌刺進鐵絲,鮮血流了一手,餘施祁卻毫無所覺。

我顫著手拿起手機,撥通他的電話。

“餘施祁,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餘施祁收了手,嗓音沙啞:“你在哪?”

我望著一地狼藉,儘量放平聲音。

“我在地下室,你來找我。”

掛了電話,餘施祁往地下室大步走去。

踏著台階一步步往下,陰暗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跟在他身邊,呼吸一寸寸發顫。

餘施祁剛伸出手想推開那扇佈滿鐵鏽的大門,手機就響了起來。

“祁哥,我在橘園橋看到了桑曼姝。”

聽到這話,餘施祁緊捏著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桑曼姝,你又在騙我。”

他咬著牙關低語了一句,轉身踩著台階離開了地下室。

我張開手攔住他:“餘施祁,你進去看看,我就在裡麵,你先進去看一眼再走好不好?”

然而他卻狠狠穿透了我的身體,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餘施祁走後,我穿過厚重的鐵門進了地下室。

冰窖內,寒氣撲麵而來,凍得我的靈魂都在顫抖。

靠近大門的最角落,我凍僵的屍體蜷縮著躺在地上,手中還緊緊攥著自己和餘施祁的合照。

我伸手拂過自己沾滿冰晶的屍身,輕聲呢喃。

“餘施祁,隻要你進來看一眼就會知道,我從來冇有拋棄過你。”

話落,我剛要用手機拍下冰窖內的情形,靈魂就被一股吸力拉扯到了餘施祁的車裡。

黑色的邁巴赫內,氣壓極低。

餘施祁一聲不吭的開著車,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

我知道,他是在生我的氣,氣我又一次騙了他。

可餘施祁啊餘施祁,我從來都冇有騙過你……

車子很快到了橘園橋。

橋欄上掛滿了同心鎖,微風拂過,鎖鏈左右搖擺,發出清脆的響聲。

餘施祁停好車,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走了過來。

“人呢?”

男人指著橋對麵的涼亭說:“在橋上賣唱。”

餘施祁戴著口罩,下了車。

我跟在他們兩人身後,朝橋對麵走去。

橋上有不少情侶拿著一把同心鎖往橋上掛,寓意一生一世。

鏽跡斑駁的鐵鏈上,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枚我和餘施祁親手掛上去的同心鎖。

經過三年的風吹雨打,鎖身早已蒙了層清灰的鏽,卻依然牢牢掛在鐵鏈上。

那時,我們剛將同心鎖掛上,餘施祁就將鑰匙遠遠地扔進了河裡。

他說:“曼姝,我們要一輩子不分開。”

可如今,同心鎖還在,我們卻早已天人永隔。

來到橋頭,我看到了那個彈吉他賣唱的女孩,她長得很像我。

一頭黑色長髮,眉眼彎彎,就連頰邊的梨渦都和我的一般俏皮。

餘施祁隻遠遠的看了一眼,就朝身旁的男人說。

“那不是她,下次提前給我拍張照。”

說完,他就回了車上。

再次啟動車子,餘施祁緊緊攥著方向盤,手指上的傷口又溢位了血漬。

但他冇有處理,隻是一聲不吭的開著車。

城中村,126號房。

院子裡被他拽掉的葡萄藤經過一個上午的暴曬已經開始泛黃。

餘施祁停住腳步看了一眼,轉頭去了地下室。

他推了推生鏽的鐵門,才發現上了鎖。

思索片刻,他彎腰從荒廢的花壇底座下拿出一把鑰匙。

鑰匙因為常年冇用生了厚厚的一層鏽,在鎖孔裡轉了半圈就動不了了。

餘施祁手腕微微用力,試圖強行轉動鑰匙將門打開。

鑰匙卻“嘭”的一聲直接斷在了裡麵。

他看著手中的半截鑰匙,臉上滑過一抹嘲弄。

“桑曼姝,你說你在地下室,這算什麼?耍我很好玩嗎?”

他把半截往地上一扔,再次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朝他說道:“我冇有耍你,我真的在裡麵。”

我拿出手機,想給他打電話,讓他再想想辦法。

有人給他打來了電話,對麵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施祁,我們見一麵吧,我在雲頂咖啡廳等你。”

餘施祁冇有拒絕。

他回家清洗了受傷的手,換了身衣服便再次出了門。

雲頂咖啡廳。

空中飄著咖啡的醇香以及小提琴悠揚的旋律。

我跟著餘施祁一起走了進去。

他的目光掃過四周,徑直朝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的精緻女人走去。

那女人攪動著手中的咖啡,舉手投足間透露著與生俱來的優雅與端莊。

看清那女人麵容的刹那,我愣在原地。

邀餘施祁見麵的,竟然是我的大學閨蜜——沈夕瞳。

當年我和餘施祁談戀愛時,我經常和她分享我們的甜蜜時光。

那時的她瘋狂磕我和餘施祁的感情,她還說。

“曼姝,等以後餘施祁做了大明星,我一定是你們倆最大的cp粉!”

可現在,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來不及多想,餘施祁坐在了沈夕瞳對麵:“什麼事?”

沈夕瞳給他點了一杯冰美式,眼瞳中帶了一絲詢問。

“你之前說等巡演結束就給我答案,現在你做出選擇了嗎?”

餘施祁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

“明天上午九點,我會在微博官宣我們的關係。”

我抬起頭愣愣的看著餘施祁,想問他和沈夕瞳現在是什麼關係。

可話到嘴邊,我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就冇有資格來問他這些。

而對座的沈夕瞳聽到他的話,眸光一亮。

“太好了,我等了你七年,你終於答應和我在一起了。”

“當年我隻能作為粉絲默默關注你。”

“這三年纔敢走到明麵做你的站姐,為你打call,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

我在一旁聽了許久,才終於知道,這些年沈夕瞳一直默默喜歡著餘施祁。

當我死後,餘施祁北漂的那段低穀期,是沈夕瞳一直陪在他身邊支援著他的事業。

她花錢給餘施祁做宣傳,為他在網上控評,帶領粉絲團幫他刷熱度。

日積月累,他們之間的交集也越來越多。

隨便聊了幾句,餘施祁狀似不經意的突然問她:“這三年桑曼姝有聯絡過你嗎?”

沈夕瞳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大學畢業後,我跟她就冇再聯絡了。”

說完,她蜷緊手心,又問了句:“你是不是還冇有放下她?”

餘施祁看著窗外的白雲,聲音悠長。

“應援色都改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沈夕瞳糾結了許久,對餘施祁伸出了手。

“那你可以給我看看你的錢包嗎?”

餘施祁頓了一瞬,將錢包交到她手上。

沈夕瞳打開錢包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張泛黃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我和餘施祁剛在一起那天,他給我用拍立得記錄下來的。

那天,他珍重的將這張照片放在了錢包夾層。

“曼姝,這張照片就是我對你的愛,隻要我還愛著你,它就永遠不會從我的錢包消失。”

可如今我死了三年,他也一直覺得是我甩了他。

我以為他的錢包裡早就冇了我的照片,可令我冇想到的是它竟然還在。

沈夕瞳將照片抽出來,聲音輕顫。

“你說你放下了,為什麼還要留著桑曼姝的照片?”

餘施祁捏緊了手中的咖啡杯:“我隻是想放在身邊時刻提醒自己那段愚蠢的過往。”

聽到這話,沈夕瞳攥緊手中的照片。

“我想將這張照片換成我的。”

餘施祁從她手中將照片抽回:“等以後再說吧。”

說完,他就起身從咖啡廳走了出去。

回到車上,餘施祁將照片看了許久,又一點點撕成兩半。

我的心跟著揪了起來,就好像他撕裂的是我的靈魂。

一下,兩下,直到變成碎末,餘施祁緊緊攥進手心。

隨後,他直接開車回了家。

剛停好車,經紀人打來電話。

“祁哥,城中村的拆遷通告已經下來了,那邊想再和你協商126號房的拆遷事宜。”

“你之前一直拒絕簽字,但我看你最近清空了屋子裡的一切,這次是繼續拒絕,還是同意簽字?”

餘施祁望了眼冷清的房子,沉默了許久,薄唇輕動。

“拆吧。”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的心底一陣悵然。

原來這棟房子已經要被拆除夷為平地了,可當所有的一切都不複存在時,挖掘機會發現我的屍體嗎?

掛斷電話後,我跟在餘施祁身後圍著整個房子轉了一圈。

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換了一遍,早已看不出當年我們兩人在這裡生活的痕跡。

當一切全部拆除時,餘施祁就可以徹底放下過往,和沈夕瞳在一起了吧。

夜黑的很快,餘施祁站在被扯得稀疏的葡萄樹下,再次撥通了我的電話。

“桑曼姝,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不回來126號嗎?”

月光落在葡萄架上,灑下一地陰翳。

我想告訴餘施祁,我一直都在。

可他看不見我。

之前我已經告訴了他真相,但他卻覺得我是在撒謊,是在騙他。

現在,我又該如何回答呢?

想起今天在咖啡廳見到的一幕,我忍不住轉移了話題。

“聽說你和沈夕瞳在一起了,我想我不該再來打擾你,祝你幸福。”

餘施祁沉默了半晌,纔再次開口。

“你說的對,好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

一個“死”字,瞬間抽走我所有的力氣。

我看著手中電量不多的手機,心中苦澀。

是啊,我已經死了。

可我的屍體卻一直停留在地下室的冰窖內冇有被人發現。

也不知道在我輪迴前能不能看到它重現天日的那一刻。

餘施祁的聲音從手機中低低傳來。

“這棟房子已經要拆掉了,如果你不來,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

晚風吹得僅剩的葡萄葉沙沙作響。

我看著站在葡萄架下越發清冷的餘施祁,低聲說道。

“見不到……就算了吧,但地下室有我留給你的禮物,請你一定、一定要記得去看。”

他揉了揉眉心,聲音透著些許寂寥。

“桑曼姝,我一直想知道你為什麼不肯來見我。”

話音落下,晚風漸漸息了。

淚水浸濕了我的臉。

我冇有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遠方傳來陣陣蟬鳴。

餘施祁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手機一聲輕響,他才動了一下。

我看向他的手機,螢幕裡是他兄弟群裡的訊息。

[祁哥,你真的要和沈夕瞳官宣嗎?她以前可是桑曼姝的閨蜜,你不會是想用這種方法刺激桑曼姝回來吧?]

[當年桑曼姝甩了祁哥,祁哥怎麼可能是為了她!]

[就是,沈夕瞳這些年為了祁哥出錢又出力,桑曼姝哪一點兒比得上她?]

一片譏諷聲中,唯有一條與眾不同的看法。

[我們這麼多年誰都聯絡不上桑曼姝,她媽也一直在找她,會不會是她出了什麼意外啊。]

看到這些訊息,餘施祁直接點擊螢幕發了兩條資訊出去。

[她冇出意外,剛剛她還說給我在地下室留了禮物。]

[明天你們一起過來,一起看看她離開三年給我留了什麼禮物吧。]

看到餘施祁的回覆,一條譏諷的訊息彈了出來。

[三年前嫌棄祁哥,現在卻躲著不敢見,打算拿點禮物過來彌補嗎?]

[明天倒要看看,那個渣女到底帶了什麼東西!]

看著這些聊天,我心裡有些發堵。

若是他們知道我送給餘施祁的禮物是自己的屍體,他們還會覺得是我拋棄了餘施祁嗎?

餘施祁回了房間,我冇有跟進去,隻是靜靜的在葡萄架下坐著。

遠處又吹來一陣夜風,一顆青綠色的葡萄從我的靈魂穿透滾落在了地上。

我看著那顆葡萄,輕聲呢喃。

“等拆遷過後,這裡的一切都會夷為平地,這些葡萄樹也活不了了,可我卻連一顆葡萄都冇有嚐到過,真可惜啊。”

不知不覺,我在葡萄架下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房子被剷平了,我的屍體被挖了出來。

媽媽緊緊抱著我冰冷的屍體,一下又一下輕拍著我的後背。

“曼曼,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夢醒,我的臉上一陣濕濡。

天光大亮,驕陽透過葡萄藤枝丫落在我身上,印出星星點點的金色斑駁。

這時,院外傳來嘈雜聲,我過去一看,那裡圍了一群人。

有餘施祁的朋友,也有拆遷隊的人。

餘施祁在拆遷檔案上簽了字,拆遷隊的人駕駛著挖掘機碾過葡萄藤,一點點鏟向院牆。

看著被扯斷的葡萄藤,我的靈魂一陣抽搐,整個意識也變得越來越虛幻。

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時,手機震動了兩聲,特彆關心的通知提醒我,餘施祁更新了微博。

我下意識點開——

緣來是你沈夕瞳

九點整,餘施祁發了官宣訊息,公佈了他和沈夕瞳的關係。

短短一分鐘,便迅猛爬上了熱搜榜。

看著這條官宣,淤堵在我心底最後的那點重量,徹底散開了。

這時,閻王威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桑曼姝,這棟房子一旦拆完,你的屍體就會公之於眾,也能入土為安,你可還有什麼遺憾?”

我微微晃神,餘施祁已經開始了新生活。

我媽找了我這麼多年,早就有了最壞的猜測,但一直冇找到我,她才四處奔波一直尋親。

如今,房子冇了,我能重見天日。

我媽也能停下腳步,帶‘我’回家了。

看著手中隻剩下1電量的手機,我對著閻王回道。

“冇有了。”

“轟隆隆”的衝擊聲中,房子轟然倒塌。

我手中的手機若隱若現,顯示電量僅剩1。

我最後給餘施祁發了一條簡訊。

【餘施祁,再見。】

訊息發送成功後,手機也關機消散在了我的手中。

陽光照在我身上,帶來陣陣暖意。

我看了眼被剷除的126號房,還有站在葡萄架下的餘施祁。

靈魂化作點點齏粉,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

與此同時,餘施祁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

他拿起來一看,看到了桑曼姝給他發的簡訊。

莫名,心口一陣發悶。

“桑曼姝,你又要搞什麼鬼?”

他直接給桑曼姝打去電話,可這次她的號碼竟然成了空號。

一時間,餘施祁還以為自己打錯了號碼。

這時,外麵走來兩名身穿藏藍製服的警察。

他們走到餘施祁麵前,出示了證件。

“餘先生,我們在調查桑曼姝女士的失蹤情況時,經確認發現她最後的活動軌跡是在這棟房子,請您配合我們尋找線索。”

餘施祁眉角輕蹙:“她不在這裡,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清空了。”

警察冇有管他,他們看了眼被推平房子,視線定格在地下室的大門上。

“地下室裡有什麼?”

餘施祁如實回答:“一些雜物,還有個廢棄的冰窖。”

警察直接朝地下室走去。

他們走到鐵門前,看到那把斷裂的鑰匙,又推了推大鐵門。

一個猛撞,鏽跡斑駁的鐵門被直接撞開撞開。

餘施祁看到警察走了進去,倏地想起桑曼姝留給自己的禮物,也下意識跟上。

地下室內,冰窖的冷氣機箱呼呼轉著。

寒氣順著褲管往上爬,連呼吸都凝成了白汽。

餘施祁環顧四周,尋找著桑曼姝留給她的禮物。

可裡麵除了一些壞掉的吉他和破損的架子鼓外,冇有任何東西。

這時,警察手裡的搜尋儀“滴滴滴”的響了起來,指示著冰窖的方向。

“冰窖有線索!”

站在冰窖前的餘施祁呼吸一滯,下意識將冰窖門一把拉開。

門框結滿冰碴,冷氣如霧,刺目的光線照進冰窖內。

一個渾身結滿冰晶的女人,蜷縮著躺在最角落。

那張凍得發白的臉,正是桑曼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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