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拎著果籃走回來時,遠遠就看到我那輛勞斯萊斯幻影旁邊,圍著兩個人影。
隻見我那剛認回來的媽媽,正用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引擎蓋上的立標,眼睛裡閃爍著近乎貪婪的光彩。
“哎喲喂,瞧瞧這車,這光澤,這氣派!”
她嘖嘖稱奇,聲音尖得能穿透街坊四鄰的窗戶:
“還是我閨女有本事!這得多少錢呐!”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也是這樣一個午後,他們提著行李要外出打工,鄰居阿姨拉著我的手。
媽媽蹲下來,語氣那麼“無奈”又“理所當然”:
“你是大姐,安然,你要懂事,爸媽要帶安心出去掙錢,隻能把你送給鄰居家了。”
那時楚安心穿著新買的小紅皮鞋,而我腳上的布鞋已經洗得發白。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離我而去,吸著鼻子,鄰居阿姨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
“沒關係的安然,阿姨喜歡你,你在阿姨家住。”
“媽!對對對!就是這個feel!絕了!顯瘦!顯高!顯富貴!”
楚安心興奮又刺耳的聲音把我從回憶裡拽回現實。
我媽一聽,更是來了勁。
她扶著楚安心的手,笨拙地踩著她那細高跟,先是一隻腳踏上輪胎,然後另一隻腳顫巍巍地就往車門檻上踩。
“你慢點媽!對!就這樣!哎喲真好看!這車真襯你!”
楚安心在一旁指揮兼吹捧,手機攝像頭對準了她,哢嚓聲不絕於耳。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您先下來吧。這車頂不適合站人,很危險,而且也容易刮花車漆。”
媽媽正擺到一個興頭上,被我打斷,臉上掠過一絲不悅。
她還冇開口,楚安心先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
“姐,你怎麼這麼掃興啊?媽今天高興,拍幾張照片怎麼了?這車不就是給人看的嗎?再說了”
她語氣裡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輕慢:
“咱們自家人,還在乎這個?”
媽媽像是找到了支撐,順著話頭,用一種近乎嗔怪又帶著表演意味的語氣說:
“就是啊,你是不是現在日子過好了,開了輛好車,就看不起媽,覺得媽配不上你的車了?”
楚安心立刻幫腔,聲音拔高,彷彿要讓四周的街坊鄰居都聽到:
“對啊!姐,媽辛苦把你生下來,冇有媽哪有你今天?”
“踩一下你的車怎麼了?難道你的車比媽還金貴?你這剛回來,就想惹媽不高興嗎?”
她們一唱一和,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對我進行著無聲的審判。
那一刻,任何關於安全、關於財產權的理性言辭,在她們編織的“不孝”罪名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勸阻無效,反而引來一頓道德綁架。
我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媽媽見我沉默,以為是妥協了,更加得意。
在楚安心的慫恿下,又嘗試著一個更誇張的姿勢,恨不得在車頂上演部劇。
楚安心還在不停地拍馬屁:
“媽!你真上相!這氣質,跟這車絕配!以後這就是您的專屬座駕,想怎麼拍就怎麼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