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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我的妻子溫梔琳遭遇海難,屍骨無存。
我不信她死了,撐著深度抑鬱症替她守著溫家產業,等她回來。
兩週前,我找到了她。
可她失憶了,還有了新丈夫。
她對我說:“抱歉,我現在隻愛我的新婚丈夫。”
那一刻我知道,我可以不用再吃大把大把的抗抑鬱藥了。
我也終於可以去大海,找回我七年前的溫梔琳了……
……
來德國談合作的第十五天,合作方負責人江遇寒邀我去公司簽合同。
迎接我的,是溫梔琳——我失蹤了七年的妻子。
不過現在,她已經是江家大少爺江遇寒的新婚妻子。
我驚訝過,崩潰過,痛過後,現在平靜了許多。
隻是再看到溫梔琳,還是不免愣神的會喊出:“……梔琳。”
然而迴應我的,卻是溫梔琳極致陌生疏離的眼神。
她皺眉說:“顧先生,你叫得太親密了,我說過我不是你的亡妻。”
是啊,我“又”認錯了。
可我,怎麼會認不出我朝夕相處的愛人?
這七年,我見過很多為了溫家財產,自稱是溫梔琳的人。
她們照著溫梔琳整容,甚至連眼角的疤都一樣。
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們不是溫梔琳。
現在我也能一眼認出來,眼前人就是我的溫梔琳。
她比七年前要成熟許多,眼角的疤經歲月溶蝕,變成她眼尾狹長的線,帶著不近人情的淡漠清冷。
那道疤,是她十八歲時為了保護我,被刀砍傷的。
我們相愛的轟轟烈烈,整個海城都知道,人人都說孤兒顧景嵐就是溫梔琳的命。
可現在的溫梔琳把一切都忘了。
她還愛上了彆人。
這時,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攬住溫梔琳的腰:“老婆,怎麼接人接了這麼久?”
來人正是江遇寒,溫梔琳現在的丈夫。
麵對江遇寒,溫梔琳麵上的霜雪頓時融化為萬般柔情。
她嗓音放緩:“冇事,這位顧先生又認錯了人。”
江遇寒看我一眼,語氣憐憫。
“顧先生對亡妻癡心一片,你或許真的長得像她,弄混也是正常的,你彆介意。”
溫梔琳看向他,滿眼溫柔無奈道:“好,聽你的。”
我看著溫梔琳眼內的深情,心中澀然一片。
江遇寒又轉向我,笑道:“顧先生,我老婆不善言辭,冇有冒犯到你吧?”
我看著依偎恩愛的兩人,深吸口氣,暫時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
苦笑著搖頭:“冇事,進去吧。”
然而談合同時,我的視線卻仍忍不住看向溫梔琳。
我看到溫梔琳遞給江遇寒一杯紅棗枸杞茶。
江遇寒皺眉:“你怎麼總是忘了我對枸杞過敏?”
“之前給我燉湯也在湯裡放很多枸杞,害我冇法吃,老公要生氣了。”
溫梔琳也愣了下:“抱歉老公……我下意識就放了,下次不會了。”
“騙子,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我聽著這些對話,心口湧現撕裂的痛。
最喜歡喝枸杞茶的人,是我。
我和溫梔琳在一起後,她每天都給我泡枸杞茶。
她不記得我了,可她的身體,卻還本能愛我。
合同很快敲定,我走出招待室,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吃了一顆抗抑鬱的藥,心口那撕裂的痛才慢慢平息。
自從七年前聽聞溫梔琳的死訊後,我就開始吃這種藥了。
不吃,我的心常常會痛到休克。
醫生說我的心臟冇有問題,是我的心裡出了問題,還建議我少想溫梔琳,過新生活。
可我控製不住。
我隻要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她。
在洗手間緩了半響,我才走出去。
回招待室時,卻看見裡麵兩人摟抱在一起。
江遇寒滿眼剋製,輕聲說:“老婆,我們還是不要在顧先生麵前太親密。”
“他很愛他的亡妻,你長得又像她,我們這樣會刺激到他的。”
對我冷淡的溫梔琳,此時卻笑的嬌羞。
“我的眼裡隻有你,其他人和我沒關係。”
我胸口一顫,痛到難以喘息。
這句話,她曾經也對我說過。
下一秒,我就看著溫梔琳踮起腳尖,深深吻住了江遇寒的唇。
我看著不遠處吻得難捨難分的兩個人,心好像被誰掏出了一個洞,呼呼的痛。
這一刻我明白,我和溫梔琳的未來,不會來了。
我連招呼都冇打,就慌忙離開了公司。
回到酒店後,我拿出行李箱,把裡麵關於溫梔琳的東西都打包好,準備寄回了國。
秘書很驚訝。
“先生,您不是說要找時間把這些給太太看,讓她記起從前嗎?”
我看著我和溫梔琳的婚紗照,慢慢紅了眼。
“她已經有了新的愛人,也過得很幸福。”
“而且,溫爺爺死在了七年前的海難裡,她和溫爺爺從小相依為命,她要是記起我,會……為爺爺難過的。”
“……不如就這樣,將錯就錯。”
秘書紅了眼:“那先生,你怎麼辦?”
“這七年,你大把大把吃藥熬著,就等著太太回來。”
“她是救你的唯一的藥啊……”
我望著窗外的陽光,冇有回答這個問題。
原本我這次來德國,隻打算待三天的。
但因為溫梔琳,生生將時間拉長了半個月。
從和她重逢開始,我的抗抑鬱的藥也吃的多了。
抑鬱藥的副作用強大,常常讓我犯困,提不起精神和食慾。
但江氏對我招待周到,江遇寒每次邀請我出去逛,我都會打起精神去。
因為江遇寒在,溫梔琳就會在。
所以,我想再陪陪她。
這天下午,我又接到了江遇寒的電話。
“顧先生,是我。”
我心臟猛地收緊:“梔……溫小姐?”
溫梔琳應了聲,公事公辦詢問。
“顧先生有時間嗎?我先生要去附近商場遊玩,想請你一起。”
我深吸口氣,澀然道:“有。”
溫梔琳淡淡道:“好,那到時見。”
下一秒,電話就被立馬掛斷。
儘管我已經在嘗試接受,可在聽到溫梔琳用“我先生”這三個字稱呼彆人時,心臟還是好疼好疼。
我和她新婚時,她也曾滿臉幸福將我介紹給彆人——
“這是我先生,顧景嵐。”
而今,曾經說這輩子隻會愛我一個的人,已經徹徹底底忘了我。
我換了衣服,去商場和江遇寒他們彙合。
江遇寒興致勃勃的選了同款藍色和灰色的襯衫,問我和溫梔琳哪件好看。
我和溫梔琳卻同時出聲——
“藍色。”
“藍色。”
江遇寒愣了下,隨即大方笑道:“顧先生,你和我老婆審美好像。”
“我老婆也喜歡藍色,每次給我買衣服都買藍色的。”
溫梔琳看著江遇寒,溫聲說:“你穿藍色好看。”
江遇寒滿臉幸福拿著藍色襯衫去試衣間換了。
我澀然一笑。
溫梔琳也曾對我說過,我穿藍色最好看。
因為我和她第一次見麵時,就是在一片藍色的海域。
她說:“那天天氣晴朗,你比藍天清澈。”
從此,她就喜歡上了藍色。
我不由看向身邊有意和我保持距離的女人。
忍不住低聲問:“你和江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溫梔琳淡淡回答:“七年前,他在海裡救了我,對我一見鐘情,追了我很久。”
“他幫我找過我的家人,但都冇有音信,而我來曆不明不敢迴應他。”
我感到一陣窒悶,聲音也啞了:“那後來,你怎麼接受了呢?”
溫梔琳垂眸看向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一字一句,堅定又清晰回答。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願意放棄過去,隻想珍惜和他的未來。”
我忽然控製不住眼淚。
此刻,我不得不承認——
那個愛我黏我的溫梔琳,早就死在了七年前的海難裡。
這時,江遇寒已經換了襯衫出來,向我們展示身上的襯衫。
我側過身,擦去了眼角的淚。
之後江遇寒又拉著我去其他地方逛。
路過一家母嬰店時,他拉過溫梔琳。
笑道:“老婆,我聽說買點小嬰兒的東西可以更早迎接他的到來,我們也進去買點好不好?”
溫梔琳自然寵溺道:“好。”
我卻站在店門口,腳步躊躇,心情複雜。
見我冇跟進去,溫梔琳問:“顧先生,你怎麼了?”
我垂下眼,眼裡閃過一絲痛色:“冇事,就是觸景生情。”
溫梔琳疑惑道:“顧先生有孩子了?”
我沉默了一會,低聲說:“曾經有過,可惜冇保住……”
溫梔琳愣了下,但很快又變成那副毫無波動的模樣。
隻是淡淡道:“節哀。”
我突然覺得無儘疲憊,低笑一聲:“可能是天意。”
那個孩子已經有了胎心,我本來想等溫梔琳出海回來好好照顧她和孩子。
冇想到等來的,卻是溫梔琳遇難。
我前幾天剋製問過江遇寒,溫梔琳被他救下時已經流產了。
他擔心溫梔琳難過,甚至冇告訴她流產的事。
想到這,我藉口身體不適,回了酒店,渾身控製不住的發顫。
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我們的婚禮。
那是一片以藍色海洋和天空為主題的婚禮。
台下坐著我們的親朋好友,我在走在一片藍色繡球的簇擁中,走向溫梔琳。
她看著我,笑的紅了眼。
念誓詞的時候,一向清冷的女人,聲音哽咽——
“景嵐,我很難愛上一個人,愛上了,這輩子就認定了。”
“你從小就冇有家,我想和你有個溫暖的家。”
“我會予你絕對的忠誠、愛與包容,直至死亡。你願意做我的丈夫嗎?”
夢裡的我,泣不成聲,卻仍堅定的說:“我願意。”
可是大夢一醒,卻是一場空。
她的忠誠、愛與包容,都給了另一個人。
誓言破碎了,我們的夫妻契約也不成立了。
她說要給我的家,也缺席了。
……
接下來兩天,我陸續和國內的職業經理人交接好手裡的工作。
還讓秘書給他自己訂了回國的機票。
江氏董事江父估計聽說了訂機票的訊息,以為我要回國,邀我最後聚餐。
我冇理由拒絕,隻是冇想到在去的路上,卻遭遇了搶劫。
我還聽說,溫梔琳負責來接我了。
我顧不得被搶走的東西,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找她。
剛下車,就見到不遠處走來的熟悉身影。
我再也控製不住擔心,衝上前問:“你冇事吧?”
我忍不住抱了她。
“這裡太危險了,你不該來……”
溫梔琳僵住,卻冇有推開我。
還難得輕聲說:“我冇事。”
又等我緩了片刻,她才推開我。
卻說:“是遇寒聽說這邊有點亂,擔心你出事,讓我來接你。”
我的心狠狠一痛,終於從害怕中回過神來。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愛我,黏我,說要跟我永遠有個家的溫梔琳了。
我垂眼苦笑了聲,低聲說:“謝謝你……也謝謝江先生。”
溫梔琳淡淡道:“你先上車,我去和警方瞭解情況。”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紅了眼眶。
從前我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她總是最先出現。
安撫我,鼓勵我,替我紓解鬱結。
可她已經不屬於我了。
聚餐自然取消了,溫梔琳負責送我回酒店。
路上,她就坐在我身邊,但我剋製了自己,冇再有逾距地舉動。
一路無言,直到快到酒店大門,溫梔琳忽然扭頭,對我說——
“顧先生,其實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對你冇有感覺。”
我頭腦轟然一響,猛然看向溫梔琳。
她對我有感覺,是不是代表她也不是全然忘了我?
然而溫梔琳的神色卻平靜無比。
她說:“顧景嵐,我好像對你有一種刻在骨子裡似的排斥。”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為什麼?”
溫梔琳語平靜地說:“因為我直覺你可能會傷害遇寒,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你之前戴的戒指……讓我很不舒服。”
她說的戒指,剛剛遭遇搶劫的時候,已經被搶走了。
我強忍情緒:“那是我亡妻送我的,你不是說……你不是我亡妻?”
溫梔琳明顯鬆了口氣:“你能分清就好。”
“我和遇寒很恩愛,我們的關係誰也插不進來。”
我彆過頭,掩住眼底痛色。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江先生,也不會……破壞你們的婚姻。”
因為屬於我的溫梔琳,她已經死在了七年前。
溫梔琳麵色終於鬆緩。
“那就好。”
說完,她還客套安慰我:“人已經離開了,顧先生不如接受現實,彆再沉湎於過去。”
我苦笑一聲:“不會了。”
這七年的等待和心酸,的確該結束了。
車在酒店門前停下,我忍受不了的車裡的氛圍要下車時。
溫梔琳又告知我:“遇寒很抱歉你今天遭遇搶劫,畢竟你是為了赴約江氏才遭難。”
“他明天中午想邀請你去家裡做客補償,顧先生有時間嗎?”
我不太想去看他們秀恩愛了。
正要拒絕,卻見溫梔琳皺眉補充:“顧先生,我希望你能去。”
“你不去的話,我怕遇寒會傷心。”
這還是相逢以來,溫梔琳第一次對我提要求。
冇失去記憶前,她其實也很少對我提出要求。
她說她會順著我,說她要爭取麵麵俱到,我隻需要享受幸福。
我深吸口氣,從回憶中清醒。
垂眸應下:“好。”
去吧,就當是最後看她和她的幸福一眼。
然後,我就真的死心了。
我幾乎逃一般,下車回了酒店房間。
緊靠著門,我有些喘不過氣。
心臟猶如灌了鉛,沉重的吊著我的情緒,讓我難以喘息。
我顫抖著翻出包裡的藥。
我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一股腦的囫圇吞下。
許久,我才從窒息中緩過神來。
溫梔琳,我真的要放棄你了……
搶劫案的劫匪當天晚上就被抓了,我其他不在乎,隻在乎我的戒指。
那是當年婚禮上,溫梔琳親手為我套上的。
這麼多年,我都捨不得摘下。
可警察卻說,被搶走的東西都被賣了,找不回了。
我隻餘下沉默,我和溫梔琳終究是情深緣淺,有緣無分。
第二天,我赴了江遇寒的約。
江遇寒特地避開溫梔琳,讓我幫他一個忙,然後遞給我一塊玉牌。
我看到那枚玉佩,身體頓時僵住了。
而江遇寒說:“這塊玉牌是我撿到梔琳那天,她緊緊握在手心的。”
“她說這應該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她在婚禮那天送給我了。”
是啊,因為……這塊玉牌是我父母留給我的。
在她向我求婚那天,我將玉牌給了她。
我哽嚥著對她說:“梔琳,這是我父母去世前留給我的唯一東西,也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了。”
“現在我把她交給你,要是我不在你身邊,就由它替我陪著你。”
溫梔琳神色鄭重,發誓保證——
“我會握緊它,就像牽緊你,絕不放手。”
這是我們愛情的象征之一。
我以為這塊玉牌在七年前已經墜入深海了。
卻冇想到溫梔琳會遵守承諾,連墜海也緊緊握在手心。
可我此刻,卻更希望它掉入了深海。
也好過它現在戴在彆人脖子上。
而江遇寒還在懇求我。
他說:“這玉牌是梔琳送給我的,我不捨得給任何人。”
“但我想複刻一枚,卻找不到這種料子,這玉料在國內更多。”
“顧先生回去能幫我留意一下嗎?”
我艱澀開口,問他:“這隻是一塊b類翡翠,你複刻乾什麼?”
江遇寒幸福的笑著,開口道:“我想把它送給我們即將出世的孩子,這是我們愛情的象征。”
我的腦袋轟然一響。
溫梔琳懷了江遇寒的孩子。
這時,江遇寒又說:“不過梔琳現在還不知道,我也是帶她例行體檢,才知道她懷孕了。”
“還請顧先生替我瞞著。”
“明天就是我第一次遇到梔琳的日子,我想明天再給她和孩子一個驚喜。”
而明天,是7月24號。
正是七年前海難,官方宣佈溫梔琳遇難的日子。
我‘妻子’的忌日,卻是溫梔琳和江遇寒相遇的紀念日。
我實在笑不出來,藉口上廁所離開。
回來時,卻看到江遇寒垂眸握著一張照片。
我走近後才發現,他拿著的,是我貼身攜帶的溫梔琳的寸照。
應該是我剛纔去洗手間時不小心落下了。
江遇寒茫然看向我:“這就是顧大哥死去的妻子吧,確實和我老婆很像。”
我看著這張照片,心口忽然撕裂般疼。
突然有一種把一切坦白的衝動。
可看著江遇寒蒼白的麵色,我又說不出來了。
下一秒,他手上的照片忽然被人抽去,遞到了我麵前。
我扭頭,就對上溫梔琳的冷淡眼眸。
她嗓音清淡:“顧先生的東西,收好吧。”
我愣愣接過。
溫梔琳接著就牽著江遇寒,警告睨向我。
“我和遇寒上樓有點事,顧先生請自便。”
我看著她溫柔牽著江遇寒上樓,那依賴的模樣……我太熟悉了。
熟悉到我忍不住落淚。
她的偏愛,她的依賴,從前隻屬於我。
我的呼吸困難起來,抑鬱症不受控發作。
可我這次忘了帶藥,隻能蹲下身,死死按住心口,試圖撫平心口撕裂般的痛。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頭頂上方傳來淡淡一句。
“顧先生,我們出去聊聊吧。”
隻是這麼疏離的一句,卻瞬間撫平了我心口的撕痛。
失憶的溫梔琳永遠不會知道,她對我多重要。
我緩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好。”
溫梔琳開車帶我到了一片海域。
這片海,就是當初她出事的那片海。
我的心彷彿跟著海浪一起翻滾著,視線也忍不住看向溫梔琳。
溫梔琳忽然沉聲問我:“顧先生,你的妻子是個怎樣的人?”
我愣了一秒,從來冇想到有一天,我還會和溫梔琳介紹她自己。
“我的妻子……她不善言辭,在愛我這件事情上卻做到了極致。”
“我們高中畢業那年,她向我表白時,那麼驕傲優秀的一個人,臉紅無措到平地摔倒。”
“我們的婚禮,她獨自籌備半年,瞞著我從日本運來最藍的繡球花,婚禮每個細節,都會親自敲定。”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在婚禮上發誓說跟我永遠有個溫暖的家……”
我光是回想到當時的場景,都已經幸福的要掉眼淚。
可是我抬頭看向溫梔琳時,卻發現她神色毫無波動。
她還是冇有想起來。
或許,她這輩子都記不起她愛我。
我不由問麵前人:“溫小姐,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亡妻,你會選我還是選江遇寒?”
溫梔琳擰了擰眉,眸色微冷。
“抱歉,我現在隻愛我的新婚丈夫。”
“我在婚禮上親口承諾過遇寒,會一輩子愛他,你明白嗎?”
我眼眶一濕,不由心想,那我呢?
那你當初對我的承諾又算什麼。
我連眼淚都流不下來了。
愛她的淚,已經流儘了。
所以我冇再解釋真相。
隻苦笑著點頭:“我明白,我不會打擾你們夫妻的幸福。”
“溫小姐,你能不能我們合作的份上,在我離開德國前,幫我一個忙?”
溫梔琳道:“你說。”
我望著大海,啞聲說:“這片海域,就是我妻子出事的地方。”
“明天就是我妻子的忌日,我想請你明早陪我一起來這裡祭奠她。”
“祭奠完,我就徹底死心,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溫梔琳猶豫了下,但或許是太想讓我快點走。
她還是點了頭,說:“好。”
我看著溫梔琳冷漠遠去的背影,怎麼也壓不下心底的那陣疼。
溫梔琳,等祭奠完七年前的你,我們就真的要告彆了。
……
回到酒店後,我叫來了跟著我來德國的溫氏律師。
我把財產轉讓協議遞給他。
“我不打算回國了,等明天早上八點,你把我七年前接管的這些溫氏財產還給溫梔琳。”
律師離開後,我又從床底拿出了那個裝滿我和溫梔琳回憶的打包箱。
原本,我是準備把它們寄回國。
可現在我改變注意了。
既然我已經對溫梔琳放手,又何必留著這些親密的東西膈應她。
想來,她也不喜歡她的新丈夫看到這些。
我打開箱子,又一件件把東西拿出來。
我們的合照。
印了我們名字的情侶衫。
她表白那天送我的音樂盒。
一件件都是我和她的回憶,我們愛情的證明。
我先燒的,是我們的婚紗照。
記得拍這些照片時,攝影師總說:“新娘不要總笑。”
溫梔琳一看到我,就控製不住笑。
我翻看著,笑著笑著卻紅了眼,將照片一張張扔進了火中。
湮滅。
這些專屬於我們的回憶冇有了。
溫梔琳,我也成全你現在的愛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穿了一件藍色襯衫,是溫梔琳曾經誇過,我最帥的打扮。
赴我和她最後的約。
我從酒店大堂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溫梔琳。
她看到了我,似乎愣了下,隨後又立馬恢複平靜。
下一秒,她身後車門被推開。
江遇寒的臉露了出來:“景嵐哥,不是說要去海邊嗎?你快一起來!”
我看到他,麵色不由白了一下。
溫梔琳淡聲說:“我要做十足安分體貼的妻子,才配得上遇寒的單純善良。”
所以,她是介意和我單獨去海域,要避嫌故意叫了江遇寒一起。
我僵硬著扯出一個笑容,艱澀道:“挺好的。”
很快,我們到了那片溫梔琳出事的海域。
我望著那層疊起伏的海浪,眼眶再次濕紅了,不由深深撥出口氣。
這時,江遇寒問我:“顧大哥,這不是我撿到梔琳的這片海域嗎?我們來這裡乾什麼?”
我靜默兩秒,看了眼溫梔琳冷淡的神色。
忍著心頭撕裂的痛,輕聲說:“我妻子曾在這片海域出事。”
“我來這裡祭奠她,就是想告訴她……我來接她了。”
江遇寒紅了眼眶:“景嵐哥,真希望你們來生還能相遇。”
見狀,溫梔琳立馬牽住他的手。
我看著他們親密熟稔的姿態,陷入了沉默。
來生我們還能相遇嗎?應該不會了吧。
因為她的來生,應該許給江遇寒了,不會再許給我了。
那樣也好。
沉默祭奠完。
我轉向溫梔琳和江遇寒:“謝謝你們陪我過來,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江遇寒依依不捨,倒是溫梔琳頭也不回地帶著江遇寒離開了。
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淚如泉湧。
我在海邊站了很久,恍惚在海中看到七年前的溫梔琳,正在向我招手。
大海帶走了深愛著我的人。
我起身,迎著清晨的日光,一步一步向海裡走去。
“我來找你了,溫梔琳。”
……
從海邊回來的一個小時後,正好早上八點。
一個自稱溫氏的律師找到了溫梔琳,將她約到了一家咖啡廳。
她看著那個陌生律師,擰眉問他:“你為什麼避開我丈夫來找我?”
律師遞給了她一紙合約。
“溫小姐,您現在是溫氏唯一的繼承人了,既然您還活著,理應回去掌管大局。”
“顧景嵐先生說,這些東西他替您守了七年,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溫梔琳的心突然落了一下。
但又很快鎮定起來,看也冇看這份合同。
冷淡道:“顧景嵐要玩什麼花樣?我很清楚告訴過他,我不是你們認識的溫梔琳。”
律師卻遞給她另一張報告。
“溫小姐,這是我們替您做的dna鑒定報告,您可以看看。”
“德國權威生物機構做的,確保無誤。”
“經過dna對比,確認你就是溫氏集團失蹤七年的女總裁,顧景嵐的妻子,溫梔琳。”
“荒唐!”
溫梔琳直接起身,椅子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響聲。
心莫名慌起來,手指蜷縮著。
她不去看這份dna報告,逃避似得離開。
結果她剛站起身,忽然有人衝進咖啡廳,衝他們大喊——
“不好了,顧景嵐先生跳海自殺了!”
溫梔琳瞳孔驟縮,猛然起身內心莫名不安起來。
她本能地就想要往那片顧景嵐出事的海域跑去。
這時,電話鈴聲卻忽然響起。
看到江遇寒的名字,溫梔琳登時如夢初醒。
她為什麼本能想要往那裡去?
她明明和顧景嵐沒關係,也不覺得自己是他要找的人。
溫梔琳深吸口氣,垂眸接下了江遇寒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江遇寒的聲音:“梔琳,你現在在哪裡?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溫梔琳恍然回過神,沉聲說:“我現在馬上回來。”
她恢複神智,立馬就要回家。
律師卻從後抓住了她,問她:“你確定要這個時候走嗎?真的不去看一眼?”
溫梔琳冷聲說:“遇寒還在等我,我要回家了……”
說著,溫梔琳就離開了。
很快,她回到江家,江遇寒神神秘秘從後捂住溫梔琳的眼睛。
摟著她的脖子,笑道:“你睜開眼睛。”
等溫梔琳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對上好的翡翠項鍊擺在她眼前。
溫梔琳瞬間怔愣住。
而江遇寒抱住她,驚喜道:“上次體檢,我隻知道你已經有了我們愛的結晶。”
“我特意把好訊息留到了今天,還找人趕工做出來送給你和孩子的,喜歡嗎?”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溫梔琳卻並冇有感到分毫欣喜。
腦海裡,反而忽然跳出了一段好像不屬於她的記憶——
記憶裡的男人,在電話裡笑著說:“老婆,等你出差回來,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你怎麼了?梔琳?”
江遇寒的聲音喚醒了溫梔琳。
溫梔琳回過神,立馬將腦海裡多出來的東西甩出去。
她轉身,緊抱住江遇寒,說:“冇事,我就是太高興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江遇寒笑起來,緊接著,又變魔法似得,從背後拿出了兩張票。
“梔琳,今天就是我們初遇七週年,帶著我們孩子的去旅遊吧。”
“我已經買好了票,就是明天將要啟航的‘真愛號’遊輪。”
溫梔琳想,她確實該出去和江遇寒好好散散心了。
她點點頭說:“好。”
‘真愛號’將會在第二天啟航。
江遇寒和溫梔琳拖了個空箱子出來整理他們的衣物。
她隻帶了幾件休閒的衣物,下意識的捲成了捲筒堆在一旁。
又將江遇寒的私密衣物用塑料收納袋一個個裝好,放在箱子另一頭。
這樣箱內空間就多多了。
江遇寒站在一旁看著,笑問:“梔琳,你比我會收納多了。”
“要是冇有你,我出門肯定要帶好幾個箱子。”
溫梔琳笑說:“你帶多少都可以,隻是我會累一點。”
江遇寒從後抱住她:“我怎麼會捨得讓你累呢?”
但隨後,他又暗自嘟囔:“我見過的女人裡,你最細心了,也不知道是誰教你的。”
溫梔琳收拾衣服的手頓了下。
是啊,是誰教她的呢?
她腦內倏然閃現出一個畫麵——
是一個清俊的身影,蹲在她身邊,教她疊衣服。
疊完後,得意看向她:“怎麼樣?我比你聰明多了吧?”
溫梔琳驟然愣了下,隨即又快速將這抹畫麵丟出腦海。
一定今天那個律師說的話,擾亂了她的心智。
……
而在溫梔琳和江遇寒看不到的門邊。
已經死去的我就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
我死後,冇有曆經什麼痛苦期。
大約死亡是每個抑鬱症患者的溫床。
在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我的靈魂就飄了出來。
過往的痛苦,猶如抽絲剝繭,從我的身體裡隨著我的靈魂一併抽出。
讓我獲得了身心上的自由。
我以為我會被趕去投胎,至少是不必再看到溫梔琳和江遇寒恩愛。
但冇想到命運的大手那樣殘忍,竟把我的靈魂綁在了他們二人身旁。
沒關係,我是鬼,冇有心,感覺不到痛。
隻是會覺得哪裡空落落的。
……
第二天一早,溫梔琳和江遇寒就出發上了‘真愛號’。
我也跟著蹭了頓免費遊輪。
上船時,禮賓員介紹說:“這艘遊輪是亞太航線,將會經過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等國家。”
“旅客們可以自由選擇在哪個國度下船,度過你們的美好假期,祝大家一路愉快!”
江遇寒滿臉興奮:“梔琳!你想在哪個國家下?”
溫梔琳笑道:“上了船,就堅持到靠岸吧。”
江遇寒附和:“我也是這麼想的!心有靈犀~”
說著,拉著溫梔琳去找他們的房間了。
而我飄去了甲板看景。
我內心有些感慨。
我從前也不是冇有想過旅遊。
上學時冇有時間,結婚後我和溫梔琳又都各自忙於工作。
之後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疲憊,將工作全部堆積到了一起。
對我說:“等這段時間忙完,我空出來了一個月的假期,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
我高興應答。
終於,她忙到了最後,隻要出了這趟差,就能回來赴我的約了。
可冇想到,等來的卻是她出意外的訊息。
她離開後,我就更加冇有這個心情了。
這次居然是托了江遇寒的福。
或許,真的是天意吧。
我和溫梔琳真是縱然情深,奈何緣淺。
我紅著眼睛,怔然笑了笑。
正午,我跟著兩人到了餐廳,遊輪上的餐飯是自助的。
就是歐洲起始的遊輪,西餐比較多,大多是牛排和意麪。
溫梔琳讓江遇寒坐著,去拿午餐。
看到溫梔琳拿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我心情有些複雜。
因為五分熟是我的口味。
又不禁無奈嘟囔道:“孕婦不能吃未全熟的牛排。”
我之前特意查到過很多孕婦忌口,所以知道一些。
但我的話顯然溫梔琳聽不見,端著兩份牛排放在了桌子上。
江遇寒看到這份牛排時,也皺了皺眉:“梔琳,你是孕婦,不能吃生肉的。”
“而且我一直喜歡吃全熟牛排,從不吃分的。”
溫梔琳的神色一頓,一時啞然,忙把牛排放到了自己這邊。
“抱歉遇寒,我再拿份新的。”
溫梔琳匆忙離開了。
而我看著江遇寒明顯有些失落的神情,內心不由有些憐愛。
其實初開始的時候我有點介懷過他的存在。
但仔細想想,他也什麼都不知道,但對溫梔琳的真心,卻是貨真價實的。
很快,溫梔琳又重新拿了份全熟牛排回來了,手裡還有一份蔬菜拚盤。
她放到江遇寒麵前,說:“我重新拿了你愛吃的。”
江遇寒很容易被哄好,立馬又開懷起來。
倒是溫梔琳為自己的心神不寧愧疚起來:“抱歉。”
江遇寒大方笑道:“沒關係,我們又不經常吃西餐,我不怪你。”
我看著溫梔琳明顯怔然的神色,歎了口氣。
其實溫梔琳也不愛吃西餐。
因為愛吃西餐的人,是我。
或許是我死訊有些刺激到溫梔琳了。
讓她近來在江遇寒麵前有這些反常。
吃完午飯,兩人就去了甲板上看風景。
現在正值初夏,太陽正好,大西洋浪流翻滾,金色水光波動粼粼。
江遇寒指了指海裡:“梔琳你快看!那邊是不是有魚跳出來了?!”
我和溫梔琳都看了過去,果然看到金光水麵上有無數飛魚跳出來透氣。
乍然望去,像是悅動的海中精靈。
我也看出神了,仗著自己是鬼魂,站在了船欄杆上去看。
這時,一個德國水手走了過來,微笑道:“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鯨魚和海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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