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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朝天子虞元詡,在某一夜,魂體突然能自由進入一個閨中女子的軀體。

小娘子性子軟,愛哭,被欺負了也不會反抗。

他本來不屑管她的事。

但日日聽她哭,哭得他夜不能寐、煩躁不已。

罷了,她雖不爭氣,但如今卻是朕的人,便好生管一管吧。

……

皇宮宮門處。

【把東西給他,按我說的做,保你當上貴妃。】

在腦中的聲音的催促下,夏紗柔緊張的將手中選秀的文書遞給眼前的公公。

公公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埋頭記下一筆:“夏紗柔,年十六,將軍府之女,選秀資質合格,十日後入宮。”

直到跟著小太監出了皇宮,夏紗柔忐忑的心才緩和,在心裡問著:“大仙,這樣真的可以嗎?”

腦中聲音懶散而漫不經心:【你冇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唯有入宮,你和那三人的關係纔會徹底斬斷。】

聽到這番話,夏紗柔隻能沉默。

就在兩天前,夏紗柔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彷彿是神話故事中的‘請仙’一般,除了她,冇人能聽到他說話。

當時,夏紗柔正被兄長關在祠堂,三日水米未進,奄奄一息。

而大仙所提及的三人。

一個是年長她十歲的兄長,虞朝最年輕的將軍夏覺之,他將父母留給夏紗柔的嫁妝,儘數給了夏螢。

一個是她的青梅竹馬,尚書之子司羨之。

他在府宴上親手將夏紗柔推下池塘,隻因為她說了一句‘憑什麼我什麼都要讓給夏螢’。

最後一個,是夏紗柔的未婚夫婿,永安侯府小侯爺沈舟硯。

也是指使人欺淩她,讓她淪為整個京城最大笑柄的元凶。

自爹孃戰死沙場後,他們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如今,他們卻因那個叫夏螢的女子,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因此,她決定,她再也不要他們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但也比如今的局麵要好,至少她的心不會再受傷害了。

大仙低沉的聲音響徹她耳邊:【放心,往後一切有我。】

……

從宮中出來後,下午還要去華安公主府參加百花宴。

一下馬車,她就瞧見了沈舟硯和夏螢。

沈舟硯正騎著白馬,護送著夏螢的馬車,馬車停下後,他還貼心地替她掀開了簾子。

鮮衣怒馬的少年和小家碧玉的少女,說不出的相配。

然而,當沈舟硯一轉頭看見夏紗柔時,那溫柔的眉眼便冷了下來。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語氣惡劣又嘲諷:“夏紗柔,人人喊打的滋味如何?”

每當夏紗柔見到沈舟硯,她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速,彷彿心臟被鼓點猛烈敲擊。

但曾經是因為羞澀,如今卻是因為恐懼和傷心。

她和沈舟硯自小定親。

曾經的雖然性格惡劣且傲慢,卻始終對她嗬護有加。

他雖然會口頭上嫌棄她,稱呼她為“嬌氣包”,但總是會幫她解決所有麻煩。

然而,自從大哥夏覺之收養了舊部的孤女夏螢之後。

一切就變了。

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夏紗柔身上,反而越來越多的提到夏螢,

起初,沈舟硯對夏螢視若無睹,甚至不願投以一個目光。

但隨著夏螢堅持不懈地跟隨他,向他示好,他就像被馴服的狼,逐漸變成了她腳邊的忠犬。

騎射會上,夏螢意外崴了腳,沈舟硯竟當著眾人的麵,不顧男女之彆徑直抱起了她。

在這之後,更像是對待一個罪人般質問她:“是你唆使那些官家小姐欺負瑩兒的?”

夏紗柔茫然地辯解:“我冇有……”

沈舟硯卻充耳不聞,直接給她定了罪:“喜歡害人是吧?那我也讓你嚐嚐被欺負的滋味。”

隨後,夏紗柔善妒惡毒的名聲便突然在京城傳開。

甚至路過的乞丐小童也能對她吐口水,咒罵道:“呸,噁心的毒婦!”

眼下,夏紗柔慘白著臉凝視著沈舟硯,一言不發。

眼前的少年,曾因她一句喜歡牡丹,臨摹了三年的牡丹圖。

即便對看戲感到厭煩,也依舊陪伴她日日出入戲樓。

更在她重病時,半夜翻越高牆來看望她……

可為何,曾經對她那般好的人,如今卻能毫不猶豫地傷害她?

這時,夏螢輕輕拉了拉沈舟硯的衣角:“沈舟硯,你彆這樣對紗柔……”

沈舟硯挑眉,輕蔑一笑:“惡人自有惡人磨,她之前欺負你的時候就該想到如今的下場。”

夏紗柔低下頭,抿緊了唇,不願在沈舟硯和夏螢麵前落淚。

此時,她腦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大仙突然開口。

【夏紗柔,無視他們,從沈舟硯身邊走過去。】

夏紗柔心裡一慌,緊張到不自覺攪緊手帕。

她在心裡下意識地說:“我不敢……”

她並非習慣於忍氣吞聲,而是恐懼於微小反抗之後可能招致的更嚴厲的報複。

就像夏覺之,會因為夏螢的一滴眼淚,便將夏紗柔關進祠堂內不聞不問

就像沈舟硯,會因夏螢的一句話,讓她聲名狼藉,任人欺淩,受儘白眼。

就像司羨之,會因為夏螢的一聲歎息,將她推下池塘顏麵儘失。

她實在是怕極了。

怕又一次陷入無儘的報複之中。

然而,大仙的語氣卻異常堅定:【有我在,怕什麼!照我說的做。】

夏紗柔將唇抿得死緊。

可最終,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又強迫自己挺起胸膛。

她那雙桃花眼還帶著淚光,但仍目不斜視地從沈舟硯和夏螢身邊走了過去。

“喂,夏紗柔!”

身後的沈舟硯叫她,讓她不由自主地一激靈。

大仙及時提醒:【不要停,也不準回頭!】

夏紗柔隨之深吸一口氣,緩步踏入公主府。

她穿過曲折的遊廊,在小廝的引領下,步入一片花團錦簇的花園。

賓客們正投壺作曲,歡聲笑語不斷。

夏紗柔步入席間,剛一落座,便感受到貴女們譏諷的目光投射而來。

與此同時,公子哥們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夏紗柔努力無視這些目光,低頭沉默不語。

侍女上前斟酒,卻突然手一抖,酒液全灑在了夏紗柔的衣裙上。

夏紗柔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驚呼。

周圍看好戲的貴女和公子哥們頓時爆發出一陣鬨笑。

侍女也隨之笑著致歉:“哎呦,夏娘子,奴婢手滑,請您見諒。”

夏紗柔立即明白過來——這是華安公主授意侍女做的。

華安公主與夏紗柔情同姐妹,因此總是看不慣她,時不時會戲弄她一番。

此時,沈舟硯也和夏螢一同入了園中。

看見這一幕,他頓時不屑地嗤笑一聲,彷彿在看一場戲。

貴女們譏諷的話語也飄入夏紗柔的耳中:“真是毫無大家閨秀的風範,連灑個酒也要大呼小叫。”

夏紗柔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

她勉強朝侍女擠出一絲笑容:“冇事的,你退下吧。”

夏螢的聲音在旁響起:“紗柔妹妹的裙襬都臟了,快去換件衣服吧。”

一個貴女立即戲謔地說:“夏螢,你真是好心腸,夏紗柔之前那樣對待你,你竟然還幫她?”

沈舟硯也掃了一眼夏紗柔,漫不經心地說:“阿玥,彆理她,坐下來吧。”

夏螢裝作無奈地入席了。

這一切都讓夏紗柔感到窒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下人的高聲通報:“華安公主駕到……”

華安公主是當今天子最小且最受寵愛的妹妹,剛及笄,便被賜了府邸和封地。

隨著這聲通報,花園隨之一靜。

接著就見華安公主威風凜凜地步入院中。

眾人連忙行禮。

華安公主一入座,就朝夏螢揮了揮手:“瑩兒,你來本宮身旁坐著。”

兩人說了兩句話,華安公主便抬頭去看夏紗柔。

看到她被茶水打濕的裙襬,頓時眉頭緊皺的嗬斥道:“夏娘子衣衫不整,是想要引人耳目嗎?可惜,你姿色平平,怕是冇有哪家兒郎能看上你。”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群再次爆發出鬨笑。

這刺耳的笑聲讓夏紗柔臉色迅速漲紅,她低下頭,手在案幾下緊緊地攥著裙襬。

更讓她感到痛苦的,是沈舟硯漠然的視線和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聲。

這時,腦海中,大仙突兀開口:【夏紗柔,反擊回去!】

聽到這句話,夏紗柔身子一顫。

“可是,她是公主……”

【不用怕,以後該是她向你行禮。】

公主見貴妃自然是要行禮的,但……她現在還不是貴妃呀。

夏紗柔腦中一片空白。

大仙沉聲安撫道:【不用怕,信我,跟著我念就好。】

夏紗柔隨之猛然起身。

所有人頓時都驚訝望向她,鬨笑聲和議論聲也逐漸停了下來。

夏紗柔先是規規矩矩朝公主行禮,隨後直起身,深吸口氣,跟著大仙一字一句念出聲:“公主殿下,這衣裳來時是好的,隻是今日魯莽,不小心沾染了酒水,失了禮節惹得殿下您不快。”

華安公主微抬下巴:“你心裡清楚就好。”

夏紗柔接下裡卻輕輕搖頭:“隻是可惜……”

“可惜什麼?”華安公主下意識反問。

“可惜府中下人不懂眼色,讓賓客一直穿著臟汙的衣物,傳出去,隻怕世人會誤以為公主府的人不懂規矩呢?”

……下人不懂規矩,那相當於說公主管教不嚴。

華安公主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她猛然站起,手指顫抖地指向夏紗柔,卻一時語塞:“你……”

夏紗柔卻是不服輸地同公主對視著:“公主不要激動,我冇有說是您授意下人這樣做的。”

另一側,沈舟硯詫異地看著夏紗柔。

她今天是吃錯藥了?竟然敢頂撞公主?

眼看公主即將發怒,她身後的嬤嬤急忙上前低聲提醒:“公主殿下,您忘記陛下的教誨了嗎?若今日之事傳出去,陛下怕是要罰您了。”

當今天子昨日纔將公主叫去嗬斥了一番,告誡她謹言慎行。

公主的臉色驚疑不定,若是被皇兄知道自己欺壓其他貴女,怕是……

但她又無法放下身段向夏紗柔示弱,一時間,她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這時,夏螢眼珠一轉,上前打圓場道:“紗柔妹妹,你莫要使性子了,公主殿下絕無此意,來人,快帶紗柔妹妹去更衣。”

夏紗柔不想再同夏螢爭執,同丫鬟下去換衣。

她在心中輕聲詢問大仙:【我表現得怎麼樣?】

大仙幾不可聞地笑了下:【不錯,有點天分。】

夏紗柔心中一喜,路過沈舟硯時,卻聽見他冷笑一聲:“你倒比以前有骨氣了很多。”

夏紗柔腳步一頓,隨即大步往前走,既冇回話,更冇看他一眼。

沒關係,還有十天,她就再也不必聽到這些令人痛苦的話了。

夏紗柔這樣想著,一步步走出了沈舟硯的視線。

身後,沈舟硯卻看著那堅決的背影,眼眸不覺一點點沉了下來。

宴會終於結束。

夏紗柔剛回府,就見許久未見的兄長坐在正廳上位。

他身材魁梧,麵容冷峻,不假辭色的樣子像座沉默的山,沉沉壓在夏紗柔的心上。

她低聲喊:“兄長……”

夏紗柔的話還冇說完,夏覺之卻是一抬手,打斷了她的話。

“我聽瑩兒說,你今日衝撞了公主殿下?”

夏覺之語氣微涼,眸子冰寒一片,不像是在和自己的親妹妹說話,反倒像是在對待一個仇人。

夏紗柔攥緊雙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夏覺之大她十歲,曾經是這世間最好的兄長。

她還記得,在父母離世時,夏覺之跪在父母的墓前,指天發誓:“爹、娘,我發誓,從今往後我一定會好生照料妹妹,讓她歲歲無憂,平安喜樂。”

他濕透卻挺直的脊背,夏紗柔到如今都難忘於心。

而他也的確做到了,無論寒暑,曾經的夏紗柔是令整個貴女圈都羨慕的存在。

直到兩年前——夏覺之舊部的孤女夏螢在夏家登堂入室。

最開始,夏覺之待夏螢就如待一個鄰家小姑娘。

然而夏螢卻一直跟在他身後,稱呼他為兄長,溫柔體貼,關懷備至。

夏紗柔起初並未放在心上,甚至因為夏螢是孤女,出於同情心,對她照顧有加。

可慢慢的,兄長變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目光總是會不自覺的看向夏螢,每日早晨,他第一句話一定是問夏螢;每次打勝仗歸來,第一時間也是給夏螢買奇珍異寶……

夏紗柔麵對這樣的變化感到極度慌亂,心慌意亂之下,她向夏覺之提議將夏螢安置在外處的宅子。

然而,夏覺之卻第一次嗬斥了她:“夏紗柔,你幾時學會了善妒?”

當夜,夏螢突然從床底下發現了一個巫蠱娃娃,上麵刻著她的生辰八字。。

夏螢淚眼婆娑地指控是夏紗柔所為,夏覺之竟冇有絲毫懷疑,立刻將夏紗柔關進了祖祠以示懲罰。

祖祠內一片昏暗,那晚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寒風透過紙窗呼嘯而入,發出刺耳的聲響

夏紗柔怕極了。

可無論她如何敲打門扉,迴應她的隻有那冷寂的雨聲。

三日後,夏紗柔才被夏覺之放出來。

他語氣極冷:“冇有下次!若是再讓我聽見你說這些,便從這府裡滾出去!”

一句話,比整夜的雨還冷還要刺骨。

眼前,見夏紗柔靜默不語,夏覺之眉頭一壓。

“是不是給你的教訓不夠,如今竟然膽敢對公主不敬!你還想不想在將軍府待下去?”

冷厲的聲音刺入耳朵,夏紗柔隻覺胸口像壓了一座大山,每一次呼吸都泛著痛意。

蒼白的唇蠕動著,吐不出半個字出來。

她心裡明白,夏覺之根本不會聽她半句解釋。

就在這時,大仙的聲音突然響起:【答應他,我們走!】

夏紗柔呆立當場,怔怔無言。

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

她想起孩童時,每當她生病,夏覺之都會徹夜陪在她身邊。

她想起爹孃去世後,儘管軍營遠在城郊,為了不讓她孤單,夏覺之依然每晚回到府中,陪伴在她身邊。

可現在,他卻默許彆人欺辱她,甚至自己也成了欺辱她的人。

夏紗柔眼一酸。

大仙又道:【你忘了你說過的話嗎?要和這三人斷絕關係。】

這話將夏紗柔從傷感裡拉了出來。

是了,她已經決意離開這裡,和他們永不相見。

想到這,夏紗柔抬眸,儘管眼眶發紅,目光卻堅定地注視著夏覺之。

“我今日便離府。”

夏覺之愣住了。

他以為夏紗柔一定會認錯,就像過去一樣,隻要他表現出不悅,她總是會妥協。

夏覺之隨即回過神來,夏紗柔的拒絕並未引起他的絲毫反省,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冷笑一聲:“行,真是翅膀硬了,你若敢走,就彆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夏紗柔冇再多言,徑直回了房。

她的嫁妝被夏覺之奪走給了夏螢,這兩年連新衣服都冇添置,最後隻帶走了一點曾經的私房。

夏紗柔提著細軟經過正堂,夏覺之還坐在高椅之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對她的離去似乎毫不在意。

夏紗柔的心刺痛一瞬,卻仍堅定地往外走。

隻是冇想到,剛走兩步,就碰上了從外頭回來的夏螢。

看見夏紗柔手上的包袱,夏螢麵上故作驚訝:“紗柔,發生了何事?怎麼收拾了細軟?”

身後傳來夏覺之的一聲冷斥:“瑩兒,彆管她,快進來,外麵太熱了。”

“兄長~”

夏螢嗔怪地朝他應了一句,繼而再度勸夏紗柔。

“紗柔,兄長待你這般好,你服個軟不就好了?為何總要和兄長對著乾,惹得家裡不安寧?”

夏紗柔聽著夏螢一口一個兄長的,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終於難過地發現,在這個諾大的府邸裡,隻有自己是個徹頭徹底的外人。

夏覺之如今是夏螢的兄長,不再是她的了。

夏紗柔抬眸,目光帶著一絲涼意望向夏螢:“我冇錯,為何要認錯?”

夏紗柔的不按常理出牌讓夏螢一時語塞。

夏紗柔又深吸口氣,輕聲說:“夏螢,他現在是你一人的兄長了。”

說完,夏紗柔繞過她,提著包袱便大步走出了府邸。

她剛出府門,就意外撞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身騎黑馬,聽見動靜,偏頭望來。

他身量挺拔,麵如冠玉,一雙狐眼輝映著夕陽像一抹暖玉。

是她的青梅竹馬,尚書之子司羨之。

夏紗柔掃了一眼他身後華貴的馬車,心中暗自思忖:看來,是他將夏螢從公主府送回的。

兩人自幼一同長大,曾經是彼此最親密無間的好友。

司羨之相貌溫潤,內裡性子卻是冷漠疏離,交心之人甚少。

在夏螢出現之前,他們視彼此為知己,甚至是可以托付生命的摯友。

可是,夏螢出現後,他便成了她腳邊忠心耿耿的狗。

瞧見夏紗柔,司羨之冇幾分意外,隻是指了指她手上的包袱。

“你要離開將軍府?”

夏紗柔點頭,吐出一個字:“是。”

司羨之亦頷首,語氣冇有一絲波瀾:“也好。”

夏紗柔冇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卻又聽見身後傳來一句。

“既然被趕出了府,就安分守己一些。再讓我知道你對瑩兒不好,我定不饒你!”

夏紗柔終於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司羨之。

少年身形如竹,屹立在夕陽中,以往溫和的麵孔頃刻間冷了下來,麵無表情的臉竟有幾分陰冷。

司羨之不是第一回為了夏螢警告她。

最開始,甚至因為她說了一句“憑什麼我什麼都要讓給夏螢”,就把她推下了冰冷的池塘。

直到夏螢裝模作樣的出麵勸說後,他纔有所收斂。

夏螢出現後,夏紗柔對三個男人的麵孔逐漸模糊,最後成了麵目可憎的地步。

夏紗柔心口情緒湧動,如冰雪般的臉上竟扯出一絲笑來。

腦海裡隨即傳來大仙一聲不滿的‘嘖’,夏紗柔隨即趕在大仙開口之前,抓住自己的衣袖,用力一撕!

“司羨之,從今往後,你我割袍斷義,永生不再是朋友。”

司羨之聽到這番話,愣了一下,臉上的平靜表情也隨之消失。

這樣平靜的夏紗柔令他有些陌生。

然而,他那驚訝的神情很快便消散了,片刻後,他溫和一笑:“無事,我有螢兒足以。”

司羨之的反應在夏紗柔意料之中,她稍一點頭,便轉身走了。

司羨之凝視著她的背影,下意識想要勒馬去追,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

腦海中的大仙有幾分驚訝:【你這次的決定倒是果斷。】

剛剛向司羨之宣佈絕交,夏紗柔心臟像是空了一角,空落落的痛。

她紅著眼感慨:“大概是……早就想這樣做了。”

被至親至愛傷害,被逼到絕境的痛,她再也不想經曆了。

大仙輕笑一聲,似乎有些讚許:【看來你確實長進了。】

他的認可沖淡了夏紗柔心裡的苦澀。

回過神來,夏紗柔又有點苦惱:“今夜住客棧嗎?”

她畢竟是個女子,又從未出過門,離開的時候不覺得,此時此刻才後知後覺的擔心害怕起來。

大仙懶洋洋道:【往北走,我已為你安排了一處宅院。】

夏紗柔驚訝不已,又覺得理所當然,大仙在她心中本就無所不能,憑空變出一座宅子來也不算什麼。

大仙安排的是一處靠近皇城的二進宅院。

此地幽靜偏僻,庭院內鬱鬱蔥蔥,下人們也一應俱全。

在大仙安心的聲音裡:【安心住下,九日後自會有人接你入宮。】

夏紗柔簡單梳洗了一下,便安心的上榻休息了。

這一夜,是她這幾年裡睡得最安穩的一天。

翌日。

夏紗柔一醒來,便被丫鬟們擺弄許久。

再度睜眼,她愣住了。

銅鏡中,少女柳眉彎彎,明淨清澈的眼眸,泛著水光,櫻唇瓊鼻,身著一襲嬌美的緋紅繡百蝶緞裙。

自從夏螢進了夏府,夏紗柔便鮮少穿這般鮮亮的顏色,衣裙都是挑夏螢穿剩下的。

女子哪有不愛俏的,當下,她便開心地問大仙:“好不好看?”

大仙沉吟一瞬,才說:【好看。】

用完早膳,夏紗柔便出了院子,來到了一棟名為‘雅園’的珠寶閣。

這棟雕工精緻的閣樓,是夏母在世之時便為她置辦的私產,也是她唯一一件冇有被夏螢搶走的東西。

她即將入宮,日後將很難有機會外出,便想著來看它最後一眼。

在恍惚中,樓下突然傳來的喧嘩聲打斷了夏紗柔的沉思。

夏紗柔走下樓,抬頭一看,隻見夏螢眼含淚水,而沈舟硯正在嚴厲斥責掌櫃。

聽了一會兒,夏紗柔才明白,原來是夏螢在雅園買了一枚簪子,她戴著去了詩會,結果不料在眾目睽睽之下簪子上的珠子掉落了。

這時,夏螢也看到了夏紗柔。

下一刻,她便淚眼婆娑地將矛頭指向她:“姐姐,這個雅園是你的,是不是你故意把簪子安得不穩,就等著看我笑話?”

夏紗柔凝視著她那看似柔弱卻暗藏諷刺的眼神,心中頓時瞭然。

夏螢是故意的。

就是想要把她最後的留戀也一併毀掉。

未等夏紗柔開口,夏掌櫃立刻挺身而出,出言維護夏紗柔:“此事與我家夏娘子無關,還請這位小娘子不要隨意汙衊他人,你買的時候驗過貨,當時是完好無損的,過了幾日您又說壞了,是不是這位娘子自己不小心磕碰了?”

夏掌櫃的話合情合理。

夏螢明顯哽了一下,但很快又祭出她的殺手鐧,淚珠兒瞬間滾落:“我哪裡會汙衊他人?況且這樣的事,姐姐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夏掌櫃還想說些什麼,但沈舟硯已經不耐煩,不願再聽,上前就是一腳將他踢飛數米。

隨著一聲巨響,夏掌櫃倒地不起,麵色痛苦的吐出一口血。

夏紗柔嚇壞了,急忙上前攙扶:“夏掌櫃的,你冇事吧?”

沈舟硯會武,這一腳怕是用了十成力。

見夏掌櫃許久緩不過來,夏紗柔想去找大夫,卻被沈舟硯攔了下來:“此人出言不遜,死了便死了,你侮辱夏螢的事情還冇說清楚呢。”

夏紗柔注視著眼前的沈舟硯,怒火夾雜著失望在內心翻騰。

夏掌櫃是母親留給她的,也是從小看著她和沈舟硯長大。

以前沈舟硯對她好,也知曉夏掌櫃對她的重要性,因此禮待三分,而今卻說出命如草芥的話。

夏紗柔緊握雙拳,強壓怒火,聲音嘶啞地問道:“你到底想要怎樣?這是一條人命。”

沈舟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你想留他一命,可以。”

接著,他話音一轉:“那這個‘雅園’就不能留。”

夏紗柔靜靜注視著他臉上高高在上的神情。

心臟驟然揪緊。

曾經,沈舟硯也是這般,擋在自己的麵前替她出頭:“誰敢欺負我的人,找死!”

而今,他的身後變成了夏螢,自己則成了被他怒目嗬斥的人。

想到這裡,夏紗柔心中湧起悲傷,聲音嘶啞地應道:“好。”

目的達成後,沈舟硯和夏螢滿意地離去。

夏紗柔立即請來大夫為夏掌櫃診治,他醒來後,得知雅園要關門,瞬間焦急:“紗柔啊,當真要關門嗎?這家店鋪可是你母親給你的心意啊。”

夏紗柔眼一顫,隨即安撫道:“您放心,隻是暫時關門,等您修養好了就能重新開門了。”

等她入了宮,雅園很快會重新開張的。

……

自雅園那事後,夏紗柔閉門不出已有三日,每日隻在家學習宮廷禮儀,或是與大仙聊天。

第四日,她突然收到了僅存的好友的帖子,邀請她參加府中的宴席。

她無法推辭也不想失去這個好友,便去了。

然而,就冇想她竟然又在這兒遇到了夏螢和沈舟硯。

眾人的視線不斷遊走了三人之間,夏紗柔隻覺煩悶,許久不見好友到場便獨自離席了。

她來到淨月湖的亭台下坐著賞景。

不一會兒,夏螢跟了上來,她在夏紗柔一側坐下,語氣關心:“紗柔,你一個人住外麵還習慣嗎?”

夏紗柔不想理會這種虛偽的關切。

但夏螢似乎毫無察覺,依舊自顧自地輕聲說道:“你母親留給你的私產也冇了,是不是很不好受?”

夏紗柔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俯視她:“夏螢,是你這樣做纔好受吧。”

夏螢也跟著站起身,笑眼彎彎的:“對,就是要這樣,你不開心,我纔開心。”

話音剛落,她眼中寒芒一閃,竟是直接退後一步往湖裡倒去!

夏紗柔下意識伸手去抓她,卻抓了個空。

有人大叫一聲:“不好了,夏螢娘子落水了!”

沈舟硯聞聲趕來,竟冇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跳下了湖。

夏紗柔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蒙了,隻能愣愣的看著他抱著夏螢上了岸。

她剛想上前,一個人忽的指著她道。

“是夏紗柔!是她故意將人推下去的!”

夏紗柔驚駭不已,轉眼就看見沈舟硯那張鐵青的臉和森冷的眼神。

“夏紗柔,我以前真是對你太客氣了。”

這目光如有實質,叫夏紗柔隻覺自己似被什麼東西紮穿了,心口發麻。

她知曉辯護無用,卻還是辯解:“不是我做的,是夏螢自己跳下去的。”

旁人自不會相信她的話,低聲竊竊私語。

“這夏紗柔看著挺純良的,怎麼會做出這麼惡毒的事?”

“她以前便欺辱過夏螢,你不知道嗎?當真是死性不改!”

沈舟硯心中著急,抱著昏迷的夏螢倉促離去了。

夏紗柔冇有跟上去,因為她看到夏螢在無人察覺之時,微微張開了眼,挑釁地撇了她一眼。

她心中察覺不對,連忙出府回去。

行至半路,卻被一群匆匆趕來的侍衛攔下,押送到了夏府。

一進門,便見夏螢閉著眼貌似虛弱躺在床榻上,沈舟硯沉著臉站在床尾,而站在床頭的夏覺之則是一臉冰冷地轉身質問她。

“你為何要推瑩兒落水?”

他嗓音極冷,凍的夏紗柔心一顫,咬牙辯解:“我冇有推她。”

聞言,沈舟硯冷笑一聲:“我親眼所見,你還不承認?”

夏紗柔不可能認下,她動了動唇,想繼續說什麼。

可下一瞬,一陣淩厲的掌風卻朝她臉頰揮下。

“啪”一聲,震耳欲聾。

夏紗柔愣住了。

她捂住火辣辣的臉,抬頭望向夏覺之,隻看了了他滿臉的戾氣,以及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的眼神。

接著,他吐出和沈舟硯一樣冰冷的話語:“瑩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饒你!”

夏紗柔的心在這一刻冷得像寒冰。

她忽的憶起孩童時,爹孃還在世之時,自己性子有些頑劣。

初一和小娘子扯頭花,初五扯夫子的白鬍子。

父親極為生氣的要動用家法,是夏覺之把所有罪責擔下,替她下跪抄書受罰。

而爹孃走了以後,每當她受人欺負,夏覺之也會擋在她麵前。

他總是說:“這輩子誰都不能欺負我妹妹!”

明明人還是同一個人,為何眼前的人看起來如此陌生?

夏紗柔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她顫抖著雙唇,聲音微弱:“兄長,你還記得我纔是你的親妹妹嗎?”

夏覺之不為所動,冷眼看著她:“我寧願從未有過你這個妹妹。”

耳畔的嘈雜聲彷彿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夏紗柔隻覺自己心口被剌開一個大口,空空洞洞的。

大仙漠然的聲音驟然響起:【無趣……】

冇等大仙說完,夏紗柔手一揚,囫圇抹去了臉上的淚:“這一巴掌,就當我還你的。”

“兄妹十六年,兄長,我曾經以為隻要你在,我什麼都不會害怕……”

她抿起唇,忍下一聲哽咽:“這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為兄長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踏入夏府一步!”

夏覺之看著滿臉淚水夏紗柔,不由得愣住了。

他本能地伸出手,試圖擦去夏紗柔的淚水,以填補上心中豁然出現的巨大空落感。

可這時,夏螢好似夢囈了一般:“不要……”

夏覺之立刻轉身,與沈舟硯一同迎向夏螢:“瑩兒……”

兩人瞬間將夏紗柔拋在腦後。

夏紗柔緊閉雙唇,默默注視著,最終低下頭,轉身離去。

剛踏出府門,她便遇到了匆忙趕來的司羨之。

見到她,司羨之焦急的神情瞬間變得厭惡:“夏紗柔,你簡直突破了問我的底線。”

夏紗柔眼眶還濕著,卻相當平靜:“我什麼都冇做。”

司羨之盯著她,忽而冷笑出聲:“你以為我會信?”

夏紗柔被他笑得心下一驚,又很快恢複了鎮定。

司羨之會相信她纔怪了。

夏紗柔移開視線,抬腳往前。

“隨你。”

她的聲音輕如微風,那毫不在意的態度讓司羨之皺起了眉頭。

……

這天之後,便有人日日在門口對夏紗柔口誅筆伐。

“真是蛇蠍毒心!你這種女郎哪家公子敢娶?”

“勸你識相點,趕緊去和小侯爺退親!”

其他的指責夏紗柔都可以當成是狗吠,唯有最後一句她覺得說的對。

於是她起身前往永安侯府,打算商談退親事宜。

誰知,在侯府門口苦等多時,隻等來一句不見。

夏紗柔無奈隻得返回,卻在途中遭遇意外,她的馬車被一群賊人攔下。

人高馬大的賊人將車伕拖下綁住。

隻剩下夏紗柔一人驚恐地瑟瑟發抖。

“你就是夏紗柔,夏大將軍的妹妹?”

幾人將夏紗柔逼至牆角,目露垂涎。

夏紗柔白著臉,語氣顫抖:“我不是……”

帶頭賊人一聽便笑了,他拍拍夏紗柔的臉,戲謔的說:“彆說謊了,找的就是你,冇想到啊你這樣的絕色美人兒都有人捨得要毀去容貌,乾脆在毀容前讓兄弟幾個爽一爽,反正司公子說不死就行。”

司公子?

司羨之!

夏紗柔簡直不敢置信。

她知道,司羨之麵善心黑,卻冇想到他竟會用這樣的手段對付自己。

夏紗柔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幾乎是尖叫出聲:“彆碰我!”

大仙的聲音罕見的帶上怒氣:【我的人快到了……】

話未儘,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喝打斷。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膽敢調戲良家女子?”

賊人紛紛回頭,透過幾人的間隙,夏紗柔看見了巷子口的沈舟硯。

他逆著光,朝她走來。

夏紗柔的心跳聲猛地加大。

等她回過神,沈舟硯已經解決了幾個賊人。

他凝視著麵色蒼白的夏紗柔,輕嗤一聲:“真會惹事生非。”

夏紗柔儘量穩住聲音道謝:“謝謝。”

沈舟硯嘲弄一笑:“要不是看在夏家的麵子上,你以為我會救你?”

夏紗柔抿緊唇,冇再說話。

已經走出幾步的沈舟硯卻忽然回頭,朝她冷漠說著。

“夏紗柔,明日是我生辰,我爹孃都回來了,你必須要到場。”

“你最好老實點,不要以為你是我未婚妻就敢放肆,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瑩兒。”

他說完就走了。

夏紗柔驚魂未定的回了院子。

沈舟硯也派人送了貼子來。

翌日,也是夏紗柔入宮前的最後一日。

夏紗柔身穿著一襲雙蝶雲形千水裙,準時到了氣派的永安侯府。

其實不用沈舟硯告知,她也會來。

夏紗柔早就想好,要在他的生辰宴上最後一次祝賀他生辰快樂。

對沈舟硯而言,她的“離開”,應該會是他最滿意的生日禮物吧。

她才走了冇多遠,就迎麵遇上了沈舟硯和司羨之。

司羨之見了她,依舊是一副厭惡冷漠的神色。

沈舟硯卻打量她一番,不悅道:“你的香囊呢?”

他說著,將自己身上的香囊解下遞給夏紗柔

夏紗柔愣了一下,下意識接過了香囊。

見此,沈舟硯隨即滿意的帶著司羨之離開了。

宴會很快就開始了。

無數人都朝沈舟硯敬酒,沈舟硯卻拿著酒來敬夏紗柔。

夏紗柔正欲接過,卻見他手腕一抖,酒水全部傾灑進夏紗柔腰間的香囊之上。

霎那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從香囊之中散發出來。

“夏紗柔,你是拉身上了嗎?這麼臭!”

沈舟硯捂住口鼻,高聲道。

夏紗柔隻覺腦中一片嗡鳴。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丟儘臉麵!

賓客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幾聲驚呼後,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夏紗柔身上,指指點點。

“太臭了!這夏娘子怕不是吃壞了東西,竟然拉在了身上?”

“嘔,不行,我要出去透透氣!

人們逐漸退出正廳,隻剩下沈舟硯、夏紗柔和司羨之在場。

夏紗柔狼狽地抬起頭。

沈舟硯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終於脫下了那層道貌岸然的皮。

“夏紗柔,看看你如今的樣子,可真令人噁心。”

司羨之踱步而來,狐眼微微眯起,對沈舟硯笑著說:“我的計劃如何?這次過後,她可要名聲大噪了。”

賊人是算計,香囊是算計,酒水也是算計。

這一切都是沈舟硯和司羨之親手設下的,一環接一環的局。

這一刻,夏紗柔隻覺自己掉進了最寒冷的冰窟,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沈舟硯又走進一步,勾唇催促夏紗柔:“說話啊,這可是我們送給你的大禮。”

他姿態囂張侵略十足,像一隻戲耍獵物的獸。

夏紗柔卻冇像他想象中那樣崩潰逃竄,她隻是丟了香囊,背脊依然挺直。

她目光掃過神色冷漠的司羨之,最後落在了笑意惡劣的沈舟硯臉上。

夏紗柔有些恍惚,但嘴角卻勾起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她張開蒼白的唇,平靜地說:“沈舟硯,我決定解除我們的婚約。”

沈舟硯那張帶著惡意笑容的臉,終於顯露出了絲裂縫。

“夏紗柔,你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夏紗柔雖然渾身狼狽,神情卻很平靜。

她說:“我說,我們的婚約從這一刻徹底解除。”

“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隻當從未與你相識。”

沈舟硯嗤笑一聲:“婚姻豈是兒戲,我和你的婚約乃是先帝賜婚,就憑你也想解除?”

與此同時,大仙也發出了一聲嗤笑:【我們走。】

該說的話都已說完,夏紗柔不再多言,轉身直接離開了永安侯府。

望著她那狼狽卻挺直腰背的身影,沈舟硯竟有種說不出的心慌。

他下意識地追了一步,又被一聲打斷。

“你的目的達成了,不高興嗎?”

是司羨之,他臉上帶著有幾分嘲意。

沈舟硯冷笑迴應:“這功勞你也占一半,怎麼,難道你不高興?”

司羨之一怔,目光追隨著夏紗柔離去的方向,最終沉默不語。

夏紗柔渾身狼狽地出了永安府,正準備登上馬車時,就聽一道憎惡的聲音的傳來。

“夏紗柔,你今日丟了將軍府好大的臉!”

是夏覺之。

夏紗柔心中一緊,轉目便見他正站在不遠處,麵上冷落冰霜,眼底更是透著嫌惡。

這目光如同利劍刺入夏紗柔的心臟,讓她感到一陣刺痛。

儘管知道他不會信,夏紗柔還是啞聲解釋一句:“是沈舟硯故意設局讓我出醜的。”

夏覺之凝視了她片刻,突然冷笑:“既然你已經離開了將軍府,以後就不許再打著夏家大小姐的旗號在外招搖撞騙。”

“之後,我也會上報衙門,將你的貴籍除去成為良籍。”

窒息的感覺漫上來,夏紗柔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分崩離析,她幾乎想要崩潰大哭。

但或許是因為已經與夏覺之斷絕了關係,她竟然冇有流下一滴眼淚。

反而異常平靜地迴應:“好。”

說完,夏紗柔看也不看夏覺之一眼,矮身上了馬車。

車輪骨碌碌壓在青石板上,馬車略微晃動,夏紗柔難以自抑,一滴滴淚從眼裡奪眶而出。

突然,馬車又一次停了下來。

夏紗柔心中一驚,又以為是賊人,卻聽見振聾發聵的一句話。

“奉陛下之命,恭迎娘娘回宮!”

……

幾日後,便到了是夏螢及笄之日。

她央求著沈舟硯一定要讓夏紗柔來參加宴會,沈舟硯無奈便派人去了。

不料,派去的人回報說夏紗柔已不知所蹤。

本想親自去尋,但眼見夏螢的及笄宴要開始了,他便決定先去準備禮物。

沈舟硯漫不經心的想著:他和夏紗柔有婚約在身,總歸能找到人。

夏螢的及笄禮辦的格外隆重,幾乎將全京城的勳貴都請來了,連流水席都擺了長長一條龍。

司羨之自然也到了,他甚至還朝城外佛寺捐了三年香火錢。

夏螢的及笄禮一定要辦得比夏紗柔隆重,這是他們三人的共識,隻有夏螢才值得。

宴會開始前,夏螢問著夏覺之:“兄長,姐姐還冇來嗎?”

夏覺之眉頭一皺:“我給她遞了帖子,怕是不會來了。”

夏螢不依,拉著夏覺之的袖擺輕輕搖晃,嬌嗔道:“兄長,這是我最重要的日子,我希望能和姐姐一同慶祝。”

夏覺之在夏螢的賣乖討好中敗下陣來,一揮手:“來人,去把夏紗柔找來。”

“是。”

正在侍衛要行動之時,庭外傳來一陣喧鬨:“聖旨到!”

幾人都愣了。

賓客們也愣了,隨後,人們低聲竊竊私語。

“這夏娘子及笄之禮居然引來天子側目,該不會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

“陛下後宮空虛,說不定,她今後就是皇後孃娘了。”

聽著這些話,夏螢的笑容愈發難以抑製。

她內心不由得升騰起從前不敢想的貪戀——若是能成為皇後,那她就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了!

夏覺之霎時無言,司羨之和沈舟硯也變了臉色。

難道,天子當真看上了夏螢?

不等眾人細想,皇帝貼身紅人汪公公到了:“陛下有旨!”

庭內眾人跪成一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將軍府之女賢良淑德,性行溫良,風姿雅悅,克令克柔,朕心之甚悅,著即冊封為皇貴妃,欽此!”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夏螢身上。

夏螢瞬間紅透了臉,按捺著激動的心情,跪行幾步到汪公公麵前打算接旨。

“臣女接旨。”

然而,她還未及近前,汪公公臉色突變:“放肆!”

話音剛落,公公身後的侍衛們迅速行動。

都冇看清怎麼出手的,眾人隻聽兩聲“砰”地巨響,再一看,便見夏螢整個身子被砸到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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