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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汙衊丟了清白,被浸死在豬籠。
再睜眼,我成了京中有名的紈絝。
我擠進他身體,他成了我的背後靈。
紈絝指著自己親爹,慫恿我。
[喊他老畜生。]
[快喊,我以前一直這麼喊,你不喊會被他認出來的。]
我照做了。
老侯爺把我從東屋打到西街。
笤帚都打斷了兩把。
屁股都要被打成四瓣了。
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紈絝在一旁得意大笑。
[讓你搶我的身體,活該!]
[我勸你趕緊把我的身體還給我,要不然還有你好受的。]
我早已習慣疼痛,麵無表情的用力上藥,同時還反問。
“打的是你的身體,你不心疼,我又為何要在乎?”
紈絝破防了。
我們過上互相敵視針對,雞飛狗跳的日子生前我是個不起眼的病秧子。
走三步都要喘的那種。
現在被他氣的,能一口氣跑三裡路。
還能一口氣和他對噴半小時。
這可太健康了。
倒是紈絝在罵罵咧咧中,日漸鬱鬱寡歡。
他似乎絕望了。
我想了想,對他說。
“我隻想複仇,做完事情就會把身體還你。”
紈絝嗤之以鼻。
[那你現在就還我。]
我不理會他了。
不過,這也給紈絝提了個醒。
讓他意識到,我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我從哪來,要做什麼。
成了他近日想要探尋的秘密。
但這人實在太蠢,根本探尋不到任何。
直至侯府老夫人的壽宴上。
我終於又見到曾經的親人。
也是殺死我的凶手。
彼時我正鸚鵡學舌,念著紈絝胡編的賀壽詞。
把老夫人逗的笑不攏嘴,連連喊他“金孫”。
見到舊相識,自然分神一二。
紈絝察覺到我的頻頻走神。
調侃我春心萌動。
[老祖宗估計想藉機給我物色媳婦,特意把各家未出閣的小姐全請了過來。]
[這裡麵不會有你喜歡的人吧。]
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玩味地說。
“有殺死我,害得你和我擠在一個身體裡麵的人。”
“確實是老祖宗給你物色的妻子人選之一。”
紈絝笑不出來了。
但他渾身上下嘴最硬,仍舊要與我嗆聲。
[你竟然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給害死,你好菜啊。]
殺人又不是肉身搏鬥。
有心害一個人,辦法多的是。
“既然如此,我去求老祖宗賜婚,讓你也感受感受,她多手無縛雞之力,如何?”
紈絝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再發不出聲音。
許久之後,才向我示弱。
[倒不是我怕了她,主要也是為你著想,每日與殺害自己的人相處,多煩啊。]
我以扇掩麵後,輕笑出聲。
應對完老祖宗後,就主動湊近,打算去打探情況。
偏偏紈絝名聲太差,剛靠近就讓人草木皆兵。
我什麼話都還冇說,她就先紅了眼眶。
立刻有人被她的模樣蠱惑。
主動站出來維護她。
“季二你怎麼回事?”
“往常招貓逗狗也就算了,如今還學會欺負女人了?”
他讓侍女扶起我曾經的妹妹,關心她。
“柳小姐冇事吧?我讓大夫給你看看?”
柳知意搖頭,將眼淚憋回去。
“與季公子無關,是我自己……”
雖說是解釋。
卻滿臉委屈,說話時遲疑。
故作大方,卻將過錯全推給我。
這路數我遇到太多次。
季二卻不曾經曆過。
他被許多人指指點點地數落,才察覺不對。
[她是不是碰瓷我?]
我又笑出聲。
“你還真是遲鈍,罪名都落實了,才反應過來?”
他罵罵咧咧地命令我。
[你快點給我罵她,把她往死裡罵!天殺的,竟然有人敢汙衊我,真當我是軟包子了嗎?]
我錯愕詢問。
“罵她,不怕牽連你名聲?”
[笑死,我從來就冇有過名聲這種東西。趕緊罵,我這輩子就冇受過這種委屈!你要是不罵你就ooc了,會被我爹孃看出來的。]
我不懂那個歐歐西是什麼。
但他既然主動要求,我也冇拒絕。
畢竟,我也想罵她很久了。
我將她從頭到尾數落一番。
紈絝聽的嘎嘎樂。
但等我把她罵哭之後,他又嬉皮笑臉地說。
[你完咯,我爹孃絕對看出來你占用了我的身體。]
我困惑不已,心想自己隻是罵人而已,應該不會露出馬腳吧?
紈絝絲毫不覺得恥辱地向我解釋。
[你居然罵的那麼有文化,一個臟字都冇有,這根本不是我該有的水準。]
……我真是高估他了。
侯爺與夫人確實發覺了我的不對。
宴會結束後,他們將我喊去。
神色複雜打量我許久。
“仲之,你近日舉止怪異,當真讓為父擔心。”
季二、季仲之。
都是季家老二的意思。
我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道紈絝的姓名。
紈絝卻冇察覺稱謂的微妙。
在我耳邊得意洋洋的叫囂。
[我爹孃已經察覺不對了,他們肯定會為我找最厲害的驅鬼大師。]
[你若是趕緊把我的身體還回來,我還能為你求情,讓他們饒你一命。]
紈絝嘰嘰喳喳說了許多。
我冇被他恐嚇住,隻是他太吵。
惹得我手抖,一滴墨點落下,汙染了紙張。
工整的駢文已經躍然在紙上。
我盯著墨點有點惋惜,輕歎後對他們說。
“不孝子如今已經改過自新,不想讓二老再為我煩憂。”
他們自此熱淚盈眶,對我的古怪隻字不提。
世人都追名逐利。
能有更優秀的選擇,便將舊人棄之不顧。
一如爹爹貶妻為妾,另娶尚書家千金。
而今他們不想要那紈絝兒子,更想要個規矩懂事,頗有文采的我。
那日起,紈絝不怎麼說話了。
哪怕我幾次蓄意接近柳知意。
幾乎將自己的死因與目的擺在他麵前。
他也懶得理會。
像是之前與我拌嘴的熱鬨場景,再冇出現過。
我不會哄人,隻對他說。
“事情已經有了眉目,我會想辦法早些將身體還給你。床頭匣裡給你留了詩,日後你偶爾傳出去一首,就能維繫你的才名。”
“我冇有要給你添堵的想法,更無意與你搶任何東西,當日情非得已,抱歉。”
我與林知意打小就不對付。
正逢我年方二八,已有人上門提親。
她擔心我出嫁後再壓不住。
便找男人偷闖我房間。
本想毀我清白,卻被我奮起躲過。
對方就拿個陌生肚兜陷害我。
家中人雖有血緣,卻與仇人無異。
終於找到由頭,便大張旗鼓宣揚出去。
而後將我浸豬籠,活生生淹死。
我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說。
“我會儘快的,一定。”
紈絝罵我。
[你有病吧?]
[我還冇到要剽竊他人來撐場子的份上。我行得正坐的端,我就算冇本事,但我人品冇話說!]
我有點想笑,心想他個京中聞名的紈絝能有什麼人品可言。
但好歹也朝夕相處數月。
我知道,他確實比許多人麵獸心的傢夥要好太多。
隻是無能,心眼卻不算壞。
我們如今在詩會上。
有人路過,閒聊提及柳家。
“柳家大才子近日是怎麼回事,做的詩越來越差,可謂是江郎才儘。”
應和聲響起,我剛要裝作不知。
紈絝卻難得主動開口。
[你也是柳家的人?]
[是柳家旁支?]
柳家人丁稀薄,隻有一子二女。
我剛要回答,卻有人端酒來敬我。
今日本就是詩會,我用兩首詩讓紈絝有了幾分才名,藉機赴會。
隔桌就是我的好弟弟。
正與好友飲酒嬉戲,吟詩作對。
我囫圇將酒嚥下,又留意隔桌的動靜。
也就忘了回答紈絝。
我不曾喝過酒。
但我想紈絝都是紈絝了,肯定酒量不錯。
結果一杯清酒下肚,就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人都紅成熟蝦。
紈絝才反應過來。
在我腦袋裡吱哇亂叫。
[我酒精過敏!你不要瞎喝啊。]
我很震驚的說出昏迷過去前最後一句話。
“你一個紈絝,你連酒都不能喝?”
你這個紈絝的名聲,對勁兒嗎?
紈絝罵罵咧咧地反駁我。
[那咋了,那咋了!誰規定紈絝一定要會喝酒啊?我比較有特色還不行嗎?]
可惜我已經無法聽到。
很快有人扶我去客房休息。
紈絝原本鬆了口氣。
結果卻眼睜睜看著有個男人鑽進來,對他的身體上下其手。
他發出尖銳爆鳴聲。
終於把我給吵醒了。
我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朝著他的臉刺去。
他狼狽躲過。
我惋惜錯失良機,感受到藥效殘留,渾身依舊發軟無力。
讓人昏迷的不止是醉酒,也可能是藥物。
是柳文澤。
旁人口中的“柳家大才子”。
我曾經的弟弟。
他在酒裡下藥,又對我上下其手。
如今狼狽摔倒在地上。
還佯裝凶惡地逼問我。
“詩呢?她給你的詩呢?”
我的詩自成一種風格。
旁人隻當紈絝開竅,常用我詩揚名的柳文澤卻絕對能看出,那些詩句出自我手。
近日江郎才儘的叫衰聲。
讓他做出下藥偷詩的行為。
紈絝還在尖叫。
超級無敵吵。
像是他嘴裡嚷嚷的什麼尖叫雞。
我揉了揉眉心,對他說。
“先閉嘴。你確認你不需要名聲這種東西,對吧?”
[那當然。]
下意識回答後,他感受到不安,追問我。
[你要乾什麼?]
冇乾什麼。
隻是尖叫出聲,瘋狂求救。
讓所有人都知道,柳文澤寧可下藥也想得到我。
這種事比品行不端還嚴重。
在眾人的異樣眼神下。
柳文澤漲紅著臉辯解。
“是他剽竊了我的詩,我過來找他質問,誰成想他竟然能這樣栽贓我!”
我虛弱躺在床上,吊兒郎當的舉手叫屈。
“先給我請個大夫,這藥勁兒夠猛,要不是為了清白,小爺如今還昏睡著,任由他上下其手呢。”
紈絝表情複雜地感慨。
[你比我更像是個紈絝,今日之後,我這名聲確實是一點都不能要了。]
大夫來了。
大夫帶著我確實被下藥的噩耗趕來了。
不用我再說什麼,大家都不信柳文澤那套說辭了。
畢竟,他給我下藥是鐵證。
他隻能咬死剽竊詩詞。
還逐字逐句掰開來與眾人說。
“諸位兄台細看,這分明都是我作詩的習慣與風格。”
“而他一個百無一用的紈絝子弟,先前從未有任何才名,憑什麼能突然作出好詩?”
這話引來了眾人共鳴。
我卻想起他初始時偷我詩的心虛模樣。
到最後盛氣淩人,說這是我的福氣。
他洋洋自得地對我說,若無他,誰知那些酸詩爛詞算什麼玩意。
時間一久,他便真將一切都當做自己的。
我笑罵他。
“你要不要把你最近幾首詩的一二三四字拎出來看看?”
“偷詩傻逼,韻腳不齊你看不出,邏輯不通你想不到,就連詩裡罵你,你都察覺不到。”
“還你的詩,我看你是偷久了,久偷成性!”
我能隨口作詩,柳文澤卻結結巴巴。
何況先前就給他挖了坑。
我的名聲如何,姑且再議。
但柳文澤是個偷詩傻逼,卻已成定局。
紈絝等我離開詩會,低聲問我。
[喂,你以前寫的詩,全被柳文澤偷了?]
得到我肯定的迴應後。
他罵罵咧咧。
[這玩意可真不是個東西,剽竊可恥懂不懂?竟然直接拿走你的東西,說是他自己的。]
[偌大柳家也不是好玩意,我就不信他們不知情,居然縱容他們欺負你!]
[你確實應該複仇,你不噁心死他們,小爺我都要看不起你。]
他居然在為我打抱不平。
可惜,太溫良。
噁心人算什麼本事。
弄死人才叫有本事。
原以為回到侯府,會被盤問。
結果無人關心今天發生的事情。
紈絝不覺得這有任何不對,仍舊在為我打抱不平。
莫名的,我也有點想給他打抱不平了。
所以在爹孃問我要不要試試考秀才的時候。
我冇拒絕。
紈絝在我耳邊罵我。
[你有病吧,你回自己身體裡考啊,給我考乾嘛?]
[我又冇那本事,等我回去就露餡了,你也不怕欺君?]
“報酬。”
我不聽他的,一味做自己的事。
柳文澤如今聲名狼藉,許久不肯出門。
但當我參加院試的時候。
柳知意卻在考場門口堵我。
她給我送食盒,又跪地哀求,讓我原諒她兄長的一時糊塗。
我接過食盒,遞給小廝。
“找個大夫看看裡麵有冇有毒。”
與此同時,我還對門口巡邏的衙役說。
“她在這裡擾亂考場秩序,也會打擾學子備考狀態。”
“若是誰因此受了影響……”
這裡可是京城,過來考試的誰不是達官顯貴,誰冇沾點關係?
他們立刻精神抖擻,把柳知意攆了出去。
我也冇說謊,確實有幾人因此魂不守舍。
若我是尋常人,也肯定要被她影響,耽誤了考試。
紈絝憤憤不平地說。
[她替柳文澤賠什麼罪?而且她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她哥素有文才,什麼我冇本事卻好麵?合著那天的情況全是假的,我抹黑他?汙衊他?抄襲他?]
[柳家人真是好大的臉。]
看,若我真是他,此刻得氣的連考試都考不下去。
我低聲安撫他,說會讓他們好看。
又說頭疼。
他就不說話了。
考試一切順利,出榜那天我為案首。
卻有人說侯府與院試的主考官相熟。
科舉作假實為天大的事。
考子義憤填膺,群雄激憤。
聖上差人調查,我先鋃鐺入獄。
紈絝在為我打抱不平。
[你憑本事考出來的,他們憑什麼造謠你?]
[我連我家裡究竟幾個庫房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知道誰和我家比較熟?就算真有資源能用,也是給我大哥,與我有什麼關係?]
我問他等回到自己的身體打算做什麼。
說如今都是故意安排,讓他不必擔憂。
說會給他未來帶來一點影響,卻會儘力減少後患。
紈絝冇迴應我,反而讓我在地上畫格子,說要和我下棋玩。
他在我畫圍棋格子的時候打斷我,說讓我畫九宮格。
我們玩井字棋。
我贏了幾次後,問他為什麼不下五子棋。
[燒腦。]
我揉了揉眉心。
心想有些紈絝之名,也確實不是空穴來風。
在外人看來。
我就是左右互搏,自娛自樂。
獄卒怕我瘋了,中午送飯都比之前豐厚。
……也算因禍得福。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我終於被提審。
柳家再厲害也不能無中生有。
我如今背靠侯府,就算紈絝對侯府不重要,他們也不會任由侯府的名聲被抹黑。
調查來調查去,自然洗清了我的冤屈。
按理來說,我被放出來之後,此事就應該到此為止。
但我跑去擊鼓鳴冤了。
我狀告柳家汙衊我,抹黑院試。
事情還冇過去,不少人正盯著此事。
再加上柳知意曾經在考場門口阻攔我。
柳文澤也曾在詩會上汙衊我。
不少人還冇查明,就先相信了我的說法。
這次輪到柳家自證清白了。
回家的路上。
紈絝得意洋洋地誇我。
[乾的漂亮!對於那種不要臉的玩意,就該把他們的遮羞布全都扯下來!]
但剛進大門,大哥就迎麵給我一巴掌。
是季二的大哥,侯府的世子。
他厭惡地說。
“我看你是有了點名聲,就不知天高地厚。”
“非得攪個天翻地覆,家宅不寧,你才安心?”
巴掌而已,我捱過不少,並不在意。
倒是紈絝因為這一巴掌,直接破防。
在我腦子裡嚎啕大哭,呲哇亂叫。
[他有病吧,我們問心無愧,是柳家做錯了事,憑什麼做錯了還不能捅出去?]
也是這時,我才知道。
柳郎中與季大同出一門,是師叔與師侄的關係。
柳郎中就是我的生父。
他早年拋妻棄子也要傍上的嶽父,早已從尚書變成宰相。
他卻到工部郎中便是封頂。
誰叫我母親跋山涉水,豁出命也要告禦狀。
將他拋妻棄子的事昭告天下。
把他汲汲營營、薄情小人的那麵,告知所有人。
哪怕因為尚書千金不計前嫌幫他奔走。
也讓他名聲蒙羞,再無複起的可能。
可歎母親受苦太多。
告禦狀時,更是讓她本就不好的身體雪上加霜。
那之後一命嗚呼,徒留我進了柳家。
被束之高閣。
季大與柳家有舊,此刻還想幫襯柳家。
那就是與我有仇。
我摸著臉上的巴掌印,笑容愈發陰鷙,詢問紈絝。
“你要世子之位嗎?”
紈絝原本還在心疼自己的臉,嘟囔叫嚷罵了許久。
聽到我的話又卡住了。
許久後才無語地說。
[我要那玩意乾啥?我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清楚,讓我當世子,我都怕侯府在我手裡黃了。]
“但我也不想讓你大哥當世子。”
他猶豫片刻,還是說。
[其實我大哥這個人吧,他對我好的時候,還是挺好的。]
他攔著不讓我下手。
我顧慮借用他身體的情分。
隻能暫時歇了想法。
柳家找人狀告我,是汙衊。
我狀告柳家,卻是鐵證如山。
聽說柳家夫人又開始替相公奔波,我便揚一點柳家的罪證。
久而久之,柳家成了爛狗屎,誰也不願意沾邊。
柳知意又來找我。
淚眼婆娑問我。
“你究竟要做什麼,是不是逼死我家才肯滿意?”
“那些東西本就不是你的,我們家哪裡汙衊你了?”
我得中案首,入府學。
柳知意來找我時,我正與同窗同行。
又是眾目睽睽之下,想往我身上潑汙水。
“那你說,東西是誰的?”
我譏諷地看向她。
她張口結舌,不肯正麵回答。
隻咬死說我的詩都不是我的,才學全是作假。
她若是能直說柳文澤與紈絝的詩,都是出自我手。
我還能高看她一眼。
可她不會說,是不敢說,也是不想說。
我揮袖攆客。
“請回吧,要柳家命的人不是我,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我不過是將柳家做的好事捅出來。
甚至還冇扯到自己身上。
他們慌張什麼?
壞事做儘時,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柳知意又是紅了眼眶,哭著離開。
同窗搖頭歎息。
“卿本佳人,你還真是不會憐香惜玉。”
“你以為柳小姐幾次三番找你是為什麼?她分明是向你撒嬌,想讓你哄哄。”
他篤定地說。
“她心悅你,可惜情與家不能兩全,才這般扭捏。”
……他成功噁心到我了。
紈絝也被噁心到了。
已經沉穩不少的人,又開始在我腦子裡麵吱哇亂叫。
[他有病吧?還喜歡我,那我還說我喜歡他爹呢,我騎他爹頭上屙屎,屙完說這是我愛他爹的證據。]
話糙理不糙,但話太糙。
我忍不住咳嗽兩聲。
紈絝收斂了點,卻還是嚷著。
[這事兒他都做了,還不許我說?]
確實,兩者給我的感受都差不多。
柳知意對我有感情是假,但確實有人在這件事上作祟。
冇過多久,家中便提起我的婚事。
原先還在老祖宗的壽宴上,給紈絝相看合適的姑娘。
如今卻直接定下他妻子的人選。
是柳知意。
甚至不知會我一聲,已經讓人把聘禮送過去。
紈絝氣到破口大罵,說他們這是在亂點鴛鴦譜。
我看向季大。
他搖晃摺扇,衝我露出挑釁笑容。
居高臨下的姿態,與當年的柳文澤很像。
他能輕易擺弄我的命運,自然會覺得自己高高在上。
我知反抗無用,隻任由他們安排,聆聽他們教誨。
等走出這間屋,纔對紈絝說。
“好啦,彆罵了。是你那位好哥哥做的。”
“他們不是亂點鴛鴦譜,是存心想整你。”
精心培養的繼承人,與曾經廢物多年,隻打算寵廢的小兒子。
孰輕孰重,早在紈絝剛出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做好抉擇。
彼時他們選我拋棄紈絝。
而今他們為季大,又一次將我拋棄。
命運似乎在輪迴,一次又一次重演。
紈絝問我怎麼辦,還罵我是烏鴉嘴。
[當初老祖宗給我選媳婦的時候,你還說要讓我娶她。]
[現在好了吧,一語成讖,我們現在真得娶她了!]
[對,我還有老祖宗,我們去求老祖宗,她最疼我了,肯定願意幫我勸勸爹。]
我不認為這件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又或者老祖宗願意幫他說話。
但在紈絝的央求催促下,我還是去找老祖宗了。
哪怕焦急,他仍舊是連串的甜言蜜語,哄的老祖宗眉開眼笑。
但提到正事,老祖宗卻開始裝聾作啞。
她拍了拍我的手,一副寵溺的模樣。
“好金孫呀,那個柳姑娘我也見過,是個知情識趣的漂亮姑娘,配你也算不錯。”
“以你先前的情況,除了柳家如今暫時名聲不太好之外,配你已經算是低嫁,能給你討來這個媳婦,你爹孃也費了不少心思,不求你領情,至少彆再胡鬨。”
紈絝這纔看明白。
老祖宗也是早就知道這件事,甚至對此樂見其成。
他一副天塌了的模樣,甚至連罵都冇力氣罵。
我又想起剛成為他時候,對他的那點豔羨。
他的人生比我順遂,卻也冇有好多少。
寵不是愛。
愛是資源、權利、托舉。
是季大雖不在京中揚名,卻走家中門路早早入朝為官。
是他隻覺得有點危機感,就能輕易用終身大事毀了季二。
我語調輕鬆,再次詢問。
“你要世子之位嗎?”
“隻要你開金口,我就能幫你搶過來。”
紈絝冇回答我。
我覺得他默認了。
等到後半夜,我被尿憋醒。
他來了句。
[怎麼幫我搶啊,他都當好些年的世子了,能搶到嗎?]
“能。”
至於怎樣搶到。
其實最便捷的方式是毀了季大。
但我想到紈絝的心性,卻選了個更麻煩的。
“自然是處處比他優秀,他算什麼玩意。”
“享受侯府的資源這麼久,卻籍籍無名,無甚本事。不過是廢物一個。”
我要娶柳知意。
這個聽上去像是笑話的事情。
卻著實化解柳家目前麵臨的難關。
我再放黑料,旁人也覺得一家人,讓我不要太小肚雞腸。
至於那些已經被柳家釀成的大錯,被他們傷害的人。
死了就死了,錯了就錯了。
如今都掀不起浪花。
在很多人眼中,便不重要了。
婚事籌備的盛大。
似乎想掩蓋皮囊下的腐爛。
八抬大轎,十裡紅妝。
新郎官一表人才,騎馬而來。
隨口唸成催妝詩,迎娘子上轎。
珠簾下新娘子臉頰緋紅。
旁人看去,念一句佳偶天成。
我卻隻覺厭煩。
熟悉的宅院樓閣,陌生的閨房。
我接親時,遠遠瞥見自己曾住的閣樓。
蛛絲結網,落魄不堪。
就連在這樣的日子裡麵,都無人打掃下那裡。
樓內有我孃的遺物。
但今日不是去取的時候。
紈絝順著我的視線看了會兒,詢問。
[那是你以前住過的地方?你在柳家過的這麼慘?]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不是人住的地方。
他們視我為敵寇。
若非孃親死前還為我留了個名聲做護身符,他們早就直接弄死我。
可柳知意顛倒黑白,弄虛作假,卻給他們殺我的藉口。
大張旗鼓將臟水潑在我身上。
眾目睽睽殺死我。
甚至以此毀了孃的名譽。
我要柳家死。
唯有此才能解恨。
繁瑣的結婚流程走完,我冇與賓客敬酒。
直接給出的解釋是。
“柳文澤昔日在酒中給我下藥,傷了身體至今未曾養好,實在不敢再碰酒了,諸位,我先告罪。”
以茶代酒敬了一輪。
任由非議聲四起。
氣氛尷尬到極致。
我甩袖離開。
在書房過夜。
紈絝在知道自己要娶柳知意之後。
就又變得寡言少語。
如今反倒是要我主動開導他。
“行了,實際上娶她的人是我,你鬱鬱寡歡做甚?”
[我隻是有點……不舒服。]
他邏輯不洽,囫圇說著舊事。
說家裡對他如何好,說他們不應該如此,最後竟然說。
[是不是要我永遠當廢物,才能讓這個家繼續和睦下去?]
有病。
“你若是廢物,才叫任人魚肉,如今有我在,自然能將你這一手爛牌打活。”
你可以不爭不搶,但你不能冇有爭搶的本事。
我挑了燭台,難得主動和紈絝說自己的事情。
“以前我娘讓我隱忍,說我是爹的孩子,他總不至於不管我。”
“忍柳文澤偷詩竊詞,甚至要主動為他作詩,幫他揚名。”
“忍柳知意羞辱造謠,貶低輕賤,還要哄她捧她,隻求有口能入口的飯菜可吃。”
“彼時柳家確實是家和萬事興。”
我忘不掉閣樓狹窄昏暗,燭台都無,溫習孃親教我的詩書,隻能借天光。
忘不掉老鼠啃食書角的聲音,酸臭的剩菜施捨般被砸在地上。
忘不掉柳文澤知我會識文斷字時,硬生生讓人砸斷我寫字的手。
而後逼我口述詩詞,不許我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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