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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陽光,尚未褪儘夏日的熾烈,明晃晃地灑在操場的每一個角落。週一,例行公事的升旗儀式,對於剛上初一的林晚星來說,本該是又一個昏昏欲睡、想著何時才能結束的尋常早晨。
直到那個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整個操場。
清冽,乾淨,帶著一點這個年紀男生少有的沉穩,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潺潺流過山澗,不經意間就驅散了所有的嘈雜與浮躁。
林晚星下意識地抬起頭。
國旗台上,站著一位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他是護旗手,還是這次國旗下講話的主持人?她後來才弄明白,那天是初三的優秀學生代表在讓新學期動員。
他身姿挺拔,如一棵小白楊,輕鬆地撐起了那身尋常人穿來總顯臃腫的校服。袖口一絲不苟地扣著,領子平整。陽光格外偏愛他,在他濃密的黑髮、寬闊的肩頭和握著演講稿的修長手指上,都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他正念著稿子,目光偶爾會從容地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就在那一瞬,他的視線似乎……掠過了她所在的方向。
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林晚星聽不見任何聲音,風聲、隊伍的竊竊私語聲,甚至他自已的講話聲,都瞬間褪去,萬籟俱寂。世界裡隻剩下那道模糊的視線,和她自已胸腔裡驟然失控的、擂鼓般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聲聲,清晰有力,撞得她耳膜發疼,震得她指尖微微發麻。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隻能呆呆地望著那個發光l,連呼吸都忘了。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陌生,洶湧,讓她不知所措,卻又……莫名吸引。
原來小說裡寫的“小鹿亂撞”,是真的。
冗長的儀式終於結束,隊伍開始鬆散,學生們吵吵嚷嚷地往教學樓走。人群流動起來,推著依舊有些怔忡的林星晚前行。
她下意識地又朝國旗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個身影正準備下台,正側頭微笑著和身邊的老師說著什麼。陽光勾勒出他清晰的側臉輪廓。
忽然,他的頭轉了過來,目光似乎又一次不經意地掃過湧動的人群。
林晚星像隻受了驚的兔子,猛地低下頭,心臟又是一陣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她死死地盯著自已的鞋尖,臉頰燒得滾燙。
怕被他看到。
怕被他看到自已剛纔那副呆愣可笑的樣子,更怕被他看穿此刻慌亂無措的心事。
“那是初三的顧嶼白學長,學生會主席,聽說成績超好!”前麵傳來通班女生興奮的竊竊私語。
顧嶼白。
她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嶼白,島嶼和白色,像遠在天邊的一座覆著白雪的山峰,乾淨,卻清冷又遙遠。
他是天之驕子,是人群的中心。而自已,隻是剛剛升入初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林晚星。
他的目光即使掃過千百人,又怎麼可能,為她停留呢?
那份突如其來的悸動,被她小心翼翼地、混雜著一絲難堪的羞怯,埋進了心底最深處。它變成了一顆種子,在一個初一女孩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時侯,悄然落下了。
然而那時的小星晚還不知道,有些種子,一旦落下,便會頑強地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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