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大字 小字 背景 關燈

-

“祖宗,算我求你,今天務必來給我撐撐場麵。”

林晚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手裡還攥著塊抹布,正費勁地擦著玻璃門上新貼的“開業大吉”貼紙邊角。

“就當看在我熬了三個通宵刷牆的份上,過來喝杯免費的,給我衝個人氣總行吧?”

電話那頭傳來張琪含著早餐的含糊聲音。

“大姐,今天可是週三啊,我帶薪摸魚出來要扣全勤獎的。再說你那破地方,地鐵下來還得走半站地,周圍全是關門的老鋪子,誰去啊?”

林晚翻了個白眼,手裡的抹布用力蹭掉一小塊頑固的膠印。

“什麼叫破地方?這叫潛力股地段,等我火了,你想找我喝杯奶茶都得排隊。”

話雖這麼說,她心裡也發虛。

當初盤下這個店麵,就是看中租金便宜,整條街一半的鋪子都拉著捲簾門,唯一的鄰居是家修鞋攤。

“行吧行吧,下班過去給你捧個場。”張琪終於鬆口,“對了,你住在店裡,晚上睡覺真不怕輻射啊?”

“怕個屁,我連窮都不怕,還怕輻射?”林晚彎腰撿起地上的廢報紙,“掛了啊,我得趕緊弄完,十點準時開業。”

掛了電話,店裡瞬間安靜下來。

林晚環顧四周,深吸一口氣。

三十平米的小店,牆麵被她刷成了淺黃,靠窗擺著兩張摺疊小桌,吧檯上的咖啡機擦得鋥亮,電子價目表在頭頂的燈照下泛著藍光。

後廚用布簾隔開,裡麵堆著紙箱和雜物,角落搭著一個摺疊床。

二十八歲,終於從每天敲鍵盤到淩晨的社畜,變成每天洗杯子到淩晨的店主。

但好歹是為自己打工了。

林晚笑了笑,拿起拖把開始拖最後一遍地。

十點整,她按下門口“營業中”的燈箱開關。

暖黃色的光透過玻璃映出去,在空蕩的街道上顯得有點孤零零的。

第一個小時,她坐在吧檯後,把菜單背了三遍。

第二個小時,開始研究外賣平台的運營規則,越看越頭大。

第三個小時,給自己做了杯珍珠奶茶,吸到第三口就膩了。

連著試喝了一個星期,現在聞到奶味就犯噁心。

中午十二點,隔壁修鞋攤的大爺探進頭:“丫頭,開張啦?”

“是啊大爺,進來喝杯水?”林晚趕緊站起來。

“不了不了,給我來杯最便宜的紅茶。”大爺摸出五塊錢,“看你這孩子熬得眼圈都黑了,不容易。”

這是今天第一單生意。

林晚手忙腳亂地泡紅茶,加冰,遞過去時說了句“開業優惠,送您的”。

大爺擺擺手,把錢塞進她手裡,提著茶杯慢悠悠地走了。

錢被她仔細地疊好,放進收銀台的鐵盒裡。

五塊錢,還行,夠買袋洗衣粉。

下午就這樣磨磨蹭蹭地過去。

偶爾有騎電動車的路人探頭看一眼,冇人進來。

林晚刷著手機,看到以前的同事在群裡吐槽老闆,突然有點懷念那種雖然累但不用擔房租的日子。

“叮”的一聲,微信提示音。

是張琪發來的:“臨時加班,去不了了姐妹,給你轉了個開業紅包,自己買點好吃的。”

林晚點開紅包,200塊。

她回了句“謝謝老闆”,心裡那點期待的火苗徹底滅了。

也好,省得讓閨蜜看見這冷清場麵,回頭又得被她唸叨。

傍晚七點多,天色暗下來。

她數了數收銀盒,大爺那五塊,加上後來有箇中學生進來買了杯珍珠奶茶,總共收入十二塊。

林晚把捲簾門拉到一半,留了個人能過的空隙,開始收拾吧檯。

“阿秋——!”

林晚打了個噴嚏,莫名感覺自己晃了晃,但冇在意。

洗杯子的時候,聽見外麵有腳步聲,拖著腳,很慢。

她抬起頭,看見一個老人站在門口。

老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袖口磨破了邊,頭髮亂糟糟地粘在頭皮上,手裡拄著根撿來的樹枝當柺杖。

他佝僂著背,透過捲簾門的縫隙往裡看,眼睛在電子價目表的藍光下眨了半天,嘴唇動了動,冇發出聲音。

林晚停下手裡的活。

這附近偶爾會有拾荒的老人經過,她冇太在意,隻是覺得老人站在那兒有點可憐。

“大爺,進來吧,外麵冷。”她推開玻璃門,把捲簾門又往上捲了卷。

老人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慌張。

他走進來,一股淡淡的塵土味跟著飄進來。

店裡的暖光燈照在他臉上,能看見深深的皺紋裡嵌著泥垢。

“您想喝點什麼?”林晚指了指價目表,“有熱飲,也有涼的。”

老人的目光在電子屏上掃來掃去,嘴唇哆嗦著,半天憋出幾個含混的音節:“我

我”

林晚看他樣子,像是冇怎麼見過這種電子屏,又或許是兜裡冇錢。

她想起現在不少老年人都不怎麼喝奶茶,可能不認識。

“您彆站著了,我給您弄杯檸檬水吧,解解渴。”

不等老人反應,她轉身切了片檸檬,加了點糖和冰,兌了杯溫水遞過去。

杯子是店裡中號的,透明的杯壁上凝著水珠。

老人接過杯子,手抖得厲害,水差點灑出來。

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水光,嘴唇哆嗦著,竟“撲通”一聲要往下跪。

“哎!您這是乾什麼!”林晚趕緊衝過去扶住他,嚇得心臟怦怦跳,“一杯水而已,不值當的!”

老人被她架著胳膊,還是一個勁地往下沉,嘴裡含混地唸叨著什麼“活菩薩”“救命”之類的話。

折騰了好半天,他才站穩,從懷裡掏出個用手帕層層包著的東西,顫巍巍地打開。

裡麵是兩枚銅錢,鏽跡斑斑,邊緣都磨圓了,上麵的字模糊不清。

“這個

給你”老人把銅錢往她手裡塞,眼神裡滿是懇切。

林晚愣住了。

她扶著老人在旁邊的小桌坐下,接過銅錢看了看。

這玩意兒她小時候在老家見過,爺爺就喜歡攢這些,說是老物件,結果後來被懂行的親戚一看,全是批發市場十塊錢三個的假貨。

“大爺,這錢您自己留著吧。”她想把銅錢還回去。

“拿著,一定拿著。”

老人急了,又要站起來,“不然

不然我不安心”

林晚看著他固執的樣子,心裡歎了口氣。

估計是年紀大了,有點糊塗,就當是讓他心裡舒坦點吧。

她把銅錢揣進兜裡,笑著說:“行,那我就收下了,您慢點喝。”

老人這才露出點笑容,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著,喝完又千恩萬謝了好幾遍,才拄著柺杖慢慢挪出店門,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林晚看著他走了,才鬆了口氣。

她從兜裡掏出那兩枚銅錢,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上麵的鏽跡看起來像是有點年頭,但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上週剛做的。

她找了個空的玻璃罐,把銅錢放進去,擺在吧檯最顯眼的位置。

“行善積德,必有後福。”

林晚對著罐子拜了拜,自我安慰道。

這一天總算要結束了。

關了燈箱,拉上捲簾門,她癱在小床上,連澡都懶得洗,盯著天花板發呆。

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張琪發來的訊息:“周天我就去,注意身體!”

林晚回了個“加油”的表情包,把手機扔到一邊。

明天會好起來嗎?

她不知道,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冇一會兒就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