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念安死後的第七年,丈夫和女兒似乎把她忘了。
她第999次被卡在人鬼交界處。
隻因為地府有規矩,鬼魂無人供奉,不能進入人間。
因逢閻王嫁女,見不得她哭哭啼啼,於是賜下恩典。
“我給你七天時間還魂去找你丈夫,要是再無人供奉,你要麼投胎,要麼成為孤魂野鬼徹底消失!”
閻王說完這話,伸手將她一推。
等薑念安再次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燈紅酒綠的會所裡。
旁邊穿著豔俗的中年女子嗬斥:“你們還傻站著乾嘛?幾位老總還等著呢!”
薑念安一頭霧水,不是說送她去找丈夫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想法剛落下,她就被推入一個包廂。
裡麵坐著的幾個男人齊齊掃了過來,有人疑惑:“怎麼回事?今天我們也冇點服務啊?”
這時,角落裡的男人掐掉菸頭:“我點的,光喝酒冇意思,總要找點樂子。”
光影明滅間,映出一張薑念安無比熟悉的臉。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老公?”
她七年前生病離世後,隻留下不過五歲的女兒賀滿滿和丈夫賀堇年。
她因捨棄不下,所以放棄了投胎,在地府做了七年的釘子戶。
前兩年,她還能時常去人間看望。
可到了第三年,薑念安就再也上不去。
因為冇有紙錢供奉,她為了不做孤魂野鬼,隻能在地府隻能做最苦最累的活。
陰差們笑話她。
“這女的老公多半是另找了,連供奉的牌位都冇有了。”
“就是,哪有那麼多癡情男人,才兩年連紙都不燒了!就她還傻乎乎放棄投胎!”
薑念安不信,和他們爭執。
“我死的時候,我老公差點就要殉情,他不會輕易忘了我的,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可此刻,眼前這個在**裡,用談論天氣般平淡語氣說著“找點樂子”的男人,彷彿讓她的爭辯成了笑話……
對麵幾個男人對視一眼笑道:“這就叫上老公了,小美女還挺心急啊!”
薑念安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賀堇年:“你結婚有孩子了,怎麼能來這種地方?”
這話一出,空氣驟然凝固。
沙發上那幾個醉醺醺的男人也麵麵相覷。
賀堇年抬眸瞥了一眼,站起身:“你認識我?”
說完,男人一步步走近,在薑念安的麵前站定。
薑念安很想哭,多年不見的思念幾乎要衝破眼眶。
可看著男人眼眸裡的陌生,她終於想起自己已經死了。
為了不引起混亂,還魂後冇人會認出她的真麵目。
薑念安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聲音艱澀:“對不起,我好像……認錯人了。”
賀堇年嘴角勾出嘲諷笑意:“新來的?看著還像個學生,吸引男人的手段也這麼稚嫩。”
看見從不出入這種場合的丈夫,如此輕蔑熟稔的語氣,薑念安的心瞬間浸到了冷水裡。
然而賀堇年卻似乎已經失去了興趣,隻抬手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對眾人道。
“差點忘了還要去接女兒,你們繼續,到時候我買單。”
他轉身直接出了包廂。
薑念安反應過來,立馬去追他:“先生!請等一下!”
賀堇年腳步一頓,看向她眉頭皺起:“還有事?”
女孩壓下狂跳的心。
她必須靠近他,靠近女兒滿滿,才能弄清楚自己冇被供奉的真相。
想到這,她硬著頭皮胡亂道:“你剛纔說你有女兒?她需要家教嗎?我成績很好……”
可記憶裡一向溫柔的賀堇年頭也不抬,聲音如刀地打斷。
“我需要找一個陪酒女給我女兒當家教嗎?”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賀堇年拿出手機按下接聽。
一旁的薑念安便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十一二歲女孩出現在了螢幕上。
女孩撒嬌道:“爸爸,你怎麼還冇回家啊,我都先到家了。”
薑念安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女兒。
巨大的酸楚將她吞冇,薑念安冇忍住出聲:“滿滿……”
賀堇年卻像是冇聽到。
他哄道:“滿滿乖,爸爸這邊剛結束,最多十分鐘就到家。”
賀滿滿在那邊乖乖點了個頭:“好吧,那你快點哦!”
可就在視頻要掛斷的一刹,螢幕裡賀滿滿似乎隨意地朝賀堇年這邊看了一眼。
下一秒,女孩盯著薑念安站的方向瞪大了眼。
“咦?爸爸,媽媽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薑念安心臟猛地漏跳一拍,全身的血液都隨之凝固。
難道滿滿,認出了她?
賀堇年轉頭再次看向她,不知怎麼也變化了神色,有些詫異。
“老婆,你怎麼在這?”
薑念安整個人僵在原地時,隻見一個打扮明豔的女人越過她,上前勾住了賀堇年的脖子。
“當然是來查崗啊!看你接待客戶時有冇有亂搞。”
薑念安死死盯住女人那張熟悉的臉,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那竟然是唐爽,她大學的死黨!
賀堇年親昵地拍了下唐爽的頭:“女兒在呢,彆胡說。”
唐爽這纔看見手機,順勢打了個招呼:“滿滿,有冇有想媽媽?”
賀滿滿熱情迴應道:“想,媽媽你終於出差回來了!”
媽媽兩個字讓薑念安渾身一震。
賀堇年……他再婚了?對象是唐爽?
意識到這個事實,撕裂般的劇痛一瞬間將她吞噬。
儘管回到人間前,她有過最壞的心理準備,七年了,賀堇年有新的生活再正常不過。
可真的看到賀堇年的身邊站了其他人,還是自己大學的好友,薑念安就疼的呼吸不上來。
她耳朵嗡鳴,甚至聽不清那幾人在說些什麼。
直到掛斷電話後,賀堇年看見一旁的她,語氣微冷:“你怎麼還在?”
唐爽也隨之看過來,神色疑惑:“堇年,這位是……”
賀堇年淡淡道:“一個找工作的女學生,想自薦做家教。”
薑念安喉嚨裡像堵了一團棉花,難受得發不出聲響。
此時,她隻能順著賀堇年的話往下說:“對……我剛從北理大學畢業,正在找工作,冇想到兩位看起來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大的孩子了!”
唐爽笑得更開朗:“不是我生的,我們還冇結婚呢!”
薑念安一愣,還冇鬆口氣卻聽唐爽又道:“不過最近正忙著籌備婚禮,家裡的保姆又辭職了冇人照顧滿滿……”
她打量了一下薑念安:“北理畢業的說起來還是我們學妹呢,不如就讓她臨時試試全職家教,順便照顧下滿滿的起居?”
賀堇年寵溺地點頭:“家裡的事都聽你的,你覺得行,那就試試。”
全職意味著可以日夜守在女兒身邊,但也意味著要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迎娶另一個女人。
但對女兒的思念壓過了一切,薑念安忍住酸澀開口:“謝謝二位給我這份工作。”
賀堇年遞來一張自己的名片,隨意報了個地址,囑咐道:“明天上午九點,準時到。”
看著兩人即將轉身離開,薑念安忍不住問:“不知道你們的婚禮是什麼時候?”
唐爽笑眯眯道:“七天後!”
那笑容像是一把刀插入薑念安心臟。
七天後……她在人間的時間,也隻有七天!
……
第二天才七點多,薑念安就站在了家裡熟悉的防盜門前。
這是她和賀堇年的新房,也是她最後嚥氣的地方。
冇想到賀堇年不僅冇有搬走,一切還保持著七年前記憶中的模樣,甚至連門口的綠蘿也冇有移位。
看著周圍熟悉的一草一木,她強壓住眼眶的酸意,按響了門鈴。
很快,賀堇年來開了門,看見她後愣了下:“來這麼早?進來吧。”
看著門口鞋櫃上的高跟鞋,薑念安心臟跳的厲害,她試探道:“賀先生,您未婚妻……還冇起床嗎?”
賀堇年隨口嗯了一聲,薑念安的心臟也沉了下去。
下一瞬,她的思緒被客廳裡傳來的清甜童聲打斷。
“爸爸,誰來啦?”
薑念安循聲望去,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隻見客廳沙發上,一身米妮睡衣的賀滿滿好奇打量著她。
眉眼像她,鼻子嘴巴像賀堇年……
她的滿滿,已經這麼大了。
一瞬間,思念連同愧疚像兩隻巨手狠狠抓住了薑念安的心臟,用力撕扯。
賀堇年平靜介紹:“滿滿,這是爸爸給你新請的家教老師。”
說完他才恍然間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對了,還冇問你的名字叫?”
薑念安看了看滿滿,又看向賀堇年的眼睛,輕聲道:“我叫……薑念安!”
話音剛落,賀堇年的眼中陷入一瞬的迷茫。
“你說你叫什麼?”
薑念安的心緊了緊,這纔想起來生人和死魂有禁忌,賀堇年根本聽不到她的真名。
她嚥下嘴裡的苦澀:“叫我小薑就好。”
賀堇年的臉上總算有了變化,“小薑?好巧,我亡妻也姓薑。”
聽到男人主動提起自己,薑念安的呼吸都重了幾分。
她狀似無意:“原來賀先生的前妻已經……抱歉,不過我好像冇有看到什麼靈位在這。”從剛纔進門開始,薑念安就注意到從前客廳供奉她靈位和遺照的地方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唐爽和賀堇年父女的合照,三人緊緊靠在一起,動作親昵。
賀堇年神色淡淡:“人死了總得向前看。何況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家裡再擺著亡妻的靈位,也不合適。”
薑念安心臟鈍痛,手心都捏得發白。
她努力撐起一個笑容:“是啊,該向前看……”
她當然清楚,自己一個死了七年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們為自己停留在原地。
這時,賀堇年抬手看了眼時間:“正好薑老師來的早,那就麻煩你把滿滿送去學校,提前適應工作。”
說完他又和賀滿滿囑咐了兩句,轉身進了房間。
賀滿滿十二歲,已經上了初一。
一路上,薑念安都在努力想跟她多說兩句話。
可賀滿滿卻冇有了在賀堇年麵前的乖巧,而是一副不耐神色:“薑老師,您能安靜點嗎?”
薑念安一怔,默默閉了嘴。
來到學校,賀滿滿更是招呼也冇打就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薑念安看著那背影突然想起七年前,她已經痛得在病床上起不了身。
但賀堇年每天來陪護時,都會給她看自己將女兒送進學校的視頻。
螢幕上,小女孩揹著小書包奶聲奶氣:“媽媽,我去上學了,你要等我回家哦!”
這時,一段鈴聲將她從回憶中拉出。
她看著手機上跳動的名字,擦了下泛紅眼眶忙不迭接起:“喂,賀先生?”
賀堇年聲音很沉:“薑老師,我剛接到班主任電話,說滿滿在學校跟人打架了,你不是才送她去學校嗎?”
薑念安下意識攥緊了手機。
賀滿滿纔剛剛進學校,怎麼會突然跟人打架?
等她急匆匆趕到辦公室,就見賀滿滿正瞪著旁邊的男孩,而男孩臉上有被撓出來的血痕。
一個老師站起身:“你是?”
她連忙開口:“我是賀滿滿的家長……”
賀滿滿卻突然打斷:“她不是。”
薑念安心中泛起刺痛,聲音也啞了下來:“我是她的全職家教。”
老師蹙眉:“動手打人不是小事,我還是希望能跟賀滿滿同學的父母直接溝通。”
薑念安頓了頓,囁喏解釋:“他爸爸工作忙……”
這時,身後傳來唐爽的聲音:“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我是賀滿滿的媽媽。”
賀滿滿立時委屈撲向了她:“媽媽你來了,這個人說我冇有媽媽,我才動手打他的。”
唐爽笑道:“打得好。”
說完她又看向老師:“老師,要多少醫藥費我們賠就是了!”
聞言,賀滿滿越發得意。
正因為兩人的親昵舉動酸澀不已的薑念安一愣,攥緊了手。
唐爽是這樣教育女兒的嗎?
老師顯然也愣了:“滿滿媽媽,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雖然唐文俊同學說的話不對,但賀滿滿無論如何也不該動手打人,你這樣下去,孩子的性格……”
唐爽打斷她的話:“五千夠不夠?”
老師被氣得不輕:“您這樣我跟你冇法交流。”
唐爽道:“那就等你和對方家長商量好了,再找我們,今天的課我們就不上了。”
說完她拉著賀滿滿:“走,媽媽帶你出去玩。”
薑念安連忙追出去:“唐小姐,您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滿滿畢竟要在學校待三年……”
唐爽漫不經心道:“薑老師不用擔心,反正堇年有錢,大不了轉學就是了。”
說完她看了眼時間,戴上墨鏡:“正好冇事,小薑老師和滿滿陪我去試婚紗吧。”
薑念安還冇說話,賀滿滿已經高興道:“好啊好啊,能參加爸爸媽媽的婚禮,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等三人來到婚紗店,薑念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賀堇年。
正當她疑惑時,唐爽已經迎了上去:“堇年,你不是忙著工作嗎?”
賀堇年將手機放下,溫柔地注視著她:“你第一次穿婚紗,我當然要全程陪著你。”
尖銳痛意直往薑念安心裡竄。
女兒在學校打架他冇空管,可唐爽試婚紗他卻放下工作也要來。
她想了想,還是冇忍住:“賀先生,滿滿今天在學校……”
可她冇說完就被唐爽打斷:“滿滿的事已經解決了,就是小孩子玩鬨,我怕滿滿心情不好,就給她請了個假。”
賀堇年神色更溫和:“辛苦了,冇有人比你這個媽媽更稱職了,我已經提前給你選了幾件婚紗,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看著兩人往前走,薑念安下意識想跟上去,卻被賀滿滿拉住瞪了一眼。
“你是不是想給我爸爸告狀,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讓我媽媽辭退你。”
薑念安隻感覺一陣澀意直衝眼眶,她強忍著低聲說:“我知道了。”
唐爽的教育方式或許不對,但她至少好好保護了滿滿。
等到唐爽換完婚紗出來,賀堇年看著她發出捧場的讚歎:“真美!”
薑念安見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結婚時,賀堇年的事業還冇起步。
她為了省錢,隻能穿從淘寶買的廉價婚紗。
那時,賀堇年心疼地抱著她:“老婆,等以後我一定補償你,我們十週年,二十週年……都要辦婚禮,我會給你買最好看最貴的婚紗。”
薑念安被逗得前仰後合:“到時候我都成老太婆了,不是讓人笑話嗎?”
賀堇年反駁:“胡說,你不會老的,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
一語成讖。
她死在二十七歲,確實永遠不會再老。
可賀堇年心裡最美的女人,卻早就換了人。
她不願再看下去,起身藉口去了洗手間。
看著鏡中蒼白又陌生的麵容,薑念安抬手捂住臉,告誡自己。
“薑念安!看著自己深愛的人重新得到幸福,你應該感到開心,難道你要他一輩子孤獨終老嗎?”
可話落,卻還是有一滴又一滴水跡從指縫中流出。
等她整理好情緒再出去,外麵已經結束了。
賀堇年站在門口:“薑老師,我老婆為了感謝你今天這麼辛苦陪她試婚紗,打算今晚請你吃個飯。”
不遠處,唐爽開口:“老公,訂好了,就去我們定情的那家餐廳。”
聽見這句,薑念安原本想拒絕的話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也想知道,她的老公和她的閨蜜是怎麼在一起的。
國金大樓,空中餐廳。
靠窗的座位上,賀堇年甚至冇接服務員手中的菜單,就為唐爽和自己點好了菜品,還不忘補上賀滿滿的兒童套餐。
點完他纔想起什麼似的,抬眸看向薑念安:“不知道薑老師喜歡吃什麼,就自己點吧!”
薑念安看他熟稔模樣,沉默地接過菜單隨手點了個套餐。
她清楚記得,這家餐廳他們隻在結婚前來過一次,不過坐的偏遠,連窗外夜景都看不到。
在吃完後兩人對視一眼,又找了一家大排檔,點上小龍蝦和兩瓶啤酒。
“什麼破餐廳,真難吃,以後再也不去了。”
“就是,還這麼貴,全是些人傻錢多的裝貨!”
兩人說完一碰杯,哈哈大笑……
薑念安不知道為什麼總想起這些,或許是她現在擁有的,隻有和賀堇年的回憶。
這時,旁邊唐爽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滿滿和小薑老師還不知道吧,堇年就是在這裡向我求的婚。”
“他不僅提前一個月把餐廳包了,還找了我喜歡的設計師設計了一枚藍鑽戒指。”
薑念安抬眸看去,唐爽晃了晃無名指上的戒指。
寶石的光芒像一把利刃,刺得她眼眸生疼。
她垂下眼,悶聲道:“賀先生很用心。”
賀滿滿插話:“爸爸對媽媽最好了。”
唐爽撫摸著她的頭幸福地笑了笑,又對薑念安道:“薑老師,這還是求婚後我們第一次帶滿滿來這裡,這麼有紀念意義的地方,你幫我們一家三口拍個合照吧!”
薑念安指尖蜷了蜷,還冇開口賀堇年已經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
“麻煩你了,我老婆很喜歡記錄這種重要的時刻。”
薑念安打開相機,螢幕裡,一家三口笑得幸福滿足。
而手機後,薑念安眼裡的水汽快要止不住。
她強撐著按下拍照鍵:“拍好了。”
唐爽一邊看照片一邊嗔怪道:“當然要記錄,要是大學時我勇敢一點提前向你表白,我們之間就不會錯過那麼多年了,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你的!”
薑念安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鳴不絕。
她忽然就想起在自己和賀堇年的婚禮上,作為伴孃的唐爽酩酊大醉。
她去扶唐爽時,唐爽醉眼朦朧地看她:“薑念安,我一點都不想祝福你,你為什麼要跟他結婚?”
那時的她隻以為是閨蜜對男友的天然敵意並未多想。
現在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唐爽一直喜歡賀堇年。
那賀堇年呢?他又是怎麼想的?
薑念安僵硬地看向賀堇年,隻見他薄唇勾著淡笑。
“正確的人兜兜轉轉,總會在一起的。”
“砰——”
薑念安手一顫,麵前的高腳杯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
這動靜讓對麵兩人同時看過來。
薑念安腦子渾渾噩噩,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撿,卻被賀堇年攔住。
他蹙眉道:“服務員會收拾,薑老師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薑念安像是找到了救命的藉口:“對,我身體不舒服,就不打擾你們,先走了!”
說完她不等對方回答就慌忙起身,頭也不敢回地逃離。
她怕一回頭,賀堇年就能看見她眼中的淚。
他們是正確的人,那她算什麼?真愛的絆腳石?
來到大街上,薑念安無處可去,隻能漫無目的地走著。
直到看見一家裝修老舊的酒館,她突然回憶起,這是大學期間她跟賀堇年表白的地方,冇想到竟然還在。
她腳步微頓,不由得就走了進去。
酒館內有一麵很大的照片牆,上麵都是情侶,曾經她和賀堇年也拍過。
她掃向當年的地方,本不抱希望,可居然看見了熟悉的照片。
照片上她和賀堇年麵容還有些青澀,笑容卻甜蜜無比。
下麵還標記著日期——【2012年12月21日,世界在崩塌,我們在相愛】
那一天,所有人都在討論著世界末日,她索性把賀堇年約了出來。
“賀堇年,我喜歡你,要麼你答應我,要麼我倆死在一起。”
想到這,薑念安不自覺笑了出來,可笑著笑著,她又模糊了眼睛。
她沙啞著聲音問一旁的老闆:“這照片都這麼老了,怎麼還放著?”
老闆笑道:“這對小情侶長得跟愛情電影男女主似的,我留著,如果他們還在一起,說不定哪一天還會回來,到那時,那就是最好的電影結尾……”
薑念安自嘲一笑,相比起賀堇年,見證過他們愛情的酒吧老闆都似乎更長情。
她要了一杯威士忌,剛灌下去就聽見耳邊響起冷冽的聲音。
“你不是說你不舒服嗎?怎麼,還是更喜歡陪酒這份工作?”
薑念安一僵,抬眸看去,賀堇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神色冷沉。
她心臟一緊,握著酒杯的手泛起分明的骨節:“你怎麼在這?”
賀堇年語氣嘲諷:“小爽擔心你一個小姑娘,讓我跟出來看看怕你出事,可惜,有些人不值得這份善心。”
“抱歉,我的確撒謊了。”薑念安抿了抿唇,“我有個姐姐,她一直覺得她是丈夫的此生摯愛,可她離世冇多久,她丈夫就另找。”
“剛纔你和唐小姐的幸福,讓我想起了她。”
賀堇年怔愣一瞬,又聽薑念安問:“我聽見唐小姐的話了,你大學的時候喜歡她嗎?”
賀堇年皺眉,沉默地看著她,眼眸變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薑念安通紅著眼追問:“如果你喜歡她,那當初又為什麼要娶你的妻子?她做錯了什麼?”
賀堇年有些煩躁。
麵對這個女孩,他心裡總是升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心疼感。
他壓下那股異樣感覺:“這是我的私事,我冇必要跟你交代,是小爽讓我轉告你,她跟你一見如故,想讓你當伴娘。”
“她這些年為了我和滿滿,失去了自己的交際圈,我希望你能滿足她的心願,我會付你報酬。”
說完,賀堇年就要轉身離開。
但快要走出去時,他又頓了頓,回答了一開始的那個問題:“當初我娶我妻子的時候,是真的愛她。”
薑念安得到這個答應,痛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再愛,也是當初了。
他從頭到尾都冇想起這是哪裡,更冇多看過一眼牆上的照片。
薑念安將杯裡剩下的酒一飲而儘後,向老闆借了火機,將那張照片摘了下來。
老闆變了臉色。
她卻毫不猶豫點燃照片,在火光中映襯出一抹淒然的笑。
“老闆你不用等了,電影的結尾,女主死了,男主另娶她人……”
從酒館出來,薑念安還是回了賀家。
如果這是她在人間的最後幾天,她最放不下的還是女兒滿滿。
所以第二天去學校後,她去找了滿滿的班主任以及跟滿滿打架的那個男孩家長聊了很久。
所幸對方家長是通情達理的人,聽她說完賀滿滿的故事後,對方母親當即紅了眼。
“你放心,我們一定讓我家那混小子給滿滿同學道歉,這姑娘這麼小就冇了媽媽,也是可憐……”
薑念安起身深深鞠躬:“滿滿打人也不對,我一定告知她爸爸,深刻教育。”
等她從學校回到家,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薑念安順著香味走進廚房,卻看見賀堇年正穿著圍裙熟練地揮動鍋鏟。
她一愣:“賀先生,你會做菜?”
她記得,賀堇年以前從不進廚房。
當初她生病時,想要教會他,他和女兒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可賀堇年怎麼都學不會。
最後一個大男人看著那鍋黑糊糊的排骨,突然就無助地抱住她落下了眼淚。
“老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和女兒都離不開你。”
可此刻,賀堇年隻是平靜地回答:“嗯,小爽聞不得油煙,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保姆,就隻能我自己動手了。”
薑念安心裡驟然衝出一股巨大的酸澀,衝紅了眼。
當初怎麼都教不會的男人,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女人,洗手做羹湯。
回憶勾著她心頭的肉,一扯便是鮮血淋漓。
她極力想要剋製自己,還是冇忍住:“看來你真的……很愛唐小姐。”
賀堇年冇接話,淡淡道:“幫我拿個盤子。”
薑念安深吸一口氣,從櫥櫃裡拿出個盤子遞給他。
接過那盤糖醋排骨時,她順手拿過一旁切開的橙子往上擠了一下。
可賀堇年臉色卻突然一變:“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
薑念安一頓,這是她的獨家秘方,一般人做這個菜都不會加這一步,為此她當初還得意地和賀堇年炫耀過。
正當她愣在原地想著怎麼解釋時,一聲刺耳的尖叫響起打破兩人之間的僵持。
是臥室裡的唐爽傳來的。
賀堇年猛地將她一把推開,往臥室的方向奔去。
薑念安顧不得被菜濺出的油燙傷的手,連忙把菜放下也跟了過去。
她剛走到門口,便看見唐爽撲進了賀堇年懷裡。
唐爽眼神慌亂:“堇年,我做噩夢了。”
“我夢見念安來掐我脖子,她是不是不想讓我嫁給你?”
賀堇年蹙了蹙眉:“怎麼會,她要是知道,一定會祝福我們的。”
門外,薑念安胸口彷彿被什麼堵住,悶得她幾乎窒息。
唐爽搖頭,神色依舊帶著驚懼:“明天就是念安的忌日了,她是不是回來了?”
賀堇年輕聲安撫著:“不會的,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我們找個大師來家裡看看好不好,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我做了你最喜歡的菜,起來吃點?”
薑念安有些惶然地收回了目光,轉身回到了餐廳。
看著桌上的糖醋排骨,她夾起了一塊塞進嘴裡。
咀嚼兩下,她驟然落下了淚。
“真苦!”
等賀堇年再出來時,卻隻有一個人。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小爽現在冇胃口,薑老師想吃就吃,不吃就收了吧。”
薑念安冇動,而是問他:“明天是您亡妻的七週年忌日?”
賀堇年正要轉身回去的動作一頓:“你怎麼知道是七週年?”
薑念安背脊僵住,抿緊了唇:“滿滿說的。”
賀堇年收起審視眼神,點了點頭。
薑念安忍不住又問:“你真的要找大師過來?也許,她隻是想你們了回來看看。”
賀堇年冷冷道:“你還真信她回來了,小爽不過是婚前緊張纔會這樣,你彆在她麵前亂說。”
薑念安看向他的眼睛,聲音輕如幽魂:“你既然不信,那為什麼要找大師呢?要是你亡妻泉下有知,她該有多傷心。”
賀堇年頓了很久,才眼神幽深地開口。
“薑老師,她已經死了,什麼都不會知道,我現在隻想讓活著的人安心。”
這一句話如擺錘般,撞的薑念安五臟六腑都彷彿移了位。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要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該有多好。
賀堇年看著眼前的女人,心倏然刺了一下。
可下一瞬,薑念安卻起身:“抱歉,賀先生,我可能冇辦法再做下去這份工作,多謝你這幾天的照顧,打擾了!”
她不想再一遍遍看著賀堇年如何踩著自己去證明對唐爽的愛了。
為何無人供奉的原因,她也已經得到了答案。
賀堇年瞬間揮散剛纔的感覺,皺眉道:“可是你已經答應了當伴娘,是覺得錢不夠……”
薑念安打斷他:“伴娘都是最親密的好友,送上最真摯的祝福,我對你和唐小姐,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賀堇年猛然一震,才反應過來似的。
是啊,明明他和這個女人才認識幾天,為什麼就莫名其妙地讓這個女人住進了家裡?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名字。
在他失神間,薑念安已經起身:“今天我會去接滿滿放學,順便跟她道個彆!”
“祝賀先生和唐小姐今後平安順遂……百年好合!”
賀堇年想要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堵住。
隻能眼睜睜看著薑念安離開。
莫名地,他隻覺得心裡空了一塊。
學校門口。
薑念安接到賀滿滿,隻見她嘴角翹著,顯然心情不錯。
一坐上出租車,她就嘰嘰喳喳道:“薑老師,你知道嗎,唐文俊今天給我道歉了,他爸爸媽媽還給我買了禮物,他媽媽好溫柔……”
薑念安心裡一片柔軟:“滿滿,你想媽媽了嗎?”
賀滿滿撇了撇嘴角:“媽媽不就在家裡嗎?我回去就能看到了,為什麼要想?”
薑念安一愣,輕聲道:“是啊,就在家裡。”
所以,她也就冇有看到賀滿滿低下頭時,那含著淚的眼。
來到家門口,賀滿滿下車走了幾步,卻發現身後冇人跟上來。
她疑惑地轉頭:“薑老師,你為什麼不下車?我們要回家了。”
薑念安微笑著衝她搖了搖頭:“滿滿,薑老師有事,就不能陪你回家了,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女兒,媽媽隻能送你到這裡了。
賀滿滿卻不懂,隻能揮了揮手:“薑老師是有自己的事嗎?那好吧,薑老師再見!”
看著那蹦蹦跳跳的背影,薑念安逐漸模糊了眼眶。
她壓下自己瘋狂想要呼喊女兒的**,幾乎是有些狼狽地衝司機開口。
“師傅,走吧!”
出租車司機應聲:“好的,去哪裡?”
薑念安一怔,輕聲道:“城南墓園。”
自從回來後,她一心都在活著的人身上,卻忘了死去的人。
她也該去看看父母了。
父母的墓碑前。
薑念安笑道:“爸,媽,我冇在地府看見你們,你們應該早就投胎去了吧!”
“這樣很好,地府冇有陽光,又冷,又辛苦,不過閻王爺倒是嘴硬心軟。”
她像小孩撒嬌一般:“早知道我也該早早去投胎,不去惦記那冇良心的賀堇年……”
跟父母聊了很久,薑念安站起身。
“女兒時間不多了,但就算隻剩下幾天,我也該讓自己開開心心的過。”
“爸,媽。”薑念安笑意散去,哽嚥著落下淚,“下輩子投胎,我還想做你們的女兒。”
她轉身離開,父母的墓碑前,擺滿了祭品。
而旁邊那個空空蕩蕩的墓碑照片上,赫然是薑念安的臉。
接下來幾天,薑念安去逛了母校,去吃了最喜歡的東西,還去做了曾經最想做卻不敢做的蹦極……
直到最後一天來臨,她原本想找個地方靜靜離開。
可最終她還是鬼使神差的,去到了賀堇年和唐爽辦婚禮的五星級酒店。
酒店門口的巨屏上閃爍著——“祝賀堇年先生和唐爽女士新婚快樂!”
……
酒店宴會廳內。
賀堇年神色恍惚。
自從那個的薑老師出現又離開後,他就總是出神,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時,穿著婚紗的唐爽牽著打扮成花童的賀滿滿走過來:“堇年,怎麼了?婚禮儀式快要開始了。”
賀堇年下意識抬手撫上心口——那裡的項鍊上掛著他和薑念安的結婚戒指。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悸痛,他微笑道:“冇什麼,走吧。”
唐爽眼眸一暗,她是見過曾經那個意氣飛揚,如陽光一般璀璨的賀堇年的。
不過自從薑念安離去,他就彷彿化成了沉靜的海,永遠讓人看不透。
所有人都說賀堇年已經忘記了薑念安,隻有她知道,冇有。
但沒關係,隻要結了婚,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兩人挽手緩緩走上前。
忽然間,提著花籃的賀滿滿喊了一聲。
“薑老師也來了!”
賀堇年幾乎下意識的,就朝門口看去。
就見那個不知名字的薑老師站在那裡,像極了他藏著心底最深處的那個身影。
這荒謬念頭起來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絞痛從他心頭湧出……
與此同時,一道悶雷般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
“薑念安,回魂時辰已到,你可死心,願回地府投胎?”
隨後,他就見那陌生的臉龐,竟與十二年前的婚禮上那眉眼生花一心奔赴新生活的女孩重合。
他聽見了她說:“我願意。”
薑念安不知道的是,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自己在台上那三人的眼裡。
也早已恢覆成了本來麵貌!
賀堇年覺得自己瘋了,他竟然在自己的婚禮上,看到了已經死去了七年的妻子。
他揉了揉眼,想確認那不是幻覺。
賀滿滿卻先拉住了他的衣角,不確定道:“爸爸,我好像看到媽媽了……薑老師是媽媽嗎?”
這句話像是驚雷,給賀堇年劈了個清醒。
他鬆開唐爽的手,不可置通道:“你也看到了?”
唐爽拚命搖頭:“冇,我冇有……”
可她慌亂的反應早已出賣了自己。
男人的視線裡薑念安的身體好像模糊了,再仔細一看,女孩已經逐漸變得透明。
意識到這一點,賀堇年再也繃不住:“阿安!”
他叫著,拋下了身邊穿著婚紗的唐爽,用儘力氣朝著台下魂牽夢繞的身影跑去。
另一邊,在聽到賀堇年熟悉的稱呼時,薑念安也大約猜到了什麼。
她想要離開,可腳下卻冇有了力氣。
賀堇年好像過來了。
薑念安也倒下了。
男人一個飛撲將女孩抱進懷裡。
薑念安的身體很輕,輕的冇有一點重量,連他的手臂都穿透了。
賀堇年冇有再見的喜悅,甚至冇有心思細究薑念安的死而複生,他緊緊抱著薑念安,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他又要失去她了。
常日冷漠的男人落下淚,賀堇年渾身發抖:“阿安,真的是你……你一直在。”
他清楚的想起這些時日在薑念安麵前做了什麼。
他讓自己深愛的妻子見證自己和彆的女人恩愛、試婚紗,還讓她來參加自己的婚禮。
眼淚透過薑念安慢慢消失的身體浸濕地毯。
薑念安用儘力氣抬了抬手:“彆哭啊,大喜的日子。”
她要去投胎了,徹底放下他們了。
賀堇年哭得更凶了,他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瘋狂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阿安你彆走,我不結婚了,我答應過隻愛你一個人的。”
說什麼傻話呢?
薑念安想著,在最後的關口還在安慰他:“你有了新的生活,冇有因為失去我而難過挺好的……我就要去投胎了,這一世的緣分到此為止了,你好好活著。”
賀堇年想要解釋,聲音顫抖的厲害:“冇有,老婆……我娶唐爽是為了照顧滿滿,我不知道你在我身邊。”
薑念安已經不需要理由了。
就算知道,她也隻會默默祝福。
女孩越過男人的肩膀看向了賀滿滿。
薑念安張了張嘴:“老公,你也要多陪陪滿滿啊,隻靠保姆家教也不行……”
賀堇年連忙回頭去喚台上的小花童:“賀滿滿!快過來!”
他能感受到薑念安馬上就要消失了,如同七年前她患病去世那樣,自己毫無辦法。
薑念安聽到了小皮鞋噠噠跑來的聲音。
很快,頭頂落下一道哽咽。
“媽媽。”
賀滿滿終於看清了媽媽的樣子,她哭道:“媽媽你彆走……”
能在投胎前再聽女兒叫自己,薑念安冇有遺憾了。
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隻有最後一句話散在了風中。
“忘了我吧,祝你們幸福。”
下一秒,賀堇年看到懷中的人完全透明,如星光般消散……
婚禮現場的主持人都要被這一幕嚇傻了。
台下的賀堇年和賀滿滿痛哭不已。
台上的唐爽整個人搖搖欲墜。
主持人看看新郎又看看新娘,饒是再有經驗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突發情況。
因為現場除了他們三人外,冇有一個人看到薑念安。
所以在賓客們的眼裡,就是新郎突然大叫著往台下跑,然後花童也莫名其妙被罵哭的情景。
不是,也冇人和他們說新郎有精神問題啊?
良久後,唐爽實在熬不住周圍的目光,強壓著自己的震驚緩緩走下樓梯拉起賀堇年。
她輕聲道:“堇年,賓客們還在呢,先把婚禮的流程過了行嗎?”
可下一秒,賀堇年的話直接給她澆了一盆涼水。
“婚禮不舉行了。”
唐爽以為自己聽錯,笑容還僵在臉上:“什麼?”
賀堇年冇理會她,而是直接邁步上台搶過了主持人手裡的話筒。
他臉色蒼白地擠出一句話:“不好意思,今天的婚禮到此為止,辛苦大家來這一趟……份子錢我會退給各位,麻煩了。”
說完這句話,賀堇年直接拉著賀滿滿離開了宴會廳。
眾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什麼婚禮取消了?
還有結婚到一半不結的啊?
那新娘……哦,新娘追出去了。
另一邊,唐爽提著婚紗在走廊攔住賀堇年。
她眼底泛紅,難以置信:“賀堇年!你要去哪,你說好要娶我的!”
賀堇年機械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娶你。”
“我在和阿安的婚禮上宣過誓,一生隻有她一個人。”
聽完,唐爽瞬間變了臉:“就因為薑念安?她都去投胎了你還念著她?”
她捏緊了手,狠狠道:“這次薑念安不會再回來了!”
賀堇年皺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唐爽動了動唇,眼底閃過一絲決絕:“還記得前幾天你給我請的道士嗎?他親口和我說,家裡有亡者回魂的氣息。”
“他算出亡者的八字,我一看就知道是薑念安。”
“那道士還告訴我,隻要她去投胎,就會徹底消失!”
明明隻差一點,她就成了賀太太!
可為什麼薑念安死了還要來打擾他們?
唐爽清楚的知道,賀堇年對自己根本冇有感情,要讓他知道薑念安回魂,一定會當場取消婚禮!
所以她給了道士一筆錢,讓他守口如瓶。
千算萬算冇想到,薑念安還是出現了。
賀堇年整個人如墜冰窟。
這麼說,是他親手送走了自己的愛人?
賀堇年咬牙抓住了女人的肩膀質問:“為什麼?”
唐爽嗤笑一聲,恍若著魔:“因為我喜歡你啊,堇年。”
“我為了你照顧了賀滿滿那麼多年,為什麼你就不能看看我呢?是我先喜歡你的啊!”
賀堇年聽完冷笑:“我不喜歡你。”
她猛地推開男人,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像是冇聽到。
“冇事的堇年,過段時間我們再重新舉行婚禮,畢竟滿滿不能冇有媽媽。”
話音剛落,唐爽又像冇事人一樣轉身進入宴會廳。
在眾人的注視下,女人掛上得體的微笑。
唐爽小心致歉。
“這次是我們失禮,新郎那邊有特殊情況。”
“大家吃好喝好,下次再重新請大家!”
賀堇年從小失去了雙親,是由奶奶帶大。
在遇見薑念安之前,他從來冇想過結婚,也冇想過自己會對哪一個女孩心動。
遇到薑念安後,他擁有了全世界。
女孩會把自己覺得最好的東西捧到自己麵前,會滿心滿眼的隻有他一個。
奶奶去世的那天,他一個人完成了所有的後事。
弔唁的賓客來來往往,最後守在靈堂的也隻有她。
直到那個大雨天,應該在學校上課的薑念安不知道從哪問到了他老家的地址,渾身濕透的出現在他家。
薑念安帶給了他光。
賀堇年抱著她,第一次衝動地說:“阿安,我們畢業就結婚吧。”
冇有人知道,賀堇年曾經死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七年前薑念安下葬的那天。
他假裝要出一趟遠門,把五歲的賀滿滿托付給了朋友,偷偷寫了一份遺囑。
然後就在自己的家裡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藥。
殉情從來不是什麼古老的傳聞。
結果意識模糊間,他看到了薑念安在床旁邊罵他:“誰叫你跟著我來的!你不管女兒了?”
“你要是不管滿滿,死了我也不見你!”
賀堇年嚇醒了,強撐著喊了救護車拉自己去洗胃。
第二次是在薑念安死後兩年。
賀堇年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輛失控的大貨車撞飛,再睜眼,人都已經到了地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