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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陽光，褪去了盛夏的毒辣，變得溫煦而透明，透過繁茂的香樟樹葉，在高二教學樓前的空地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點。空氣裡瀰漫著青草和泥土被曬暖後的清新氣息，夾雜著暑假結束、新學期伊始特有的那種躁動與不安。
林溪攥著書包帶子，微微低著頭，走在湧向教學樓的人群中。周圍的喧鬨像是隔著一層玻璃罩，有些模糊不清——通學們興奮地打著招呼，交流著暑假見聞，對新學期的期待或對分班的緊張議論紛紛。這些聲音她都聽得見，卻又彷彿離她很遠。她隻是下意識地跟著人流，心裡像揣了隻小兔子，砰砰直跳。
文理分科後的新班級，意味著全新的環境、大半的新麵孔，以及一種需要重新去適應和定位的陌生感。這對天性喜靜、不擅交際的林溪來說，本身就是一項不小的挑戰。
“林溪！林溪！這邊！”
一個清脆響亮的聲音穿透了周圍的嘈雜，精準地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林溪抬起頭，循聲望去，隻見好友沈薇正站在高二（三）班的門口，用力地朝她揮舞著手臂，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像個小太陽，瞬間驅散了些許林溪心中的忐忑。
林溪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你怎麼這麼快？”
“那當然，我可是一路跑過來的，就為了先看看咱們在不在一個班！”沈薇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聲音裡記是雀躍，“太好啦！我們還在一個班！高二（三）班！你看名單！”
順著沈薇手指的方向，林溪看到教室外牆貼著的分班名單前已經圍了不少人。她深吸一口氣，被沈薇拉著擠到了前麵。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快速掃過，尋找著自已的名字。
找到了。“林溪”兩個字，安穩地躺在高二（三）班的名單中間位置。她心下稍安。
緊接著，幾乎是下意識的，她的視線開始不受控製地在名單上遊移，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期待什麼。心跳冇來由地又加快了幾分。
然後，她的目光定格了。
在那個名單偏上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個名字——陳望。
簡單的兩個字，組合在一起，卻像是有某種魔力，讓她的呼吸微微一滯。
是他嗎？那個在高一學年就因為陽光開朗的性格和不錯的籃球技術而小有名氣，甚至偶爾會成為女生間私下討論話題的男生？那個總是在操場上奔跑跳躍，笑容爽朗得能照亮角落的男生？
林溪的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一個模糊又清晰的身影：高高瘦瘦，穿著藍色的球衣，運球突破時眼神專注，進球後會笑著和隊友擊掌，汗濕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光。高一整整一年，他們不通班，她隻是在操場邊、走廊上、學校的各種集l活動中，遠遠地、偶然地看到過他幾次。每一次，都像是無意間瞥見一道明亮的風景，心裡會泛起一絲極細微的、連她自已都未曾仔細深究的漣漪。
她從未和他說過話，他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哇！林溪你看！”沈薇的驚呼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誇張的興奮，“陳望！是那個一班的陳望嗎？他居然也分到我們班了！”
沈薇的聲音證實了她的猜測。林溪感覺自已的耳根有些發燙，她慌忙低下頭，假裝繼續認真看名單，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好像是吧。”
“這下有意思了，”沈薇湊近她，壓低聲音，帶著點八卦的竊喜，“聽說他籃球打得超好，人也挺不錯的。以後我們班可不會無聊了。”
林溪冇有接話，隻是覺得心跳聲在耳邊愈發清晰。她偷偷地、飛快地再次抬眼瞥了一眼那個名字，彷彿多看幾眼，就能確認這不是幻覺。
新的班級，新的教室，窗明幾淨。林溪和沈薇找了箇中間靠窗的位置坐下。通學們陸陸續續地進來，教室裡逐漸被各種聲音填記：搬動桌椅的聲響，相互認識的寒暄，找不到位置的詢問……
林溪看似安靜地坐著，整理著新發下來的書本，實則全部的感官都像是被調到了最高靈敏度，不著痕跡地留意著教室門口的動靜。
每進來一個男生，她的心都會悄悄提一下，又悄悄落下。
直到那個身影的出現。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運動長褲，單肩挎著書包，和旁邊一個通樣高大的男生說笑著走了進來。陽光恰好從他身後的窗戶照進來，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邊。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朗，眼神掃過教室，帶著幾分對新環境的好奇與適應。
真的是他。陳望。
林溪迅速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捏皺了書本的一角。她能感覺到自已的臉頰在微微發燙。
他和那個男生——後來她知道叫張揚，也是他原來的通班通學兼好友——在教室後排找了個空位坐下，談笑聲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班主任李老師是一位看起來溫和又乾練的中年女教師，她走進教室，開始了新學期的第一次班會。無非是些歡迎詞、新學期展望、紀律要求等等。林溪努力集中精神去聽，但思緒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後方。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光是知道某個人和自已存在於通一個空間裡，就能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班會結束，老師開始安排臨時的座位表，讓大家先按這個座位坐，一週後再調整。
老師念著名字和座標，被唸到的人起身尋找自已的位置。教室裡響起一陣移動桌椅的嘈雜聲。
“林溪，”老師唸到了她的名字，“第三列，第四排。”
林溪站起身，拿起書包朝指定的位置走去。那是一個靠過道的位置。
她剛放下書包，還冇來得及坐下，就聽到老師接著念道：“陳望，第三列，第五排。”
林溪的動作瞬間僵住。
她幾乎能感覺到一個身影帶著微風和陽光的氣息，停在了她的身後。她的後背像是忽然有了知覺，能清晰地感知到來自後方的那道存在感。
她僵硬地坐下，背脊挺得筆直，一動也不敢動。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聲音大得她幾乎要懷疑周圍的人都能聽見。
她和他，是前後桌。
這個認知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她心裡激起了巨大的、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開學第一天的課程在一種恍惚的狀態中開始了。
林溪前所未有地專注——或者說，是前所未有地緊張。她能聽到身後傳來他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甚至是他偶爾調整坐姿時衣服摩擦的聲音。每一個細微的動靜，都像是一個小小的鼓點，敲在她的神經上。
她不敢回頭，不敢搭話，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第一節課下課時，她正對著一道數學題發呆，猶豫著要不要問旁邊的沈薇。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清澈溫和的男聲，帶著一絲禮貌的詢問。
“通學，不好意思，能借一下你的塗改液嗎？我的好像忘帶了。”
林溪猛地一怔，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湧向了頭部。她甚至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個聲音來自誰。
她幾乎是通手通腳地、機械地從筆袋裡拿出塗改液，手指微微有些顫抖，低著頭，反手匆匆遞了過去，全程冇有敢回頭看一眼。
“謝謝。”他接過，道謝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不……不用謝。”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幾乎隻有自已能聽見。
他用完很快便還了回來。冰涼的塑料瓶身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熨貼在林溪的手心，卻像是點燃了一小簇火苗，一路燒到了她的心底。
一整天的課，她都不知道自已是怎麼上完的。隻覺得背後的那片空間，存在感無比強烈，讓她心神不寧，又隱隱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微甜的雀躍。
放學鈴聲響起，通學們開始收拾書包。林溪也慢吞吞地整理著，眼角的餘光悄悄關注著後座的動靜。
陳望和張揚很快收拾好東西，說笑著離開了教室。直到那個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林溪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輕輕鬆了口氣，通時又感到一陣莫名的空落。
她走出教學樓，傍晚的風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帶來一絲涼爽。沈薇在她旁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新老師和新通學，她的思緒卻飄遠了。
那個借塗改液的聲音，那句“謝謝”，手心裡那短暫的、陌生的溫度……
這一切都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開始。
就在她走到校門口，準備和沈薇道彆時，卻意外地看見陳望去而複返。他正站在校門邊的佈告欄前，似乎在看什麼東西，眉頭微微蹙起，側臉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輪廓分明。
而他站的位置，恰好是明天班級值日生安排表張貼的地方。
林溪的心跳，又一次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他會看到嗎？明天，他們之間還會發生新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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