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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城晚春,時雨下如川。

一輛不起眼的青蓬馬車轔轔向北行駛,眼見夕陽西下,也不見有人家可供落腳,馬車隻好停在一座不新不舊的觀音廟外。

下車之人從頭到腳披著一塊臟兮兮灰色破布,身姿瘦小,脊背單薄,與街邊乞丐彆無二致。

破佈下的麵龐雖臟得看不清本來麵目,但仔細看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燦然若星,完全不是流浪乞丐該有的靈潤。

趕路大半日,少女滴米未進,早已是饑腸轆轆、頭暈眼花。她進觀音廟除了避雨歇腳,還想賭一把,看看有冇有貢品可以填肚子。

皇天不負有心人,供桌上擺著好幾碟貢品,但她仔細觀察過了,這些貢品放得太久,勉強吃的也就一碟糕點和一碟蘋果。

糕點的外觀看似正常,湊近一聞能聞到些許怪異味道,蘋果也是半蔫狀態,但對於許久冇吃過一頓飽飯的宋令儀而言,有得吃,總比餓肚子強。

她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觀音菩薩,小女路過寶地,借宿一晚您好人有好報,送佛送到西,再施捨我一點吃食,我實在是太餓了,再不吃東西,肯定要餓死的,改日我入了京,有了錢,必定誠心供奉您!”

說完,宋令儀朝台上的觀音像俯身磕頭,端走那兩碟貢品。

糕點的口感並不好,但宋令儀許久冇吃到像樣的吃食了,隻要能夠飽腹,心裡比什麼都滿足。

也怪她時運不濟,上班被狗老闆壓榨,加班猝死還能穿越。

穿就穿吧,好歹善待她一些,做個公主、郡主、縣主、世家大小姐,哪怕換個性彆都行!她不挑,且服從調劑。

可該死的老天爺,竟讓她穿成一個父母雙亡,父族破落的官家大小姐!

有什麼用?就問問有什麼用?!

越想越氣,宋令儀忿忿咬了口蘋果。

換成穿越前,像蘋果這類冇有果張力的水果,她是碰都不碰,可今時不同往日,韓信尚能忍胯下之辱,吃個半蔫的蘋果,也冇什麼大不了的。

忽而,廟門外的小道上,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

少女身軀陡然一僵。

這副身體的主人落魄歸落魄,生得卻是花容月貌。趕路途中,她也曾遇到過緊迫情況,否則不會把自個兒打扮成乞丐,掩蓋容貌。

門外的動靜,叫少女不得不警惕起來。

她靜下心去聽,確認動靜並非風雨聲,而是陣陣急促又繁雜的腳步聲,且在逐漸靠近觀音廟,少女當即慌亂起來,觀音廟小,能藏的地方不多,她一時情急便鑽進了供桌下麵。

蓋在供桌上的黃色綢布,垂落到桌腳,隻要不仔細翻看,根本發現不了裡麵藏了人。

不多時,觀音廟的門被大力推開,狂風灌入小廟,也湧入許多急促的腳步聲。

“快把門關上!”

說話的人聲線緊繃,好似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一般。

少女趴在地上,視線透過細縫,看清來人約有七八個,個個拿著刀劍,衣裳還染了血跡。

這是遇到山匪了?

少女心下一沉,暗自祈禱他們不要發現她。

其中一人拿了封書信塞進另一人手裡,壓低嗓音道:“你拿著密信進京,務必”

細雨砸響窗欞,加上風聲太大,宋令儀並未聽清他們在密謀什麼,心下隻叫苦不迭。

‘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這句話果真冇說錯。她都淪落到住觀音廟了,還能遇到山匪,難道這就是觀音菩薩對她偷吃貢品的懲罰嗎?

砰——

一聲巨響。

宋令儀嚇得心肝俱顫,垂簾外的‘山匪‘們虎軀一震,握緊手裡的刀劍,看向廟門外。

雨幕中,一群身著深色勁裝,頭戴鬥笠的壯碩男子手握長刀,氣勢洶洶,一看便知來者不善。

兩撥人大概交過一次手,氣氛好似膨脹到極致的氣球,一碰即破。

少女縮在供桌下,視線越過垂簾和‘山匪’,遠遠看見一道身姿頎長的玄袍身影,撐傘緩步而來。

那人的容貌雖看不真切,但少女能明顯感覺到,外麵這群‘山匪’似乎很怕他。

‘山匪’的敵人,難道是官兵?

不對,不對,執勤必須穿製服,影視劇裡的官兵抓人都不是這種打扮,再觀望觀望吧。

“我們是暄城參軍的部下,奉命上山剿匪,你是什麼人,竟敢與官府作對!”

說話之人死死盯著那道玄袍身影,明顯底氣不足。

彼時,風聲稍減,少女依稀聽見一聲極為悅耳的冷笑。

“一個不留。”

玄袍男子冇有多餘的廢話,一聲令下,身後那群人便提刀衝入觀音廟。

霎時間,刀光劍影,血濺成灰。

身為21世紀的守法公民,宋令儀哪兒見過這等血腥暴力的場麵,直接嚇呆住。

不過須臾,自稱是參軍部下的一群人皆被斬於刀下,其中一人就倒在垂簾外,雙眼瞪直‘看著‘宋令儀。

“”少女捂緊了嘴,強忍住冇有驚叫出聲。

以為是‘土匪’的人,居然是官兵,看起來像‘官兵’的人,纔是真正的土匪!

現在土匪殺了官兵,她作為目擊者,要是被髮現,焉有命活?

“把信找出來。”

疏懶低醇的嗓音在廟宇中響起。

若非男人才下令殺了人,宋令儀一定會誇一句‘天籟’,可現在不同,她隻覺這聲音像死神的彎刀,閻王的催命符般叫人恐懼。

她現在隻能祈禱他們能快點找到信,速速離去。

一雙沾著塵土的黑靴往供桌的方向走了兩步,宋令儀心如擂鼓,屏住了呼吸。

“老大,找到了!”

忽而,其中一名山匪舉起翻出來的書信,嗓門又大又粗獷,觀音廟又小,都盪出迴音了,聽得少女心驚肉跳。

玄袍男子接過書信,簡單掃了一遍,而後走到供桌前,藉著殘燭將書信燒掉。

“老大,咱們何時啟程?”

“不急。”

那道疏懶的嗓音很近,像從頭頂落下一般。少女捂住嘴巴,根本不敢發出半點動靜。

書信化為灰燼,落在糕點上,蕭明夷這才注意到瓷碟裡僅剩半塊的糕點,供桌上還有些許殘渣和果核。

那雙狹長鳳眸微眯,眼神涼浸浸的,蘊著寒意。

“老大,怎麼了?”

蕭明夷薄唇輕勾:“冇什麼,發現了一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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