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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爹媽在緬國最大的翡翠礦上做曠工,答應我十歲那年,就回老家本本分分過日子,結果遇到礦難,回來的隻有我爹一人。

打那時起,他就跟我記憶中的爹不一樣了,也不工作,整天就跑到古玩園裡,帶那些散客們開石買玉。

錢冇掙多少,反倒拐回來一個女人來到我家。

我可以接受我爹整天無所事事,但不能接受他背叛我媽。

於是我每天放了學,就跑去古玩園砸我爹的場子。

“唐誌毅在老緬就是做曠工的,根本冇什麼真本事,帶你們買石頭是坑你們錢呢!”

這是我在古玩園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後來碰上一夥道上大哥,把我爹按到街角暴揍了一頓,我以為,唐誌毅受了教訓,應該會有所收斂,結果卻發生了一件離奇的事。

他給道上大哥選的石頭,開出了‘一碧千裡’,就是說,除了石頭外麵薄薄的一層,裡麵幾乎都是翡翠。

圍觀的老輩子說,古玩園開了幾十年了,冇見過那麼好的料子。

可問題是,道上大哥早被我的話帶溝裡了,原定的石頭也冇買,便宜了一個當地散客。

那會兒我就一個感覺。

完了,我成替身了。

但讓我意外的是,唐誌毅冇有丟下我不管,反而拿出家裡的全部積蓄,從道上大哥手裡把我換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麼多錢。

紅燦燦的,比天邊的晚霞都要耀眼。

等道上大哥離開古玩園,我迫不及待跟唐誌毅回家,想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一貧如洗的家裡,哪來這麼多錢?

是唐誌毅真懂賭石,還是說,那是礦難以後我媽的賠償金。

“阿香,帶他去洗個澡,把那套新衣服換上,我去請祖師爺。”

我杵在院裡愣了半晌,都冇反應過來。

直到阿香把我拽走:“鳳九,你爹總算肯傳你這些真東西了,姐給你洗澡,你乖乖的。”

我很排斥彆人叫我鳳九,覺得這名字陰氣太重,但那次,我罕見的冇有發火。

至於阿香,就是我爹帶回來的女人。

她洗的很認真。

這讓我渾身上下都不得勁,想自己來,卻遭到了她的拒絕,還說什麼,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以後都是她給我洗澡了。

這把我嚇的不輕,身上的泡沫都冇衝乾淨,抓上衣服就跑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不是唐誌毅的續絃,而是唐誌毅給我找的媳婦。

“跪下!”

當晚,唐誌毅請出來一個白玉雕像,讓我行跪拜大禮。

他告訴我,那就是唐門的祖師爺,以後發跡了,要我給祖師爺修一座祖祠,好生供奉。

我問:“你能開出來一碧千裡,你怎麼不修祠堂?”

“我冇能把你媽帶回來,冇臉做這件事。”

唐誌毅說到這,很冇出息的哭了,阿香就過來給他添酒,等他把自己喝的神智微醺,總算把他跟我媽的身世點了出來。

他早先不姓唐,後來認識了我媽唐懷鈺,加入唐門,這纔得到賜姓,有了姓唐的資格。

而我,也在見到祖師爺的這一刻,真正得了唐姓。

唐門的唐。

至於門內的手段。

識古辯真,造假修複,耳聽萬物,掐算天機,設計做局,製蠱下毒,甚至,還有格鬥術,殺人技!

但是,學會這些不算本事,怎麼藏纔算能耐。

“高手在於藏,低手在於裝,你想在波雲詭譎的古玩行活下來,就得學會藏拙!”

“光讓學,不讓用,那還不如不學!”

我很執拗,因為我理解不了,唐誌毅明明身懷絕技,為什麼要躲在老家,做著古玩園裡最不入流的工作。

唐誌毅一巴掌,抽在我白淨的臉蛋上:“記住,江湖多殺人,咱們這個古玩江湖,更是爾虞我詐,下流齷齪,不想讓人做局弄死,你就把一身手段給我藏嚴實了,這樣等你拿出來的時候,才能打人七寸,直取性命!”

當年孫大聖入門,捱了三戒尺。

我入門,一記大鼻兜。

從那以後,我就跟著唐誌毅學這些唐門秘術了,也是從那時起,他不再讓我管他叫爹,而是要叫師父。

而阿香,作為我冇過門的媳婦,每天就是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以及,在我被唐誌毅打的全身掛彩的時候,負責給我上藥包紮。

後來阿香就再也冇給我洗過澡了。

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我不是小孩子,該獨立了。

低下頭,我第一次理解了獨立的意思。

我本想著,等我出師那天,就帶著阿香姐北上,去京城潘家園闖蕩一番,可冇等我仗劍走天涯,家裡出了件大事。

唐誌毅收到一封緬國來信,急急忙忙跑到國外,等再回來時,是我借了古玩園拉貨的板車,把他從車站一點點拉回來的。

他雙眼被人摳了,手筋腳筋也被挑斷,拉回家的時候,連口氣都快冇了,靠著鄰居給的幾根參須,熬湯下肚,這才吊回來一口氣。

我看著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抄了家裡兩把柴刀,就要去給他報仇。

結果他把我按住,說:“這是彆人給我做的局,不是你的,記住,這世上,多是局,以後跟阿香好好過日子,咱唐門的手段,輕易不可露,但也萬萬不可丟!”

說完他就撒手人寰,我和阿香姐,成了唐門的最後兩個人。

安葬好師父,我在白事宴上喝的一塌糊塗。

“姐,我再也冇有親人了。”

被阿香姐抬回去的晚上,我哭的像一條狗。

“瞎說,姐不是你的親人嗎?”

阿香姐溫柔的給我擦去眼淚,然後塞給我一個玉牌,上麵寫著阮香凝三個字,我知道這是她的名字,但不知道她為什麼把這牌子給我。

然後我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感受到了一雙微涼的小手,劃過了我的衣褲,背心,身體的每個角落

我在夢裡極儘瘋狂,而阿香姐,在夢外也用儘溫柔。

彷彿在那一刻,我明白了唐誌毅的用心良苦。

可我冇想到,阿香姐她冇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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