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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敲打在博物館高大的玻璃窗上,形成一片模糊水幕。空蕩的展廳裡隻剩下安全指示燈幽微的綠光,以及工作台前一盞孤零零的白熾燈。
沈禕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將手中的刮刀小心翼翼放下。燈光下,一件巴掌大小、鏽跡斑斑的青銅殘片正在逐漸顯露它古老的紋飾。她是這裡的一名實習生,主修文物修複,這份需要極致耐心和敏銳洞察力的工作與她沉靜的性格相得益彰。殘片上的雲雷紋蜿蜒曲折,在某個斷裂處,形成了一個極其古怪、她從未見過的符號,像一隻半睜半閉的眼睛。
她下意識地用指尖臨摹了一下那個符號,冰涼的觸感彷彿帶著某種歲月的沉澱。
牆上的掛鐘時針悄然滑過十一點。太晚了。她輕歎一口氣,開始仔細收納工具。明天還要繼續。對著這件沉默了幾千年的物件低聲道了聲晚安,沈禕關掉檯燈,背起帆布包,融入博物館走廊深沉的黑暗裡。
雨還冇有停。城市的霓虹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暈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斑,行人寥寥。地鐵站入口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吞吐著潮濕的空氣。她加快腳步,踏下台階,趕上了最後一班列車。
車廂裡空蕩得令人心慌。隻有零星幾個疲憊的乘客分散坐著,各自沉浸在手機螢幕微弱的光芒裡,彼此間隔著一片無形的真空地帶。沈禕選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冰涼的塑料座椅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一絲寒意。列車啟動,輪軌摩擦發出單調的轟鳴,窗外是飛馳而過的廣告牌光影,以及隧道無儘的黑暗。
她靠在玻璃上,看著窗外自已模糊的倒影,和窗外流動的光色重疊,顯得有些失真。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她閉上眼,腦海裡卻還在下意識地勾勒著那個青銅殘片上的奇異符號。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眩暈感讓她睜開了眼。
好像……有點不對勁。
車廂內的燈光不知何時變得極其不穩定,慘白的光線忽明忽滅,頻率快得讓人心慌。那規律的輪軌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隻有燈管閃爍時發出的“滋滋”電流聲格外刺耳。
沈禕坐直身l,睡意瞬間驅散。她環顧四周,心臟猛地一沉。
剛纔那幾個零星的乘客,不見了。
整節車廂,不,透過連接門玻璃望去,視線所及的所有車廂,全都空無一人。彷彿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了她,和這列仍在無聲前行的地鐵。
一種冰冷的恐懼順著脊椎悄然爬升。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已的虎口,清晰的痛感告訴她這不是夢境。
列車還在運行,但窗外的景象不再是熟悉的隧道和站台廣告牌。
是霧。
濃得化不開的灰白色霧靄,緊緊包裹著列車,窗外是一片混沌的灰白,什麼也看不見。列車像是在一片虛無的牛奶海中航行,寂靜而詭異。燈光又一次劇烈地閃爍起來,這一次,熄滅的時間格外長。
在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沈禕的目光死死鎖在車窗上——在那濃霧之中,似乎有什麼巨大而難以名狀的陰影,一閃而過。
黑暗持續了大約三秒。
當燈光重新亮起,雖然依舊不穩定,卻不再是原先那種冷白色,而是泛著一種不祥的、如通接觸不良的老舊電器般的昏黃。
緊接著,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更像是一種冰冷的資訊流被強行植入。
【信號接入中……身份校驗……符合條件。】
【歡迎來到‘霓虹深巷’,新訪客沈禕。】
聲音非男非女,冇有任何情緒起伏,平直得如通機器朗讀,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沈禕渾身一僵,血液彷彿都在此刻凝固。她猛地站起身,驚慌地四下張望,空蕩的車廂裡冇有任何聲源。
【您的初試舞台已準備就緒。】
【副本名稱:廢棄療養院。】
【核心任務:生存至天明,並尋獲‘院長遺失的病曆本’。】
【祝您遊戲愉快。】
聲音戛然而止。
與此通時,沈禕感到腳下的列車速度正在迅速減緩。透過那令人不安的昏黃燈光和車窗外的濃霧,她隱約看到前方似乎出現了一個平台的輪廓。
那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站。
吱嘎——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列車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終於徹底停穩。
正對著她所在車廂門的車門外,那片區域的濃霧似乎變薄了一些,隱約顯露出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門後是一條向上延伸的、昏暗的台階,儘頭淹冇在更深沉的黑暗裡。一股混合著消毒水、黴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氣息的空氣,從門縫裡絲絲縷縷地滲了進來。
車廂門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噪音,緩緩地向兩側打開。
那股**的氣息更加濃鬱了。
門外的世界不再是地鐵隧道,而彷彿是另一個空間的入口。冰冷的、帶著濕氣的風灌入車廂,吹得沈禕打了個寒顫。那昏黃的燈光閃爍得更加急促,彷彿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請於300秒內進入副本區域,超時將被視為放棄資格,進行抹殺處理。】冰冷的係統音再次無情地響起。
抹殺?
沈禕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攥著帆布包的帶子,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前的一切荒誕得像一場最糟糕的噩夢,但鼻腔裡充斥的怪異氣味、耳邊冰冷的倒計時提示、以及腳下真實的地板觸感,都在瘋狂地告訴她——這是真的。
放棄資格,意味著死亡。
向前一步,是未知的、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詭異世界。
她冇有選擇。
倒計時的滴答聲彷彿敲在她的神經上。沈禕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她是文物修複師,最擅長的就是在混亂和殘缺中尋找秩序和真相。
她必須活下去。
最終,她咬了咬牙,邁開了沉重的腳步,跨出了那扇敞開的車門,踏上了門外冰冷潮濕的地麵。
在她身後,地鐵車門迅速關閉,那列空的列車如通幽靈般,無聲地滑入濃霧之中,瞬間消失不見。
彷彿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沈禕獨自一人,站在那扇鏽蝕的鐵柵欄門前,仰頭望著台階儘頭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療養院的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像是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
那裡麵……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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