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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在咖啡店打工,我認識了寫小說的亞曆山大·金。
>這位富豪大叔中文稀爛,全靠翻譯軟件追人:“你像…芒果布丁?軟件說這個甜。”
>開學我逃回杭州,他每月帶著翻譯器準時出現:“本月豪華酒店…已訂好。水果?零食?清單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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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林小滿零食夢想清單的頂配實物版!豪華酒店的背景牆,配上這煙火氣十足的零食陣仗,強烈的反差萌讓她站在玄關,一時忘了邁步。
亞曆山大已經脫掉了大衣,隻穿著合身的深色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線條。他走到茶幾旁,拿起一包黃瓜味薯片,又指了指那座“辣條烽火台”,然後看向林小滿,眼神帶著明顯的詢問。翻譯器適時地在他手中亮起螢幕:
[alexander
kg:先吃哪個?或者…需要我幫你打開榴蓮?]
後麵還跟著一個係統自帶的、帶著頭盔和錘子的小人表情。
林小滿徹底破防了。她甩掉帆布鞋,赤著腳“噔噔噔”跑過去,目標明確地一把抓起一包衛龍大麪筋,熟練地撕開包裝,濃鬱的香辣味瞬間瀰漫開來。她捏起一根油亮亮、裹滿辣椒籽的麪筋,豪邁地咬了一大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地說:“這個!先吃這個!靈魂!”
亞曆山大看著她那副心滿意足、像隻終於囤夠鬆果的小鬆鼠般的模樣,嘴角的弧度加深。他依言拿起那包黃瓜味薯片,撕開封口,卻冇有自己吃,而是很自然地將打開的那一麵轉向林小滿,方便她拿取。他自己則拿起一個飽滿的芒果,走到一旁的小吧檯,找出水果刀,開始笨拙地削皮。他處理水果的動作帶著一種處理精密儀器般的謹慎,與那副成熟穩重的精英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林小滿盤腿坐在地毯上,背靠著舒適的沙發,左邊是辣條,右邊是薯片,看著落地窗外西湖的暮色一點點染上金紅,再看看旁邊那個正跟芒果皮較勁的英俊“老”男人,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心裡也漲得滿滿的。翻譯器安靜地躺在他手邊,螢幕暗著。榴蓮那獨特的氣味混合著薯片的油炸香、巧克力的甜膩,還有辣條的霸道辛香,在奢華套房的空氣裡奇異地交織、融合,形成一種隻屬於他們的、有點怪誕卻無比踏實的煙火氣。
窗外,西湖的晚霞燃燒到了極致,金紅的光芒潑灑進來,給奢華套房內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流動的蜜色。地毯上,零食包裝袋散落著,宣告著剛纔那場“戰役”的激烈。
亞曆山大終於成功征服了那個倔強的芒果,雖然果肉被削得坑坑窪窪,遠不如五星級酒店果盤裡切得那麼精緻完美。他把盛著芒果塊的骨瓷小碟遞到林小滿麵前,動作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鄭重。
林小滿剛消滅完一根辣條,指尖還沾著紅油和辣椒籽,她毫不客氣地撚起一塊金黃多汁的芒果塞進嘴裡,滿足地喟歎一聲,眼睛幸福地眯起來。她自然地拿起一片亞曆山大打開的黃瓜味薯片,“哢嚓”咬了一口,清爽的滋味正好解了辣條的油膩。
亞曆山大冇怎麼吃零食,隻是安靜地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水。灰藍色的目光像溫煦的潮水,無聲地籠罩著盤腿坐在地毯上、吃得臉頰微鼓的女孩。房間裡很安靜,隻有林小滿咀嚼薯片的“哢嚓”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西湖水波輕拍岸邊的聲音。
他看著她被辣條染得紅豔豔的嘴角,看著她因為滿足而微微晃動的腦袋,看著她毫無防備、全心沉浸在食物帶來的簡單快樂裡的樣子。一種極其陌生的、溫熱的飽脹感,在他胸腔裡緩慢地滋生、蔓延,遠比完成一部得意之作或者敲定一筆钜額投資帶來的滿足感,更加沉靜,也更加洶湧。那感覺,像看著一顆自己親手種下、原本隻是好奇觀望的小苗,忽然在眼前舒展枝葉,綻放出意想不到的、充滿生機的光。
林小滿終於消滅完最後一片薯片,意猶未儘地舔了舔沾著調料粉的指尖。一抬頭,正對上亞曆山大凝視的目光。那目光太深,太專注,讓她臉上剛褪下去的熱度“騰”地一下又燒了起來。她有些慌亂地垂下眼,隨手抓起旁邊一個印著酒店燙金logo的硬皮筆記本(大概是酒店提供的便簽本),胡亂地翻著,試圖掩飾自己的窘迫。
筆記本裡很乾淨,隻有扉頁印著酒店的名字。她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挲著那精緻的壓紋。
亞曆山大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尖,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冇有說話,隻是傾身向前,拿起了那個放在兩人之間的黑色翻譯器。修長的手指在螢幕上輕點,輸入。然後,他將螢幕轉向她。
[alexander
kg:喜歡嗎?]
林小滿看著那簡單的三個字,心跳又有點不爭氣地加速。她用力點點頭,聲音帶著點吃完零食後的微啞,卻很亮:“嗯!超喜歡!水果好甜,薯片好脆,辣條…夠勁!”她頓了頓,鼓起勇氣抬眼看他,補充了一句,帶著點試探的狡黠,“酒店…也超棒的!風景無敵!”
亞曆山大捕捉到了她話裡那點小小的俏皮,眉梢微揚。他冇有再去看翻譯器,而是直接開口,低沉的聲音帶著長途飛行後的微啞,努力地模仿著中文的發音:
“喜…歡?”兩個字說得極其緩慢,帶著濃重的異國腔調,卻異常清晰。他灰藍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裡麵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
林小滿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她感覺自己的臉肯定紅透了。她飛快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在那個硬皮筆記本扉頁的燙金酒店名上劃來劃去。
房間裡再次陷入安靜。隻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和窗外西湖水波溫柔的囈語。
亞曆山大放下翻譯器,目光落在林小滿手中那個被她指尖劃出淺淺印痕的筆記本上。他站起身,走到靠窗的豪華書桌前。那裡擺放著酒店提供的文具,包括一支看起來相當有分量的黑色鋼筆。
他拿起那支筆,旋開筆帽,露出閃亮的銀色筆尖。然後,他轉身走回林小滿身邊,冇有坐下,而是微微俯身,寬大的手掌輕輕覆蓋在她拿著筆記本的手背上。
林小滿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他的掌心溫暖而乾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卻並不讓她感到壓迫。
亞曆山大冇有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手中的筆記本和鋼筆。他的目光溫和卻堅定,帶著一種無聲的邀請。
林小滿的心跳得像擂鼓,懵懵懂懂地把筆記本和鋼筆遞給了他。
亞曆山大接過東西,重新坐回單人沙發。他冇有絲毫猶豫,將筆記本翻到嶄新的一頁。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那支對他來說可能有點纖細的鋼筆,微微傾身,在米白色的高級紙張上,落下了第一筆。
他寫得很慢,很專注。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靜謐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次提筆、頓筆,都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他微微蹙著眉,薄唇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灰藍色的眼睛緊盯著筆尖移動的軌跡,彷彿在進行一項極其精密的工作。那份嚴肅的神情,與他筆下正在誕生的東西,形成了一種近乎可愛的反差。
林小滿屏住呼吸,盤腿坐在地毯上,仰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落地窗外的西湖暮色已經完全沉入深藍,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像撒落水麵的碎鑽,倒映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深邃的輪廓。他不再是那個在談判桌上揮斥方遒的富豪,也不是在簽售會上風度翩翩的作家,此刻的他,笨拙地握著筆,像個第一次學寫字的孩子,隻為她寫下一些東西。
時間在沙沙的書寫聲中悄然流淌。終於,亞曆山大停下了筆。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合上筆帽,將鋼筆放在一邊,然後雙手捏著筆記本的兩側,非常鄭重地、將它遞到林小滿麵前。
林小滿幾乎是屏著呼吸接過來的。觸手是紙張微涼的質感。她低下頭,看向那嶄新的一頁。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幅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幼稚的鉛筆畫: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圈代表腦袋,上麵戳著幾根豎線算是頭髮,臉上兩個小點當眼睛,一個向下彎曲的弧線是嘴巴,旁邊還畫了幾條潦草的波浪線,大概表示頭髮。小人旁邊,畫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裡麵,是幾根同樣歪歪扭扭、帶著鋸齒邊的長條狀物體——抽象派辣條。
在這幅靈魂畫作下方,是幾行字。不是英文,而是中文。字跡極其生疏,結構鬆散,筆畫歪斜得像喝醉了酒,橫不平豎不直,大小不一,跌跌撞撞地排列在紙上,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用儘全力的笨拙和艱難。但林小滿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它們:
[小滿:]
[辣條,好吃。]
[你笑,更好。]
[下次,還買。很多。]
[杭州,等我。]
冇有華麗的辭藻,冇有複雜的語法,甚至還有錯彆字(“好”字寫得像“女子”拚在一起,“等”字的最後一捺飛了出去)。但這幾行歪歪扭扭、力透紙背的方塊字,像帶著溫度的小石子,一顆顆投入林小滿的心湖,激起的漣漪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酸痠軟軟的感覺直沖鼻尖。
她認得出來,那是他下午在機場小本子上,極其艱難地模仿過的“胳膊”兩個字的結構痕跡!他是怎麼記住的?又練習了多久?
她猛地抬起頭,眼眶已經不受控製地泛紅。亞曆山大正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灰藍色眼眸裡,此刻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帶著毫不掩飾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像個交上考卷後等待宣判的學生。
林小滿吸了吸鼻子,把那股洶湧的酸澀感壓下去。她指著那個抽象派小人旁邊畫的四四方方盒子,故意用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問:“這…這是啥?超市購物袋?”
亞曆山大立刻搖頭,臉上露出一絲“這你都看不出來”的急切。他伸出手指,用力地點了點畫在盒子裡的那幾根潦草的鋸齒長條,又指向茶幾上那堆顯眼的衛龍大麪筋包裝袋,發音極其認真地強調:“辣!條!”他特意加重了那個“辣”字,雖然發音聽起來更像是“拉”。
“噗……”林小滿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再看看畫上那幾根可憐巴巴的“辣條”,終於破涕為笑,眼淚卻也跟著笑了出來。她指著那個表情苦大仇深的小人:“那這個呢?這苦瓜臉是誰啊?”
亞曆山大這次聽懂了“誰”。他指了指林小滿,又指了指畫上的小人,然後用手指笨拙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向上拉起一個僵硬的“笑容”弧度,眼神無比真誠地看著她,用生硬的中文努力模仿:“笑…好。你…笑…好。”
他在說,你笑起來好看。
林小滿再也忍不住。她放下筆記本,像一顆被快樂充滿的小炮彈,猛地撲了過去。冇有預想中言情劇的浪漫擁抱,她精準地一把抱住了亞曆山大剛剛放下筆、還帶著墨水微涼氣息的手臂——就是那隻被翻譯器誤認為“武器”的胳膊。
她把發燙的臉頰緊緊貼在他微涼的、質感高級的襯衫袖子上,像找到了最舒服的抱枕,用力蹭了蹭。鼻腔裡充斥著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混合著房間裡尚未散儘的、淡淡的榴蓮和辣條的味道。
“喂!”她把臉埋在他手臂上,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響亮地宣告,“下次…不準隻畫一盒!要畫…畫一座山那麼多!”
亞曆山大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得身體微微一僵,隨即,那緊繃的線條便在她孩子氣的擁抱和霸道的“訂貨”要求中,徹底柔軟下來。他低下頭,看著那顆毛茸茸的、蹭在自己手臂上的腦袋,灰藍色的眼眸裡漾開一片溫柔的海。那隻冇被抱住的手,遲疑了一下,最終帶著一種近乎珍重的力道,輕輕地、笨拙地落在了她的頭頂,揉了揉她有些亂糟糟的馬尾。
窗外,西湖的夜色溫柔流淌。套房內,零食的餘香還在空氣中若有似無地飄蕩。翻譯器安靜地躺在昂貴的地毯上,螢幕暗著。
那本攤開的筆記本,就隨意地擱在堆滿薯片包裝袋的茶幾邊緣。扉頁上,酒店名字的燙金在燈光下依舊閃耀,而翻過去的那一頁,幾行笨拙的中文和一幅靈魂畫作,正散發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滾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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