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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歲的兒子在偏院高燒到抽搐,我跪下求我老公席湛救命。

他卻隻是冷漠地關上門,轉身去哄他那被蚊子咬了一口就哭哭啼啼的福星私生子。

他隔著門對我說:蘇晚,朗朗是席家的未來,你兒子要是晦氣衝撞了他,你擔待不起。

1

席家老宅的壽宴,水晶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虛偽光亮。

我捏著那份剛出爐的親子鑒定,手心全是汗。就因為前陣子小糯生了場病,席家上下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沾了臟東西的古董。

席湛,我的丈夫,正端著酒杯周旋於賓客間,一身高定西裝,完美得像個假人。

我深吸一口氣,攥著那份能堵住所有人嘴的薄薄紙張,走向他。

阿湛。我聲音發緊。

他回頭,目光掠過我手裡的檔案袋,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隨即舒展,對我露出一個外人看來堪稱溫柔的笑。

怎麼了,阿晚。他壓低聲音,今天媽大壽,彆拿些有的冇的出來掃興。

這不是有的冇的,我幾乎是在懇求,是鑒定報告,你看看就……

話冇說完,一個柔弱的身影撞進他懷裡。

江映月。他養在外麵的女人,也是他口中虧欠了八年的白月光。她懷裡還抱著個孩子,眉眼和席湛像了七八分。

阿湛,對不起,朗朗他有點鬨,我是不是不該來……她眼圈一紅,泫然欲泣。

席湛立刻攬住她,看向她懷裡孩子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情。

全場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過來,議論聲嗡嗡作響。

我腦子一片空白,舉著那份報告,像個拙劣的小醜。

席湛終於再次看向我,眼神已經冷得像冰。他長臂一伸,從我手裡抽走那個檔案袋,看也冇看,直接轉身扔進了旁邊燃著熊熊火焰的壁爐裡。

紙張瞬間蜷曲、焦黑、化為灰燼。

我的心也跟著那團火焰,被燒成了渣。

夠了,蘇晚。席湛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彆再耍這些無聊的把戲了。

他當著所有親朋好友的麵,將江映月母子拉到身邊,高高舉起酒杯,聲音洪亮:

各位,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江映月,這位,是我的兒子,席朗。

全場嘩然。

前陣子我請了慧雲大師為我席家看運勢,席湛繼續說道,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大師說了,朗朗是百年一遇的祥瑞命格,生來就是我席家的福星!有他在,我盛遠集團必定能再上一個台階!

我的血瞬間涼了。

就因為一個江湖騙子虛無縹緲的幾句話,他就要把我兒子的身份,我作為妻子的尊嚴,全部踩在腳下

席湛!我失聲尖叫,那小糯呢!小糯纔是你的親生兒子!

他冷冷地瞥過來一眼。

蘇晚,他一字一頓,從今天起,你要學會管映月叫姐姐。她為席家誕下福星,勞苦功高,你身為正妻,要有容人的氣度。

我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席老太太,我的婆婆,拄著龍頭柺杖走過來,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堆垃圾。

哼,吵什麼吵!一身的晦氣!她繞過我,走到江映月麵前,滿臉慈愛地逗弄著那個叫席朗的孩子,哎呦,我的乖孫,這纔是我們席家金尊玉貴的血脈。

說著,她突然伸手,一把扯下我兒子小糯脖子上掛著的血玉吊墜。

那是我母親求來的護身符,小糯從小戴到大,玉色已經養得溫潤通透。

媽!你乾什麼!我撲過去想搶。

小糯被嚇得哇地一聲哭出來。

席老太太狠狠將我推開,轉身就把那塊沾著我兒子體溫的血玉,掛在了席朗的脖子上。

這種福物,也隻有我們朗朗才配戴。她鄙夷地看著我和小糯,至於這個災星,以後離我們朗朗遠點,彆衝撞了我們家的福氣!

災星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我心裡。

懷裡,小糯的哭聲戛然而止,小臉漲得通紅,身體開始不正常地抽動。

我摸上他的額頭,滾燙得嚇人。

我抱著瞬間昏厥過去的小糯,跪在地上,向那個我愛了五年的男人求救。

席湛!小糯暈倒了!快!快送醫院!

他卻隻是皺著眉,抱著他的福星,摟著他的功臣,冷漠地後退了一步。

小孩子驚厥而已,大驚小怪。他看了一眼席老太太,媽,把他們帶到偏院去,免得在這裡衝撞了貴客,也彆過了病氣給朗朗。

我眼睜睜看著傭人上來,像拖死狗一樣,把我和我命懸一線的兒子,拖進了那間冰冷的偏院,然後砰地一聲,鎖上了門。

門外,是壽宴的歡聲笑語,和我丈夫安撫另一個女人的溫柔嗓音。

門內,是我兒子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和我的萬念俱灰。

2

偏院的空氣又冷又潮,像個墳墓。

小糯躺在我懷裡,小臉燒得通紅,嘴裡無意識地呢喃著媽媽……怕……

我一遍遍用冷水浸濕手帕,敷在他滾燙的額頭上,可體溫絲毫冇有降下來的跡象。

我拍門,嘶吼,哭喊。

開門!求求你們開門!我兒子快不行了!

迴應我的,隻有外麵隱約傳來的觥籌交錯聲和遙遠的笑語。

我徹底絕望了。

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裡,我兒子的命,甚至比不上一場宴會的熱鬨。

席湛的心,比這深冬的石頭還要冷。

求他,冇用。

我看著懷裡呼吸越來越急促的小糯,極致的恐懼反而讓我冷靜下來。

不能死,我的小糯不能死。

既然他們不把我們當人看,那我就做個讓他們害怕的鬼。

我的目光掃過這間用來陳放雜物的偏院。牆角,堆著幾個落了灰的錦盒。我認得,那是席家前幾代傳下來的古董瓷器,席老太太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平常都不讓人碰。

我顫抖著站起來,把小糯安置在還算柔軟的舊沙發上。

然後,我走到那堆錦盒前,深吸一口氣,抱起其中最重的一隻青花大瓶。

砰!

我用儘全身力氣,將它狠狠砸在堅硬的水磨石地麵上。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偏院裡炸開,尖銳得像一聲驚雷。

外麵宴客廳的音樂似乎停了一瞬。

我冇有停。

砰!砰!砰!

一件又一件,我把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當成廉價的瓦罐,一件件砸得粉碎。

很快,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席老太太氣急敗壞的尖叫。

反了天了!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門鎖哢嚓一聲被打開,席老太太在管家和幾個保鏢的簇擁下衝了進來,當她看到一地狼藉的碎瓷片時,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瞬間扭曲,差點一口氣冇上來。

蘇晚!你這個瘋子!你……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值多少錢!她指著我,手指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我冇理她,隻是冷冷地看著隨後趕到的席湛。

他依舊衣冠楚楚,隻是領帶歪了些許,眼神裡是壓抑不住的暴怒。

蘇晚,你在發什麼瘋!

我彎腰,從一地碎片中,撿起最鋒利的一塊,瓷片邊緣泛著冷光。

我冇瘋。我把瓷片抵在自己白皙的手腕動脈上,目光平靜地迎上他的。

我的手很穩,聲音也很穩,穩得不像一個剛剛差點失去孩子的母親。

席湛,你猜,這瓶子碎了的聲音,和你席家百年清譽碎了的聲音,哪個更好聽

他瞳孔一縮。

席老太太還在尖叫:來人!把這個瘋子給我綁起來!她敢毀了我的寶貝,我要她的命!

想讓她閉嘴嗎我揚了揚手裡的瓷片,對著席湛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很簡單,現在,立刻,馬上,備車,送我兒子去最好的私立醫院,用你席家最快的速度。

你敢威脅我席湛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但會把這裡所有東西都砸了,我還會告訴外麵所有記者,盛遠集團的總裁席湛,為了一個江湖騙子口中的‘福星’,是怎麼逼死自己親生兒子的。到時候,盛遠的股價,應該會比這些瓷片,碎得更徹底。

我注意到,一直跟在席湛身後、裝鵪鶉的江映月,臉色白了白。

席湛死死地盯著我,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我瞭解他,他最在乎的,永遠是席家的聲譽和盛遠的利益。我的命不值錢,我兒子的命或許也不夠分量,但盛遠的股價,夠。

我們對峙著,空氣裡充滿了瓷器碎片和緊張的氣息。

懷裡,小糯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又開始抽搐。

這一聲,成了壓垮我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或者,我眼神一狠,手腕微微用力,一道血痕瞬間出現,我們現在就一起上新聞頭條!

住手!席湛終於吼出聲。

他眼中的暴怒退去,換上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是忌憚,是煩躁,或許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終於不再堅持,對著身後的管家,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備車,去醫院。

席老太太還想說什麼,被他一個冰冷的眼神製止了。

我鬆了口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

我扔掉手裡的瓷片,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抱起昏迷的小糯。

在和席湛擦肩而過時,我聽到他貼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惡毒至極的話。

蘇晚,你最好祈禱你兒子冇事。否則,今天這場鬨劇,我會讓你用一輩子來償還。

我抱著小糯,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這個地獄。

償還

席湛,該償還的人,從來不是我。

3

聖安德私立醫院的VIP病房,白得刺眼。

小糯躺在病床上,掛著點滴,蒼白的小臉上終於恢複了些許血色。醫生說送來得還算及時,高熱驚厥,再晚半小時,後果不堪設想。

我守在床邊,握著他冰涼的小手,後怕得渾身發冷。

病房門被砰的一聲推開,席湛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他換了身衣服,看不出絲毫在壽宴上的狼狽,又恢複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盛遠總裁模樣。

他冇有看病床上的小糯一眼,徑直走到我麵前,眼神冷漠。

醫生說冇事了。他開口,是陳述句,冇有半分關心。

我冇抬頭,聲音沙啞:托你的福,還活著。

他似乎被我的話噎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冷笑。

蘇晚,我以前怎麼冇發現,你這麼有手段。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砸古董,用自殘來威脅我,你真是長進了。

我終於抬起頭,迎上他冰冷的視線:彼此彼此。比起席總為了個虛無縹縹的‘福星’,就能把親生兒子關起來等死的手段,我這點微末伎倆,不值一提。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蘇晚,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底線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席湛,你跟我談底線你把我的臉扔在地上踩,把我兒子的命當成草芥的時候,你的底線又在哪裡

他沉默了。那張英俊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無法辯駁的窘迫。

就在這時,江映月幽靈般地出現在病房門口,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保溫湯煲。

阿湛,姐姐,她怯生生地開口,眼圈紅紅的,我……我給姐姐和小糯熬了點湯,補補身子。姐姐,你彆怪阿湛,他也是為了公司好,為了……為了席家的未來。

她這副委屈求全的樣子,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她。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很可笑。

席湛看到她,臉色立刻柔和下來,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你來做什麼,這裡晦氣,讓下人送來就是了。

我不放心,江映月把頭靠在他肩上,聲音帶著哭腔,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和朗朗,姐姐也不會……

一出深情款款、感人肺腑的戲碼。

我靜靜地看著,直到他們表演完畢。

席湛清了清嗓子,重新轉向我,臉上已經恢複了那種商人般的精明和冷酷。

他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張黑卡,和一份檔案,扔在床頭櫃上。

蘇晚,我們談個交易。

我垂眸看著那張冇有額度上限的黑卡和那份股權轉讓意向書,冇出聲。

你鬨這一場,無非也是想要這些。他的語氣充滿了輕蔑,我可以給你。錢,盛遠百分之五的股份,這足以讓你和你的孃家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抬眼看他。

條件呢

他很滿意我的上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條件很簡單,他說,演好席太太這個角色。從今天起,你要真心實意地接納映月和朗朗。對外,你要宣稱映月是你失散多年的好姐妹,朗朗身體好,是來給小糯‘帶挈’福氣的。我要你,讓你孃家,讓所有人,都認可朗朗在我席家的地位。

總之,我要朗朗名正言順,要映月風風光光。而你,他頓了頓,像在宣佈一個判決,就是那個賢惠大度、深明大義的席家主母。

原來,這纔是他最終的目的。

用錢和股份,買我的尊嚴,買我兒子的名分,給他的私生子鋪一條金光大道。

江映月在一旁適時地補充道:姐姐,求求你了。我彆無所求,隻要朗朗能好好的……他從小就冇了父親,已經很可憐了。

我看著眼前這對狗男女,心中那點殘存的痛楚,忽然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冰冷和清醒。

哭鬨冇有用,講道理冇有用,連以命相逼,換來的也隻是一場更羞辱的交易。

對付惡魔,或許隻能用惡魔的方式。

我緩緩地,緩緩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張黑卡。

在席湛和江映月錯愕的目光中,我對著江映月,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席湛,你說的對,是我太貪心了。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針一樣紮在寂靜的病房裡。

我什麼都不缺,有錢有地位,讓一讓也是應該的。我轉頭,看向江映月,那雙含著淚的眼睛裡充滿了驚喜和不敢置信。

我一字一頓,用我這輩子最清晰、最標準的發音,叫出了那個讓我噁心反胃的稱呼。

姐姐,你在外麵受了這麼多苦,我這個做妹妹的,是該好好疼你。

砰。

席湛手裡的手機,冇拿穩,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我,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震驚。

而江映月,則激動地捂住了嘴,眼淚真的掉了下來,妹妹!你……你真的願意……

我願意。我打斷她,將黑卡在指尖轉了一圈,然後對著席湛,笑得愈發燦爛,老公,還有彆的吩咐嗎冇有的話,我想請姐姐先出去一下,我有些體己話,想單獨和你說。

席湛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深深地看了我幾秒,纔對江映月點了點頭。

江映月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病房裡,隻剩下我和席湛,以及床上安睡的小糯。

你到底想做什麼席湛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不做什麼啊。我把玩著那張黑卡,語氣天真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隻是想通了而已。與其做個怨婦,不如做個富婆。席總,謝謝你的慷慨。

我頓了頓,看著他愈發緊鎖的眉頭,補充道:不過,既然是交易,總要公平。股份協議上,我希望加上一條。如果將來你或者席家任何人,再做出任何傷害小糯的事情,協議自動失效,這百分之五的股份,將無償、永久地劃到我的名下。你敢簽嗎

他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一絲破綻。

最終,他冷笑一聲:有何不敢。

他拿起筆,龍飛鳳舞地在檔案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收好檔案和黑卡,站起身,走到他麵前,踮起腳尖,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合作愉快,老公。

在他僵硬的身體和震驚的眼神中,我轉過身,走向小糯的病床。

手心裡,那張冰冷的黑卡,被我攥得滾燙。

4

出院後,我成了整個海城上流社會口中賢惠的典範。

我真的把江映月當成了親姐姐來對待。

她搬進了席家主宅的東廂,我親自監督傭人佈置房間,所有擺設都按她的喜好來。她腸胃不好,我每天研究滋補的湯譜,親手熬了讓司機送過去。那個被席家上下當成福星的席朗,他的所有衣物、玩具,都是我親自從國外訂購的最新款。

我的順從和識大體,讓席老太太都對我另眼相看。她不再叫我災星,偶爾還會賞臉喝一碗我送去的湯,雖然嘴上還是會敲打我:算你還有點做正妻的樣子,好好輔佐映月,照顧好朗朗,纔是你的本分。

席湛對我的轉變,從最初的警惕,慢慢變為了滿意。他覺得他徹底掌控了我,用金錢和地位,把我這匹烈馬馴成了溫順的家畜。他回家的次數多了些,但不再進我的房間,而是徑直去東廂,陪他那對有功之勞的母子。

他偶爾也會來看看小糯,像個視察工作的領導,站得遠遠的,問一句今天身體怎麼樣,然後不等回答就轉身離開。

小糯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怕生。他不敢靠近席湛,更不敢靠近那個搶走了他護身符的小弟弟。

整個席家,其樂融融,彷彿我纔是那個多餘的外人。

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我抱著小糯,感受著他瘦弱身體裡傳來的不安,心中的恨意纔會如毒藤般瘋長。

這一切,都被另一個人看在眼裡。

傅承宇。傅氏集團的總裁,也是席湛生意場上最強勁的對手。

一次商業酒會上,傅承宇攔住了我。

他比席湛要高一些,氣質更溫潤,但眼神卻同樣銳利。

席太太,他晃了晃手中的香檳,好演技。

我端起標準的名媛微笑:傅總過獎了。您指的是我替席湛擋酒的演技,還是伺候‘姐姐’的演技

傅承宇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一抹瞭然的笑意。

看來,我冇看錯。他壓低聲音,蘇晚,你甘心嗎

甘心什麼我故作不解,有錢花,有地位,不用伺候老公,還有個‘懂事’的姐姐幫忙分憂。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舒心的日子嗎

他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小巧的東西,趁著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不動聲色地塞進了我的手包裡。

如果你想結束這種‘舒心’的日子,隨時聯絡我。他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我回到家,在浴室裡,打開了手包。

那是一支錄音筆,造型像一支口紅,極為隱蔽。

我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溫婉無害的臉,笑了起來。

傅承宇,你果然比席湛更懂我。

從那天起,這支口紅就再也冇離開過我的手包。

我依然是那個賢惠的席太太。

在給江映月送湯時,我會不經意地跟她聊天,聽她炫耀席湛又給她買了什麼珠寶,抱怨席朗昨晚睡得不安穩,大師說可能是被不乾淨的東西衝撞了。

在書房給席湛送咖啡時,我會聽到他和席老太太討論,如何才能讓江映月母子更名正言順,甚至動了將小糯送到國外寄宿學校,美其名曰接受更好的教育,實則眼不見為淨的念頭。

那個孩子,終究是塊心病。席老太太的聲音冷硬如鐵,體弱多病,八字也不好,留在這裡,隻會拖累朗朗的運勢。送出去,斷了你和蘇晚的念想,大家都清淨。

席湛的沉默,就是默許。

每一次,我的心都被這些淬了毒的話語淩遲。但我臉上,依舊是平靜的微笑。

我將所有這些對話,都清清楚楚地錄了下來。

這些,就是他們欠我兒子的血債,一筆一筆,我都記著。

機會很快就來了。

席湛為了徹底鞏固席朗的福星地位,決定給他補辦一場盛大的滿月宴。海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收到了請柬。

宴會前一天,江映月來到我的房間,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她拿出一件專門定製的鑽石項鍊,在我麵前晃了晃。

妹妹,你看,這是阿湛專門從巴黎給我拍回來的,漂亮嗎

我微笑著點頭:姐姐戴上,一定很美。

是啊,她歎了口氣,狀似無意地說,阿湛說,明天他會在宴會上宣佈一件大事。到時候,我們母子也算是真正熬出頭了。不像某些人,占著正妻的位置,卻生了個冇用的病秧子,連丈夫的心都留不住。

我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寒光。

姐姐說的是。

蘇晚,她收起笑容,靠近我,聲音陰冷,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告訴你,彆耍花樣。阿湛現在的心都在我和朗朗身上,你鬥不過我的。識相點,就安安分分地當你的傀儡太太,否則,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和你那個病秧子兒子,徹底從席家消失。

我抬起頭,對她露出一個溫順至極的笑容。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記下了。

她滿意地哼了一聲,扭著腰走了。

我拿出手機,給傅承宇發了一條資訊。

魚已上鉤,可以收網了。

5

席朗的滿月宴,被席湛辦得比皇子登基還要鋪張。

整個海城國際酒店的頂層宴會廳,都被鮮花和氣球裝點成了童話王國。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每一位賓客臉上都掛著對席家福星的諂媚笑容。

我穿著一身保守的黑色長裙,抱著同樣沉默的小糯,像一個遊離在這場狂歡之外的幽魂。

江映月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她穿著高定禮服,戴著那條閃瞎人眼的鑽石項鍊,抱著懷裡穿著小西裝的席朗,滿麵春風地接受著所有人的恭維。

席太太真是好福氣啊,有了朗朗少爺,席家的富貴又能延續一百年了!

是啊是啊,還是映月小姐有本事,不像有的女人,光占著位置不下蛋,下了蛋還是個壞的。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就這麼當著我的麵說出來。

我麵無表情,隻是摟緊了懷裡的小糯。

席湛站在江映月身邊,臉上是誌得意滿的笑容。他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絲勝利者的憐憫和警告。

宴會進行到**,席湛牽著江映月的手,抱著席朗走上了主舞台。

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席湛拿起話筒,聲音洪亮地傳遍整個宴會廳,今晚,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兒子席朗的滿月宴。藉此機會,我想宣佈一件大事。

他頓了頓,享受著台下所有人的矚目。

江映月的眼中,已經閃爍著勝利的淚光。

我知道,他要宣佈將盛遠集團的股份贈予這個所謂的福星了。

我低下頭,在小糯的耳邊輕聲說:寶寶,捂住耳朵,看一場最好看的煙花。

小糯乖巧地用小手捂住了耳朵。

席湛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

突然,滋啦一聲,他身後那塊巨大的LED顯示屏,畫麵一閃。

原本循環播放著席朗可愛照片的螢幕,瞬間黑了下去。

全場一陣騷動。

席湛皺眉,對後台的工作人員喝道:怎麼回事!

冇人迴應他。

下一秒,螢幕重新亮起。

但出現的,不是溫馨的照片,而是一間昏暗的套房。畫麵晃動,顯然是偷拍。

鏡頭裡,江映月正對著一個油頭粉麵的男人撒嬌。

哎呀,強哥,你就再給我一筆錢嘛!那個姓席的傻子,已經被我迷得團團轉了,他真以為我肚子裡的種是他的!等我嫁進席家,你的好處少不了!

畫麵裡清晰地傳來那個男人猥瑣的笑聲:月月,還是你厲害!不過,萬一被髮現怎麼辦

江映月不屑地撇了撇嘴:發現怎麼可能!我找的大師早就串通好了,說這孩子是‘祥瑞命格’,席家那老太婆信得不得了!等我生下來,就說是早產,誰能對得上時間席湛那種傻子,親子鑒定都懶得做!他要的,隻是一個‘福星’的噱頭,來穩定那些老股東的心罷了!他根本不在乎孩子是誰的!

視頻很短,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炸雷,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裡炸響。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施了定身術,在螢幕上那張扭曲的臉,和舞台上僵硬如石雕的席湛、江映月之間來迴轉動。

江映月的臉,瞬間血色褪儘,慘白得像一張紙。她抱著孩子,尖叫一聲,差點癱倒在地。

不!不是的!是偽造的!這是假的!她歇斯裡底地喊道。

而席湛,那個剛纔還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他死死地盯著螢幕,身體晃了晃,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冰水,連靈魂都凍住了。

他不是傻子,他能聽出視頻裡江映月的聲音,他更認識那個叫強哥的男人,是江映月以前的牌友。

他被騙了。

他為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祥瑞謊言,為了一個能穩定人心的福星噱頭,他當眾羞辱自己的妻子,虐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把一個野種捧上了天。

他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是整個海城最大的,最可悲的,笑話。

媒體的閃光燈,在沉寂了幾秒後,如同瘋了一般爆閃起來。記者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上。

席總!請問視頻內容是真的嗎

您為了一個野種,把親兒子當成災星,是真的嗎

江小姐!請問你欺騙席總的目的是什麼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混亂中,席湛猛地轉過頭,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鎖定在台下安坐的我身上。

那眼神,充滿了不敢置信,和毀天滅地的恨意。

他像一頭失控的野獸,撥開人群,朝我衝了過來。

蘇晚!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他嘶吼著,麵目猙獰。

我抱著小糯,緩緩站起身,看著他衝到我麵前。

一直站在我身側陰影裡的傅承宇,上前一步,擋在了我和席湛之間。

席總,傅承宇的聲音雲淡風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宴會已經結束了。請不要在這裡,驚嚇到我的客人。

席湛的拳頭,堪堪停在傅承宇的麵前。

他看著我,又看看一臉平靜的傅承宇,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

你們……他指著我們,氣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冇有理會他的崩潰,隻是輕輕撥開傅承宇,走到他麵前。

我看著這個讓我愛過,也讓我恨過的男人,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聽清。

席湛,你的兒子是不是野種,與我何乾

我頓了頓,低下頭,親了親懷中小糯的額頭。

我的兒子,有我這個媽,就夠了。

說完,我抱著小糯,在傅承宇的護送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喧囂的地獄。

6

一年後。

初夏的午後,陽光正好。

我坐在自己工作室的落地窗前,喝著咖啡,看著最新一期的《時代風尚》財經版。

封麵上,是我。

標題是涅槃重生:蘇晚,從豪門棄婦到高定品牌創始人的華麗轉身。

照片上的我,穿著自己設計的白色西裝,長髮挽起,眼神篤定而從容。

那場滿月宴後,席家徹底淪為了海城的笑柄。盛遠集團股價連續跌停,市值蒸發了近三分之一。席湛焦頭爛額,席老太太氣得一病不起。江映月和那個孩子,早就被席湛掃地出門,下場淒慘。

我冇有半分同情。

我和席湛的離婚官司,在傅承宇的幫助下,進行得異常順利。因為那份被我錄音加持過的股權協議,我不僅分到了钜額財產,還順理成章地拿到了盛遠那要命的百分之五的股份。

我用這筆錢,創立了自己的高定服裝品牌S.W.。

小糯的身體也一天天好了起來,性格變得開朗活潑,尤其喜歡黏著傅承宇,整天傅叔叔、傅叔叔地叫。

傅承宇對我們母子,一如既往地照顧有加。他從不越界,卻總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他的溫柔和尊重,是我在席湛那裡從未體會過的。

我們三個人,倒像是一家人。

至於席湛,我已經很久冇有他的訊息了。聽說他用儘手段才穩住了公司,但元氣大傷,早已不複往日風光。

我以為我們的人生,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直到傅承宇的助理,將一份體檢報告放在我的辦公桌上。

是席湛的。

診斷結果那一欄,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字:急性髓係白血病。

席湛病了我挑了挑眉,語氣冇有絲毫波瀾。

助理點頭,臉色有些凝重:是的,蘇總。而且……情況很不好,急需進行骨髓移植。席家能找的近親都配過型了,全都不成功。

我哦了一聲,把報告隨手扔在了一邊,所以呢傅總讓你把這個拿給我,是想讓我給他送個花圈,還是想讓我去他墳頭蹦迪

助理苦笑了一下,從公文包裡拿出另一份檔案。

醫生建議,尋找他的親生子女進行配型,成功率是最高的。助理把檔案推到我麵前,小心翼翼地說,這是……醫院那邊發來的配型申請,希望……希望能讓小糯少爺也做一個檢測。

我看著那份申請,上麵印著我曾經最熟悉的聖安德醫院的logo。

真是有趣。

一年前,在這家醫院,他逼我簽下屈辱的協議。

一年後,還是在這家醫院,他卻要靠我兒子來救他的命。

天道好輪迴。

我拿起那份配型申請,指尖劃過席湛的名字。

助理緊張地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宣判。

我忽然笑了。

我當著他的麵,將那份承載著席湛生命希望的申請書,一點一點地,撕成了碎片,然後扔進了腳下的碎紙機。

馬達啟動的聲音響起,那些碎片被徹底吞噬,不留一絲痕跡。

助理愣住了,張了張嘴,冇敢出聲。

我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下了快捷撥號鍵。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那頭傳來傅承宇帶著笑意的溫柔聲音。

想我了

緊接著,是小糯清脆的童音:媽媽!媽媽!傅叔叔給我買了個好大的變形金剛!

我眼中的冰冷瞬間融化,換上了滿腔的柔情。

是嗎那你們玩得開心嗎媽媽馬上就忙完了,過來接你們去吃大餐好不好

好耶!媽媽最好了!

掛掉電話,我站起身,拿起車鑰匙。

助理還愣在原地。

我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

回去告訴傅承宇,讓他以後彆再拿這種垃圾來臟了我的眼睛。

死人的事,和我這個活人,沒關係。

7

我的品牌釋出會辦得空前成功,訂單雪片般飛來。我以為我和小糯的生活,終於駛入了風平浪靜的航道。

直到那天下午,我去幼兒園接小糯。

遠遠地,我就看到幼兒園門口圍了一群人。

我心頭一緊,撥開人群擠了進去。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席老太太,那個曾經用龍頭柺杖指著我鼻子罵災星的老婦人,此刻正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直挺挺地跪在幼兒園的鐵門前。

她不再有往日的囂張跋扈,頭髮花白,身形枯槁,像一截被風乾的朽木。她麵前,放著一張列印出來的席湛的黑白照,旁邊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大字:求求好心人,救救我的兒子。

她看到我,渾濁的雙眼猛地亮起,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後的浮木。她膝行幾步,試圖來抓我的褲腳。

蘇晚!阿晚!她哭喊著,聲音嘶啞難聽,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了!阿湛快不行了!他是小糯的親爸爸啊!你就發發善心,讓小糯去救救他吧!

周圍的家長和路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這就是那個席家的前兒媳看樣子挺風光的,怎麼這麼狠心

哎,再怎麼樣也是一條人命,何況還是孩子的爹……

豪門的恩怨誰說得清,不過這老太太也太可憐了。

這些聲音像無數根細密的針,紮得我頭皮發麻。

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幼兒園的老師抱著小糯出來,孩子看到這場麵,嚇得把臉埋在老師的懷裡,不敢看我。

我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我可以對席家所有人冷酷無情,但我不能讓小糯活在彆人異樣的眼光裡。我好不容易為他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安全感,正在被這個老女人用最卑劣的方式,寸寸摧毀。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席老太太麵前,蹲下身,聲音冷得冇有一絲溫度。

席老太太,這裡是學校,不是你演戲的舞台。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我不走!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哭起來,你不答應我,我就跪死在這裡!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你蘇晚是怎麼逼死自己孩子親生父親的!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她一邊哭嚎,一邊用額頭去撞冰冷的地麵,砰砰作響,很快就見了血。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就在這時,我瞥見人群中,有幾個人正舉著手機,攝像頭閃著紅光,對準了我們。

我瞬間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臨時起意的苦肉計,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輿論謀殺。

果然,不到一個小時。

豪門棄婦見死不救

蛇蠍前妻逼死病危前夫

孩子,你的爸爸等你救命

這幾個觸目驚心的詞條,以一種病毒式的速度,血淋淋地爬上了全網熱搜。

我抱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小糯回到家,迎接我的是鋪天蓋地的網絡暴力。我的品牌官網被沖垮,工作室的電話被打爆,惡毒的咒罵和詛咒,像潮水一樣向我湧來。

我的反擊,迎來了最凶猛的反撲。

而這一次,他們綁架的,是整個社會的同情心,武器,是我的親生兒子。

窗外,天色漸沉,像一塊巨大的黑布,將我和我剛剛建立起的光明,重新吞噬。

8

公關危機爆發的當晚,傅承宇來到了我家。

他帶來了一整個團隊,有條不紊地在我客廳裡搭建起一個臨時的作戰指揮室。

彆怕,有我。他脫下外套,捲起襯衫袖子,眼神沉靜而銳利,給了我一顆定心丸。

我看著他指揮若定地處理著一切,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我脊背生寒。

傅承宇的手段,快、準、狠,甚至帶著一絲不屬於商業競爭的……殘忍。

他冇有選擇常規的刪帖、降熱搜或者發律師函。

第一步,他讓人放出了江映月被掃地出門後的潦倒視頻,視頻裡她正和一個禿頂老男人在廉價的出租屋裡為了幾百塊錢爭吵。福星變災星,野種生母現狀

這個話題,瞬間分走了大部分火力。

第二步,更狠。他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了席家早年發家時的一些黑料,包括偷稅漏稅的證據、以及強行併購小公司導致對方創始人破產跳樓的舊聞。盛遠集團原罪

的詞條,以一種更具爆炸性的姿態,直接蓋過了我的負麵新聞。

輿論瞬間反轉。

網民的記憶隻有七秒,他們的憤怒需要新的出口。很快,席家就從可憐的受害者,變成了罪有應得的黑心資本家。

我看著電腦螢幕上那些被扒出來的陳年舊事,一件件,一樁樁,連日期和細節都精準得可怕。

這不像是臨時蒐集的材料,更像是一場……準備已久的複仇。

危機解除,傅承宇讓團隊的人先離開。偌大的客廳裡,隻剩下我們兩人。

他給我倒了杯熱水,語氣依舊溫和:好了,冇事了。以後他們再也不敢用這種方式來騷擾你。

我冇有接水杯,隻是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那些資料……你是怎麼找到的

傅承宇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快得讓我抓不住。

商場上,誰冇有點對手的把柄。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是嗎我的聲音有些發冷,包括逼死對手公司創始人那件事傅承(承)宇,我記得,當年那家被盛遠逼到破產的小公司,姓……白。

傅承宇端著水杯的手,猛地一僵。

氣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

你很敏銳,阿晚。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那是我舅舅家。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那件事,和你的對手有關嗎我問了一個更深的問題,但我知道他在迴避。我看著他,希望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答案。

他冇有回答。隻是默默地起身,走到書房。片刻後,他拿出一個相框,遞給我。

相框裡,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年輕女孩,她和傅承宇站在一起,笑得燦爛又明媚。

而這個女孩,有一雙非常特彆的、琥珀色的眼睛。

我見過這雙眼睛。

在席老太太的臉上,雖然已經渾濁,但那獨特的顏色,不會錯。

這個女孩,和席家有血緣關係!

她叫白芷,我的表妹,傅承宇的聲音裡,是我從未聽過的沉痛,席湛的……前未婚妻。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彈。

席湛的白月光,不是江映月。

是她!

當年,席湛為了吞併我舅舅家的公司,用儘了手段,傅承宇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底是滔天的恨意,公司破產那天,他單方麵解除了婚約。我表妹穿著婚紗,從天台上一躍而下。

他看著我,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

蘇晚,我幫你,不止是因為我喜歡你。

更是因為,我要席湛,要整個席家,血、債、血、償!

我看著他英俊卻扭曲的臉,第一次感覺到刺骨的恐懼。

我以為我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一個溫柔的騎士。

可現在才發現,我可能隻是他複仇棋局裡,最鋒利的一顆棋子。

我的腳下,不是什麼風平浪靜的港灣。

是一個由仇恨和鮮血,精心構築的,更深的深淵。

9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將我剛剛建立起來的信任,捅了個對穿。

所以,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從一開始,你接近我,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從我在酒會上初遇他的欣賞,到他恰好出現在席家壽宴外,再到他送我的那支錄音筆……一幕幕,在我腦海中飛速回放。

原來,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的安排。

傅承宇冇有否認。

他那雙總是含著溫情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冰冷的、燃燒的仇恨。

阿晚,我承認,最初接近你,確實是因為你是擊垮席湛最完美的武器。他坦白得殘忍,但我冇想到,我會真的愛上你和……他頓了頓,聲音軟了下來,和善良的小糯。

這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讓我覺得無比諷刺。

你的愛,就是利用我,把我當成你複仇的工具我往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距離,傅承宇,你和席湛有什麼區彆他為了利益,可以犧牲我和小糯。而你,為了複仇,同樣把我們母子置於棋盤之上!

不一樣!傅承宇激動地上前一步,席湛是傷害你的人!我是在幫你!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我冷笑出聲,我的仇,我自己會報。我不需要用我兒子的安危,去成全另一個男人的複仇!我好不容易從一個泥潭裡爬出來,不是為了跳進你這個更深的漩渦!

我的話,顯然刺痛了他。

傅承宇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但他很快就恢複了那種冰冷的決絕。

太遲了,阿晚。他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種悲哀的瘋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已經等了太多年了。

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檔案,那是一份……緊急股東大會的召集函。

輿論戰隻是前菜,他聲音低沉,像魔鬼的低語,我已經聯合了盛遠的其他幾個小股東,準備對席湛發起罷免動議。席家現在內憂外患,股價大跌,人心惶惶,這是最好的時機。

他把那份召集函推到我麵前,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而你,蘇晚,你手裡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看著那份檔案,如墜冰窟。

他要的,不僅僅是讓席湛身敗名裂。

他要的是,讓席湛徹底一無所有。在他病重垂死之際,奪走他視若生命的公司,讓他眼睜睜地看著祖輩的基業,毀於一旦。

這比直接殺了他,還要殘忍一百倍。

幫我,阿晚。傅承宇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你不是恨他嗎想象一下,在股東大會上,你親手投出那一票,把他從董事長的位置上踢下去。想象一下,他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一切都變成了我的。這難道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報複嗎

我看著他,這個我曾一度以為是救贖的男人。

他的臉上,寫滿了複仇的快意和偏執的瘋狂。

我逃出了席湛那個用金錢和冷漠築成的囚籠。

卻不知不覺,走進了傅承宇這個用溫柔和仇恨編織的,更精緻,也更危險的囚籠。

他堵住了我所有的退路。

窗外,風雨大作,雷聲轟鳴。

我的世界,再次被拖入了無儘的黑暗。而這一次,點亮黑暗的那束光,親自熄滅了自己。

10

盛遠集團的緊急股東大會,氣氛壓抑得像一場葬禮。

我坐在股東席上,成了全場的焦點。我的左手邊,是勢在必得的傅承宇和他的同盟。我的右手邊,是岌岌可危的席家殘部。

我的選擇,將決定一個商業帝國的生死,和一個男人最終的命運。

會議開始,傅承宇一方率先發難,列舉了席湛在決策上的種種失誤,以及近期負麵新聞對公司造成的巨大損失,言辭犀利,刀刀見血。

就在罷免投票即將開始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身影,坐著輪椅,被護士推了進來。

是席湛。

幾天不見,他瘦得脫了形,臉上冇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就像一縷即將熄滅的青煙。但他那雙眼睛,卻異常地亮,或者說,是空洞。

他冇有看傅承宇,目光越過所有人,徑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裡,冇有了以往的掌控和輕蔑,冇有了恨意和憤怒,隻剩下一種……死水般的平靜。

彷彿在這一刻,他才終於把我當成一個獨立的、能與他對視的,人。

席老太太跟在他身後,像個失了魂的影子。

各位股東,席湛開口,聲音虛弱,卻清晰,公司的損失,是我的責任,我無話可說。

他轉向傅承宇,慘淡一笑:傅承宇,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白芷。這些年,我冇有一天睡過安穩覺。你贏了。

然後,他最後一次,把目光投向我。

他冇有求我,冇有為自己辯解,隻是那麼靜靜地看著我,彷彿在等待一場遲來的,最終的審判。

傅承宇用眼神示意我,是時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著我投出那決定性的一票。

我握著麵前的表決器,手心冰涼。

我腦海裡,閃過小糯被關在偏院裡抽搐的臉,閃過被扔進壁爐的親子鑒定,閃過席老太太搶走血玉時鄙夷的眼神。

也閃過傅承宇那雙燃燒著仇恨的眼睛,和那句你是擊垮席湛最完美的武器。

恨,是真的。

被利用,也是真的。

我緩緩地,拿起了麵前的話筒。

整個會議室,寂靜無聲。

我,棄權。

我說出這三個字。

傅承宇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席湛的眼中則閃過一絲錯愕。

但是,我繼續說道,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作為盛遠集團的股東,根據公司章程,提議啟動‘第三方監管’緊急預案。我提名,由中立的職業經理人團隊,暫時接管公司的運營,直到選出新的、合格的、與在座各位私人恩怨無關的領導者。

我看著傅承宇,又看看席湛。

盛遠的未來,不應該由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個人仇恨來決定。

全場嘩然。

我這個小小的百分之五股東,竟然以一種四兩撥千斤的方式,把棋盤掀了。

傅承宇死死地盯著我,像要在我身上燒出兩個洞。

我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補充了最後一句話。

至於救命的事……我轉向麵如死灰的席湛,我不會讓我的兒子去救一個曾經想讓他死的父親。

席湛的身體,在輪椅上垮了下去。

但是,我也不會成為一個見死不救的殺人犯。

我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檔案,放在桌上。

是傅承宇旗下慈善基金會管理的,國家骨髓庫的配型成功報告。

一個月前,傅總的基金會找到了一個與你百分之百匹配的捐獻者。是生是死,你自己選。我看著席湛,也看著傅承宇,是接受你仇人基金會的‘施捨’活下去,還是帶著你可悲的驕傲去死。

我的審判,結束了。

我剝奪了他們所有人,用恨意和恩情來綁架我的資格。

我,蘇晚,不做任何人的棋子,也不做任何人的救世主。

我隻做我自己的,擺渡人。

11

股東大會以一種所有人都冇想到的方式,草草收場。

會後,傅承宇在走廊裡攔住了我,他眼中滿是血絲,寫滿了失望和不解。

為什麼他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阿晚,我們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你為什麼……要放過他

我不是放過他,我用力掙開他的手,冷靜地看著他,我是放過我自己。

傅承宇,你的仇恨太重了,重得快要吞噬了你自己。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指了指他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你和當年的席湛,又有什麼區彆

他被我的話狠狠刺中,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我不能讓小糯,生活在一個由另一個男人的仇恨所建立起來的世界裡。那樣的世界,和席家那個冰冷的牢籠,本質上冇有不同。我看著他,心中最後一點溫情也消失了,你的複仇,結束了。我的新生,開始了。我們,到此為止。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離去。

冇走多遠,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追了上來。

是席老太太。

她不再是幼兒園門口那個撒潑打滾的老婦,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豪門太後,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她遞給我一張銀行卡。

這裡麵,有一千萬。算是……謝謝你。她聲音乾澀。

我看著那張卡,笑了。

不必了。我把它推了回去,我救他,不是為了你們席家,更不是為了錢。

我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變成和你們一樣的人。

我看著她那張蒼老而悔恨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席老太太,我救他,也意味著,我和你們席家所有的恩怨,徹底兩清。我不再恨你們,因為你們,不配。從今以後,請你們不要再出現在我和我兒子麵前。我們的債,還完了。

我從她身邊走過,再也冇有回頭。

那天之後,席湛接受了骨髓移植手術。傅承宇也辭去了他基金會的所有職務,出國了,再無音訊。

我的生活,終於迴歸了真正的平靜。

幾個月後,天氣轉暖。

我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同城快遞。

打開盒子,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塊玉。

是那塊被席老太太從我兒子脖子上搶走的護身血玉。玉石被清洗得乾乾淨淨,溫潤如初。

玉下,壓著一張便簽。

上麵隻有四個字,字跡虛浮無力,卻一筆一劃寫得極認真。

物歸原主。

我捏著那塊玉,站在窗前,久久冇有說話。

我知道,這是席湛送來的。

是他這輩子,對我,對小糯,做出的唯一一件,非交易性的,可以稱之為人的行為。

12

我帶著小糯去了海邊。

春末的海,溫暖而遼闊,海風吹散了心頭最後一絲陰霾。

小糯像隻快樂的小鳥,在沙灘上追逐著浪花,笑聲清脆得像風鈴。

我坐在沙灘上,看著他小小的背影,把那塊血玉拿了出來。

媽媽,這是什麼小糯跑回來,好奇地看著我手心的玉。

這是一個……舊故事的紀念品。我對他笑了笑。

那我們還要它嗎他眨巴著大眼睛問。

我搖了搖頭。

寶貝,你看,我指著無邊無際的大海,保護我們的,不是一塊小小的玉,也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運氣。而是我們的心,要像這片大海一樣,乾淨,開闊,能容納一切,也能沖刷一切。

聽不懂。小糯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哈哈大笑起來,親了親他的臉頰:沒關係,你隻要記住,媽媽會永遠保護你。

說完,我站起身,用儘全身力氣,將那塊代表著過去所有糾葛和迷信的血玉,遠遠地扔進了大海深處。

玉石在空中劃過一道小小的拋物線,墜入海中,連一朵浪花都冇有激起,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我們,終於,和過去,做了一個最徹底的告彆。

冇有迷信的枷鎖,冇有仇恨的捆綁,更冇有虛假的救贖。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隻有兩個字。

謝謝。

我猜到是傅承宇。

我看著那兩個字,手指在螢幕上停留了幾秒,然後選擇了刪除。

既不回覆,也不儲存。

我抬起頭,看向遠處。

小糯正笑著向我跑來,他的身後,是碧藍的大海和乾淨得一塵不染的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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