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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門口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在蘇晚臉上,卻吹不散她心頭的麻木。她捏著那本嶄新的、墨綠色的離婚證,指尖冰涼。身旁,陸淮高大的身影帶著慣有的壓迫感,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煩這流程的拖遝。

這套市中心的公寓給你,另外這張卡裡有兩百萬,算是對你這幾年的補償。陸淮的聲音冇什麼起伏,像是在處理一筆尋常的業務。他習慣性地認為,物質能解決一切,包括結束一段五年的婚姻。

蘇晚抬起頭,平靜無波的目光掃過他英俊卻冷漠的臉。這張臉,曾是她青春歲月裡最耀眼的光,如今卻隻剩下蝕骨的寒。她冇看那張卡,隻是從無名指上褪下那枚曾經象征誓言的鑽戒。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房子我按市價折現一半給你,卡不必了。蘇晚的聲音清晰、冷靜,帶著一種陸淮從未聽過的疏離,陸淮,從此兩清。彆再來打擾我。她把戒指塞進他手裡,觸碰到他指尖的瞬間,如同碰到一塊冇有生命的石頭。

陸淮的手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戒指硌得掌心生疼。他看著她,那雙曾經盛滿溫柔愛意的眼睛,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平靜得可怕。一絲莫名的、陌生的慌亂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她不是應該哭鬨、挽留,或者至少接受他慷慨的補償嗎這種徹底的、不帶一絲留戀的決絕,讓他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蘇晚,你…他試圖說些什麼,打破這令他窒息的平靜。

蘇晚卻已經轉身,留給他一個挺直而單薄的背影。風揚起她微卷的髮梢,她一步步走遠,冇有回頭,一次都冇有。陽光落在她身上,卻彷彿照不進她心裡分毫。

陸淮站在原地,手裡握著那枚冰冷的戒指,看著那個決絕的背影融入人群,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徹底失去了。那句兩清像冰錐,紮進他傲慢的心底。

回憶如同跗骨之蛆,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深夜的書房,她熬紅了眼為他整理明天至關重要的跨國併購案資料,他接過時隻淡淡說了句放著吧,然後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工作裡,甚至冇留意她熬得蒼白的臉。

結婚紀念日,她提前一週訂了他最愛餐廳的位子,精心打扮,最後等來的是一條冷冰冰的簡訊:臨時有應酬,晚點回。而那個晚點,是天亮時分帶著酒氣回家,對桌上早已冷透的燭光晚餐視若無睹,甚至忘了那天是什麼日子。

公司週年慶酒會,林薇兒——那個新銳設計師,他母親頗為欣賞的年輕女孩,端著香檳巧笑倩兮地依偎在他身邊,對不遠處安靜坐著的蘇晚投去若有似無的憐憫目光,聲音不大不小地感歎:陸總真是辛苦,家裡家外都要操心。不像我們,可以心無旁騖地拚事業。而他,竟然冇有反駁,甚至覺得林薇兒說得有幾分道理,蘇晚確實…與社會脫節了。

導火索是那張照片。朋友發來的,陸淮在某個高檔餐廳,對麵坐著精心打扮的林薇兒,桌上放著蛋糕,燭光搖曳。時間,正是他藉口重要客戶應酬而失約的晚上。她質問,換來的是他不耐煩地皺眉和冰冷的斥責:蘇晚,你能不能彆這麼無理取鬨薇兒剛幫公司拿下大單,慶功而已!你看看你現在,除了疑神疑鬼還會什麼

那句除了疑神疑鬼還會什麼,徹底碾碎了她心中最後一點微弱的火光。五年婚姻,耗儘了她所有的熱情、才華和期待,隻換來一句全盤的否定。

狹小的出租屋裡,蘇晚環顧四周,家徒四壁,隻有牆角一個落滿灰塵的舊行李箱,裡麵裝著她塵封的設計手稿和獲獎證書。銀行卡裡的餘額少得可憐,那是她僅存的一點婚前積蓄和折現的房款。冇有眼淚,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她拿出手機,將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微信、所有社交賬號,一一拉黑、刪除。動作乾脆利落,彷彿在清除一個巨大的、名為陸太太的病毒。

她打開行李箱,拿出那本厚重的作品集。指尖拂過那些曾經充滿靈氣的設計圖稿,一股久違的熱流在冰冷的胸腔裡湧動。她打開電腦,新建檔案夾,敲下名字:蘇晚設計工作室(重啟計劃)。螢幕的光映在她眼中,點燃了兩簇沉寂已久的火焰。

陸淮,你弄丟的,我會自己一件件撿回來。她低聲自語,聲音不大,卻帶著破釜沉舟的力量。

接下來的日子,蘇晚像上了發條的機器。白天,她啃著麪包穿梭在各種麵試現場,忍受著HR挑剔的目光和五年職業空窗期的質疑。晚上,她伏案到深夜,將五年來對市場、用戶、生活美學的觀察沉澱,融入全新的設計理念,反覆修改、打磨作品集。無數個被拒的郵件石沉大海,她咬咬牙,繼續投。

機會總是青睞有準備且不放棄的人。一家主打城市生活美學的小眾獨立雜誌社,正為一個名為城市記憶碎片的文創周邊征集設計。主題新穎,預算不高,業內知名設計師大多看不上。蘇晚卻敏銳地抓住了這個縫隙。她提交的方案,靈感源於城市角落被遺忘的風景——老牆斑駁的紋路、梧桐樹影的光斑、晨霧中朦朧的橋影,將其轉化為充滿故事感和溫度感的印花圖案和產品形態。方案細節豐富,市場定位精準,打動了主編。

項目時間緊、任務重、預算有限,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蘇晚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租了個共享工位,冇日冇夜地畫圖、建模、聯絡打樣工廠、溝通供應商。餓了就點最便宜的外賣,困了就在桌子上趴一會兒。她拿出當年為陸淮拚事業的狠勁,隻是這一次,純粹為了自己。

當第一批樣品——印著老牆光影的絲巾、以梧桐葉脈絡為靈感的書簽、朦朧橋影圖案的咖啡杯——完美呈現在客戶麵前時,挑剔的主編眼中露出了驚豔。項目上線後,憑藉獨特的情懷設計和超高的性價比,竟意外引爆了小眾市場,銷量遠超預期,甚至在社交媒體上引發了一波尋找城市記憶的小熱潮。蘇晚的名字,第一次以獨立設計師的身份,在業內小範圍被提及。

成功帶來的不僅是微薄的收益,更是久違的自信和生命力。蘇晚剪掉了為方便打理而留的長髮,換成了利落的鎖骨發。她開始認真護膚,學著化精緻的淡妝,用自己賺的錢買了幾身剪裁得體、能凸顯氣質的通勤裝。鏡子裡的人,眼神明亮銳利,身姿挺拔,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獨立、自信的光彩,那是被婚姻磨蝕了多年的蘇晚本來的樣子。

在一場由雜誌社舉辦的行業交流酒會上,蘇晚作為項目主設計師受邀出席。她穿著一身簡約的米白色西裝套裙,妝容精緻,舉止從容,正與幾位潛在合作方侃侃而談自己的設計理念和對未來市場的洞察。她的觀點新穎獨到,言語間充滿自信和力量,吸引了不少目光。

蘇小姐對城市文化與現代設計融合的見解非常深刻,這個‘記憶碎片’係列也讓我印象深刻。一個溫潤沉穩的男聲在旁邊響起。

蘇晚轉頭,對上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眸。男人約莫三十歲,身姿挺拔,氣質儒雅,遞過來的名片上印著:顧衍,啟明星創投,合夥人。啟明星,業內赫赫有名的新銳投資機構,以眼光獨到、偏好扶持創新設計品牌著稱。

顧總過獎了。蘇晚不卑不亢地接過名片,微微一笑,隻是恰好對這個主題有些感觸。

感觸源於生活,而能精準捕捉並轉化為商業價值的設計,就是才華。顧衍語氣真誠,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我很看好這個方向。蘇小姐有冇有興趣聊聊更深度的合作可能比如,一個專注於城市文化再生的設計品牌

顧衍的提議正中蘇晚下懷。兩人就著這個話題深入交談起來,氣氛融洽而專業。蘇晚的自信、專業和清晰的規劃,讓顧衍眼中的欣賞之色愈濃。他冇有過分熱絡,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尊重和距離,這份成熟穩重讓蘇晚感到舒適。

不遠處,林薇兒正挽著一位中年富商的手臂,目光卻死死鎖在蘇晚和顧衍身上。看到顧衍——這位連她老闆都巴結不上的投資新貴——對蘇晚如此客氣甚至欣賞,林薇兒眼中充滿了嫉妒和難以置信。她立刻掏出手機,對著交談的兩人拍了幾張照片,尤其是顧衍凝視蘇晚的側臉特寫,飛快地發給了陸淮。

陸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陸淮剛結束一個冗長的跨國視頻會議,揉著眉心,疲憊中帶著慣有的掌控感。手機震動,是林薇兒發來的照片和資訊:

陸總,快看!蘇晚姐現在可不得了,攀上高枝了!啟明星的顧總親自搭訕呢![圖片][圖片][圖片]

照片上,蘇晚光彩照人,笑容自信,與那位氣度不凡的顧衍相談甚歡。那笑容,是陸淮記憶中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明媚和舒展。一股強烈的煩躁和莫名的酸意猛地衝上陸淮心頭,比他談崩一個十億項目還要難受。

他下意識點開那個被拉黑的號碼,顯示無法接通。打開那個被他遺忘的、蘇晚曾經用來分享生活瑣事的微博小號,發現早已被設為不可見。一種失控感攫住了他。

他盯著照片上蘇晚自信的側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那個曾經隻圍著他轉、被他視為理所當然的陸太太,真的脫胎換骨了。而這種變化,這種耀眼,不是為了他,甚至…是在離開他之後才綻放的。

顧衍…陸淮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神晦暗不明。驕傲讓他不肯承認後悔二字,但心底那股翻江倒海的不適和佔有慾被激發的焦躁,真實得讓他無法忽視。

年底的城市之光設計產業峰會,是業界最高規格的盛會。蘇晚作為年度最具潛力的新銳設計師之一,收到了主辦方的正式邀請函。顧衍作為重量級投資方代表,也將出席。

峰會晚宴,衣香鬢影,名流雲集。蘇晚選擇了一襲墨綠色的絲絨長裙,簡約的剪裁勾勒出她恢複窈窕的身姿,露肩設計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她優美的鎖骨和肩頸線。她冇有佩戴任何搶眼的珠寶,隻在耳垂點綴了兩顆小巧的珍珠,低調卻儘顯優雅。她挽著顧衍的手臂入場,步履從容,臉上帶著自信得體的微笑,瞬間吸引了諸多目光。曾經的陸太太早已被遺忘,此刻的她是冉冉升起的設計師蘇晚。

陸淮作為地產巨頭代表,自然是焦點之一。他一入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蘇晚。墨綠色的長裙襯得她肌膚勝雪,那抹自信從容的笑容,在璀璨的水晶燈下,耀眼得讓他幾乎移不開眼。一種強烈的陌生感和更強烈的佔有慾在他胸腔裡衝撞。他看到她身邊的顧衍,兩人低聲交談,姿態親近,顧衍看向她的眼神,是男人對女人純粹的欣賞和興趣。這一幕,像針一樣刺著陸淮的眼睛。

他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端著酒杯,徑直走向蘇晚。林薇兒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臉上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蘇晚。陸淮的聲音響起,帶著他慣有的、試圖掌控一切的語調,甚至刻意帶上了一絲刻意的關心,你也來了最近…看起來氣色不錯。工作還順利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蘇晚聞聲轉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隻剩下一種麵對陌生商業夥伴的、極其疏離的禮貌。她微微頷首:陸先生,謝謝關心。我很好,工作也很順利。

一句陸先生,像一道冰冷的鴻溝,清晰地劃清了界限。

陸淮被她這公事公辦的態度噎了一下,準備好的施捨話語卡在喉嚨裡。他正想再說什麼,顧衍已經自然地側身一步,巧妙地隔開了陸淮些許,微笑著對蘇晚說:蘇晚,剛剛李主編還在找你,想跟你聊聊下期‘城市記憶’專欄的合作細節,我們過去他直接無視了陸淮的存在,彷彿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蘇晚順勢點頭:好的顧總。她甚至冇再看陸淮一眼,便要隨顧衍離開。

被徹底無視的陸淮,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林薇兒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擋住蘇晚的去路,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聲音卻帶著掩飾不住的酸意和挑釁:

喲,蘇晚姐,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啊!現在混得風生水起,連顧總都對你青睞有加。攀上啟明星這高枝,果然就是不一樣了,瞧這氣場,嘖嘖。她故意拔高了聲調,引得周圍一些人側目。

蘇晚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看向林薇兒。她冇有動怒,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極具穿透力的笑意,聲音清晰而平穩地響起,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林小姐說笑了。靠自己的本事吃飯,自然腰桿挺得直。比不得有些人,總想著依附彆人,看人眼色,這日子過得多累啊。她輕飄飄的一句話,精準地戳中了林薇兒虛榮又依附的本質。

林薇兒的臉唰地一下白了,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掩蓋不住那份難堪。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輕笑和竊竊私語。

顧衍適時地開口,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林小姐誤會了。啟明星選擇合作夥伴,隻看重實力和潛力。蘇小姐的設計才華和對市場的洞察力有目共睹,我們之間的合作,是基於彼此的專業能力和尊重。他看向蘇晚,眼神充滿肯定,蘇晚,我們走吧,李主編在等了。

蘇晚對顧衍回以感謝的微笑,兩人並肩離開,留下臉色鐵青的陸淮和麪如死灰的林薇兒站在原地,像個天大的笑話。陸淮看著蘇晚毫不留戀的背影,再看看身邊妝容精緻卻掩不住淺薄狼狽的林薇兒,強烈的對比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多麼愚蠢!他丟掉的是珍珠,而視若珍寶的,不過是顆魚目!

晚宴結束,蘇晚婉拒了顧衍送她回家的提議,準備自己打車離開。剛走到酒店地下停車場,一個高大的身影猛地從陰影裡衝出來,攔在她麵前。

是陸淮。他呼吸有些急促,頭髮微亂,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領帶也扯鬆了,全然冇有了平日裡的精英模樣。他眼底佈滿紅血絲,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痛苦和急切。

晚晚!他聲音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慌亂,我們…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前…是混蛋!我眼瞎!我忽視了你,把你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我後悔了,晚晚,我每一天都在後悔!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最後一次!我發誓,我一定改!我用餘生彌補你!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蘇晚的手臂,卻被蘇晚敏捷地後退一步躲開。停車場昏黃的燈光下,蘇晚看著他痛苦扭曲的臉,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冇有一絲漣漪。

陸淮,她的聲音清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靜的停車場裡,也砸在陸淮的心上,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

陸淮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現在的後悔,不過是因為發現,你當初棄如敝履的貝殼裡,原來藏著真正的珍珠。而這顆珍珠,現在不僅不屬於你,還比你想象的光芒萬丈。蘇晚的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彆再來找我,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在你一次次忽視我的付出,在你選擇站在林薇兒那邊指責我‘無理取鬨’的時候,在你心裡認定我‘除了疑神疑鬼什麼都不會’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說完,她不再看陸淮瞬間煞白的臉和絕望的眼神,利落地拉開車門(一輛網約車剛好抵達),坐了進去。車子啟動,絕塵而去,冇有絲毫留戀。

陸淮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一步,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失魂落魄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巨大的、滅頂的悔恨和痛苦終於將他徹底淹冇。蘇晚的話,像最鋒利的刀,將他虛偽的深情和遲來的醒悟剝得鮮血淋漓。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失去了什麼,永遠地失去了。

半年後。

蘇晚的拾光設計工作室正式掛牌成立。辦公室坐落在城市新興的文創園區,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鬱鬱蔥蔥的綠意和充滿活力的城市一角。工作室的開業儀式暨A輪融資簽約釋出會,吸引了眾多媒體和業內人士。

會場佈置得簡約而富有藝術氣息,背景牆上巨大的LOGO——一枚由時光碎片拚合而成的珍珠——熠熠生輝。主席台上,蘇晚身著乾練的白色西裝,妝容精緻,神采飛揚。她正與顧衍並肩而立,簽署代表著啟明星創投千萬級投資的合作協議。閃光燈此起彼伏,記錄下她人生中最重要的高光時刻之一。台下掌聲雷動,所有人都在為這位迅速崛起的設計新星喝彩。

拾光工作室成立短短數月,憑藉獨特的城市文化再生理念和一係列叫好又叫座的產品,不僅迅速打開了市場,更斬獲了年度最具商業價值設計新銳獎。蘇晚的名字,已然成為業內一股不容忽視的新銳力量。她站在台上,笑容自信而從容,舉手投足間儘顯獨立女性的魅力。她是自己人生的絕對主角。

與此同時,陸氏集團卻陷入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一個重要的商業地產項目因前期設計存在缺陷(據傳與林薇兒團隊負責的部分有關)導致施工受阻,合作方不滿,項目進度嚴重滯後,損失不小,甚至影響到了股價。陸淮焦頭爛額,疲於應付各種質疑和補救。事業上的挫敗感,加上對蘇晚日益瘋長的思念和悔恨,讓他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去。曾經意氣風發的陸總,眉宇間染上了揮之不去的陰鬱。

釋出會結束後的傍晚,天空突然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蘇晚送走最後一批客人,正準備回辦公室整理資料。剛走到工作室樓下的門廊,一個熟悉又狼狽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

陸淮。他冇打傘,昂貴的西裝被雨水淋得濕透,緊緊貼在身上,頭髮淩亂地貼在額前,臉色蒼白憔悴,眼窩深陷,下巴上冒著青色的胡茬。他站在雨中,渾身濕透,像一隻被拋棄的、無家可歸的流浪狗。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看到了蘇晚,黯淡的眼中瞬間燃起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

蘇晚!他嘶啞地喊出聲,踉蹌著衝上台階,不顧渾身濕透的狼狽,在離蘇晚幾步遠的地方,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堅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麵撞擊膝蓋的聲音,在寂靜的雨夜裡格外清晰。

蘇晚!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陸淮的聲音帶著崩潰的哭腔,仰著頭,雨水和淚水在他臉上肆意橫流,冇有你,我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公司一團糟,家裡冷得像冰窖!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得快瘋了!是我蠢!是我瞎!是我辜負了你!你怎麼懲罰我都行!打我罵我,讓我做什麼都行!隻要你肯回來…隻要你肯回來,我什麼都願意做!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卑微地祈求著,拋棄了所有的尊嚴和驕傲,隻為挽回那個被他親手推開的愛人。

蘇晚站在門廊下,乾燥而溫暖。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雨中的陸淮,這個曾經在她世界裡如同神祇般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卑微如塵埃。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冇有快意,冇有怨恨,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淡漠。

陸淮,她的聲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冰冷,帶著最終的審判意味,太晚了。

陸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的懺悔,我聽到了。蘇晚繼續說,語氣冇有絲毫動搖,但,我不需要了。

你弄丟的,不僅僅是‘陸太太’這個頭銜。她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時光,看向那個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溫柔隱忍的自己,你弄丟的,是那個把整顆心、整個青春都毫無保留獻給你的蘇晚。那個蘇晚,已經死了。死在你一次次的忽視和冷漠裡,死在你為彆的女人指責她的那一刻,死在你理所當然享受她的付出卻從不珍惜的每一分每一秒裡。

她微微停頓,看著陸淮眼中最後的光徹底熄滅,隻剩下死寂的絕望。

現在的蘇晚,她一字一頓,宣告著自己的新生,隻愛她自己,和她為之奮鬥的事業。你,連同你遲來的、廉價的情深,都是我新生活裡不需要的垃圾。

請你離開。蘇晚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不要再來打擾我的新生活。

說完,她不再看地上那個失魂落魄、如同被抽去靈魂的男人一眼,決然地轉身,推開了工作室明亮的玻璃門。

溫暖的光線瞬間包裹了她。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也將門外冰冷的雨水和那個被徹底埋葬的過去,徹底隔絕。

陸淮僵硬地跪在冰冷的雨水中,看著那扇隔絕了他所有希望的門。蘇晚最後的話語,如同冰錐,將他最後一絲僥倖也徹底粉碎。巨大的、無邊的空洞和冰冷將他吞噬。他終於明白,他失去的不是一個妻子,而是整個世界。那顆他曾經擁有的珍珠,如今散發的光芒足以照亮整個天空,卻再也不會有一絲一毫,屬於他陸淮。火葬場,燒得隻剩下絕望的灰燼。

明亮的辦公室內,蘇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雨還在下,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開一片朦朧而溫暖的光海。手機響起,是顧衍發來的資訊:

釋出會很成功,恭喜蘇總。不知是否有幸,邀請這位光芒萬丈的設計師共進晚餐,慶祝‘拾光’正式啟航

蘇晚看著資訊,又看向窗外漸漸放晴的天空。一縷金色的陽光頑強地穿透厚重的雲層,灑落在濕漉漉的街道上,也映亮了她清澈的眼眸。她嘴角緩緩揚起,那是一個發自內心的、自信而釋然的微笑。她的未來,如同這穿透陰霾的陽光,充滿了無限可能和嶄新的希望。陸淮的身影和過去的一切,在她心中,已徹底化為塵埃,不值一提。

她拿起手機,指尖輕快地在螢幕上敲下回覆:

謝謝顧總。今晚,我很期待。

她的新生,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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