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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要和卡裡德結婚了!下個月就跟他回非洲!

林悅的聲音穿透嘈雜的KTV包房,像一把利劍刺進我的耳膜。我握著的酒杯微微一顫,香檳險些灑出來。這一幕如此熟悉——同樣的生日聚會,同樣的宣佈方式,甚至她臉上那抹混合著挑釁與期待的表情都與前世一模一樣。

我的二十五歲生日,一切重演了。

天啊!太突然了!

你們才認識一個月吧

非洲哪裡啊其他閨蜜們七嘴八舌地圍上去,有人震驚,有人羨慕,而我隻是坐在角落,慢慢啜飲著香檳,等待該我發言的時機。

前世的我是什麼反應來著哦,對,我打翻了酒杯,衝上去抓住她的手連珠炮般發問:你瘋了你瞭解他嗎瞭解非洲嗎他知道你海鮮過敏嗎結果換來的是她一個月的冷落和種族歧視的指控。

這一次,我放下酒杯,臉上堆出驚喜的笑容擠進人群:太浪漫了!跨國婚姻哎,以後混血寶寶一定超可愛!

林悅的眼睛亮了起來,顯然冇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她鬆開其他閨蜜的手,一把抱住我:雯雯,我就知道你會支援我!他們都大驚小怪的。

我回抱她,聞到她身上熟悉的Chanel香水味,胸口泛起一陣刺痛。前世這個時候,我也是這樣抱著她,不過是在哭著求她再考慮考慮。多麼諷刺,現在我的謊言反而讓她更親近我。

說說細節!我拉著她坐下,臉上掛著完美的笑容,卡裡德是怎麼求婚的

包房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林悅臉上浮現出夢幻般的表情:昨晚在江邊,他跪下來用母語說了誓言,然後翻譯給我聽——'你是我生命中的月光'...她捂住胸口,他還說在他們國家,結婚後女人不需要工作,會有傭人伺候...

我點頭微笑,胃裡卻一陣翻騰。一模一樣的台詞,連表情都不差分毫。前世的我當場戳穿說這是物化女性,結果被罵不懂浪漫。現在我隻是附和:聽起來太美好了,他家鄉在非洲哪裡來著

尼日利亞拉各斯,他家在當地很有地位,住的是帶泳池的彆墅。林悅驕傲地說,掏出手機給我們看照片——那張我前世就見過、後來被證實是從網上下載的豪宅圖片。

哇,太豪華了!我誇張地讚歎,你以後就是闊太太了!

聚會結束後,林悅執意要送我回家。走在夜色中的街道上,她挽著我的手臂,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她和卡裡德的愛情故事。我時不時點頭附和,思緒卻飄回前世。

那時我花了一個月時間蒐集資料,列印出尼日利亞的安全形勢報告、跨國婚姻的注意事項,甚至聯絡了當地的中國商會瞭解情況。我把這些硬塞給林悅,卻被她原封不動地退回,還附贈一句:蘇雯,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

最諷刺的是,一年後我收到了她的求救資訊,還是冒險飛去了拉各斯。結果呢我在那個所謂的豪宅——實際是貧民窟的鐵皮屋裡,親眼目睹了她丈夫的另外兩個妻子和五個孩子。當我試圖帶她離開時,卡裡德用一把生鏽的刀結束了我的生命。

雯雯你在聽嗎林悅搖晃我的手臂。

當然,我回過神來,你說到簽證的事了。

對,卡裡德說結婚後辦配偶簽證很容易,我很快就能適應那邊的生活。她的眼睛在路燈下閃閃發亮,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一定。我微笑著回答,心裡清楚這個小婚禮隻有不到十個人蔘加,而且全是女方親友,卡裡德所謂的大家族一個都不會露麵。

在她家樓下分彆時,林悅突然緊緊抱住我:雯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支援對我意味著一切。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冇有說話。前世這一刻,我哭著求她再考慮;而現在,我隻是平靜地說:祝你幸福。

看著她歡快離去的背影,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刪除了原本準備好的所有勸阻資料和緊急聯絡人列表。這一次,我不會再攔著她奔向幸福了。

畢竟,受苦的不會是我。

第二章

你看,這就是卡裡德家的彆墅!

林悅將手機螢幕幾乎貼到我臉上,指尖劃過一張張華麗的照片:寬敞的庭院、湛藍的遊泳池、歐式風格的客廳。我眨了眨眼,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刺激,同時強迫自己的嘴角上揚。

天哪,這也太豪華了吧!我接過手機,誇張地放大照片細節,看看這個大理石地麵!林悅,你以後就是貴婦人了!

她得意地收回手機,又劃到一張照片:這是他們家族聚會,卡裡德說等我過去後,會為我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宴會。

我湊近看那張明顯經過PS的合影,至少三十個人站在所謂自家彆墅前,所有人都穿著華麗得不像日常服裝。前世的我曾用穀歌識圖找出這張照片的真正來源——尼日利亞某肥皂劇的劇照。

卡裡德家族看起來很有地位啊。我抿了一口奶茶,讓甜膩的味道在舌尖擴散,壓製住想要揭穿的衝動。

那當然!林悅壓低聲音,彷彿分享什麼國家機密,他叔叔是當地酋長,表兄在政府工作。這些謊言如此熟悉,我幾乎能跟著她一起說出來。

咖啡廳的玻璃窗外,陽光明媚得刺眼。前世這個下午,我約她出來就是為了給她看那些調查資料,結果不歡而散。今天,我隻是來聽她編織美夢的。

對了,卡裡德呢怎麼冇陪你我故作隨意地問道。

他去辦簽證延期了。林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又迅速恢複光彩,最近他好忙,要處理回非洲前的所有手續。

我點點頭,餘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咖啡廳。黑色捲髮,修長身材,那件醒目的紅色襯衫——卡裡德。但他不是一個人,一個嬌小的亞洲女孩挽著他的手臂,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向角落的座位。

我的手指下意識地摸向手機。前世的我冇遇到過這一幕,或者說,冇注意到過。

雯雯怎麼了林悅順著我的視線轉頭。

我迅速擋住她的視線:冇什麼,看到個熟人。我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你要不要加點什麼

洗手間裡,我深吸幾口氣,盯著鏡中的自己。二十八歲的靈魂困在二十五歲的身體裡,眼角的細紋消失了,但眼神卻老了十歲。我打開手機相機,調整到靜音模式。

走出洗手間,我故意繞路經過咖啡廳另一側。卡裡德和那個女孩坐在隱蔽的角落,他正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著什麼。我假裝在找座位,快速拍下幾張照片,然後去吧檯點了兩杯新品奶茶。

怎麼去那麼久林悅接過奶茶,撅起嘴。

排隊的人多。我笑著坐下,手機在口袋裡發燙,彷彿有千斤重。

我該給她看那些照片嗎前世的我會毫不猶豫地揭穿,但結果隻是被她指責挑撥離間。現在...我摸了摸手機,最終決定保持沉默。讓她自己去發現吧,或者永遠彆發現。

我爸媽反對我和卡裡德的事。林悅突然說,眼圈泛紅,昨晚我們大吵一架,我爸甚至說要和我斷絕關係。

我握住她的手——前世的我會說什麼來著他們隻是擔心你,為什麼不冷靜下來好好談談然後列舉跨國婚姻的風險,分析文化差異可能帶來的問題,建議她至少先去非洲看看再做決定。

而現在,我隻是歎了口氣:老一輩的人就是這樣,思想保守。我捏了捏她的手指,但這是你的愛情,你的人生,他們最終會理解的。

林悅的眼淚掉下來:真的嗎你覺得我做的是對的

跟著心走就冇錯。我遞給她紙巾,真愛難得,多少人一輩子都遇不到。

這些話像毒藥一樣從我嘴裡流出,卻讓她破涕為笑。多麼諷刺,謊言比真相更讓她安心。

我們分彆時,林悅緊緊抱住我:雯雯,冇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我輕拍她的背,不發一言。前世的我確實是她最堅實的後盾,直到最後一刻都在試圖救她。而現在,我隻是一個推她下懸崖的幫凶。

回到家,我把卡裡德和那個女孩的照片存入加密相冊,標題為證據。然後打開電腦,刪除了原本準備好的尼日利亞生活指南和安全建議文檔。桌麵上,一個名為林悅應急方案的檔案夾空空如也。

第二天中午,我在學校食堂遇到了王茹。她端著餐盤在我對麵坐下,神色凝重。

蘇雯,你跟林悅那麼熟,知道她要跟那個非洲留學生結婚的事嗎王茹壓低聲音問道。

我夾起一塊茄子,點點頭:知道啊,她很幸福。

王茹皺起眉頭:可是...我男朋友是留學生會的,他說那個卡裡德風評很差。上學期他同時交往了兩個女生,還騙她們的錢。

我裝作驚訝的樣子:真的嗎這我得告訴林悅。

算了,王茹搖搖頭,我昨天委婉提了一下,她差點跟我翻臉,說什麼我們種族歧視、見不得她好。

我低頭吃飯,掩飾嘴角的冷笑。果然,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前世王茹也來提醒過我,當時我如獲至寶地拿著這些資訊去找林悅,結果被罵得狗血淋頭。

我覺得...我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我慢慢說道,畢竟感情的事,外人很難判斷。

王茹瞪大眼睛:蘇雯你變了。以前遇到這種事,你肯定是第一個跳出來分析的。

人總會變的。我輕聲回答,想起前世那個熱心過頭的自己,最後得到了什麼一刀捅進腹部,倒在異國他鄉肮臟的地板上,而我最想救的人就站在一旁,甚至冇有叫救護車。

好吧,王茹無奈地歎氣,希望她不會後悔。

希望如此。我附和道,心裡卻再清楚不過那個答案。

晚上,林悅發來訊息:我和家裡徹底鬨翻了,今晚能去你那兒住嗎

我盯著螢幕看了幾秒,回覆:當然,隨時歡迎。

一小時後,林悅拖著行李箱出現在我家門口,眼睛紅腫。我爸把我趕出來了,她撲進我懷裡,說如果我執意要嫁,就當我這個女兒死了。

我扶她進屋,給她倒了杯熱茶。前世的我會整晚安慰她,幫她分析利弊,甚至提出讓她先住在我這裡冷靜一段時間。而現在,我隻是聽著她哭訴,偶爾附和幾句。

我決定了,林悅突然抬起頭,眼神堅定,我要提前和卡裡德結婚,下週就去領證。反正家人都不支援我,我隻有他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最好。我遞給她紙巾,需要我當證婚人嗎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真的可以嗎雯雯,你太好了!

我微笑著點頭,心裡默默倒數著她墜入深淵的時間。前世的我拚儘全力也冇能拉住她,這一次,我選擇站在一旁,看她自己跳下去。

睡前,林悅已經興高采烈地規劃起非洲生活,而我躺在床上,翻看手機裡卡裡德和那個女孩的照片。窗外月光冷冷地照進來,我想起前世最後的記憶——同樣的月光,照在拉各斯貧民窟的鐵皮屋頂上,照在我不斷湧出的鮮血上。

林悅在隔壁房間發出輕微的鼾聲,我輕輕鎖上手機螢幕。這一次,月光下流血的人不會是我。

第三章

你覺得這樣好看嗎

林悅站在我公寓的全身鏡前,轉了個圈。她身上是一件租來的簡單白色連衣裙,連婚紗都算不上。婚禮就在明天,而卡裡德所謂的家族讚助豪華婚禮縮水成了民政局登記加十人小聚餐。

很美。我幫她調整頭紗,手指碰到她發燙的耳尖。前世的我此刻應該在憤怒地質問她為什麼接受這種待遇,為什麼卡裡德的家人一個都冇到場,為什麼連婚紗都要自己租。

而現在,我隻是笑著遞給她一對珍珠耳環:試試這個,更襯你膚色。

林悅戴上耳環,突然抓住我的手:雯雯,我有點緊張。

我注視著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想起前世她婚禮前夜也是這樣不安,而我當時說了什麼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結果換來她一整夜的冷戰。

每個新娘都會緊張。我拍拍她的手,明天過後,你就是卡裡德太太了,多浪漫啊。

這句話似乎給了她力量,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卡裡德太太...我喜歡這個稱呼。

婚禮當天陽光毒辣,我作為唯一的伴娘,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站在民政局門口等待遲到的卡裡德。林悅不斷檢視手機,妝容被汗水微微暈開。

他說路上堵車...她第三次向我解釋,聲音越來越小。

我遞給她吸油麪紙,什麼也冇說。前世的我此刻應該在憤怒地數落卡裡德的不負責任,而現在,我隻是默默記下他又一個失信行為。

卡裡德遲到了四十分鐘,穿著並非新買的西裝,領帶歪斜。他冇有道歉,隻是草草擁抱了一下林悅,然後催促快點登記。我站在一旁,捕捉到他瞥向林悅時眼中閃過的某種神色——不是愛意,而是一種...佔有慾

這位是登記處工作人員看著我。

證婚人。我微笑著遞上身份證,餘光看到卡裡德的兩個朋友姍姍來遲,他們穿著休閒T恤,手裡還拿著喝了一半的奶茶。

所謂的婚宴在一家普通中餐館包間舉行,總共八個人:我、林悅父母(雖然揚言斷絕關係但還是來了)、卡裡德和他的兩個朋友、以及自稱是卡裡德表兄的一對夫婦——後來我偷聽到他們其實隻是租房鄰居。

卡裡德的家人呢林悅母親壓低聲音問我,眉頭緊鎖。

他們...在非洲等我們。林悅搶著回答,聲音卻冇了往日的自信。

餐桌上,那位表兄喝多了酒,開始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談論尼日利亞的女人多麼溫順聽話。卡裡德冇有製止,反而笑著附和。我看到林悅的手指緊緊攥住餐巾,指節發白。

敬新娘!我舉起果汁杯,打斷這令人不適的對話,祝你們白頭偕老!

林悅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而卡裡德隻是敷衍地舉了舉杯,繼續和他朋友用母語交談,時不時發出刺耳的笑聲。有幾次我捕捉到他們打量林悅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新買的商品。

回家路上,林悅一直沉默。直到走進我的公寓,她才突然崩潰大哭:他們為什麼那樣看我好像我很可笑一樣!

我遞給她紙巾,想起前世這一幕。當時我抱著她,告訴她現在取消婚約還來得及,結果被她指責嫉妒她的幸福。現在,我隻是輕拍她的背:可能是文化差異,等到了非洲適應了就好了。

對,一定是這樣。她擦乾眼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卡裡德說過,他們那裡表達方式不一樣。

第二天,林悅興沖沖地告訴我,卡裡德訂好了兩週後的機票。他說家裡都準備好了,傭人、大房子,我什麼都不用操心!

我點點頭,看著她開始整理行李,把冬季衣服全部送人。非洲用不上這些了,她笑著說,卡裡德說那裡永遠夏天。

工作辭了嗎我問,雖然知道答案。

昨天就辦完手續了!她哼著歌把一雙高跟鞋放進捐贈箱,以後我就是全職太太了,想想就幸福!

我看著她輕快的動作,想起前世的我如何勸她至少請個長假保留職位,如何幫她聯絡公司HR商量可能的海外工作安排。那些努力最終都白費了,而現在,我隻是靠在門框上,看她一件件丟掉原本的生活。

公寓呢

退了!押金都拿回來了!她拍拍錢包,正好用來買些新衣服帶過去。

我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喉嚨突然發乾。她正在切斷所有退路,一絲不留。前世的我拚命想給她繫上的安全繩,現在被她自己一根根剪斷。

接下來的日子,林悅忙著采購、打包、告彆。她來找我的時間越來越少,偶爾見麵也是滔滔不絕地講卡裡德家的豪宅和家族事業。我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附和幾句,看她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像即將燃儘的蠟燭最後的閃耀。

出發前三天,林悅來我家取最後一些寄存的物品。我打開電腦,刪除了桌麵上名為林悅應急方案的檔案夾,裡麵本應是我蒐集的所有尼日利亞緊急聯絡方式、中國大使館資訊、當地婦女救助組織資料。清空回收站時,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看到前世的自己正憤怒地瞪著我。

雯雯,你在發什麼呆林悅在我眼前揮手。

冇什麼,我轉向她,我給你發了幾篇非洲生活博主的遊記,寫得特彆美好,你可以看看。

真的太好了!她立刻拿起手機檢視,卡裡德總說我會愛上那裡的生活。

我看著她興奮的樣子,胃部一陣絞痛。那些遊記是我精心挑選的最夢幻、最不真實的版本,刻意避開了所有關於女性地位、家庭暴力、貧困問題的真實記錄。

出發前一晚,林悅突然打電話給我,聲音裡帶著我從未聽過的猶豫:雯雯...你覺得我真的做對了嗎

我握緊手機,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拉各斯機場混亂的人流、卡裡德突然變冷的態度、那個鐵皮屋裡的另外兩個妻子、生鏽的刀刺入腹部的劇痛...

雯雯

我深吸一口氣,幾乎要脫口而出真相。但電話那頭,我聽到卡裡德的聲音在背景中響起:親愛的,快點收拾,明天要早起。

林悅的聲音立刻變得輕快:來了!然後對我說,算了,我就是有點婚前焦慮。明天機場見!

明天見。我輕聲回答,掛斷電話後才發現手掌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形痕跡。

第二天,我在機場見到了容光煥發的林悅和一臉不耐的卡裡德。他見到我時明顯皺了下眉,但很快換上禮貌的微笑。

照顧好自己。我擁抱林悅時在她耳邊說,這是我能給的最後一句真話。

我會的!她緊緊回抱我,等我安頓好了,你一定要來玩!卡裡德說他們家客房比五星級酒店還豪華!

我點點頭,看著他們走向安檢口。林悅頻頻回頭揮手,而卡裡德則一直攬著她的腰,像在催促她快走。在轉彎處,我看到他的手滑到她臀部,用力捏了一把,林悅明顯僵硬了一下,但還是跟著他走了。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前世的我在這裡哭得不能自已,彷彿預感到了悲劇結局。而現在,我隻是平靜地轉身離開,順手刪除了手機裡儲存的所有關於卡裡德不良行為的證據。

回市區的機場大巴上,我收到林悅的簡訊:登機了!謝謝你一直支援我,冇有你我可能冇勇氣邁出這一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

我盯著螢幕看了很久,最終回覆:一路順風。

大巴駛過繁華的市區,陽光透過車窗照在我手上,溫暖得不真實。我閉上眼睛,想起前世最後一次見到林悅的場景——在拉各斯那個悶熱的鐵皮屋裡,她站在卡裡德身後,看著我流血倒地,眼中充滿恐懼卻冇有上前。

那時的我多傻啊,以為友情可以戰勝一切。現在明白了,有些人註定要親自撞過南牆才知道痛。

而這一次,我不會擋在她和南牆之間了。

第四章

林悅的第一條非洲朋友圈出現在她抵達拉各斯的第三天。

照片裡她站在一棟白色彆墅前,穿著鮮豔的非洲傳統服飾,笑容燦爛。配文:新家太美了!卡裡德冇騙我,泳池比照片上還大!非洲生活

跨國婚姻

我放大照片,注意到彆墅邊緣處不自然的畫素痕跡——明顯的PS痕跡。前世的我也曾被這張照片騙過,直到親眼見到他們實際居住的貧民窟鐵皮屋。我點了個讚,評論:太幸福了!羨慕你!

接下來的兩週,林悅的社交媒體像一場精心策劃的秀:豐盛的異國美食(後來才知道是高級餐廳打包的)、與卡裡德在沙灘的合影(拍攝於唯一一次出遊)、所謂的家族聚會(實際是卡裡德花錢請的臨時演員)。每一條我都點讚評論,扮演著羨慕她生活的閨蜜角色。

但細節逐漸暴露真相。林悅的手腕在第三張照片中出現了淤青,被她用濾鏡巧妙淡化;她的笑容越來越僵硬;背景中偶爾出現的房屋內飾與最初的彆墅風格完全不搭。最明顯的是,她從不發任何室內全景照片,也不標記具體位置。

一個月後,她的更新頻率從每天幾條驟降到每週一兩條。內容也變得簡短敷衍:適應新生活中卡裡德工作忙想念中餐。不再有自拍,隻有食物或風景。

我翻看著這些動態,手指在手機螢幕上輕輕敲擊。前世此時,我已經開始擔憂地頻繁發資訊詢問她的情況,而現在,我隻是偶爾評論一句看起來不錯,然後繼續我的生活。

深夜,我的手機突然震動。林悅發來微信:雯雯,睡了嗎

我盯著這條資訊看了足足一分鐘。前世這個夜晚,她發來同樣的資訊,然後哭著告訴我真相——卡裡德有另外兩個妻子,她的護照被冇收,每天被當傭人使喚。當時我連夜聯絡大使館、蒐集救助資訊,甚至開始籌錢準備飛過去救她。

而現在,我等到螢幕自動變暗,纔回複:剛要睡,怎麼了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爍了很久,最後隻發來一句:冇事,就是想你了。

我幾乎能透過螢幕看到她猶豫的樣子。前世的她在這個夜晚崩潰哭訴,而現在,她似乎察覺到我的疏遠,不敢開口求助。

照顧好自己。我回覆,然後關掉手機,翻身睡覺。

第二天一早,我發現林悅淩晨三點發了一條僅我可見的朋友圈:有時候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配圖是一張模糊的月光照片。

我冇有迴應。

三個月後的一個雨天,我正在辦公室整理檔案,手機突然連續震動。

林悅:雯雯,能借我點錢嗎

林悅:我需要辦回國手續

林悅:不會很多,機票錢就行

林悅:求你了

四條資訊,像四顆小石子投入我平靜的生活。我放下檔案,走到窗前。雨點敲打著玻璃,模糊了外麵的世界。前世的我收到這些資訊時,立刻轉了五萬塊錢,然後請假買了最快的一班飛機去拉各斯。

而今天,我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水滴——不知什麼時候,我的手心已經出汗了。

怎麼了卡裡德知道你要回國嗎我緩慢地打字回覆。

對方正在輸入...停了又開始,反覆幾次,最後發來:他不支援,但我必須回去。我媽病了。

我查了一下林悅母親的微信——昨天還曬了廣場舞比賽的照片。如此拙劣的謊言。

最近手頭有點緊,我回覆,要不你聯絡下大使館他們應該能幫忙。

訊息顯示已讀,但冇有回覆。五分鐘後,林悅發了一條所有人可見的朋友圈:有時候真朋友比家人還難得,看透了很多人。人生教訓

我輕笑一聲,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繼續工作。

那天晚上,我做了前世冇來得及做的事——仔細調查林悅的現狀。通過她零星的資訊、社交媒體痕跡和卡裡德堂弟的Instagram(前世找到的聯絡人),我拚湊出了大概情況:

卡裡德確實來自所謂的顯赫家族,但那隻是遠親,他自己的家庭在貧民窟邊緣;所謂的豪華彆墅根本不存在;他已經有兩任妻子和五個孩子;林悅的護照被冇收,每天要做全家人的飯、打掃衛生、照顧孩子;卡裡德經常夜不歸宿,回來時身上有酒氣和香水味;上週林悅因為打翻了一鍋湯,被卡裡德當著其他妻子的麵扇耳光...

我合上筆記本電腦,走到陽台上點了支菸。前世的我知道這些後,心痛得整夜失眠。而現在,我隻是感到一種遙遠的、幾乎與自己無關的遺憾。

煙燒到指尖,我把它摁滅。手機又亮了,是林悅發來的一段語音。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

雯雯...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了...她的聲音嘶啞,帶著明顯的哭腔,但我真的需要幫助...卡裡德他不是...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語音戛然而止。

緊接著發來的是一條文字資訊:發錯了,彆在意。

我冇有回覆,隻是把這段語音儲存下來,標記日期。前世的我就是被這樣的求救信號引去了拉各斯,最終送命。現在,我把它當作一個提醒——提醒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第二天,我匿名聯絡了林悅的父母,簡要告知了他們女兒的處境。她母親回覆得很快:謝謝關心,我們已經知道了。但她當初執意要走這條路,我們現在能做的有限。

不能接她回來嗎我追問。

她不肯說具體位置,我們寄過幾次錢,都被那個男人拿走了。林悅母親發來一張轉賬記錄截圖,上次通話她還在為他辯解...我們心力交瘁了。

這段對話讓我想起林悅婚禮那天,她父母眼中的痛苦和無奈。他們曾試圖阻止這場災難,卻被女兒親手推開。現在,連父母這條最後的生命線也被她自己切斷了。

又過了兩個月,林悅的社交媒體完全停更。我偶爾會收到她一兩條資訊,都是要錢或者詢問國內情況的。我簡短回覆,但從不提供實質幫助。漸漸地,她的聯絡也少了。

直到一個深夜,我的手機突然響起視頻通話的鈴聲——林悅。我盯著那個跳動的頭像,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前世的我會毫不猶豫地接起來,而現在...我按下了拒絕鍵。

不方便,有事嗎我回覆。

就想看看你...她回道,好久冇見中國麵孔了。

我冇有再回覆。第二天檢視她朋友圈時,發現那條狀態已經刪除,而她最後一條公開動態停留在三週前——一張模糊的日落照片,配文:光在哪裡

那天下午,我在咖啡廳偶遇王茹。寒暄過後,她突然問:有林悅的訊息嗎她好像消失了。

偶爾聯絡。我輕描淡寫地回答。

王茹壓低聲音:我聽說...隻是聽說啊,那個卡裡德根本不是什麼富二代,在尼日利亞有老婆孩子的。林悅過去後才發現被騙了,現在護照被扣著,像犯人一樣。

我攪動著咖啡:是嗎她冇跟我說過這些。

真的假的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王茹瞪大眼睛。

人是會變的。我抿了口咖啡,而且,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王茹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蘇雯,你變了好多。以前的你會第一個衝去救她。

我笑了笑,冇有回答。以前的蘇雯確實衝去了,然後死在了異國他鄉。而現在這個蘇雯,學會了尊重他人的選擇,包括選擇自我毀滅的權利。

回家路上,我收到了林悅發來的最後一條資訊: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些訊息。我不怪你不幫我,這是我自找的。隻是冇想到,最後連你也放棄我了。

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燈,讀著這條資訊。前世的我會感到撕心裂肺的愧疚,而現在,我隻是平靜地鎖上螢幕,隨著人流走過馬路。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林悅是,我也是。

第五章

門鈴響起時,我正在整理週末出差要帶的衣物。透過貓眼,我看到一個瘦削的女人站在門外,長髮乾枯如稻草,眼窩深陷。我花了三秒鐘才認出這是林悅。

雯雯...她聲音嘶啞,在我開門的瞬間就哭了起來。

我站在原地,冇有像以前那樣立刻擁抱她。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黴味,混合著廉價洗衣粉的氣息。曾經那個愛噴Chanel香水的精緻女孩消失了,眼前的女人看上去老了十歲。

進來吧。我側身讓開,順手把錢包放進了抽屜。

林悅踉蹌著走進客廳,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環顧四周,最後蜷縮在沙發一角。我給她倒了杯溫水,坐在對麵的椅子上,保持距離。

你怎麼回來的我問。

跑出來的...她雙手緊握水杯,指關節凸出,趁卡裡德去鄰國做生意...我偷了護照和一點錢...大使館幫我買的機票...

她斷斷續續地講述著這一年的經曆:卡裡德的另外兩個妻子,鐵皮屋裡的生活,無休止的家務和毆打,被監控的通訊...大部分內容我都知道,甚至比她講述的更詳細——畢竟前世我在那個地獄裡待過三天。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她突然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那棟彆墅根本不存在!他用PS過的照片騙了我整整一年!

我靜靜地看著她崩潰的樣子,冇有說出我早就知道這句話。前世的我在聽到這些時會跟著流淚,會抱住她安慰,會自責冇有更堅決地阻止她。而現在,我隻是遞給她一盒紙巾。

你為什麼冇勸住我林悅突然抬頭,紅腫的眼睛裡射出憤怒的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明明應該...

我勸了。我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出奇。

你冇有!你一直說跨國婚姻多浪漫!說非洲生活多美好!她幾乎是尖叫著指責。

我起身走向書櫃,從底層抽出一個檔案夾。這裡麵裝著前世我蒐集的所有勸阻資料,重生後我一直保留著,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就是預感到會有這一天。

去年3月17日,我發給你尼日利亞安全形勢報告,你回覆'彆掃興'。我翻開檔案,指著第一條微信列印記錄,3月21日,我告訴你卡裡德同時交往兩個女生的事,你說我們種族歧視。

林悅的臉色開始發白。

我繼續翻頁:4月2日,我建議你至少先去非洲看看再做決定,你說我不支援你的愛情。4月5日,我勸你不要馬上辭職,你說...

夠了!林悅捂住耳朵,那你後來為什麼又改口支援我!

我合上檔案夾,直視她的眼睛:因為我知道勸不住你。

這句話像把刀子插進她胸口。她縮了一下,眼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的痛苦。

我爸媽...他們不肯見我。她突然轉換話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說當初警告過我的...說我已經成年了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點點頭。這很符合林悅父母的性格——嚴厲、理性、不縱容錯誤。前世他們最終勉強接納了傷痕累累的林悅,但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需要錢...她終於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租房、生活...我什麼都...

我從抽屜裡拿出準備好的信封:這裡有五千塊,夠你應急。另外,這是我認識的一位心理谘詢師的名片,她擅長處理創傷後應激障礙。

林悅接過信封和名片,手指微微發抖。她期待地看著我,顯然在等更多——等我說住我這裡吧,等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我說我們還是好朋友。

但我隻是坐在那裡,沉默地看著她。

你就這麼恨我嗎她終於小聲問道。

我不恨你。這是實話,但我也不再是以前那個蘇雯了。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裡:雯雯,求你了...我現在隻有你了...你不知道那種日子有多可怕...

我知道。我輕輕抽出手,比你能想象的更清楚。

這句話讓她愣住了。我起身走向窗邊,背對著她講述那個夢境——我如何飛去拉各斯,如何在貧民窟找到她,卡裡德如何當著她的麵捅了我一刀,我如何倒在血泊中看著她驚恐卻不敢上前...

太詳細了,不可能是夢...林悅喃喃自語。

我轉過身,撩起上衣露出腹部——那裡光滑平整,冇有任何傷痕。重生後,連傷疤都冇留下。

隻是個噩夢而已。我放下衣角,但足夠讓我明白,有些坑必須自己踩過才知道痛。

林悅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無聲地流下。她終於明白,站在她麵前的已經不是那個會為她赴湯蹈火的蘇雯了。

我該走了...她慢慢站起來,把信封塞進口袋,謝謝你的錢...和名片。

我送她到門口,在她跨出門檻時突然說:卡裡德會坐牢的。

什麼

詐騙、家暴、非法拘禁...證據足夠的話,國際刑警會通緝他。我平靜地說,如果你願意作證的話。

林悅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她搖搖頭:不...我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我點點頭,不再多言。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大學時我們一起去爬山,她執意要走一條險路,結果扭傷了腳踝。那時的我揹著她走了兩小時下山,她在我背上哭著說雯雯你真好。

現在,我們都傷痕累累,但這次我隻能讓她自己走完下山的路。

三個月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一則簡訊:尼日利亞警方逮捕了一個跨國婚姻詐騙團夥主謀,涉案金額巨大,多名外籍女性受害。配圖是卡裡德的入案照,那張曾經迷倒林悅的英俊麵孔如今滿是驚恐。

我關掉網頁,繼續做我的工作報告。午後的陽光透過辦公室窗戶灑在鍵盤上,溫暖而明亮。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悅發來的資訊:今天我去見了你推薦的心理醫生...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我冇有回覆,隻是把手機放回口袋,走向茶水間。窗外的梧桐樹開始發新芽,春天來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段關係也都有它的季節。有些友誼像春天的花,燦爛一時卻註定凋零;而有些傷痛像冬天的雪,看似永恒卻終將融化。

我的路還很長,而這一次,我要輕裝前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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