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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薑蜜,全京城都說我是被寧鈺表哥寵壞的嬌氣包。
他總嫌我麻煩,卻記得我愛吃梅子蜜餞;嘴上說我嬌縱,卻連我裙角沾了灰都要親手拂去。
他護著我盪鞦韆、替我擋流言、為我翻牆送玉佩,卻從不說一句喜歡。
直到那日邊關戰起,他臨行前夜將一對白玉佩塞進我手心,眼神燙得我心尖發顫:等我回來。
可我等不及了——若山高路遠阻了歸期,我便踏遍烽煙去尋他。
畢竟這世上,再冇人會像寧鈺那樣,一邊皺眉喚我嬌氣包,一邊把全世界捧到我麵前。
1
鞦韆驚魂
小姐,您慢些蕩!小桃在樹下急得直跺腳,這鞦韆昨兒個才修好,可經不起您這般折騰!
我充耳不聞,反而將鞦韆蕩得更高。春風拂麵,帶著國公府後園桃花的甜香,我的裙裾在空中翻飛如蝶,彷彿下一刻就能乘風而去。
再高些!我歡笑著,腳尖幾乎要夠到桃樹枝頭初綻的花苞。
就在此時,哢嚓一聲脆響,我身子陡然一輕,整個人向前拋了出去。
小姐——小桃的尖叫劃破長空。
我緊閉雙眼,心想這下完了,定要摔個鼻青臉腫。孃親見了,又該唸叨我不知輕重了。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接住了我,我落入一個帶著鬆木清香的懷抱。
薑蜜,你又胡鬨。
這聲音清冷如玉,卻又藏著幾分無奈。我睜開眼,正對上寧鈺那雙如墨的眸子。
陽光透過桃花間隙灑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更顯得他眉目如畫。
表哥!我驚喜地喚道,卻故意撅起嘴,誰讓你突然出現的嚇我一跳!
寧鈺輕哼一聲,將我放下,手指卻不著痕跡地扶了扶我的胳膊,確認我站穩才鬆開。我若不來,你此刻就該哭哭啼啼地喊疼了。
我正欲反駁,忽見他肩頭落了幾片桃花瓣,想是方纔接我時沾上的。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替他拂去。指尖觸及他錦緞衣料的瞬間,他身子微微一僵。
2
蜜餞情緣
世子爺來得正好。小桃匆匆跑來,行了一禮,快勸勸我家小姐吧,整日裡冇個消停,夫人知道了又該心疼。
寧鈺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睨我:聽見冇有嬌氣包。
我纔不是嬌氣包!我氣鼓鼓地瞪他,卻見他唇角微揚,顯然是在逗我。
他轉身從隨從手中取過一個雕花木匣:母親讓我送來的雪參,說是給你補身子。又指了指後麵幾個丫鬟捧著的錦緞,這些時新料子,做春衫正好。
我眼睛一亮,撲過去翻看:是雲錦!還有軟煙羅!手指撫過一匹月白色流光緞時,寧鈺忽然道:這匹配你上回買的珍珠釦子正好。
我心頭一暖。上月隨口一提的話,他竟還記得。
世子爺真真是把咱們小姐放在心上。小桃掩嘴笑道,連蜜餞都特意選了梅子味的。
我這才注意到匣子下層還藏著幾包蜜餞,正是我最愛的梅子口味。寧鈺被說中心事,耳根微紅,故意板起臉:不過是順路買的。嬌氣包若不喜歡——
誰說我不喜歡!我趕緊護住匣子,生怕他反悔收走。
寧鈺搖搖頭,眼中卻漾著笑意。陽光為他挺拔的身姿鍍上一層金邊,玉冠束起的黑髮隨風輕揚,俊朗得讓人移不開眼。
明日春日宴,你去不去我一邊嚼著蜜餞一邊問。
無聊。他淡淡道,不過是些附庸風雅的詩詞歌賦。
我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陪我去嘛~聽說今年有西域來的舞姬,還有珍禽異獸展示呢!
麻煩。他嘴上嫌棄,卻並未抽回袖子,你定又要東奔西跑,不得安生。
我保證乖乖的!我豎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就跟在你身邊,哪兒也不亂跑。
寧鈺輕歎一聲,眼中卻帶著縱容:明日辰時,我來接你。
我歡呼一聲,又往嘴裡塞了顆梅子。寧鈺皺眉:少吃些,待會兒牙疼又該哭。
知道啦知道啦!我衝他做鬼臉,寧嬤嬤!
他作勢要敲我額頭,我笑著躲開,發間珠釵叮噹作響。寧鈺的手在半空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拂去我肩頭的一片落花。
世子爺對小姐可真好。待寧鈺走後,小桃一邊收拾蜜餞一邊道,全京城誰不知道,寧王府的世子把國公府的表小姐寵上了天。
我咬著梅子,甜中帶酸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如同此刻心頭泛起的莫名情愫。
從小到大,寧鈺總是這樣,表麵嫌棄我麻煩,卻記得我所有的喜好,在我需要時永遠第一個出現。
他纔不寵我。我嘟囔道,整天叫我嬌氣包...
小桃噗嗤一笑:小姐您就嘴硬吧。世子爺哪次出門不記得給您帶東西上回您不過隨口誇了句薛小姐的鐲子好看,第二天世子就差人送了一對更好的來。
我摸著手腕上的玉鐲,想起寧鈺送我時那副隨手買的彆多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明日春日宴,我定要穿那件新做的桃紅襦裙。寧鈺上次說...說顏色太豔來著哼,我偏要穿給他看!
3
春日宴約
春日宴這日,我特意穿上了那件桃紅撒花襦裙,戴了寧鈺去年送的生辰禮——一對珍珠嵌紅寶的蝶戀花髮釵。小桃為我梳了個雙環髻,鏡中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小姐今日定能豔壓群芳!小桃滿意地打量自己的傑作。
我抿嘴一笑,指尖輕觸發間的珍珠。這是南海貢珠,寧鈺特意向皇上求來的。
記得當時他還板著臉說:不過是見這珠子成色一般,放著也是放著。
門外傳來腳步聲,沉穩有力,一聽便知是誰。
磨蹭什麼再不出門就不等了。寧鈺的聲音隔著門扉傳來,明明不耐煩,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候著。
我故意慢條斯理地撫平裙襬,才推門而出。陽光正好,寧鈺一襲靛藍色錦袍立於廊下,玉帶束腰,更顯得肩寬腿長。聽見開門聲,他轉過頭,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一怔。
不是說顏色太豔麼我得意地轉了個圈,裙襬如花般綻開。
寧鈺輕咳一聲,彆過臉去:醜死了。
可他耳尖卻悄悄紅了。我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湊近:表哥,你耳朵怎麼紅了
胡說八道。他抬手作勢要敲我額頭,卻在半空收了力道,隻輕輕拂過我的髮絲,走了,嬌氣包。
4
涼亭私語
寧王府的馬車寬敞舒適,小幾上擺著一碟桂花糕,正是我最愛吃的那家鋪子的。我捏起一塊放入口中,甜香滿溢。
慢點吃,冇人和你搶。寧鈺遞過一方素帕,嫌棄道,滿嘴渣子。
我衝他吐了吐舌頭,卻還是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一角繡著小小的鈺字,針腳細密,想必是王府繡孃的手藝。
春日宴設在城東的皇家彆苑,我們到時,苑內已是衣香鬢影,笑語盈耳。各家公子小姐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或賞花,或品茗,或吟詩作對。
我剛下馬車,就聽見一聲嬌呼:薑妹妹!
轉頭看去,是禮部尚書之女李媛,著一身鵝黃襦裙,蓮步輕移而來。她身後還跟著幾個素日裡交好的貴女,個個珠光寶氣,花枝招展。
李姐姐。我福了福身,禮節周到,心裡卻暗自警惕。這李媛表麵親熱,背地裡冇少說我閒話,尤其愛拿我與寧鈺的關係做文章。
李媛親昵地挽住我的手臂:妹妹今日這身打扮真是光彩照人,難怪寧世子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眼波流轉,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寧鈺。
我正欲開口,寧鈺已大步走來,冷冷地掃了李媛一眼:李小姐有事
李媛被那眼神凍得一哆嗦,強笑道:不過是想邀薑妹妹一同賞花...
不必。寧鈺截口道,伸手將我拉至身側,她跟著我。
李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勉強維持著笑容:世子與表妹感情真好。
寧鈺不再理會,帶著我徑直離開。我回頭看了眼僵在原地的李媛,小聲道:你這樣下她麵子,不好吧
虛偽。寧鈺輕哼,她上次還在背後議論你嬌縱任性,這會兒倒裝起姐妹情深了。
我心頭一暖,原來他都知道。
5
彆院換裝
寧鈺帶我來到一處臨水的涼亭,早有侍從備好了茶點。他倒了杯蜜茶推到我麵前:喝點水,嘴唇都乾了。
我乖乖接過,小口啜飲。蜜茶溫度剛好,甜度也恰是我喜歡的。亭外楊柳依依,春風拂過水麪,泛起粼粼波光。
我想去看西域舞姬!喝完茶,我又坐不住了,扯著寧鈺的袖子央求。
寧鈺歎了口氣:不是說好乖乖跟著我,不亂跑
就去看一眼嘛~我眨巴著眼睛看他,表哥最好了!
這招從小到大百試百靈。果然,寧鈺無奈起身:隻準看一會兒。
西域舞姬在湖心台表演,我們到時,台前已圍了不少人。我踮著腳也看不清,急得直拽寧鈺的衣袖。
麻煩。寧鈺嘴上嫌棄,卻一把將我抱起,讓我坐在他臂彎裡。突然的騰空讓我驚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看吧,看完趕緊下來。他彆過臉不看我,可近在咫尺的耳廓卻紅得滴血。
從這個高度,湖心台的表演一覽無餘。舞姬們赤足踏著鼓點旋轉,金鈴叮噹,彩裙翻飛,美不勝收。
可我的注意力卻全在抱著我的人身上。寧鈺的呼吸拂過我耳畔,帶著淡淡的鬆木香。他的手臂穩如磐石,讓我安心依靠。
看夠了冇不一會兒,寧鈺就問。
我其實還想多看會兒,但察覺到他肌肉微微緊繃,知道他是怕我摔著,便乖巧點頭:看夠了。
寧鈺將我放下,我腳剛沾地,就聽身後一聲嬌笑:薑妹妹好福氣,有世子這般疼愛。
又是李媛,這次她身邊還站著幾位世家公子,其中就有寧鈺的好友薛小侯爺。
寧兄果然是個稱職的'護花使者'啊。薛小侯爺搖著摺扇,笑得促狹。
寧鈺麵色不變,耳根卻更紅了:胡說什麼。
李媛掩嘴輕笑:世子與表妹感情甚篤,真是羨煞旁人呢。她話鋒一轉,隻是妹妹這裙子怎麼臟了一塊
我低頭一看,裙襬上不知何時濺了幾點泥漬,在桃紅布料上格外顯眼。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李媛故作關切,要不妹妹去我馬車上換身衣裳我帶了備用的。
我剛要拒絕,寧鈺已冷聲道:不勞李小姐費心。說完拉著我就走。
去哪兒我小跑著跟上他的步伐。
彆院。
寧王府在彆苑附近有處彆院,不大但很精緻。寧鈺帶我進了內室,從衣櫃裡取出一套衣裙,正是我喜歡的鵝黃色。
換上。他將衣裙遞給我。
我驚訝地接過: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寧鈺不自在地彆過臉:隨手放的。
我展開衣裙,發現不僅尺寸剛好,連配套的腰飾、披帛都一應俱全。梳妝檯上還放著幾支髮釵,與我今日戴的款式相似。
表哥...我心頭湧上一股暖流,鼻子有些發酸。
快換,我在外麵等。寧鈺快步走出,關上了門。
換好衣裙,我對著銅鏡整理髮髻。鏡中人雙頰緋紅,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
寧鈺為我準備得如此周全,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想到他可能早就習慣這樣默默照顧我,心跳不由加快。
6
歸途心跡
推門出去,寧鈺正背對著門站在院中梨樹下。聽見動靜,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時微微一滯。
合適嗎我轉了個圈,裙襬飛揚如蝶。
寧鈺喉結動了動,低聲道:還行。
髮釵也換了配套的。我指了指發間新換的玉釵,你怎麼連這個都準備了
多管閒事。我小聲嘀咕,心裡卻甜滋滋的。
回到春日宴,薛小侯爺迎麵走來,目光在我和寧鈺之間轉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長:寧兄,你這'護花使者'當得可真稱職啊。
寧鈺這次連脖子都紅了,一把拽住我手腕:走了,回家。
7
相思入夢
回府的馬車上,我困得直打哈欠,不知不覺歪倒在寧鈺肩上。
朦朧中感覺有人輕輕調整了我的姿勢,讓我靠得更舒服些。一件帶著鬆木香的外袍蓋在我身上,溫暖又安心。
嬌氣包。耳邊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帶著說不儘的寵溺。
那晚,我躺在榻上輾轉難眠,滿腦子都是寧鈺今日的一舉一動——他抱我起來看錶演時緊繃的手臂線條,為我準備衣裙時彆扭的表情,被薛小侯爺調侃時紅透的耳根...
從小到大,寧鈺總是這樣。表麵嫌棄我麻煩,卻記得我所有的喜好;說我嬌氣,卻從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八歲那年我貪玩落水,是他毫不猶豫跳進冰冷的湖裡救我;十二歲發燒,是他徹夜守在床前餵我喝藥;十四歲學琴嫌手指疼,是他特意尋來上好的藥膏...
點點滴滴,曆曆在目。
窗外月光如水,我摸著身上蓋著的錦被,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喜歡上我的世子表哥了。
這個認知讓我心頭一顫,既甜蜜又惶恐。他是高高在上的寧王府世子,將來要繼承王位;而我不過是個國公府的表小姐,雖受寵愛,終究門第有彆。
小姐,怎麼還不睡外間傳來小桃迷迷糊糊的聲音。
就睡了。我輕聲應道,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夢中,我又回到了今日的涼亭。寧鈺俯身為我拂去肩頭的落花,目光溫柔得不像話。我鼓起勇氣拉住他的手,而他...他低頭吻了我。
8
夜半私會
自春日宴後,我已有五日未見寧鈺。小桃說他被皇上召進宮商議要事,這幾日連寧王府的人都很少見到他。
我坐在鞦韆上,心不在焉地晃盪著。往常這時候,寧鈺早該來訓斥我蕩得太高了。樹上的桃花開始凋零,粉白花瓣隨風飄落,沾了我一身。
小姐!小姐!小桃急匆匆跑來,氣喘籲籲,世子爺...世子爺明日要離京了!
我猛地從鞦韆上跳下來,膝蓋磕在石凳上也不覺得疼:去哪多久
聽說是去邊關處理軍務,至少三個月...小桃扶住搖搖欲墜的我,寧王府的人剛來傳話,說世子爺晚些時候會來道彆。
我攥緊了鞦韆繩,粗糙的麻繩勒進掌心。三個月...從記事起,我和寧鈺從未分開超過十日。邊關路途遙遠,戰事無常,若是...
我不敢再想,提起裙襬就往屋裡跑:快,把我那件新做的水藍色襦裙拿出來!還有上次表哥送的珍珠簪子!
天色漸暗,我坐在前廳,一次次望向大門,卻始終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燭火搖曳,映得我眼睛發澀。
小姐,都亥時了,世子爺怕是不會來了。小桃輕聲勸道,明日一早還要趕路,他定是忙著準備...
他答應會來的。我固執地盯著大門,指甲不知不覺陷入掌心。
9
玉佩定情
又過了半個時辰,國公府漸漸安靜下來。我失落地回到閨房,推開窗戶讓夜風冷卻發燙的臉頰。月光如水,院中梨樹投下斑駁的影子。
嬌氣包。
這聲音輕得幾乎像是幻覺。我猛地轉頭,隻見寧鈺一身夜行衣站在窗外梨樹下,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
表哥!我差點驚撥出聲,趕緊捂住嘴,左右張望確認無人後才小聲道,你怎麼...
翻牆進來的。他輕巧地躍上窗台,像隻敏捷的黑豹,轉眼已站在我麵前。夜行衣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輪廓,身上還帶著夜露的涼意。
我這才發現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然這幾日都冇休息好:皇上派你去邊關
嗯。寧鈺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給你。
錦囊裡是一對白玉佩,一塊雕著流雲,一塊刻著飛燕,做工精緻,玉質溫潤。我將兩塊玉拚在一起,竟嚴絲合縫,組成一幅燕歸雲中圖。
這...
三個月後我回來,你要完好無損地還我。寧鈺語氣依舊冷淡,目光卻溫柔得讓我心尖發顫,不許弄丟,不許弄壞。
我緊緊攥著玉佩,喉嚨發緊:邊關危險嗎
小事而已。他輕描淡寫地說,伸手拂去我不知何時滑落的淚珠,哭什麼嬌氣。
我想反駁,卻哽咽得說不出話。寧鈺歎了口氣,突然將我拉入懷中。他的心跳沉穩有力,隔著衣料傳來陣陣溫暖。
乖乖等我回來。他在我耳邊低語,呼吸拂過耳垂,彆亂跑,彆惹禍。
我埋在他胸前用力點頭,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鬆木香。這個擁抱短暫得令人心碎,轉眼間寧鈺已鬆開手,翻身出了窗戶。
表哥!我扒著窗框喚他。
月光下,寧鈺回頭看我,眉眼如畫。
早點回來...我聲音細如蚊呐,我...我會想你的。
寧鈺眸光一暗,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輕輕點頭,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10
邊關彆離
次日清晨,我早早站在城樓上,看著軍隊浩浩蕩盪出發。
寧鈺一身戎裝騎在馬上,英挺如鬆。他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回頭望了一眼,遠遠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摸出懷中的流雲玉佩,對著朝陽高舉。寧鈺看見了,嘴角微揚,隨即策馬遠去,消失在滾滾煙塵中。
11
裡尋夫
寧鈺走後的第一個月,國公府安靜得可怕。
我每日除了給外祖母請安,就是坐在鞦韆上發呆。小桃說我像個被抽走魂魄的布偶,連最愛的蜜餞都不怎麼碰了。
直到那日,寧鈺的第一封信到了。
小姐!邊關來信!小桃舉著一封信箋飛奔而來。
我幾乎是搶過那封信,指尖發顫地拆開火漆。信紙上是寧鈺挺拔如鬆的字跡,簡短得令人惱火:
安抵邊關,諸事順利。勿念。記得按時用膳。
就這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認冇有遺漏任何字句後,氣得直跺腳。這個悶葫蘆!千裡迢迢就寫這幾個字
小姐要回信嗎小桃適時遞上筆墨。
我咬著筆桿苦思冥想。往常都是寧鈺聽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如今要我寫給他看,反倒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我寫了整整三頁紙,從國公府的桃花謝了寫到廚房新來的廚娘做的點心太甜,事無钜細,囉囉嗦嗦。
封好信箋時,我忽然想起寧鈺臨彆時的叮囑,又在信封背麵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信使每十日來一次,寧鈺的回信總是簡短剋製,而我則絞儘腦汁把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寫給他。
到第二個月,我已經能寫出像樣的楷書了——雖然寧鈺在回信中還是嫌棄我的字像蚯蚓爬。
邊關風大,記得添衣。他的信裡這樣寫道,你體寒,彆貪涼。
我捧著信紙傻笑,彷彿能透過這冷硬的字句看見寧鈺皺眉的樣子。他一定是一邊寫一邊嫌棄我麻煩,卻又忍不住惦記。
第三個月初,寧鈺的信突然斷了。我連著等了二十天,信使來了三次,都冇有我的信。
京中開始流傳邊關戰事緊張的訊息,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個人瘦了一圈。
小姐,您不能這樣下去了。小桃紅著眼眶勸我,世子爺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來的。
我摸著胸前的玉佩,忽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小桃,我要去邊關。
什麼!小桃驚得打翻了茶盞,不行!邊關路途遙遠,兵荒馬亂,太危險了!
我不管。我固執地搖頭,我要去找他。
12
山匪驚魂
三日後,趁著外祖母去寺廟上香,我帶著小桃和兩名護衛悄悄離京。我留了封信說去祖父家小住,應該能瞞上十天半月。
馬車一路向西,越走越荒涼。我從冇出過遠門,顛簸的土路讓我吐了好幾次,但我咬牙堅持,每晚在客棧就著油燈給寧鈺寫信——雖然不知該往哪裡寄。
表哥,我今天看見一群大雁往北飛。它們是不是也要去邊關如果你看見它們,記得那是我派去的信使...
第七日傍晚,我們途經一處山林。夕陽西沉,暮色四合,山林中傳來不知名鳥類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小姐,前麵有家客棧,我們今晚就在那兒歇腳吧。護衛王大哥回頭道。
我正要答應,忽然馬車劇烈一震,接著是馬匹驚恐的嘶鳴。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
山匪!保護小姐!王大哥大喝一聲,隨即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小桃嚇得麵無人色,緊緊抱住我。我從車窗縫隙往外看,隻見十幾個蒙麵大漢手持刀斧將馬車團團圍住。
王大哥和另一名護衛已經與匪徒交上手,但寡不敵眾,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小姐,怎麼辦...小桃聲音發抖。
我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這是臨行前從書房偷來的,冰涼的刀柄給了我一絲勇氣。
13
月下重逢
正當我準備推門而出時,一聲長嘯劃破夜空。
一道黑影如疾風般衝入戰圈,劍光如雪,所到之處匪徒紛紛倒地。
藉著月光,我看清了來人——一身玄色勁裝,劍眉星目,不是寧鈺是誰
表哥!我再也忍不住,推開車門大喊。
寧鈺聞聲回頭,眼中閃過震驚、憤怒和如釋重負的複雜情緒。他一個箭步衝到車前,上下打量我:受傷冇有
我搖搖頭,眼淚奪眶而出:你怎麼在這裡
寧鈺臉色陰沉得可怕:這話該我問你!他一把將我拉下馬車,緊緊抱住,力道大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薑蜜,你膽大包天!
我埋在他胸前,貪婪地呼吸著熟悉的鬆木香,多日來的擔憂、恐懼和思念一齊湧上心頭,化作止不住的淚水。
寧鈺鬆開我,捧起我的臉,拇指粗魯地抹去我的眼淚:嬌氣包,就知道哭。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眼中翻湧的情緒讓我心頭一顫。月光下,我清晰地看見他眼中佈滿血絲,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顯然連日奔波未曾好好休息。
世子爺!王大哥一瘸一拐地走來,多虧您及時趕到,否則...
回去再跟你們算賬。寧鈺冷冷地掃了眼兩名護衛,隨即轉向我,先離開這裡。
我這才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十幾名寧鈺的親兵,正在處理剩餘的匪徒。寧鈺將我抱上他的馬,自己翻身坐在我身後,雙臂環過我拉住韁繩。
你怎麼會在這裡在疾馳的馬背上,我仰頭問他。
寧鈺的下巴抵在我發頂,聲音從胸腔傳來,震得我後背發麻:軍務提前結束,我連夜趕回京城,剛到就聽說你離京了。他咬牙切齒,薑蜜,你知不知道這一路有多危險
我縮了縮脖子,卻忍不住嘴角上揚:你在擔心我
廢話!寧鈺難得失態,吼完又放柔了聲音,幸好我沿途打聽,得知有輛符合描述的馬車往這邊來了...
夜風呼嘯,我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忽然覺得無比安心。玉佩貼在心口的位置微微發燙,彷彿在呼應另一塊的主人就在身邊。
表哥。我小聲喚他。
嗯
我想你了。
寧鈺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即收緊了環住我的手臂,在我發頂輕輕落下一個吻:...我也是。
14
雨夜溫情
寧鈺的馬一路疾馳,夜風呼嘯而過,我靠在他懷裡昏昏欲睡。連日的奔波和驚嚇讓我精疲力儘,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堅持一下,前麵有間獵戶小屋。寧鈺收緊環住我的手臂,聲音裡帶著罕見的緊張,薑蜜彆睡。
我強打精神應了一聲,卻感覺天旋地轉。恍惚中聽見小桃驚呼:小姐臉色好紅!
一隻冰涼的手貼上我的額頭,隨即是寧鈺的咒罵聲。馬匹加速,顛簸得我胃裡翻江倒海。
再次清醒時,我躺在一張簡陋的木床上,身上蓋著寧鈺的外袍。
屋內火光搖曳,映出他守在床邊的身影。他正擰著一塊濕布,眉頭緊鎖,俊朗的麵容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疲憊。
表哥...我輕聲喚他,嗓子乾得發疼。
寧鈺立刻俯身過來,將濕布敷在我額頭上:發燒了,嬌氣包。語氣責備,動作卻輕柔至極。
我想坐起來,卻被他按回床上:彆亂動。
屋外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雨點砸在屋頂上如同擂鼓。小桃和護衛們在隔壁房間休息,這小屋裡隻有我和寧鈺。
我們...不回去嗎我虛弱地問。
寧鈺搖頭:雨太大,山路危險,明日再走。他倒了杯熱水,扶起我慢慢喂下,把藥喝了。
苦澀的藥汁讓我皺起臉,寧鈺卻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一顆梅子蜜餞塞進我嘴裡。甜味沖淡了苦,我驚訝地看著他:你隨身帶這個
寧鈺不自在地彆過臉:順手拿的。
我抿嘴笑了,藥效發作,睏意再次襲來。朦朧中感覺寧鈺在替我掖被角,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頰。
我的嬌氣包,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可知我等你長大等了多久
我心頭一顫,卻假裝已經睡著。寧鈺的歎息混在雨聲中,他俯身在我發間落下一個吻,輕如蝶翼。
15
情愫暗湧
次日清晨,雨勢稍緩。我退了燒,精神也好多了。寧鈺堅持讓我多休息半日,午後雨停才啟程回京。
回程的馬車上,我時不時偷瞄對麵閉目養神的寧鈺。昨夜那句低語和那個輕吻,是夢還是真他若知道我裝睡聽見了,會不會惱羞成怒
看什麼寧鈺突然開口,眼睛仍閉著。
我慌忙移開視線:冇、冇什麼。
他睜開眼,目光如炬:還難受嗎
好多了。我絞著手指,鼓起勇氣問,表哥,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寧鈺明顯一怔,隨即恢複那副冷淡模樣:誰對你好了不過是怕你出事,我不好向姑母交代。
我失望地垂下頭,卻聽見他輕聲道:因為是你。
心跳驟然加速,我抬頭看他,寧鈺卻已轉向窗外,隻留給我一個泛紅的耳廓。
16
非卿不娶
回京後,寧鈺第一時間帶我去見了舅母。寧王妃一見我就紅了眼眶,拉著我的手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寧王卻麵色陰沉,將寧鈺叫去了書房。我惴惴不安地等在花廳,隱約聽見裡麵傳來爭執聲。
不行!我絕不同意!寧王的聲音如雷貫耳。
寧鈺出來時臉色鐵青,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他握住我的手:走,我送你回國公府。
王爺他...
不必管他。
馬車上,寧鈺異常沉默。我小心翼翼地問:是因為我擅自離京,王爺生氣了嗎
寧鈺搖頭:與你無關。他頓了頓,神色複雜,父親...為我定了門親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誰
丞相嫡女。寧鈺冷笑一聲,政治聯姻。
手指無意識地揪緊裙襬,我強忍淚水:那...恭喜表哥了。
寧鈺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發疼:薑蜜,看著我。他目光灼灼,一字一頓,我寧鈺此生,非你不娶。
眼淚終於決堤,我撲進他懷裡:可是王爺不同意...
交給我。寧鈺輕撫我的後背,信我嗎
我在他胸前用力點頭。
17
禦前求旨
次日清晨,我被小桃的驚呼吵醒:小姐!世子爺他...他跪在皇宮前求見皇上!
我驚得從床上滾下來,胡亂套上外衣就往外跑。宮門外已經圍了不少百姓,寧鈺一身素白長袍跪在宮門前,背脊挺直如鬆。
表哥!我衝過去想拉他起來。
寧鈺紋絲不動:回去。
我不!我跪在他身旁,你要做什麼
請皇上賜婚。他側頭看我,目光堅定,我要娶你,薑蜜。
周圍百姓議論紛紛,有人認出了我們:是寧世子和國公府的表小姐!聽說他們青梅竹馬...可寧王不是已經...
宮門緩緩開啟,一名太監快步走來:皇上有旨,宣寧世子覲見。
寧鈺起身,輕輕捏了捏我的手:等我。
我在宮門外來回踱步,度秒如年。不知過了多久,宮門再次打開,這次是宣我入內。
禦書房內,皇上端坐案後,寧鈺跪在下方。我戰戰兢兢地行禮,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皇上的聲音不怒自威。
我怯生生地抬頭,意外發現皇上眼中竟帶著幾分慈愛。他端詳我片刻,忽然笑了:確實像。
我一頭霧水,寧鈺卻似乎明白什麼,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
寧鈺。皇上轉向他,你當真非薑家女不娶
回皇上,十六年相伴,臣早已情根深種。寧鈺的聲音堅定有力,求皇上成全。
皇上沉吟片刻,忽然從案上取出一道聖旨遞給身旁太監:擬旨,賜婚。
我呆立當場,直到寧鈺拉我跪下謝恩纔回過神。出了禦書房,我拽住寧鈺的袖子:皇上說的'確實像'是什麼意思
寧鈺笑而不答,帶我來到禦花園一處僻靜角落,從懷中取出一支珍珠髮釵彆在我發間:這是我十歲時就想送你的。
十歲我驚訝地摸著頭上的髮釵,可我們不是十二歲才...
六歲。寧鈺輕撫我的臉頰,你六歲那年,在國公府後院跌進我懷裡,哭得驚天動地,因為我接住你時不小心弄斷了你最愛的珠花。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瞪大眼睛:那個討厭的大哥哥是你
寧鈺點頭,眼中滿是柔情: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輩子非你不可。
原來他記得我們初遇的每一個細節,記得比我清楚得多。我鼻子一酸,撲進他懷裡:你為什麼不早說
等你長大。寧鈺收緊手臂,我的嬌氣包。
18
燕窩情話
有了皇上賜婚,寧王再不情願也隻能妥協。婚期定在三個月後,寧鈺卻幾乎日日都要來國公府,美其名曰商議婚事,實則就是來盯著我吃飯睡覺。
再吃一口。他舀了一勺燕窩粥遞到我嘴邊,你病纔好,瘦成這樣怎麼行
我撇過頭:飽了。
薑蜜。寧鈺眯起眼,語氣危險。
我隻好不情不願地張嘴,卻在他放鬆警惕時突然搶過勺子反喂到他嘴邊:你也吃!
寧鈺猝不及防,被我弄得滿嘴甜粥,無奈又縱容地搖頭:胡鬨。
19
洞房花燭
大婚當日,天未亮我就被拉起來梳妝。鳳冠霞帔,錦繡紅妝,鏡中人明豔不可方物。小桃一邊為我戴首飾一邊抹眼淚:小姐今天真美...
喜樂聲中,我被攙扶著完成一道道繁瑣禮儀。直到坐在洞房的喜床上,我纔有了些許真實感——我真的要嫁給寧鈺了。
房門輕響,熟悉的腳步聲靠近。喜秤挑起紅蓋頭,映入眼簾的是寧鈺俊美無儔的麵容。他穿著大紅喜袍,眉目如畫,眼中盛滿柔情。
終於娶到我的嬌氣包了。他輕撫我的臉頰,聲音微啞。
合巹酒交杯,紅燭高燒。寧鈺一件件取下我頭上沉重的鳳冠首飾,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珍寶。
表哥...
還叫表哥他挑眉。
夫君...我羞得滿臉通紅。
寧鈺眸色一暗,低頭吻住我的唇。這個吻溫柔繾綣,彷彿十六年的等待都在這一刻得到回報。
紅帳垂下,**苦短。翌日清晨,我在寧鈺懷中醒來,發現他早已醒了,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看什麼...我害羞地往被子裡縮。
寧鈺低笑,將我摟得更緊:看我的世子妃。
陽光透過紗窗灑落,為新房鍍上一層金邊。我好奇地打量妝台上的紫檀木妝奩,寧鈺順著我的目光道:打開看看。
妝奩共三層,第一層是日常首飾,第二層是珍貴珠寶。當我打開最底層時,不由怔住了——裡麵整整齊齊放著十幾張髮釵、手鐲的設計草圖,每一張都標註了日期,從我六歲起,一年不落。
這是...
每年你生辰,我都想送你這些。寧鈺從背後環住我,有些送了,有些覺得不合適,就收了起來。
我撫過那些泛黃的紙張,彷彿看見少年寧鈺燈下繪圖的身影。十六年光陰,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愛著我。
轉身撲進他懷裡,我哽咽道:寧鈺,我好喜歡你。
我知道。他輕吻我的發頂,我的嬌氣包。
20
嬌氣包
一年後的春日,寧王府花園。
慢點跑!寧鈺緊張地跟在我身後,眉頭緊鎖,你還有身孕!
我捧著剛摘的桃花轉身,故意跑得更快:來抓我呀!
薑蜜!寧鈺真的惱了,一個箭步上前將我打橫抱起,再胡鬨就禁足。
我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夫君最好了,不會的~
寧鈺無奈歎氣,輕輕將我放在鞦韆上——這是他特意命人做的,比國公府那個更穩當,兩旁還加了護欄。
蕩高點!我興奮地晃著腿。
不行。寧鈺站在我身後,隻輕輕推著,小心孩子。
我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想起什麼:夫君,你說孩子出生後,你會不會隻寵他不管我了
陽光透過桃花灑落,寧鈺俯身吻住我的唇,聲音融化在春風裡:
傻瓜,你永遠是我的嬌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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