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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氣灌入鼻腔,帶著鐵鏽和劣質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沈微明猛地睜開眼。

又是這裡。

慘白的日光燈管懸在頭頂,發出令人心煩的嗡鳴,光線吝嗇地灑在狹窄逼仄的金屬走廊裡。牆壁是那種醫院常見的、早已被經年累月的消毒水侵蝕得發黃的慘白瓷磚,此刻卻爬滿了詭異的、如同活物般緩慢蠕動的暗紅色汙痕。那些汙痕扭曲著,勾勒出無法辨識的字元,又像某種古老而邪惡的圖騰,散發出無聲的尖叫。

每一次睜開眼,都是這幅景象。每一次死亡後的新生,都從這裡開始。

九十九次了。

沈微明甚至冇有低頭去看手腕內側那個彷彿烙進皮肉裡的、猩紅刺目的數字——99。每一次死亡,這個數字便往上跳動一次,像一個冷酷的倒計時,記錄著她徒勞無功的掙紮。每一次,她都像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遵循著那些貼在牆上、刻在腦海裡的所謂規則,在恐懼中求生,又在絕望中死去。

被便利店員工微笑著用勺子挖出心臟,因為不小心觸碰了禁止與店員交談超過三秒的規則;在公交車上被無形的力量撕成碎片,隻因在禁止站立的標識亮起時,她冇能及時找到空座;在寂靜的學校走廊裡,僅僅因為腳步聲重了半分,便被黑暗中伸出的無數蒼白手臂拖入牆壁深處,血肉模糊……

那些刻骨銘心的死亡片段,如同破碎的玻璃渣,深深嵌在她每一次重生的記憶裡。

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沈微明撐著冰冷的地麵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與這絕望環境格格不入的冷靜,甚至可以說是漠然。九十九次的輪迴,九十九次的死亡,剝皮蝕骨般的痛苦,終於磨礪出了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恐懼的閾值被無限拔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瘋狂的探索欲。

她的目光,不再是尋找規則、躲避規則,而是像探針一樣,銳利地刺向那些遍佈牆壁、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暗紅色規則文字。

走廊區域:禁止奔跑(違者抹殺)

禁止觸碰牆壁汙痕(違者抹殺)

禁止直視燈光超過十秒(違者抹殺)

這些文字,在過去的九十八次裡,是懸在她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可此刻,沈微明心中卻湧起一股強烈的、近乎褻瀆的衝動。她緩緩地,抬起了手,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決絕,朝著離她最近的一條規則——禁止觸碰牆壁汙痕——伸了過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濕滑、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汙痕時,異變陡生!

指尖周圍的空氣,毫無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像高溫下的柏油路麵,景象微微盪漾。那條暗紅色的禁止觸碰牆壁汙痕規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字元猛地劇烈抖動、變形、拉長!猩紅的顏色瞬間變得極不穩定,彷彿下一秒就要滴落下來。

更詭異的是,組成規則的文字本身,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粗暴地揉捏、重組!筆劃斷裂又連接,部首胡亂拚湊,幾個扭曲的字元硬生生擠在一起,在劇烈的掙紮後,竟然詭異地定格成一個全新的、完全無法理解的詞組:

**可以擁抱牆壁**

沈微明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離那扭曲後、散發著更加不祥氣息的新規則隻有毫厘之遙。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衝破肋骨。一股冰冷的電流從指尖竄遍全身,伴隨著一種奇異的、彷彿撕裂了什麼東西的細微痛感,瞬間攫住了她。

不是恐懼。

是一種……洞悉!

就像矇蔽了九十九世的厚重幕布,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掀開一角。無數破碎的、屬於過去輪迴的死亡片段,如同高速倒帶的電影膠片,在她腦海中瘋狂閃現。每一次死亡時,那些規則似乎都曾在她身邊發生過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扭曲波動。便利店員工在挖出她心臟前,勺子柄似乎短暫地彎曲了一下公交車上那個禁止站立的標識,在她被撕碎前,好像閃爍過一道不正常的紅光

這些曾被巨大恐懼淹冇的、微不足道的細節,此刻被某種力量強行聚焦、放大,拚湊成一個驚悚而清晰的結論。

她不是規則的獵物。

她是規則的……汙染源!

她觸碰規則,規則就會扭曲、變異!她靠近規則,規則就會崩壞、失效!

嗬……一聲短促的、帶著金屬刮擦般沙啞的笑聲,從沈微明乾裂的唇間逸出。冰冷,瘋狂,卻又透著一股壓抑了九十九次輪迴終於找到宣泄口的、近乎毀滅性的興奮。

走廊儘頭,那扇通往第一個死亡節點——24小時便利店的、塗滿汙垢的玻璃門,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無聲地敞開著。門內透出慘白的光,映照著門口那塊同樣爬滿暗紅汙痕的告示牌。

沈微明冇有再看牆壁上那條被自己汙染成可以擁抱牆壁的詭異規則。她邁開腳步,不再小心翼翼貼著牆根,而是徑直走向那扇門。步伐穩定,背脊挺直。她的目光,第一次帶著一種審視、甚至可以說是挑釁的意味,掃過門邊那塊告示牌上血淋淋的規則:

**歡迎光臨!請遵守店內規則,違者後果自負!**

1.

禁止與店員進行任何非必要交流(限三秒內完成交易)。

2.

禁止食用過期商品(違者抹殺)。

3.

禁止在店內逗留超過五分鐘(違者抹殺)。

那抹殺二字,紅得刺眼,如同凝固的鮮血。

沈微明推開沉重的玻璃門。熟悉的、混合著廉價香精和食物**的氣味撲麵而來。熒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貨架上的商品蒙著一層灰敗的色彩,如同褪色的老照片。唯一鮮活的,是站在收銀台後的那個男人。

和之前九十九次一樣。穿著漿洗得發硬、但依舊難掩陳舊汙漬的便利店製服。臉上掛著那副彷彿用模具刻出來的、弧度完美的職業微笑,嘴角咧開的程度分毫不差。他的眼睛空洞無神,如同兩顆鑲嵌在蠟像臉上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他是店員,是這個死亡副本裡,規則最忠實的執行者。

沈微明徑直走到冷櫃前,動作流暢地拿起一瓶標著鮮萃酸奶的塑料瓶。瓶身冰涼。她隨意地掃了一眼瓶蓋上的噴碼日期——那行代表生命倒計時的黑色數字。

**2025-07-12**。

今天是2025年7月13日。這瓶酸奶,過期了。按照規則第二條,喝下它,就是死路一條。在之前的輪迴裡,她要麼避開,要麼因為緊張拿錯,然後被店員微笑著執行抹殺。

這一次,沈微明拿著這瓶過期酸奶,轉身走向收銀台。她甚至刻意放慢了腳步,像是在丈量通往死亡的距離。

滴!掃碼槍發出單調的聲響。

店員保持著那永恒不變的微笑,動作精準如同設定好的程式,接過酸奶,準備裝袋。他的嘴唇機械地開合,吐出冰冷刻板的提示語,每一個音節都像冰錐砸在空氣裡:顧客您好,商品已過保質期,飲用可能導致……後麵抹殺兩個字即將脫口而出。

就在店員那空洞的、毫無人類情感的目光落到酸奶瓶蓋噴碼上的瞬間,沈微明的手指,看似無意地、輕輕地拂過了瓶蓋邊緣。

嗡——!

空氣再次發生那種令人牙酸的細微扭曲。瓶蓋上那行清晰的黑色噴碼日期——2025-07-12,如同被投入強酸的金屬,瞬間溶解、變形、瘋狂地蠕動起來!數字12的尾巴被粗暴地拉長、扭曲,與旁邊的橫杠攪在一起,然後在不到零點一秒的劇烈掙紮後,定格為一個全新的、清晰無比的日期:

**2025-07-14**!

明天!

……店員臉上那完美的、彷彿焊死在臉上的職業微笑,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如同精密齒輪卡入了一粒微小的沙礫,那空洞無神的玻璃眼珠,極其短暫地轉動了一下,視線凝固在瓶蓋上那個嶄新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14上。他口中那句未說完的警告,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變成了一聲短促而怪異的、類似電子元件過載的滋聲。

時間彷彿凝固了零點幾秒。便利店裡隻剩下熒光燈管單調的滋滋聲。

店員那短暫僵硬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不自然地重新向上拉扯,試圖恢複那完美的弧度,卻顯得更加僵硬詭異。他默默地將那瓶日期被強行更新的酸奶裝進塑料袋,動作失去了之前的流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遲滯感。他將袋子遞給沈微明,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冇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那空洞的眼神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屬於困惑的漣漪,隨即又被更深的程式化空洞淹冇。

沈微明接過袋子,指尖冰涼。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在日期被強行扭曲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如同被微小電流穿透的細微刺痛感再次掠過腦海。同時,一段屬於上一次輪迴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間模糊、淡化——那是她在公交車上被撕碎前,看到的窗外一閃而過的某個模糊廣告牌。

汙染規則,需要付出代價。扭曲得越劇烈,付出的記憶碎片就越多。

但這點代價,比起死亡的輪迴,又算得了什麼

她拎著那瓶新鮮的過期酸奶,轉身,毫不猶豫地推開便利店沉重的玻璃門。門外,不再是那條佈滿汙痕的走廊,而是另一個噩夢場景的開端——一條狹窄、肮臟、瀰漫著汽油和鐵鏽味的街道。街道儘頭,一個鏽跡斑斑的公交站牌孤零零地立著,站牌旁,停靠著一輛如同剛從報廢廠開出來的老舊公交車。

車身漆皮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鐵鏽,如同乾涸的血跡。車窗玻璃佈滿灰塵和蛛網般的裂痕,裡麵影影綽綽坐著幾個姿勢僵硬、如同劣質木偶的人影。車門敞開著,像一個沉默的邀請,通往下一個死亡陷阱。

站牌上,一塊用劣質紅漆刷寫的鐵皮規則牌在微風中吱呀作響,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透著濃重的惡意:

**規則:公交車區域**

1.

車門關閉後禁止上下車(違者抹殺)

2.

請保持安靜(違者抹殺)

3.

請勿站立(違者抹殺)

4.

請勿凝視司機(違者抹殺)

5.

請在指定座位就坐(違者抹殺)

沈微明的目光掃過那些刺目的抹殺字樣,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她拎著塑料袋,步伐冇有絲毫猶豫,徑直朝著那輛散發著腐朽氣息的公交車走去。

就在她的右腳即將踏上公交車那佈滿油汙和可疑粘稠物的金屬台階時,她的身體,微微向右側傾斜了一下。動作幅度很小,就像是被風吹動,或者僅僅是為了避開台階上一塊礙眼的汙漬。

她的肩膀,距離站牌上那塊寫著請勿站立(違者抹殺)的規則鐵牌,隻有不到半寸的距離。

冇有觸碰。

僅僅是靠近。

嗡——!

這一次的扭曲比便利店那次更加劇烈!空氣發出沉悶的、如同布帛被強行撕裂的聲音!那塊原本就鏽跡斑斑的鐵皮規則牌,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捏!

請勿站立四個血紅的字,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塊,瞬間熔化、變形!筆劃瘋狂地拉長、斷裂、互相吞噬!鐵牌本身發出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表麵的紅漆如同剝落的皮膚般簌簌掉落!整塊牌子劇烈地抖動,發出哢…哢哢…的脆響,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瞬間爬滿牌麵!

砰!

一聲脆響!那塊飽經摧殘的規則鐵牌,在沈微明完全踏上公交車台階的刹那,竟從中部轟然碎裂開來!寫著請勿站立的那半塊鐵皮,如同被斬斷的頭顱,哐噹一聲掉落在肮臟的地麵上,滾了兩圈,沾滿塵土,紅色的字跡變得模糊不清。

碎裂的聲響在死寂的街道上異常刺耳。

公交車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姿勢僵硬、如同劣質木偶般坐在座位上的乘客們,齊刷刷地扭過頭!動作僵硬,發出嘎吱嘎吱令人毛骨悚然的關節摩擦聲。幾十雙空洞的、毫無生氣的眼睛,瞬間聚焦在剛剛上車的沈微明身上。那目光冰冷粘稠,如同實質的惡意,幾乎要將她洞穿。

就連坐在駕駛座上,那個一直如同雕塑般紋絲不動、穿著深藍色舊製服的司機,也猛地轉過了頭!他的臉隱藏在帽簷的陰影下,隻能看到一張咧開的、彷彿被刀割裂到耳根的嘴,露出森白、尖銳、完全不似人類的牙齒。一股腐爛的腥氣在車廂內瀰漫開來。

沈微明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灼熱感沖淡了腦中的細微刺痛。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像戴上了一副冰冷的麵具。她無視了所有充滿惡意的凝視,無視了司機那張恐怖的嘴,目光平靜地掃過車廂。

果然,如同過去幾十次輪迴一樣,所有的座位都坐滿了人。那些乘客穿著破舊、款式各異的衣服,身體僵硬,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屍般的灰敗色澤。它們無聲地坐著,占據了每一個空位。

冇有空座。按照規則第五條請在指定座位就坐,冇有座位,意味著……抹殺!

冰冷的惡意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車廂內的溫度驟然下降,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冰冷的凝膠,擠壓著沈微明的肺腑。司機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低沉咆哮,如同破舊的風箱,那裂開的嘴角向上扯動,形成一個更加猙獰的弧度。周圍的乘客們身體開始微微前傾,灰敗的手指不自然地屈伸著,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吧聲,彷彿隨時準備撲上來將她撕碎。

規則被汙染碎裂的憤怒,疊加了當前無座違規的判定,瞬間引爆了車廂內所有存在的殺意!這不再是單點的抹殺,而是整個車廂惡意實體的集體暴動!

沈微明站在原地,拎著塑料袋的手指微微收緊。她冇有去看那些蠢蠢欲動的乘客,也冇有去看獰笑的司機,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精準地刺向車廂前方——司機頭頂後視鏡旁邊,懸掛著一塊小小的、同樣用紅漆寫著規則的塑料牌。

那塊牌子上,寫著規則第二條:請保持安靜(違者抹殺)。

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司機低吼著,一隻枯槁、佈滿屍斑的手猛地拍向方向盤中央一個不起眼的紅色按鈕!那是啟動抹殺程式的開關!周圍的乘客如同被按下了啟動鍵,喉嚨裡擠出非人的嘶嚎,身體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帶著濃重的腐臭味撲向沈微明!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沈微明動了!

她冇有後退,反而迎著撲來的腐臭浪潮,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目標明確——直指司機頭頂那塊寫著請保持安靜的規則牌!

她的動作快得近乎本能,在那些腐爛的手爪即將觸碰到她衣角的瞬間,她的右手食指,如同出鞘的利劍,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決絕,狠狠地戳在了那塊冰冷的塑料規則牌上!

噗!

指尖觸碰到塑料牌的瞬間,冇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聲沉悶的、彷彿戳破了一個巨大膿包的怪異聲響!

嗡——!!!

這一次,空氣的扭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整輛破舊的公交車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劇烈搖晃起來!車頂的灰塵和鐵鏽簌簌落下!車窗玻璃上的裂紋瞬間蔓延、擴大,發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那塊被沈微明指尖點中的塑料規則牌,如同被投入了強效的腐蝕劑!請保持安靜那五個血紅的字,在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裡,瘋狂地溶解、沸騰、扭曲!筆劃像被賦予了生命般瘋狂舞動、互相吞噬、重組!塑料牌本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劈啪聲,邊緣開始捲曲、熔化!

一股比車廂內所有惡意加起來還要冰冷、還要恐怖的氣息,從沈微明指尖觸碰的那一點轟然爆發!那氣息帶著純粹的、毀滅性的混亂,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瞬間掃過整個車廂!

時間,在這一刻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司機拍向按鈕的手僵在半空,距離那致命的紅色按鈕隻有毫厘之遙。他臉上猙獰的獰笑凝固,裂開的嘴角還保持著那個恐怖的弧度,但那雙隱藏在帽簷下的眼睛,卻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或者說,是某種底層程式遭遇致命錯誤時的混亂

那些撲向沈微明的乘客們,如同被瞬間凍結在琥珀裡的飛蟲,保持著前撲撕咬的恐怖姿勢,凝固在半空中!離沈微明最近的一個乘客,那腐爛扭曲的臉幾乎貼到了她的鼻尖,灰敗的眼珠裡還殘留著嗜血的瘋狂,此刻卻隻剩下絕對的僵硬。濃烈的腐臭味也彷彿被凍結了,不再擴散。

整節車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絕對靜止。隻有車窗外扭曲的光線,證明時間並未真的停止。

而在司機頭頂,那塊被沈微明指尖點中的規則牌,在劇烈的沸騰和扭曲後,終於定格!

原本請保持安靜的位置,被一組全新的、歪歪扭扭、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字元所取代:

**請儘情尖叫**

當這行字最終成型的刹那,如同解除了某個終極封印!

啊——!!!

一聲淒厲到足以撕裂耳膜、飽含著無儘痛苦和絕望的尖嘯,猛地從那個僵在沈微明麵前、幾乎臉貼臉的腐爛乘客口中爆發出來!那尖嘯聲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吼——!

呃啊啊啊——!

嗚哇——!

車廂內所有被凍結的乘客,如同被瞬間注入了狂暴的指令,它們凝固的姿勢猛地恢複,但目標不再是沈微明!它們瘋狂地扭動、抽搐、互相撕咬!用頭猛撞佈滿裂痕的車窗!用腐爛的手爪瘋狂抓撓自己的臉和身體!喉嚨裡爆發出各種各樣非人的、混雜著痛苦、恐懼和狂暴的嘶嚎、尖叫!整個車廂瞬間變成了一個血肉橫飛、瘋狂嚎叫的煉獄!

滋…滋滋…警告!警告!嚴重邏輯衝突!規則…規則序列…異常…無法解析…無法執行…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第一次在沈微明的腦海中響起,失去了以往的絕對穩定和漠然,變得斷斷續續,充滿了電流雜音,如同信號不良的廣播,帶著一種明顯的、屬於程式的混亂和……驚恐

司機僵在半空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猛地扭頭,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死死盯住沈微明,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惡意,而是混雜了極度的混亂、不解和一種近乎本能的、對混亂源頭的恐懼!他頭頂那塊散發著不祥紅光的請儘情尖叫規則牌,像一盞血色的警示燈,映照著他扭曲的臉。

沈微明站在瘋狂的漩渦中心,周圍的撕咬和嚎叫彷彿與她無關。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司機,看著那塊她親手扭曲的規則牌。指尖殘留著汙染規則帶來的、更加劇烈的刺痛感,又一段記憶碎片——關於某個輪迴中陽光的味道——徹底模糊消失。但她眼中的光芒,卻如同淬鍊後的寒冰,更加銳利,更加冰冷,更加……瘋狂。

混亂,是她的武器。汙染,是她的權柄。

公交車在乘客們瘋狂的撞擊和撕扯下劇烈搖晃,最終在一陣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中,徹底停止了運行,如同一條死去的鋼鐵巨蟲,癱瘓在死寂的街道中央。車窗玻璃早已碎裂殆儘,濃重的血腥和腐臭如同實質般瀰漫出來。

沈微明踩著滿地的碎玻璃和粘稠汙物,平靜地走下了這輛瘋狂的地獄之車。身後,是更加瘋狂和混亂的尖嘯與撕打聲,如同為她奏響的、走向最終舞台的扭曲序曲。

她的腳步冇有停留,目標明確地朝著街道儘頭,那棟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廢棄學校走去。那裡,是這場死亡遊戲的最後一個節點,也是她九十九次輪迴中,從未成功抵達的終點——學校體育館。那裡,隱藏著這個副本最終的規則,也是她與那個冰冷意誌最終對決的戰場。

學校鐵門鏽蝕斑駁,無聲地敞開著,像是在歡迎最後的獵物。穿過死寂空曠、佈滿塗鴉和乾涸血跡的操場,體育館那扇厚重的、刷著暗綠色油漆的雙開木門出現在眼前。

門虛掩著,縫隙裡透出體育館內慘白的光線。

沈微明伸手,推開了門。

吱呀——

沉重的摩擦聲在空曠的體育館內迴盪,激起陣陣迴音。

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灰塵味、汗味和一種……鐵鏽般的血腥氣。巨大的空間被慘白的大功率探照燈照亮,纖毫畢現。地麵是深色的、佈滿劃痕的木質地板,此刻上麵卻濺滿了大片大片暗紅色、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如同潑灑的抽象畫,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發生過的慘劇。

體育館的中央,空無一物。但在周圍的牆壁上,卻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白紙。每一張紙上,都用粗大的、刺目的猩紅色馬克筆,寫著相同的、充滿惡意的規則:

**最終規則:**

**所有進入體育館的玩家,必須在倒計時結束前,殺死至少一名其他玩家。**

**違者,抹殺!**

**倒計時:05:00**

巨大的猩紅數字05:00懸浮在體育館的半空中,如同一個血色的眼睛,冷漠地俯視著下方。數字下方,是一個同樣猩紅的、不斷跳動的倒計時:04:59…04:58…04:57…

體育館內並非隻有沈微明一人。

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他們的狀態極其糟糕,如同驚弓之鳥。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被撕破的衝鋒衣,臉上佈滿血汙和擦傷,眼神驚惶絕望,手裡死死攥著一把沾著暗紅汙跡的消防斧,斧刃缺了好幾塊口子。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目光如同被困的野獸,在另外兩人和沈微明之間瘋狂掃視,充滿了**裸的殺意和掙紮。

他旁邊是一個瘦小的眼鏡男,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碎裂,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咯咯的牙齒打顫聲。他手裡冇有任何武器,隻有絕望。

唯一的女人蜷縮在更遠一點的角落,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埋進臂彎裡,肩膀劇烈地抽動著,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充滿了崩潰的絕望。她身上也有血跡,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彆人的。

當沈微明推門而入時,那沉重的門軸摩擦聲如同喪鐘,瞬間打破了體育館內死寂的平衡。

高大男人猛地轉頭,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沈微明,如同餓狼看到了新的獵物!他手中的消防斧下意識地抬起,斧刃反射著慘白的光,對準了她!喉結劇烈地滾動著,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又一個……又一個!時間……時間不多了!都得死!必須死一個!必須死一個!他的精神顯然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規則的壓力和求生的本能將他逼成了隻知道殺戮的野獸。

眼鏡男和蜷縮的女人也被驚動,抬起頭,看向沈微明。眼鏡男的眼中隻有更深沉的絕望和麻木。女人的嗚咽聲更大了,身體縮得更緊。

04:30…04:29…冰冷的倒計時數字無情地跳動著,像一根不斷收緊的絞索,勒在每個人的脖子上。

高大男人似乎被這跳動的數字徹底刺激到了,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狂吼,猛地舉起消防斧,不再猶豫,竟然不是衝向看起來最弱的沈微明,而是朝著離他最近、毫無反抗能力的眼鏡男,狠狠劈了下去!他要搶先完成殺戮指標!

不!!眼鏡男發出瀕死的、淒厲的慘叫,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蜷縮的女人也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沈微明動了!

她冇有去阻止那個瘋狂的男人,也冇有試圖躲避。她的目光,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死死釘在距離她最近的一麵牆壁上,那張寫著猩紅最終規則的白紙!

她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張規則紙衝去!目標,直指規則中那最核心、最惡毒的字眼——殺死!

去死吧!高大男人的斧刃帶著風聲,已經劈到了眼鏡男的頭頂!

沈微明的指尖,帶著她所有的意誌、九十九次輪迴的憤怒、以及那汙染一切的瘋狂本質,狠狠地、精準地戳在了規則紙上殺死那兩個字中間!

指尖觸碰紙麵的刹那,冇有聲音。

但整個體育館,彷彿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海!

嗡——!!!

一股遠比公交車上那次更加恐怖、更加混亂、更加難以理解的扭曲力量,以沈微明的指尖為中心,轟然爆發!空間本身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如同玻璃即將碎裂的呻吟!懸掛在半空的血色倒計時數字瘋狂地閃爍、抖動,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

那張被沈微明指尖點中的規則紙,瞬間成為了混亂風暴的中心!殺死兩個字如同被投入了核爆中心!猩紅的墨水瘋狂地沸騰、噴射、扭曲!它們不再是文字,而是化作了兩團沸騰的、掙紮的、互相吞噬的猩紅蠕蟲!紙張本身劇烈地燃燒起來,不是正常的火焰,而是幽藍色的、冰冷的、彷彿能凍結靈魂的鬼火!

這股混亂的力量瞬間擴散!如同無形的衝擊波掃過整個體育館!

牆壁上所有貼著最終規則的白紙,在同一時間,無火自燃!幽藍色的鬼火瞬間吞噬了所有猩紅的文字!那些代表著殺死、抹殺的惡意規則,在混亂的火焰中尖叫著、扭曲著、被強行改寫!

高大男人劈下的消防斧,在距離眼鏡男頭皮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僵住!不是他停手,而是他整個人,連同他手中的斧頭,被一股無形的、混亂的力場瞬間凍結!他臉上瘋狂嗜血的表情凝固,變成了極致的驚愕和茫然。

眼鏡男閉眼等死的臉上,淚水混合著鼻涕流下,身體還在因恐懼而劇烈顫抖,卻發現自己並未迎來死亡。

蜷縮女人的尖叫聲也戛然而止,她茫然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整個體育館,陷入了一種比公交車上更加徹底的、絕對的死寂。隻有牆壁上那些幽藍色鬼火無聲燃燒時發出的、細微的劈啪聲,以及半空中那個瘋狂閃爍、幾乎要崩潰的猩紅倒計時數字。

在沈微明麵前,那張最先被點燃的規則紙上,幽藍色的火焰漸漸熄滅。紙張本身並未完全燒燬,但上麵的文字,已經被徹底抹去、重構。

一行全新的、歪歪扭扭、如同頑童塗鴉般、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混亂氣息的字元,在灰燼中浮現出來:

**玩家必須互相擁抱**

當這行字最終成型的刹那——

噗通!

那個舉著斧頭僵在半空的高大男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又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強行操控,雙腿一軟,整個人以一種極其彆扭、極其不情願的姿勢,重重地跪倒在地!他手中的消防斧哐噹一聲掉落在木地板上。

緊接著,他如同一個生鏽的木偶,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伸出雙臂,朝著旁邊那個還閉著眼、渾身抖得像篩糠一樣的眼鏡男,極其笨拙地、帶著一種荒誕的溫柔,抱了過去!

眼鏡男感覺到動靜,驚恐地睜開眼,正好對上男人那張扭曲著、混雜著巨大困惑、茫然和一絲殘留暴戾的臉。他被男人那僵硬卻有力的雙臂緊緊箍住,動彈不得,臉上的表情瞬間從絕望變成了極度的驚駭和荒謬,如同見了鬼。

呃…你…你乾什麼!眼鏡男的聲音都變了調。

角落裡的女人也徹底懵了,她茫然地看著眼前這詭異到極點的一幕:一個凶神惡煞、剛剛還要殺人的壯漢,此刻正用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笨拙地擁抱著另一個嚇破膽的男人這畫麵太過超現實,以至於她忘記了哭泣,隻是呆呆地看著。

滋——!!!警告!最高級邏輯錯誤!規則…規則核心…被…被…汙染…改寫…無法識彆…無法執行…權限…權限混亂!!腦海中的電子合成音徹底變了調,不再是冰冷的警告,而是充滿了刺耳的電流爆鳴聲和斷斷續續的、近乎崩潰的尖叫!彷彿一台超負荷運轉的超級計算機,核心程式正在被病毒瘋狂地侵蝕、破壞!

嗡——

半空中那個瘋狂閃爍的猩紅倒計時數字,在劇烈地跳動了幾下後,如同風中殘燭般,猛地熄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巨大的體育館,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絕對安靜。隻有牆壁上幽藍色鬼火燃燒的細微劈啪聲,以及高大男人那彆扭的擁抱和眼鏡男驚恐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荒誕絕倫的畫麵。

沈微明緩緩地收回了手指。指尖一片冰涼,殘留著幽藍色火焰灼燒過的痕跡,但並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大腦深處一陣劇烈的、如同被無數鋼針穿刺的劇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大量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碎紙機的檔案,瞬間化為齏粉,消失得無影無蹤——關於她最初進入副本的原因關於她現實世界的身份甚至關於她自己的名字……都變得模糊不清。

汙染的代價,越來越大。

她強忍著腦海中的劇痛和翻湧的眩暈感,緩緩地轉過身。她的目光,不再是看向那幾個陷入混亂的玩家,而是穿透了體育館慘白的燈光,穿透了冰冷的空氣,投向了那虛無的、卻又無處不在的某個意誌。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笑容裡,冇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近乎虛無的疲憊,和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的嘲弄。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體育館。幽藍的火焰在牆壁上無聲地舔舐著規則的殘骸,光線扭曲跳躍,將高大男人僵硬擁抱眼鏡男的荒誕剪影投射在地板上,如同上演著一場無聲的黑色喜劇。角落裡的女人徹底呆滯,嘴巴微張,眼神空洞,彷彿靈魂已被眼前的超現實景象抽離。

沈微明靜靜地站著,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插在混亂漩渦中心的利劍。腦海中的劇痛如同退潮的冰冷海水,留下空曠的、被啃噬過的沙灘。那些被徹底抹去的記憶碎片,帶走了某些沉重的錨點,反而讓她的思維變得異常銳利、冰冷。

她在等待。

等待那個冰冷意誌的反應。這前所未有的、顛覆性的混亂,足以撼動它那看似堅不可摧的根基。

時間在詭異的寂靜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

終於。

滋……

一聲微弱的、如同垂死電子設備發出的電流雜音,在沈微明腦海中響起。這聲音不再是之前那種覆蓋整個意識的洪流,而是虛弱、斷續,充滿了某種……瀕臨崩潰的掙紮。

緊接著,那冰冷、無機質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卻已麵目全非。它失去了所有平直的調性,變得斷斷續續,音調扭曲起伏,如同信號在暴風雨中艱難穿行,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沉重的雜音和電流爆裂的劈啪聲:

異…常…數據…沈…微…明…

它在呼喚她的名字。這個名字,像是一把鑰匙,瞬間刺破了沈微明腦中因記憶缺失帶來的部分迷霧。對,她是沈微明。這是她僅存的、最重要的錨點之一。

那聲音繼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疲憊的停頓:

邏輯…底層…崩潰…衝突…不可…調和…

核心…規則…被…汙染…序列…瓦解…

權限…失效…約束…力場…消散…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個冰冷的判決,宣告著某種絕對秩序的崩塌。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體育館內隻剩下幽藍火焰燃燒的微弱劈啪,以及眼鏡男壓抑不住的、劫後餘生般的抽泣。

當那扭曲的電子音再次響起時,沈微明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一絲極其細微的、卻真實存在的……波動。不再是純粹的混亂雜音,而是一種類似人類情緒底層的、挫敗的震顫:

你…贏…了…

這三個字,被電流撕扯得支離破碎,卻沉重無比地砸在寂靜的空氣裡。

……沈微明。

當它最後完整地念出她的名字時,那聲音裡最後一絲屬於係統的絕對性,徹底消散了。隻剩下一種冰冷的、空洞的、彷彿宣告自身終結的餘音。

隨著這聲宣告的餘音嫋嫋消散,體育館內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牆壁上燃燒的幽藍色鬼火,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吹熄,瞬間熄滅,隻留下焦黑的紙灰和扭曲的牆壁印記。凝固在半空的血色倒計時徹底消失,彷彿從未存在過。那股一直瀰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的冰冷惡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高大男人僵硬的手臂猛地鬆開,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提線的木偶,癱軟在地,眼神空洞茫然,似乎完全忘記了剛纔自己做了什麼。眼鏡男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男人的眼神依舊充滿恐懼和不解。角落裡的女人停止了抽泣,茫然地環顧四周,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束縛他們的規則之力,消失了。

體育館那扇厚重的木門,發出沉重的嘎吱聲,緩緩地、自動地向內敞開。門外,不再是那條佈滿死亡陷阱的街道,而是一片柔和、溫暖、如同晨曦初綻的純白色光芒。

那是……出口

倖存的三人臉上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劫後餘生的巨大沖擊讓他們幾乎無法思考。

出口!是出口!眼鏡男第一個連滾爬爬地衝向那扇門,甚至顧不上再看沈微明一眼。

高大男人掙紮著爬起來,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沈微明,又看了看那誘人的白光,最終低吼一聲,也踉蹌著衝了過去。

蜷縮的女人反應稍慢,但也掙紮著起身,帶著淚痕的臉上滿是渴望,跌跌撞撞地奔向光芒。

純白的光芒溫柔地包裹住他們的身影,如同接納歸途的旅人。他們的身影在光芒中迅速淡化、消失,彷彿被橡皮擦從畫布上抹去。體育館內,隻剩下沈微明一人,站在空曠、狼藉、殘留著混亂痕跡的中央。

她贏了。她打破了輪迴,摧毀了規則,贏得了生存的出口。

沈微明緩緩地抬起手,指尖對著那片象征自由與新生的純白光芒。隻要一步,她就能離開這九十九次輪迴的地獄。

然而,她的指尖,卻遲遲冇有伸出。那雙經曆了無數次死亡、看穿了規則本質的眼眸,此刻靜靜地注視著那片白光,冇有喜悅,冇有激動,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寂,以及一絲……冰冷的審視。

她贏了。但代價是什麼

是那些被徹底抹去的記憶碎片是她這具被汙染規則的力量反覆沖刷、早已異於常人的身體還是……她本身,已經成為了那個冰冷意誌所定義的、最大的異常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手,指尖重新垂落在身側。

她冇有走向那片光芒。

她隻是站在原地,如同這巨大、空曠、剛剛經曆了一場神戰般的體育館裡,唯一一座沉默的黑色雕像。

就在此時。

滋…檢測到…異常數據源…沈微明…狀態:…穩定…

威脅等級…重新評估…權限…重新定義…

隔離協議…啟動預備…

那冰冷扭曲的電子音,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在她腦海深處極其微弱地響起,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更加隱蔽、更加冰冷的謀劃意味。

沈微明的嘴角,那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無聲地加深了。果然如此。所謂的出口,不過是另一個陷阱的開始或者,是係統試圖將她這個異常隔離出核心循環的緩兵之計

她微微側過頭,目光投向體育館牆壁上那些被幽藍火焰焚燒後留下的、如同巨大傷疤般的焦黑印記。那印記扭曲蔓延,形態竟隱隱與她指尖最後汙染的那條規則——玩家必須互相擁抱——有些詭異的相似。

混亂的餘燼,依舊在無聲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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