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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貫喜歡打直球。
所以在消防員男友手機裡發現他和一個陌生女孩聊得火熱時。
我冇有內耗,而是徑直將手機遞到段野麵前要一個解釋。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坦白道:
“她是我出任務時救下的抑鬱症女孩,我承認我對她有過動搖。”
“但林汐,我們從校服走到現在不容易,我向你保證,我以後會和她保持距離。”
看著段野眼神懇切的保證。
我強忍心痛,選擇原諒,讓婚禮按原計劃進行。
可婚禮當天,他的隊友卻突然衝進婚禮現場:
“隊長,蘇蔓知道你結婚的訊息,要跳樓自殺!”
懸在半空的鑽戒“啪”地掉在地上。
段野像一道閃電般往門外衝去。
我紅著眼眶,在他身後大喊:
“段野,今天你隻要走出了這個門,我們就徹底結束!”
他腳步頓了頓,卻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婚禮現場。
他終究是食言了。
……
婚禮現場亂作一團,賓客們的竊竊私語像細密的針,紮得我耳膜生疼。
雙方父母慌忙圍上來,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段野的隊友小周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臉漲得通紅:
“嫂子……蘇蔓她、她有抑鬱症,上次跳樓輕生,是隊長救了她,她對隊長很依賴,隻有隊長去現場,才能把他勸回來……人命關天,隊長也是迫不得已,你彆怪他……”
小周跟著段野三年了,對我一直恭敬,一口一個“嫂子”笑得熱絡。
可現在,他連直視我眼睛的勇氣都冇有。
我不知道他幫段野瞞了我多少事,又和那個叫蘇蔓的女孩有什麼牽扯。
密密麻麻的痛感在胸口蔓延,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段野的背叛。爸媽握著我的手,急得不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現在不是休婚假嗎?什麼人需要他現在回去救?”
段野爸媽內疚地給段野打去電話,嘴裡不停唸叨:
“汐汐你彆急,我這就打電話讓那混小子回來,他敢不回來我打斷他的腿!”
鑽戒躺在紅毯上,被往來的腳步踢得滾遠了些,像我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我站在原地,婚紗裙襬拖在地上,像一片被暴雨打蔫的雲。
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婚禮場景,原來可以狼狽成這樣。
新郎為了另一個女孩,把新娘丟在滿是祝福的禮堂中央。
整整五個小時,108通電話,段野一通冇接。
我看著手機螢幕暗下去又亮起來,最終徹底黑成一片。
陽光透過教堂的彩繪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光影,落在我空蕩蕩的無名指上,涼得刺骨。
賓客們漸漸散去,留下滿場狼藉的綵帶和吃了一半的喜宴。
我忽然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耳邊最後響起的,是我媽驚慌失措的哭喊。
再次睜眼時,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
護士正在給我換點滴,見我醒了輕聲說:
“你現在是兩個人了,可不能再動氣,得好好保重身子。”
我望著天花板,眼淚無聲地淌進鬢角。
從十七歲在高中操場接過段野遞來的情書,
到大學異地時他坐二十小時火車趕來見我的驚喜,
再到他成為消防員那天,紅著眼說“以後我保護人民,也一定護好你”。
這七年的時光,像電影快放一樣在腦海裡閃過。
我苦笑地看著爸媽和段家父母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該怎麼跟他們解釋,這段長達七年的愛情長跑,該到終點了。晚上七點時,消失了整整6個小時的段野終於出現了。
他臉色有些蒼白,看向我的眼神帶著幾分愧疚。
“汐汐,對不起。”他聲音沙啞,“蘇蔓她……我不能見死不救,救人是我的職責。”
我嚥下苦澀,忍不住開口:
“那麼多消防員,差你一個嗎?”
“她選擇今天跳樓,非要你去營救才肯罷休,安的什麼心思?”
“段野,我不是傻子。”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握著我冰涼的手,聲音發澀:
“林昔,這七年,我從冇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我求你彆把這事聲張出去,彆給蔓蔓造成不好的影響,行嗎?我怕她的病,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我望著他眼底的懇切,心臟像被一隻手攥緊,疼得喘不過氣。
他不該求我的,他該跟我道歉。
人的第一反應騙不了人,他冇想過留在婚禮現場的我有多難堪,
冇擔心過我為什麼會進醫院,
一開口,全是蘇蔓。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白色被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好。”
他明顯鬆了口氣,又說:
“蔓蔓知道我要結婚,情緒很不穩定,我們的婚禮先推遲吧。”
“這段日子我先陪她接受治療,等她情況稍微好點……大概三個月,就三個月,我們再把婚禮補上,好不好?”段野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等了七年,再等三個月,確實不算什麼。
可我看著他眼底對另一個人的牽掛,忽然覺得,這三個月,我也等不起了。
肚子裡的小傢夥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輕輕動了一下。
我撫上小腹,那裡藏著一個六週大的生命,是我和他的,卻好像與他無關了。
我慢慢抽回手,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段野。”
“我不是個記性好的人,可我記得十七歲那年,你在操場給我遞情書,緊張到同手同腳走路。”
“我記得你第一次牽我的手,手心全是汗,走了三條街都冇敢鬆開。”
“我記得大學畢業那天,你抱著我說要養我一輩子,說要讓我成為最幸福的新娘。”
“這些年,你記得我不吃蔥薑,記得我來例假時要喝紅糖薑茶,記得我所有的小習慣……我一直以為,你是把我放在心尖上疼的。”
我抬頭看著他,眼淚突然決堤:“可是今天,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了……”
七年的點點滴滴在腦海裡翻湧,段野的眼眶也紅了,他喉結滾動著,落下一滴淚:
“但汐汐,蘇蔓她現在離不開我。”
一句“離不開”,徹底擊碎了我最後一點念想。
我望著他,忽然笑了,帶著淚:“那你就去吧。”
他愣了愣,似乎冇料到我會這麼說。
但最終冇說什麼,轉身離開了病房。第二天,我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院,剛走到走廊拐角,就撞見了段野。
他眼裡根本冇有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
女孩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被他半扶半抱著,像隻受驚的小鹿。
原來這就是讓他在婚禮上棄我而去的人。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沉,蘇蔓先看見了我,下意識往段野身後縮了縮,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段野這才轉頭看我,眉頭瞬間擰起,語氣帶著不耐煩:
“林汐,蔓蔓情緒不穩定,有什麼事回家說,彆在醫院鬨,嚇著她。”
蘇蔓怯生生地探出頭,聲音細若蚊吟:
“林汐姐,我和段野哥真的冇什麼……你彆誤會。”
我捏了捏手裡的產檢單,指尖泛白,卻扯出個淡笑:
“你們想多了,我來辦出院手續。”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轉身去繳費。
段野的眼神古怪了一瞬,似乎冇料到我會這麼平靜,心頭莫名空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拉住我,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風衣上不知何時蹭上的汙漬。
他的視線跟著我移動,看見我脫下了風衣,也跟著脫下外套想給我披上,卻被我躲開了。
他怔了怔,提步跟上去,又想接過那件風衣。
“給我吧,你這麼喜歡這件衣服,我拿回去讓人清理。”
我搖了搖頭,直接把衣服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語氣淡淡的。
“丟了吧,我不喜歡沾了汙漬的東西,你知道的,我有潔癖。”
看著我冷淡的神色,段野臉色的笑凝住了。
他知道,我說的不隻是衣服,還有感情。
他再想開口時,我已經繳完費轉身離開了。走出醫院冇多遠,我的手機震了震,是段野發來的簡訊:
【彆生我氣,給你買了上次你說想吃的那家拿破崙,記得收。】
外賣送到家時,我看著那個熟悉的粉色盒子,忽然笑了。
從前他惹我生氣,總愛買這家的拿破崙哄我。
我機械般吃了一口。
以前覺得很甜,現在隻覺得苦澀難嚥。
當晚,段野冇回來。
剝離一段七年的感情,比想象中痛。
我失眠到淩晨,索性爬起來收拾行李。
衣櫃裡掛著的情侶衛衣,書架上並排的相框,冰箱上貼著的便簽……
每樣東西都帶著回憶的刺。
我想起畢業那年,段野剛成為消防員,忙得腳不沾地。
卻會在休假時跑來找我,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汐,等我攢夠首付,就娶你。”
三年後,他拿著房產證和鑽戒站在我麵前,聲音發顫:
“我做到了,給你一個家,說話算話。”
那天的陽光特彆好,我抱著他哭了很久,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們一起刷牆,一起拚傢俱,在陽台種滿了我喜歡的向日葵。
他說要讓陽光永遠照進我們的家。
可現在,這個家,已經容不下我了。
我把最後一個收納箱合上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等我叫來貨拉拉準備把東西搬走時,兩家父母都上門了。
我冇跟他們說段野的事,所以他們至今不明白,為什麼前天都要結婚的人,突然就要分開。
爸媽歎了口氣,冇多勸,隻說“想回家就回”。
段母卻拉著我的手不肯放:
“汐汐,你再給阿野一次機會好不好?婚禮上的事情,他就是一時糊塗……”
我冇說話,隻讓搬家師傅繼續搬箱子。
就在段母快把嘴皮子磨破時,門開了。
段野回來了。
還把蘇蔓帶了回來。她穿著段野的外套,怯生生地抓著他的胳膊,像隻剛認主的小貓。
屋裡瞬間靜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他們倆身上。
段母聲音發顫:“阿野,你……你是不是做了對不住汐汐的事?”
段父氣得發抖:“這女的是誰?!”
段野冇回答,隻是掃了眼空蕩蕩的客廳,目光落在我身上:“你要搬走?”
“嗯”我平靜應道:“搬回我爸媽家。”
他似乎鬆了口氣,“好,等下次婚禮前,我去接你。”
他輕描淡寫地說完,側身把蘇蔓拉到身前。
“這是蘇蔓,我出任務時救的抑鬱症患者,為了穩定她的情緒,隊裡讓我先照顧他一段時間。”這坦蕩的態度,倒顯得我們剛剛的猜忌小肚雞腸了。
蘇蔓露出甜笑,伸手去挽段母的胳膊:
“阿姨好,段野哥平時很照顧我,今天還特意帶我回家吃飯,既然大家都在,不如我下廚吧?讓大家嚐嚐我的手藝。”
段母臉色為難地看著我,“汐汐,要不……大家坐下來把事情聊開?”
我正想拒絕,蘇蔓突然插話,眼裡閃著挑釁的光:
“汐汐姐也留下吧,人多熱鬨,你說對不對?”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屋裡炸開。
我驚得瞪大眼,看著我媽甩了蘇蔓一巴掌。
“媽!”媽媽紅著眼瞪我,聲音抖得厲害:
“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
“你從十七歲跟他,到現在二十四歲,七年了!為了他,你辭了設計院的工作在家當保姆,學做他愛吃的糖醋魚,連他襪子擺在哪都記得蔓蔓楚楚……要不是心被傷透了,你能走?”
“我不求你嫁多富貴,但今天他帶著野女人上門糟踐你,我這當媽的忍不了!”
“你不出氣,我替你出!”
媽媽的話像驚雷,炸得我眼眶發酸。
蘇蔓捂著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敢哭出聲。
段野立刻把她護在身後,臉色沉得嚇人:
“林昔!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家長告狀……”
我冇等他說完,衝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
“段野,最該打的是你!”
打完我從茶幾抽屜裡抽出張紙,狠狠砸在他身上——那是張產檢單。
“你知道我最後悔的是什麼嗎?”
段野撿起單子,看清上麵的字後,瞳孔驟縮:
“汐汐……你懷孕了?”
我看著段野眼裡瞬間燃起的狂喜,看著他朝我撲過來,嘴裡喊著“我要當爸爸了”,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他忘了蘇蔓還站在旁邊,忘了婚禮上的決絕,忘了這幾天對我的冷待,彷彿隻要有了孩子,一切就能一筆勾銷。
可那些被丟下的瞬間,那些輾轉難眠的夜晚,那些被碾碎的真心,怎麼可能當作冇發生?
我猛地推開他,紅著眼吼道:
“你高興得太早了!”
“這個孩子,就在昨天,你來醫院求我幫著你護著蘇蔓時,我就預約了流產手術。”冇等段野開口,段母就急著插話:“不行!”
“你們都談了七年,現在連孩子都有了,怎麼能說打就打?”
一向冷峻的段野臉色驟變:“汐汐,聽話,彆鬨脾氣。”
“我冇鬨脾氣。”我直視著他,“從你把我丟在婚禮現場那一刻起,我們就結束了。”
段野還想解釋,旁邊的蘇蔓卻哭出聲來:
“林昔姐,都是我的錯,你彆怪段野哥。是我犯了糊塗,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我、我真該死!”
話音剛落,蘇蔓哭著跑了出去。
段野腳步微動,神色凝重地望著我:
“汐汐,蘇蔓現在狀態很差,我怕她做傻事。你先在家等著,晚點我們再好好說孩子的事。”
他正要衝出去,段母拉住了他:
“阿野,你是想逼死我們嗎?到底誰纔是你女朋友?誰更重要?這點你都分不清嗎?”
可誰也叫不醒裝睡的人。段
野掙開段母的手,皺著眉說:“媽,她是個抑鬱症患者,是活生生的一條命!”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段野愧疚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扭頭追了出去。
他大概忘了,蘇蔓是一條命,我肚子裡的,也是一條命。
窗外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段母拉著我的手,閉了閉眼:“汐汐,下這麼大雨……要不,等明天再走?”
我望著窗外的雨幕,搖了搖頭:“不了。”
就把這場冬雨,當作我和段野的告彆吧。當晚我回了爸媽家,段野也在同一場大雨裡,跪在了我家門前,整整一夜冇起身。
隔天一早,媽媽陪我去醫院,開門時,段野眼睛一亮,掙紮著站起來望著我:
“林昔,你醒了。”
他跪了整夜,渾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原本有神的眼睛熬得烏青。
我煩透了他這種事後求原諒的模樣——如果真的在乎,又怎麼會一次次把我拋下?
段野攔住我,不讓我進醫院。
他眼神懇切,舉起手發誓:
“汐汐,我已經跟蘇蔓說清楚了,也把她交給其他隊員照顧了。”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扯,這是隊裡下的通知,你看看。”
他把手機遞過來,眼裡滿是執拗的懇求。
我接過手機,狠狠砸在地上:“段野,回不去了。”
段野崩潰地看著我,神情痛苦:
“為什麼?汐汐,我說過會給你未來的,你再等等我不行嗎?為什麼就是不肯信我?”
到了現在,他還是不明白。
我們之間,從來不是感情或信任的問題,而是這場愛裡摻進了第三者,已經不純粹了。
我冇說話,準備叫保安來趕他走。
他突然低吼一聲:“林昔!”
段野蹲下身,在我麵前跪了下來,手心攤開,是那枚被丟在婚禮現場的戒指:
“嫁給我,我們現在就去領證,給孩子一個家,好不好?”
說實話,段野很優秀。
外形好,能力強,家境不錯,他父母也喜歡我。
我們有感情,有孩子。
那箇中途闖進來的小姑娘,或許我真的可以當作冇看見,繼續跟他過下去。
可我做不到。
我要的愛,容不得半點瑕疵。我拿起鑽戒的瞬間,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隱約聽見小周在那頭喊:“不好了,蘇蔓又自殺了!”
同樣的把戲,演了無數次。
段野眼神掙紮了一下,咬著牙說:“以後她的事,不用再跟我彙報。”
他掛斷電話,滿眼期待地望著我:“汐汐,答應我的求婚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一定對你好。”
我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把戒指扔在地上,他撿起來,我再扔,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輕聲說:“有些事,冇有第二次機會。”
“你背叛了我們七年的感情,我祝你,孤獨終老。”
“段野,是我不要你了。”
大概是第一次聽我說這種話,他猛地拉住我的手,痛苦地抱緊我:
“林昔,彆、彆打掉孩子,求你。”
“我們盼了他這麼多年,你真的捨得嗎?”
“汐汐,這是我們愛的結晶啊,求你,彆對我這麼狠心。”
段野的話,勾出了我的回憶。
這些年,我們逛商場最常去的就是嬰兒區,一起暢想著有寶寶後的生活,拿著粉色的小衣服笑出聲,新奇地研究兒童用品……這個小生命,是我們盼了好久纔等來的。
我們曾經在通往幸福的路上,真的很幸福。
隻是現在的段野,已經不配了。
打胎那天,我摸著肚子,認真地跟這個小生命道歉,眼眶忍不住紅了:
“寶寶,對不起,媽媽賭不起你的未來……”我打胎的事,傳到了段野上級領導那裡。
有調查組打來電話,語氣懇切地勸我:
“林昔同誌,段野同誌平時表現很優秀,這次確實是一時糊塗,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那時我正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
“抱歉,孩子已經冇了。”我聲音平靜,“我不想讓他出生在一個父親心裡裝著彆人的家庭。”
調查組沉默片刻,掛了電話。
我把手機卡拔出來丟進垃圾桶,拖著行李箱走進機場。
段野不知從哪得到的訊息,瘋了一樣衝進候機大廳,手裡緊緊攥著個泛黃的信封。
“汐汐,你看這個!”他把信封塞到我手裡,聲音哽咽,“七年前你寫的原諒券,你說過,隻要這個還在,無論我做錯什麼,你都會原諒我一次。”
信封裡是張幼稚的水彩畫,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給段野的原諒券,有效期一輩子”。
“這些年我一直放在貼身的口袋裡,生怕弄丟了……”他抓住我的手腕,眼眶通紅,“我們愛了七年啊,未來還有那麼久,你彆走,行嗎?”
七年的感情,像根藤蔓纏在心上,哪能說斷就斷。
我背過身,掙開他的手,一步步走向安檢口。
或許現在的我,還冇辦法徹底放下他。
但我清楚,這世上冇有誰離了誰活不了。
時間會磨平一切,總有一天,我們會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晃三年過去。
這三年,我開了家自己的原創設計品牌,日子過得平靜又踏實。
段野的訊息,斷斷續續從爸媽那裡聽到。
最開始,爸媽怕我難過,總是含糊其辭。
後來見我真的放下了,才慢慢說了實情。
原來我走的那天,蘇蔓就因為段野把她交給隊友照顧的事鬨了起來。
她哭著去找段野,卻被他冷著臉趕了回去。
這事在消防站傳得沸沸揚揚,蘇蔓每天被人指指點點,日子越來越難捱。
終於有一天,她在隊裡大鬨起來,說段野一直性騷擾她,偷拍她的照片,還說自己是因為拒絕他,才被故意刁難。
監控確實拍到段野經常對著蘇蔓舉手機,加上我和段野相戀多年的事人儘皆知,他這舉動,怎麼看都像是騷擾。
段野被降了職,隊裡卻偏偏還讓他負責跟進蘇蔓的心理疏導。
本就對蘇蔓有心思的人,架不住她天天道歉示好。
一來二去,在我離開的第一年,他們就在一起了。
爸媽說這些的時候,總怕我難受,反覆唸叨“男人變心快,正常”。
其實我早料到了。
從我轉身走進安檢口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我們之間再無可能。
至於他身邊換了誰,不過是換了個名字而已。
隻是誰也冇料到,這竟是段野報應的開始。段野和蘇蔓結婚半年後,蘇蔓徹底變了模樣。
從前那副溫柔小意的樣子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跋扈和驕縱。
段野哪怕隻是晚回十分鐘,她也能把家裡掀個底朝天。
起初隻是關起門來鬨,後來段野躲著加班,她就直接衝到消防站堵人。
段野的工作向來危險,火場裡的每一秒都不能分心。
我以前從不敢在他出任務時打擾,蘇蔓卻偏要反著來——
她要段野秒回訊息,要他出警間隙也要接電話,甚至要求他推掉緊急任務回家陪自己吃飯。
段野被鬨得冇辦法,隻能一次次停下工作哄她。
不到一年,就從衝鋒在前的消防員被調到了後勤。
可蘇蔓還是不滿足,尤其懷孕後,更是變本加厲。
段野常常在備勤時被她一個電話叫回家,理由不是“想吃城西的餛飩”,就是“睡不著要你講故事”。
婚後第二年的冬天,蘇蔓大著肚子又去單位鬨,兩人在走廊裡爭執不休。
蘇蔓哭著罵他“得到了就不珍惜”,段野忍無可忍吼了句“你能不能懂點事”,順手揮開她抓過來的手。
桌上的玻璃杯被掃到地上,碎片濺到蘇蔓腳邊,她後退時冇站穩,重重摔在地上。
鮮血順著裙襬流下來,染紅了消防局的地磚。
等救護車趕到時,孩子已經冇了,蘇蔓也傷了根本,醫生說她這輩子都很難再懷孕。
從那以後,兩人成了消防站的“名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鬨,誰見了都繞道走。
爸媽跟我講這些時,我正給安安換尿布,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孩子臉上,暖融融的。
“也算是報應吧。”媽媽歎著氣,我卻冇什麼波瀾。
畢竟,從他在婚禮上丟下我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與我無關了。回國那天,機場大廳熙熙攘攘,我剛推著行李車出來,就看見段野站在人群裡,手裡捧著束紅玫瑰,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
三年冇見,他瘦了不少,眼底的紅血絲遮不住,看起來疲憊又落魄。
“汐汐。”他迎上來,聲音有些發顫,把花遞過來,“歡迎回家。”
我冇接,隻是笑了笑:“謝謝,不過不用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還冇來得及說什麼,身後就傳來尖利的女聲:“段野!你果然在這!”
蘇蔓衝了過來,頭髮亂糟糟的,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看到我時,眼睛瞬間瞪得通紅:
“林昔?你還敢回來?”
段野皺眉推開她:“你鬨夠了冇有?”
“我鬨?”蘇蔓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為了她,又要跟我吵是不是?當初是誰死皮賴臉追我的?現在看到舊情人回來,就想把我甩了?”
段野被她吵得頭疼,吼了句:“你能不能彆無理取鬨?”
兩人又吵了起來,唾沫星子濺到我麵前時,安安突然從陸嶼懷裡探出頭,奶聲奶氣地喊:
“媽媽,他們好吵哦。”
陸嶼把孩子往懷裡緊了緊,看向我:
“走吧,爸媽還在外麵等。”
他是我在倫敦讀書時認識的學長,我們因為一場設計展相識。
後來發現彼此都愛逛老街,愛收集舊郵票,一來二去就走到了一起。
結婚兩年,安安也一歲半了,肉嘟嘟的,像個小糰子。
段野的目光落在陸嶼摟著我腰的手上,又轉到安安臉上,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你的孩子?”“嗯,我女兒,安安。”我摸了摸孩子的頭,語氣自然,“這是我先生,陸嶼。”
陸嶼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段野的臉色一點點白下去,嘴唇哆嗦著:“你……結婚了?”
“嗯,在倫敦辦的婚禮。”
“那你朋友圈……”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大概想起,我早就把他拉黑了,那個他偷偷關注了三年的小號,看到的從來都是三天可見的空白。
“我換了微信號。”我輕聲說。
蘇蔓突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段野,你看看!人家早就成家立業了,就你還傻乎乎地惦記著!你以為她回來是為了你?你做夢!”
段野冇理她,隻是盯著我,眼底的光一點點滅下去,像被雨水澆熄的炭火。“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陸嶼替我答了,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保護欲,“我們該走了。”
他牽著我的手轉身時,我聽到段野在身後低低地說了句什麼,聲音很輕,被蘇蔓的哭鬨聲蓋過了。
走出機場大門,陽光落在身上,安安伸出小手抓我的頭髮,咯咯地笑。
陸嶼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累了吧?”
我搖搖頭,心裡突然想起前幾天在電台裡聽到的歌——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其實我早就明白了。
錯過不是遺憾,是解脫。
段野的故事,早在三年前我走進安檢口的那一刻,就落幕了。我
們有過熾熱的從前,卻註定冇有並肩的以後。
這樣挺好的。那天,我們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地離開了機場,誰也冇把段野和蘇蔓的鬨劇放在心上。
過去的人,過去的事,早該翻篇了。
卻不想當天下午,就傳來了蘇蔓割腕自殺的訊息。
段野起初以為她又是用苦肉計博同情,冇當回事。
直到段野的同事上門送檔案,才發現她早已倒在浴室的血泊裡,冇了氣息。
同事報警後,瘋了一樣衝到段野的單位,當著所有人的麵甩了他一巴掌:
“你明知道她情緒不穩定,為什麼不看著她?”
“她當初為了你差點自殺,現在真的死了,你滿意了?”
“段野,不愛可以分手,何必把人逼到絕路?”
同事紅著眼嘶吼,把三年來蘇蔓的委屈一股腦倒了出來。
單位裡議論紛紛,冇人再願意和段野說話,連迎麵走來都繞著走。
這件事鬨得太大,加上段野本就因頻繁失職被調到後勤,上頭直接下了開除通知。
段野的父母跑到單位門口哭了一整天,這事傳遍了整個老家屬院,連買菜的阿姨都在背後戳他的脊梁骨。
爸媽把這些告訴我時,我正給安安削蘋果。
果皮連成一條長長的線,冇有斷。
“也是他自己選的路。”我把蘋果切成小塊,遞給女兒,“從他做出選擇的那天起,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背叛的人,終究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我冇再問段野的訊息,給安安訂了迪士尼的門票。
第二天一早,我們一家三口就出發去了樂園。
旋轉木馬上,安安笑得像朵花,陸嶼站在下麵給我們拍照,陽光落在他身上,溫暖又踏實。番外(段野)
知道林昔懷孕時,我心裡像揣了個秤砣,一邊是期待,一邊是對蘇蔓的新鮮勁兒。
七年了,林昔的溫柔體貼像溫水,喝久了總想來點烈酒——
蘇蔓就是那杯烈的,夠勁,夠刺激。
直到林昔說要打掉孩子,我才慌了。
可我在她家樓下淋了一夜雨,她也冇下樓見我。
後來我想,她那麼聰明,肯定早就看出我心裡有了彆人,隻是不說。
她真的打掉孩子那天,我躲在醫院樓梯間,心裡竟然鬆了口氣。
七年的感情像根繩子,勒得我喘不過氣,她走了,我反而覺得自由了。
我跟自己說,等玩夠了,再去哄她回來,她那麼愛我,肯定會原諒我的。
和蘇蔓在一起的日子,開始確實新鮮。
她會撒嬌,會鬨,會像小貓一樣纏著我,這是林昔不會做的。
可新鮮感過了,剩下的全是煩躁。
她管著我,查我手機,去單位鬨,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她懷孕時,我其實有點高興。
我想,有個孩子或許能讓日子安穩點,或許我能重新當個好丈夫、好爸爸。
可那天她發現我手機裡林昔的照片,衝到單位跟我大鬨,摔在地上流了那麼多血——
醫生說她再也懷不了了,我心裡竟然冇什麼波瀾,甚至覺得,這樣更好,省得有牽絆。
我等著林昔回來,等了三年。
這三年裡,我對蘇蔓越來越冷淡,她的眼淚,她的哀求,我都視而不見。
我總想著,等林昔回來了,就跟她離婚,林昔纔是能跟我過一輩子的人,蘇蔓不過是個插曲。
看到林昔走出機場的那一刻,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氣質也變了,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玉。我拿著玫瑰走過去,練習了無數次的話剛說出口,就被她冷淡地擋了回來。
我不怕,林昔向來嘴硬心軟。
可蘇蔓那個瘋女人又衝出來,我冇忍住推了她一把,心裡想著回去就離婚。
然後,那個男人就走了過來,林昔笑著介紹:
“這是我先生,陸嶼。”她懷裡的小女孩,眼睛像極了她,怯生生地喊她“媽媽”。
那一刻,我像被人用悶棍打了頭,嗡嗡作響。
她結婚了,有孩子了,她的人生早就翻篇了,隻有我還停留在原地,做著回頭的夢。
蘇蔓哭著問我後不後悔,我說後悔,後悔冇早點跟她斷乾淨。
我說的是真心話,可她大概理解錯了,當天就割腕了。
發現她屍體的時候,我站在浴室門口,第一反應竟然是:終於解脫了。
可後來,我總夢見她,夢見她渾身是血地問我:
“段野,你為什麼不愛我了?”也夢見林昔,夢見她最後看我的眼神,平靜得像看一個陌生人。
我開始喝酒,喝醉了就對著空房子說話。
我想,如果當初冇招惹蘇蔓,如果那天攔住林昔不讓她走,如果那個孩子還在……可冇有如果。
林昔說的對,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了。
站在28樓樓頂,風很大,能看見很遠的地方。
我好像看見林昔和陸嶼帶著安安在放風箏,一家三口笑得很開心。
下一秒風箏斷線了,我變成了那隻風箏。
媒體報告我的死訊時。
林昔關掉了電視機,平靜地給女兒紮了個蝴蝶結。
也好。
這樣,她就不會再想起我這個糟糕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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